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尧旭紧紧皱着眉头,来不及思虑太多,抱着祁子臻上马准备寻找营地回营。
乌合图已死,他的部众们很快就成为了一盘散沙,几乎没多会儿就被同宋尧旭一起赶来的千人部队剿灭,余下一些都是投降投得够快够及时的。
宋尧旭赶着救人,简单重新收整一遍部队,由祁子臻之前率领的部众在前,准备返回他们此前驻扎的营地。
就在他们下山的途中,又碰见了匆忙赶来的汤乐远部众。
汤乐远没见到祁子臻的身影,二话不说便冲到了宋尧旭身侧,这才发觉祁子臻是昏睡过去了,连忙担忧地询问起情况:“阿祁情况还好吗?”
宋尧旭摇了摇头:“算不得好。虽然并未受太多伤,但病重昏倒。你们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些什么?竟会落入如此境地。”
听到宋尧旭问及这段时间的经历,汤乐远那可是太有话说了,一路上仔仔细细从头到尾都给他讲了一遍,还着重描述了他们刚刚经历完的一天一夜厮杀。
除此之外,他也特定强调了这些日子中祁子臻所受过的苦。
汤乐远的身体素质好得很,最多就是受了些皮肉之苦,但是祁子臻不同。
他在汤乐远受伤后接替了上战场和指挥全军的任务,逼着自己紧绷神经,原本的稍有不适一点点演变成重病在身。
可以说,祁子臻在这段时间里吃的苦是最多的。
宋尧旭听得满是心疼,抱紧怀中的人加快速度赶回他们的营帐区去。
所幸他们被诱上的这座山头距离他们的营帐并没有太远,宋尧旭与汤乐远率着主力部队在天黑之前先一步赶了回去,当即就把军医给喊了过来。
祁子臻在整段路中都昏迷不醒,额头滚烫的温度更是没有一点要退散的趋势。
就连军医来探查情况时都始终眉头紧锁。
祁子臻本身底子就不行,又正值严寒天气与无法好好休息的打仗期间,从初染病至今拖得太久了,若是再晚一些甚至有可能危及性命。
最后军医只能是先开出个药方,在汤乐远的坚持下同他一道去熬药。
偌大个营帐中只余下宋尧旭与昏迷不醒的祁子臻。
宋尧旭看着床上面色潮红浑身狼狈的人,不由得更是心疼。
他命人准备好一些温水和干净的帕子,解下祁子臻身上脏污的戎甲,盖上厚实的被褥后再一点点替他擦去沾上的血迹。
途中宋尧旭也发现不少祁子臻自己本身受的伤,所幸都不重,只是数道伤痕横亘在一起显得格外吓人。
他翻找出伤药给祁子臻的伤口仔仔细细处理了一遍,最后又给他换上一套干净舒适些的衣裳。
等全部处理完之后,祁子臻依旧处于昏睡中,眉头紧皱,看起来似乎非常难受。
宋尧旭只能一遍一遍地拿温水试着给他降降温,让他尽可能地舒服一些。
反复几次下来之后,祁子臻的状态看起来总算好上了一些。
宋尧旭忙活得也出了一身汗,坐在一边的凳子上休息时一只小灰鸟从窗外扑棱着翅膀飞进来,正落在祁子臻的床边。
小灰鸟啾啾叫了两声,似乎是见床上的人没反应,又在原地蹦跳几下,看着像是很着急的样子。
宋尧旭担心他打扰到祁子臻,走上前轻轻抚摸了一下它的小脑袋,然后一把将它拎起来带到桌子上:“子臻还在休息,乖乖的不要打扰他。”
小灰鸟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听懂了,在原地啾啾叫两声后扑棱一下翅膀,待在桌子上没有再过去。
宋尧旭笑着倒了杯水,放到小灰鸟的面前,看着小灰鸟绕着杯子转了几圈后跃上杯壁,一下一下地啄着杯子里的水。
之前宋尧旭从营帐中率一千精兵赶到祁子臻最后说明的地方时,那里只余下大片狼藉,一看便知是经历过一场大战。他当时就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是又不知他们的军队被逼至了何处,只能漫无目的地四处乱找,但是他找了数日都没能找到祁子臻他们军队的踪迹。
就在他无计可施之际,他见到了从北边飞过来的小灰鸟。
小灰鸟的脚边没有系任何传信,但是它却始终啾啾地朝着一个方向飞,起初见宋尧旭不知道跟上时还反复回来好几次,宋尧旭才终于明白它的意图,领兵跟着小灰鸟的方向去。
在过程中他们经过了无数个人一片狼藉的战场,最后绕到了一座高山之上,见到了被押在乌合图面前的祁子臻。
如果不是有小灰鸟的话,恐怕祁子臻还不知要继续经历些什么。
宋尧旭想想就后怕,虽然不知小灰鸟为何如此有灵性,但还是很庆幸有它的引路。
至少有了小灰鸟在,他们赶到得还算及时。
宋尧旭等小灰鸟喝水喝得差不多了,就把瓷杯往旁边挪了下,轻柔地抚摸着它的脑袋。
小灰鸟原本对他是有些警惕的,但是被摸得舒服了就跟着放松下来,偶尔还会主动在他手心里蹭几下。
宋尧旭有一下没一下地陪着小灰鸟玩儿,脑海中回放着祁子臻倒下前,嘴角那一丝骤然松懈下来的轻松笑意。
又恰在这时,他听到了身后的床榻上传来轻声呓语。
“殿下……”
宋尧旭蓦地回神,连忙放开小灰鸟起身走到床榻边,就见祁子臻朦胧间睁开了眼,眸底还浸着迷茫,懵懵懂懂的,一副还没完全清醒的模样。
“你醒啦,还是觉得很难受吗?”他轻柔地握住祁子臻无意识伸出来的手,裹上一片滚烫的温度。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熟悉而温柔的声音,祁子臻的眸底蕴出些雾气,湿濛濛的,格外惹人怜爱。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浑身都没多少力气。
宋尧旭一手轻轻按在他肩膀上,柔声安抚道:“你现在病重,先躺着好好休息,等会儿药熬好了再扶你起来喝药。”
祁子臻听着他的话,不知为何竟变得有些委屈:“可是……我好想你。”
虚弱的嗓音里掺着鼻音,又软又委屈,撒娇似的可怜兮兮,直叫宋尧旭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俯下身来在祁子臻的眉心吻了一下,伸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把声音压得很低:“我也想你了。以后我一定不再留你一个人。”
祁子臻轻嗅着鼻尖熟悉的味道,仿佛漂泊许久终于找到一处可供安置的栖身之所,半月有余以来的警惕与压抑统统被卸下,浑身只余下沉重的疲惫与久违的安心。
至少他还活着,活着见到了放在心尖上珍重的人。
迷迷糊糊之间,他又仿佛听见几声鸟叫,眸底多出几分困惑。
许是看出他的疑问,宋尧旭笑了下,将在床边蹦跶的小灰鸟托在掌心上,轻声说:“这一次是多亏了它,我才能及时找到你们。”
小灰鸟从宋尧旭的手心上蹦跶下来,跳到祁子臻的身侧去轻蹭他的脸颊,看着很黏人的样子。
祁子臻的眼底浸入笑意,轻声对着小灰鸟说:“谢谢你。”
宋尧旭拢起空下来的掌心,见祁子臻心情不错的样子,想了想还是没有把小灰鸟给拎走。
正好这个时候汤乐远也端着汤药进来,见到祁子臻醒了眼底一亮,大步走过来问了一连串关于他身体怎么样的问题,问得本来就不太清醒的祁子臻脑壳更疼了。
宋尧旭知道他是好意,无奈地笑着接过汤药,替子臻回答了部分的问题,至少暂时让汤乐远先安下心来。
汤乐远也反应过来自己太着急,摸着后脑勺笑了下,心情明显比之前放松了不少。
他趁着宋尧旭扶祁子臻起身喝药的空隙,又问了一句:“对了殿下,秦功他们呢?我看这次回来的军队数量似乎只有千人。”
宋尧旭将祁子臻扶起来坐好了,再将汤药递给他之后重新看向他,回答道:“我们在初雪那日后的第二日遇上了敌军的探子部队,我怀疑敌军或许有所行动,担心你们的安危便领兵先快马加鞭赶过来。秦功被我升任为副将,带着其余的大部队继续往这边来。
“我在找你们的路上也给秦功留下了标记,估计再过个一两日的时间他们也能赶回来了。”
听到这里汤乐远才算是彻底松口气,简单又聊了几句之后就先行离开,不打扰他们两个人的独处。
考虑到祁子臻的身体,在汤乐远走后宋尧旭也没继续和他说太多的话,等他把汤药喝完了就扶着他躺下再好好休息会儿。
祁子臻原本就还觉得有些昏昏沉沉,乖顺地任由宋尧旭动作,只不过躺下时没忍住拽了一下宋尧旭的袖子,轻声问:“殿下可以在这里陪我吗?”
他问得小心像是怕会耽误宋尧旭工作。
宋尧旭轻轻地笑了下,抚上他依旧还有些烫的额头:“你发热未退我也不敢随意走开。军队里的事情还有乐远和你表兄在,暂时没我的事情,放心好了。”
祁子臻软软地应了个鼻音,又说:“殿下要是无聊了,可以看我带来的那些书。”
宋尧旭笑着应了声“好”,祁子臻这才终于放任自己在迷迷糊糊之中睡过去。
一副非常乖巧懂事的模样。
宋尧旭细致地替他把被角掖好,再把他脸颊一侧几缕散落的发丝拨到一边,拎起蹦哒在床边的小灰鸟一起回到桌子边去。
喝过药后祁子臻的状况比之前稳定许多,如今只需要等他发热的症状减轻。
在确定他基本没什么问题之后,宋尧旭才起身到祁子臻放书的地方,准备找本书来翻阅。
中途他不经意间看到了此前他曾拿到过的那个残破小册子,却发觉这个小册子上似乎多出一个名字——公子传。
之前有这三个字吗?
宋尧旭眸间多出些困惑,随手翻开了看了一眼,就见着里边不再是之前那样的空空如也,反而多出了大片模糊不清的字迹。
他皱起眉头,干脆翻到第一页来看,就见上边有寥寥几句比较清楚的字迹,看内容似乎大多都是与“太子谨”和“公子”有关,其中大部分都还是“公子”生病的状况。
他大致看过一遍之后,视线移回到最开始的几句话中,紧紧地盯着第三句——“十年,公子入宫,侍废太子谨。谨恶之。”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画面,画面中是一名仅有五岁的小孩直挺挺地跪在磅礴大雨之中,面色惨白,背部几乎被鲜血浸染——那个小孩,是年仅五岁的祁子臻。
而他跪着的地方,是东宫。
作者有话要说: 沙场副本其实大概也许可能还有个几章就快结束了,准备要开始慢慢揭开伏笔啦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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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柠檬精】、【Hinny斯】和【当长夏无事】三位小可爱的营养液鸭mua~
第86章
宋尧旭被突然冒出在他脑海里的画面吓了一跳,再要细想时却发觉原本清晰的画面变得模糊,只过去小半会儿他甚至就开始怀疑起方才看到的小孩是不是真的是幼时的祁子臻。
一个人年幼时的相貌与长大后总是会有一定差别,他也未曾在祁子臻年幼时见过他,甚至不知晓为何他方才会下意识确认那就是祁子臻的身影。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传来一阵突突地刺痛,伴随而来的又是一段声音。
“宋谨身为太子,性情乖张,冷血残酷,特此废除其太子之位,以示训诫。”
……这是他父皇的声音,可是这声音里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分外陌生。
他何时有过性情乖张?又何时被废除过太子之位?
宋尧旭只感觉自己的头一阵又一阵地疼,无数的片段与声音飞快闪过,无数的声音嘈杂地交织在一起,然而他一个画面都看不清楚,一句话语都听不分明。
这些……究竟都是什么?
他撑着额头站在原地缓了好半会儿,直至不经意间将手中的《公子传》合起来,才终于从一阵阵的刺痛中缓过神来,额间甚至布上了细密的冷汗,
他轻呼一口气,看着破损残旧的书封,眸间多出几分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暗色。
宋尧旭隐约间记得他第一次碰到这本书时,祁子臻似乎就是让他帮忙拿一本名叫《公子传》的书册。
当时祁子臻听见他说没找到时似乎确实有些异样的神情,只不过那会儿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真的记错了名字。
如今看来,或许祁子臻对此是知道些什么的。只不过祁子臻病重,不宜思虑过多,这本书的事情还是等他恢复得差不多了再问吧。
宋尧旭轻叹了口气,原本的暗色转瞬间消失不见,眸底恢复清明。
未免又陷入什么奇奇怪怪的境地中,接下来宋尧旭没再继续找书来看,干脆就坐在祁子臻的床边守着他,以防他在夜间又出现病情反复的现象。
不过幸运的是喝过药之后的祁子臻恢复得很好,一整晚的时间都没出现新的病症,甚至到早晨时原本发热的症状都消退得差不多了。
次日早晨,当祁子臻睁开眼睛时,虽然还有些无力,但也明显感觉到比昨日昏昏沉沉时的精神状态好多了。
他一手支撑着想要坐起,却在偏头时不经意看到床尾依靠在床柱上闭目休息的宋尧旭。
宋尧旭的眼下泛起些青黑,气息平缓而绵长,显然是照顾了一夜终于还是累到睡着。
祁子臻有些过意不去,原本想自己轻手轻脚起来让他再多睡一会儿,结果还是在下床后不经意发出了一些响动。
磕在床柱上浅眠的宋尧旭缓缓睁开眼,眼底还带着初醒的茫然,在看到祁子臻下床的身影时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温柔地绽出一抹浅笑:“醒啦?还有那里感觉不舒服的吗?”
只是他柔和的嗓音中也掺入了显而易见的疲倦。
祁子臻有些心疼,轻声说:“好多了,殿下昨夜应该累到了吧?不若再多休息一会儿。”
他的声音还比较虚弱,但比起昨日要好上许多。
宋尧旭听到后却摇了摇头,站起身笑着说:“在你醒来之前我已经睡过一会儿了,没关系的。我昨夜听乐远说你也将近一日未吃东西了,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等会儿给你做。”
话里话外都是一如既往的关怀。
祁子臻听得又是一阵心软,站在原地乖乖巧巧地说:“我不挑的,殿下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宋尧旭看他一副乖小孩的模样,没忍住上前一步,轻轻将他揽进了自己的怀里:“补给你的。这些日子你受苦了,这阵子就先好好修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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