宋尧旭听到这个问题,微微笑着正打算要拒绝,祁子臻却在一旁忽然插话道:“左右今日时间充沛,我们不若就同孩子们一起玩玩吧?”
祁子臻看着他,眸底平静,朦胧间晕染出几分柔和笑意。
既然祁子臻都这么说了,原本就带有些好奇的宋尧旭没再拒绝,点头应下了小女孩。
其余的小孩对此也表示没有问题,兴致勃勃地讨论起这次要扮演些什么。
考虑到宋尧旭以前没有玩过这样的游戏,小孩们觉得骑马打仗这类型的家家酒或许不太合适,商讨半天最终眼底亮闪闪,十分期待地宣布:“那我们这次来玩娶媳妇!”
“娶媳妇”和“骑马打仗”一样,是小孩们最常玩也是最爱的家家酒,平日里小孩们还经常因为谁是“丈夫”谁是“妻子”而争执。
这一次因为祁子臻与宋尧旭两人的年龄与小孩们不一样,他们便干脆让两人来当“丈夫”与“妻子”。
女孩瞅了眼瘦弱冷淡的祁子臻,又看了看高大温柔的宋尧旭,思索片刻后一拍手,决定道:“祁哥哥当‘丈夫’,谨哥哥当‘妻子’!”
祁子臻闻言稍稍有些困惑,眨了下眼睛问:“缘何我是‘丈夫’?”
比起宋尧旭来说,他确实算是比较瘦弱,而且身高上也差了一小节的距离,倒是没想到女孩会给他安个“丈夫”的身份。
小女孩则是笑嘻嘻地回答:“因为谨哥哥看起来很温柔,像娘亲一样。祁哥哥看起来不爱说话,高……高那个什么莫的,和爹爹一样!”
小孩子的想法总是简单纯粹,听完小女孩的话之后其余小孩们也跟着点点头:“嗯!我也这么觉得!”
方才坐在“营地”里扮演“将领”的男孩好意地补充一句:“大哥哥们要是想换也可以再换呀!”
白捡了个便宜的祁子臻是没什么意见的,扭头看向宋尧旭,眸底带着几分调侃似的神色:“我都无妨,阿谨觉得如何呢?”
看他神色宋尧旭就猜得到他的心思,无奈地笑着说:“无妨,我的小夫君开心就好。”
稍有些低沉的的嗓音温柔和缓,像是裹着蜜一般,沁甜地流入耳畔。一句极其自然的“小夫君”又似是一根轻飘飘的羽毛,落在心底没什么分量,却挠得人直痒。
祁子臻还没有来得及收回视线,直直地撞进了宋尧旭乌黑眸子里漾起的柔和浅笑,好似不管他做些什么都能被温柔地包容。
和早晨他胡闹时的表现一样。
祁子臻的耳尖不自觉攀上一丝粉红,佯装淡然地将头转回去。
所幸在场的孩子们都还小,看不懂他们之间的互动,还以为他们如此迅速就入戏了,开开心心地拉着宋尧旭到一边去准备开始“娶媳妇”的流程。
民间的娶亲讲求三书六礼,步骤繁杂,小孩们学不来这么详尽的流程,玩起来就只走了六礼中的第六礼,亲迎。
小孩们拉着宋尧旭到了久右河河畔的一棵树下,捡拾起小石头围绕出一圈的地当作“娘家”,又在距离这棵树有百余步距离的地方围出另一个圈作为“夫家”。
有了地点小孩们似乎还是不满足,想了想又将他们之前拿来当“战旗”的红布扯下来给宋尧旭,当作是“红盖头”。
只不过这块小红布实在太小,若是顶在宋尧旭脑袋上的话画面过于滑稽,在祁子臻与小孩们协商后还是让宋尧旭拿在手中,就当是仪式性地代表有了红盖头。
接着他们又不知从哪里抱来一堆干草,团巴团巴做成了一个两头伸出一根线牵着的球,交给祁子臻先抱着,算作是娶亲时新郎与新娘各自拿着一头的那个红绸。
祁子臻看着小孩们熟练的准备工作,大抵也能猜得到他们平日没少玩这样的游戏,安安静静站在“夫家”的范围内,不打扰他们。
途中他没忍住往宋尧旭那边看了一眼,就见他似乎也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早晨的阳光还不算猛烈,浅浅荡开的一抹黄被树枝树叶割得七零八落,细细碎碎地洒落在一袭耀眼红衣之上。
宋尧旭眉眼带笑,温和的气质被浅黄柔柔晕染,压住了明艳鲜红的张扬,衬着他身后清透的湖面与徐徐吹来的微风。
祁子臻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几乎想快步走上前去将这样的宋尧旭藏起来,不让任何人觊觎。
但是很快理智就重新占了上风。他堪堪收回视线,敛去眸底难以察觉到情绪。
他喜欢宋尧旭,他也知道宋尧旭明白自己对他的心意,可是他们谁都不会在明面上点破这件事情。
不仅仅是因为如今的境况由不得他们儿女情长,更是因为他们的身份。
宋尧旭终将成为坐拥佳丽三千的皇帝,而他也终将成为独自待在冷冷清清国师塔中的国师。
他相信宋尧旭对他的真心,但他不会奢求宋尧旭为他空悬后宫,他也不想让自己沦为后宫争斗中的一员。
他讨厌束缚,讨厌皇宫中耸立隔绝的高墙。
但是宋尧旭必须登基为王,必须成为名留史册的君王,也必须拥有一名将来继承他位置的储君,那是他无法任性推脱的责任。
他们如今默契地保持沉默,默契地享受短暂的亲昵与柔情,为的也不过是在最终那一日来临前留下些许能在日后聊以慰藉的回忆。
祁子臻攥紧了手中草团子,克制着将自己的情绪收回去。
恰在这时,准备好了的小孩们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说:“祁哥哥!可以开始啦!”
祁子臻回过神来,轻呼一口气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跟着小孩们一道走向宋尧旭的方向。
在民间迎亲可以是新郎前往新娘家亲自接人,也可以是新郎在家中等候,久右郡的习俗素来是前者,小孩们玩起游戏来便跟着采用这样的方式。
祁子臻一路走到了宋尧旭的面前,在小孩们的指示下将草团子的另一边交给宋尧旭。
宋尧旭嘴角噙着笑意,轻轻牵住了祁子臻递过来的草绳,看向他的目光时却带着隐隐的担忧。
他知道宋尧旭还是察觉到了他稍有些变化的心绪,摇了摇头算作回应
小孩们还在高高兴兴地进行仪式,宋尧旭压住心下的担忧,抬手轻轻揉了一下他的脑袋算是无声而简单的安慰。
祁子臻感受到发梢处传来的丝丝温柔暖意,半会儿后终于放下了原本的淡淡愁绪,眸间重新蕴出几抹放松的浅笑。
至少如今这样也挺好的,何必这么着急就去想以后的事情?
他舒了口气重新打起精神来,对上宋尧旭的视线映在早晨的阳光下,闪着些许独特的光彩。
耀眼得让人心口有些发烫。
正好在这会儿两人也在小孩们的“护送”下抵达了“夫家”,听从着小女孩的指示开始“拜堂”。
以河为天地,以树为高堂,最后面对面相视着完成对拜,玩闹的成亲礼在一声清脆的“礼成”之下结束,简陋的小草团却被他们始终紧紧攥着在手中。
河流为证,草木为凭。
至少他们也曾在这样不像话的成亲仪式之下,有了一段名不正言不顺的夫夫之缘。
第64章
“娶媳妇”的仪式走完之后,小孩们似乎还意犹未尽,拉着两人想继续玩接下来的剧情。
祁子臻与宋尧旭时间都还足够,想了想便也陪着小孩们继续闹下去。
然而没多会儿,祁子臻就只能默默看着手中小孩递给他的弹弓,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孩递过来的时候还贴心地和他解释,他们这里的习俗就是丈夫在成亲后要亲自出门去打猎,猎物带回来之后剥皮留存,算作一份见证。
但问题就在于祁子臻不会用弹弓。
在现世时他虽然也常常见武馆的小男孩们玩弹弓,用弹弓把果子打下来,但是他基本上摘果子全都是靠直接爬到树上去。后面还带得一群小男孩和他一起爬树,所以到最后其实也没有接触到过弹弓。
许是留意到祁子臻这时的为难,他身侧的宋尧旭笑着问:“是不会用么?”
祁子臻点了点头,稍有些丧气似的说:“以前没有玩过这样的东西。”
旁边的一名小男孩听着,总算后知后觉地冒出来些疑惑:“咦?祁哥哥以前没有玩过这个?所以祁哥哥和谨哥哥是外地来的人吗?”
祁子臻给了个肯定的回答,听着小孩的问法之后又问道:“你们当地的是都会玩这个么?”
提起这个小孩看起来就很是自豪,笑嘻嘻地说:“当然啦!我们久右郡里基本上都会玩这个哦!”
他一边说着,又一边向两人解释了他们这里的传统。
据说是从两年前开始,每年到了秋季的时候久右郡内都会开展一次特别盛大的围猎比赛。这次比赛的奖赏特别丰厚,而且为了确保能够让所有人都有参与感,分为了三个类别进行。
大人们可以带上弓箭到久右郡外的森林里进行真正的围猎,小孩和年纪稍大些的人可以用弹弓来打果树林中的果子,收获最多的那个人获胜。
大人组的获胜者可以得到白银一箱,小孩组的和老年人组的则可以拿到白银半箱,非常丰厚诱人。
而且这场围猎比赛不分男女,全都可以参加。为此久右郡的百姓们都抱以极高的热情,短短两年时间几乎不会拉弓箭的都会玩玩弹弓。
祁子臻听得赞叹,宋尧旭也从中听出了点门道,看了眼祁子臻手中的弹弓以后说:“既然你们说这是男女老少都会的,那我去打猎也是可以的吧?”
解释的那名小孩闻言点点头,继续说:“按照习俗虽然是要丈夫去打猎啦,不过如果丈夫因故不能去的话,妻子也是可以的!”
得到小孩的认同,宋尧旭莞尔笑笑:“那就由我来‘打猎’吧。”
他一边说着,顺便也将祁子臻手中的弹弓拿了过来。
祁子臻抬头看向他,好奇地问:“阿谨会用弹弓吗?”
宋尧旭对上他的视线,笑着点头:“嗯,年幼时二弟最爱拉着我玩的就是弹弓和弓箭,他也总是在和我出宫玩时偷偷带着我到郊外去试着‘打猎’。”
说话间他的眸底隐约多出了几分朦朦胧胧看不真切的愁绪,想来应是回想起了昨日在瑞王府中的所见所闻。
祁子臻点头不再询问,手中忽地又多出了一个燕子形状的纸鸢。
“谨哥哥去打猎,那祁哥哥来陪我们放纸鸢好不好?”女孩的手中还握着与纸鸢相连的线,亮晶晶的眸底满是期盼。
祁子臻不想拒绝,但碍于他也没放过风筝,眸底有些犹豫与为难。
还没跟着其余小孩们出发去“猎场”的宋尧旭见他思绪,轻笑着替他解围:“我对放纸鸢也很感兴趣呢,不若我们先一道去打猎,回来以后再一起放纸鸢?多些人或许也热闹一些。”
小孩们听他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最后都一致同意,欢欢喜喜地一起前往他们的“围猎场”。
“围猎场”也同之前的各个场地一样,是用树叶石子围出来的一个小圈,圈内是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而所谓的“猎物”就是树上的树叶。
宋尧旭走到大树附近,弯腰拾起一枚石子,拿在手中掂了掂分量,确定合适之后抬起弹弓对准不远处的大树,将石子微微往后拉扯,静静等候时机。
紧接着在某一个刹那间,他倏地一松手,石子咻的一下直直冲向前方,“啪”的一声竟正正好好将一片正在飘然下落的树叶打穿!
祁子臻微微瞪大了眼睛,眸底满是诧异。
那树叶距离他们还有五十余步的距离,落下时晃晃荡荡时而竖起时而横着,想要打中本就不是一件易事,更何况是直直地穿着树叶正中而过!
不仅仅是祁子臻,小孩们也同样被宋尧旭给惊讶到了,好半会儿后才反应过来赞叹一句:“谨哥哥好厉害!”
有一个小孩开口了,其余的小孩也陆续反应过来,簇拥到宋尧旭身边,眼底满满的都是敬佩。
宋尧旭谦虚地笑笑:“只是幼时玩得比较多,所以熟悉罢了。等你们长大后或许会比我还厉害。”
“我们以后也能和谨哥哥一样厉害吗?”小孩们听着他的话,眸间都多出几分憧憬。
一旁的祁子臻看着他与小孩们的互动,渐渐从方才的诧异中回过神来,想起宋尧旭之前说的一些事情,又问:“那殿……那阿谨之前说除了弹弓外弓箭也时常会用到,阿谨的弓箭也一样这么厉害么?”
宋尧旭想了想,回应道:“水平应当差不多吧?弓箭与弹弓其实用的方法都差不多,二弟以前也常说我这两样都用得挺好的。”
祁子臻一时间又多出了几分惊喜。
这些日子来他最担心的莫过于宋尧旭在战场后自保的事情,虽然他之前有过练剑的底子,可剑法□□一类终归不是随意练出来的底子就足够保命的。
早知道宋尧旭还擅长弓箭,他应当直接让宋尧旭发挥他弓箭长处的。
所幸汤乐远那边暂时还没有传来战报,他还有时间去准备。
宋尧旭不知他心底在想些什么,应付完小孩们的热情,一抬头就见到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看。
他顿住了一会儿,稍有些困惑地问:“怎么了吗?”
祁子臻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出来,摇摇头,眉眼中带上几分柔和:“无事,就是觉得方才的阿谨很好看。”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在和煦的阳光仿佛也裹上了一层暖融融的温度,温暖得让人忍不住想上前去触碰。
不过很快就有还想接着玩的小孩忽地插话进来,打散了他们之间的微妙氛围。
“打猎结束啦,我们去放纸鸢吧!”
七八个小孩拿了一共四个纸鸢,把其中的一个塞到了祁子臻怀里,也把他莫名其妙的心绪给塞了回去。
他看了宋尧旭一眼,又转而和小孩们一同去旁边找空地。
宋尧旭对上他的视线后笑了下,跟在他们的身后。
久右河附近栽种的树比较多,很少能够找到真正完整的一块空地,祁子臻与小孩们就找了一块位置应当还算足够的地方准备一起放纸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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