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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武艺是你娘教你的？”林辰泽问。
“我从小便开始学，可一直没学好。”段青阳回答。
“你小小年纪便能如此，已经很不错了。”林辰泽夸道。
“我已十五岁。”
林辰泽笑笑，“我十五岁的时候，连内功是何东西都不知道呢。”
段青阳不信，“你内功深厚。”
林辰泽没解释，“你可知你父亲的至交好友是何人？”
“我娘亲从未提起过。”
“天苍派的掌门，柳与浩，”林辰泽调转马匹，“走吧，我带你南下，去见见他。”
一千年的风和雨，改变的何止是山川湖海，原本在北原的天苍派竟迁到了南蜀，如今，北原已经不存在，而南蜀变成了终南国。
林辰泽本以为终南国或许和终南山庄有什么联系，可惜这其实只是巧合，三百年前终南国才确定了国名，而那时的终南国国主与阜家毫无关系，更别说能找到任何有关青阳的消息。
他也详细调查过天苍派，可惜还是没找到一丝一毫与青阳有关的内容，天苍派的古籍里也只记着，千年前柳江雪带领天苍派众人南下避世，此后天下大乱，天苍派便在南方隐世而居，偶尔才会有弟子出山锄强扶弱。
古籍里也只写了这寥寥数语，半点都没提到过曲宫春，更别提青阳了。
如今，真正的青阳就在眼前，他们既已相遇，那么，千年前的往事，便就此放下吧。
☆、第 58 章
南下，自然是回渭城走水路快一些，可林辰泽不想回渭城，武林盟那些人，想必是在找段青阳，可能他们现在已经自作聪明往阳关城追去，不过追个几天，找不到、问不到人，他们定然会发现异样，而人人都知道，段元明和柳与浩是至交，他们很可能往南追，甚至，杨达开他们或许早已安排人往南而去。
不过，只要保证能安全到达天苍派，林辰泽相信柳与浩会庇护好段青阳，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得避开别人的耳目然后尽快到达终南国。
“这路越来越偏。”段青阳出声提醒，他害怕自己迷路的体质影响到了林辰泽，总觉得眼前这路不像是他们该走的路。
“看见前面的山坡了吗？上了那山坡，便是往临水镇去的大路。”林辰泽翻身下了马。
段青阳松了一口气，也翻身下马，“幸好我们不是迷路了。”
“你经常迷路吗？”林辰泽问。
“我不止会迷路，还很倒霉。”
林辰泽点点头，并未继续前进，而是解开马背上的一个包裹，伸手掏着什么。
“我这有包子。”段青阳道，那是之前的掌柜给他的。
“嗯，你饿了就吃吧。”
“……”原来他不是找吃的吗？
林辰泽终于找到了东西，是一个锦囊，他从锦囊里拿出两片叶子，递到段青阳跟前，“这个叶子可以改变我们的样貌，吃了吧，我们南下也方便些。”
“……改变什么？”段青阳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辰泽直接塞进自己嘴巴了，嚼了嚼，咽了下去，不一会儿，他变成了中年人模样，唇上还长了些胡须。
“……”段青阳有些呆住。
“这叶子叫‘一叶障目’，吃一片，人会年轻十岁，吃两片以上，会变老，大约能老五十岁，一个月之后会变回来。”林辰泽解释，这是他去找功德殿的时候摘的。
“为何要改变样貌？”段青阳疑惑。
“避人耳目。”
段青阳接过林辰泽再次递过来的叶子，犹豫了下，吃了，不一会儿，他便感觉身体确实变化了，至少身高是长了很多，裤腿一下子露出了一大截，鞋子也挤得他不得不脱掉。
林辰泽丢了一双鞋过来，段青阳穿上，还是有些挤，不过好多了。
林辰泽从包裹里又拿出来两套衣服，一人一套，“换上这衣服吧，你有些高了，或许不太合身，到了临水镇我们再买新的。”
段青阳接过衣服换了起来，难怪林辰泽的包裹那么大，他肯定装了很多东西，“那叶子……”
“这是个稀罕之物，我也是偶然获得，世上大约不会有什么人知道这叶子的存在，你可要保密啊。”林辰泽说。
姒子阁曾说过这叶子有别的用处，他以为上一世姒子阁特意提醒，或许是有什么用意，去功德殿的时候特意带着去问了，当然也问青阳有没有转世过来，可惜姒子阁没有回答任何问题，只是确认他还带有上一世的记忆，还让他这一世不得再入功德殿，之后便走了，而后他被于艾艾传送到了原天苍山山脚下。后来他一直带着这叶子，没想到今日能用上。
林辰泽又多吃了两片，头发变得花白，面容更加苍老，背部有些驼了，然后他才慢悠悠换了衣服。
“你为何要那么老？”段青阳忍不住问。
如今的林辰泽已然是个小老头，还瘦骨嶙峋，看着一点都不像他本人。
“方才那模样还是能轻易被相识之人认出的，”林辰泽的声音低哑了些，“现在开始，我们便假装是父子，你牵马上坡吧，我在后面跟着。”
段青阳很不适应如今的状况，他长得太过高大了，他自己的小矮马如今显得好娇小，总觉得自己一骑上去，小马估计会趴下。自己的手脚也宽大了许多，看着好不真实。长高了之后，视野莫名的开阔，原本看着很难走的山坡显得没什么难度了。
把东西收好后，他们便沿着山坡的小路走上去，虽说林辰泽变老了，但他的内功还在，因此还是能跟得上段青阳的，只不过以后到了人多的地方，他得收着点。
“你的马给我骑正好。”林辰泽翻身骑上了段青阳的小马，“走吧，去临水镇。”
段青阳也翻身上马，“我以后会长那么高大吗？”
“会吧。”林辰泽答道，“只怕一个月之后变回来，你会不适应。”
“……去终南国要多久？”
“走水路要一个月，别担心，若是半路突然变身，还被人看见，就假装什么都不懂，蒙混过去就行。”
“……”
“还有，你好像太过相信我了。”林辰泽提醒。
“……反正我要跟着你。”段青阳只能这么回答。
到了临水镇，林辰泽并未带段青阳去客栈住，这里还是武林盟的地盘，他们去客栈住，或许会被查看身份凭证，凭证上年龄和样貌描述有些不符，很可能会被怀疑，还是谨慎些好。
林辰泽带着段青阳先找到了布衣店，给段青阳买了三套平常的衣服，而后找到了卖菜场，才问了问便找到了一户可以提供住宿的农家，去农家放下行礼、换了衣服并吃了午饭，才牵着马去驿站，委托驿站把马送到终南国南湾城，之后再去买了南下的船票，临水镇不比渭城繁华，因此船票并不紧张，他们第二日就能出行。
其实也可以带马上船，可这需要的价钱太贵，林辰泽又不是家财万贯之人，自然是能省则省。当然，他们也可以卖了马，到了终南国若是需要，再买新马，不过林辰泽自己对马还是有些感情的，推己及人，段青阳可能也舍不得那马，所以他干脆花些钱让驿站带下去，因马不是物品，驿站也可以用马带货赶路，因此费用便宜许多。
而后林辰泽带着段青阳在城内繁华大街上到处走了走，见有人在卖小野梨，连忙过去买了一小箩筐，又去买了一些零嘴，全部让段青阳拎回了农家客房。
段青阳放下买来的东西，问，“你喜欢吃这种梨？”
“你没长时间呆船上过吧？”林辰泽说，“我们买的票有包吃喝，可吃的会相对简单些，大部分都是鱼肉，厨子的手艺很可能一般，再加上大概率不会有蔬菜，只吃鱼，胃口会不好的。这些小梨子倒是不错的，清甜可口，吃了能解腻。”
这农家客房不算大，进屋后一边一张床，显然是这户人家专门留出来招待他们这样的客人的。
“只吃肉不好吗？”段青阳不太懂，在他看来，肉可是稀罕之物。
“有肉吃自然是好的，可天天吃鱼，也会腻味呀，”林辰泽把杂七杂八的东西放床上，一点点慢慢整理自己的包裹，“当然，这船不会一直不靠岸，你到船上先适应，若实在不能坐船，我们再换成马。”
“我和你们游湖过。”段青阳不觉得坐船有什么困难。
“这一天到晚都得呆船上，和游湖还是不一样的。”
“好。”段青阳不懂，只能听话。
林辰泽收拾好杂七杂八的东西，拎着带回来的一筐梨子，找农家女主人要了个洗菜的盆子，把梨子和箩筐都洗了，再把梨子装回箩筐内，这样上船的时候，想吃随时拿出来啃就行。
段青阳默默跟着做好一切，还被农家女主人夸了一句孝顺儿子。
林辰泽哈哈笑了笑，给了农家女主人几个梨子。
晚饭的时候，农家的桌上便多了一盘切好的梨。
这一天下来，他们做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事，可段青阳竟不觉得烦闷，反而有些开心。
今天路上明明有狗屎，可他竟能及时发现并躲过了；有人骑马急驰而过，差点撞到了他，可也只是差点；有孩子倒在他跟前哭了，可孩子的父母只是把孩子抱走并未为难他；今日吃的东西都没有异味甚至还有些美味……
这一切让段青阳觉得有些不真实，自己不再倒霉之后的世界原来是如此美好，一整日下来他的心情都很宁静，甚至偶尔还笑了笑。
他时来运转了吗？
长久坐船果然是还需要适应的，上船后前三日，段青阳一直睡不着，船晃来晃去，且晃动方向和频率都不一样，因此他睡得很是不踏实，大约是累极了，第四晚他终于睡着，此后便也适应了船上的生活。
他们两人住在船舱二楼的一个小房间内，左右两张床铺，空间很狭小，这还是林辰泽特意花钱买了有床位的票，否则他们就得和多数人一样挤在一楼船舱内。床头开了个小窗，可以看见外面的光景。
段青阳还不太习惯现在的身材，走路的时候时常没注意到身高的问题，因此总是磕磕碰碰，他确定自己其实并没有时来运转，只是可能没那么倒霉罢了。
如今他和林辰泽两人用过了晚膳，正一人坐一个床上喝茶吃零嘴。
船上的吃食，确实如同林辰泽说的味道一般，有很贵的蔬果和肉类，价格低的基本都是鱼，但也分大小鱼，包餐的自然不好吃，若想吃好的就得加钱。
出门在外，段青阳总算见识到别人赚钱的各种手法，难怪有些人宁可自带干粮也不吃船上的东西。
林辰泽买来的梨子和零嘴如今竟变成了难得的美食，吃完晚膳后嘴里的鱼腥味真的是厚重，若没梨子和零嘴，段青阳怕自己今晚做梦都是鱼腥味。
段青阳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小账本翻了翻，这是林辰泽到临水镇后买的，上面记录了许多花费，有些是他们分摊后的费用，有些是单独记在他头上的花销，譬如给他买的衣服，林辰泽都记录好了款式和银两，说是方便让他日后还账。
段青阳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自然是想和林辰泽分得一清二楚，毕竟他们之间不该有什么人情，可看到林辰泽如此费力地算账记录，他又有些愧疚。他从未想过，一个仇人的儿子会如此体谅自己。
段青阳年纪虽小，可经历的事也算多了，自然知道分辨别人对自己的真情假意。
他曾被马家堡的马候英救过一命，娘亲说马家堡不是好地方，让他去为奴为仆一年报答恩情，他听话去了，期间还被马婉君欺负过，有了一些纠葛。
再后来他离开了马家堡回家，恰逢马候英带人找到娘亲要天御内功心法，可马候英他们都不是娘亲的对手，而他的出现才让马候英知道他是段元明的后人，便以恩情要挟让他交出内功心法。之后娘亲把马候英打跑，带着自己换了个地方生活。
娘亲其实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很小的时候就把爹的死都告诉了他，还让他莫要再寻仇，可五个月前，娘亲不知为何忽然让他到江南来找林家人报仇，段青阳反复确认了许久，最终带着疑惑来到了江南。
他现在忍不住再次怀疑娘亲的动机，她应该是有别的目的，可为何不明说呢？是否跟着林辰泽跟够一年，就能知道答案？
☆、第 59 章
其实林辰泽一直在犹豫是否还要继续和段青阳一起南下，若是一直陪着，那他们之间的感情肯定和如今不同，可杀父之仇却不是随意就能一笔勾销的。
在没遇到段青阳之前，林辰泽设想过种种他们相遇的情形，也设想过自己该如何和段青阳结识、相交、相知、相爱，为此他努力学了一身武艺，熟练了骑马，学了下棋，还学了些料理，此外还攒了些钱，可惜在得知段青阳是来找林家人时，一切都破灭了。
说实话，林辰泽还期盼着或许林安延并未对什么段家人做了天大的伤害，可能还救了段家人一命，因此段青阳才特意来找林家人报恩。可惜最终还是错了，林安延果然是不会做好事的武林败类。
原本林辰泽还想着，若是段青阳和林家无怨无仇，那婚宴之后自己再偷偷回渭城里找到段青阳，告诉他可以一起南下去见一见柳与浩，之后他们就可以有时间相识相知，日后再慢慢发展到相爱。
想法太过美好，现实就愈显惨苦。
因此出了宴会之后，林辰泽心灰意冷地离开了渭城，直奔金州山而去，想着买一壶酒，坐山下喝一喝，算是告别。
没想到段青阳竟出现了。
林辰泽一直很遗憾没有能多和青阳呆在一起，在自己还是红鲤的时候，他们相处的时光是比较久，但那时候他们并没有真的在一起，上一世他们在一起却只相处了那么短的时间，好像他们两人一直都有遗憾。而这一世，这遗憾显然会更大。
林辰泽原本就灰心丧气，上一世青阳和阜夫人之间因他产生了隔阂，自己一直耿耿于怀，如今亲情之上还多了杀父之仇，自己自然是不会再想着什么相知相爱，便想着远远地关注着青阳就好。
但再见到青阳的时候，他浑身湿透面色惨白的样子让林辰泽想起了姒子阁说的话——青阳是天煞孤星，而天煞之人不止诸事不顺，亲友倒霉，还会给世间带来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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