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乙对宿主的情感自不必说,宿主对天乙的好感也已经涨到十之七八。
这两人既已心意相通,总算不用担心宿主因为感情问题抛下任务不管。
他这也算是成功帮宿主搭桥牵线,做成好事一桩了吧?
☆、第 26 章
或许是前一天晚上过得太惊心动魄,第二天张泽少见的睡到大中午才慢腾腾爬起来。
天乙已经不在屋里。他晃晃睡懵的脑袋,用冷水洗个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等他走下楼,大厅里,谷清风、青影和天乙竟然都在。
天乙第一个发现张泽的到来,他放下手中的菜,转身微微低头,道:“主人,早。”
“早啊,天乙。谷兄也早。”
张泽走到桌前,发现桌上摆着饭菜还冒着热气,明显刚出锅:“还没吃饭?”
“是还没吃午饭。”谷清风纠正一声,上下看看回复精神的张泽,笑道,“看来张兄已经恢复了。”
张泽落座:“本来就没受伤,只是精神损耗多了些。刚才在聊什么呢?”
边说,他边夹几筷子菜祭自己的五脏庙,还不忘挑着好吃的给天乙也夹一点。
“是阿青在同我说今早发生的一件大事。”
谷清风用折扇一指青影:“来,说给张兄听听。”
“是。”
青影恭敬应下,垂眸看着木桌的纹路,沉声道:“今早属下外出采购,听到街上议论纷纷,说昨晚出了一桩命案,官府贴出告示,寻找死者家属。”
张泽夹菜的动作一顿。
“属下去案发地点打探,只看到地上满是已经干涸的血迹,尸体已经被官府收走。”
“昨晚,张兄遇到的,莫非就是此事?”谷清风想起张泽回来时一身是血的狼狈模样,皱起眉,压低声音问道。
“别提了。”张泽顿时不饿了,三言两语带过去,“昨夜遇到行凶的歹人,却不想那人轻功了得,硬是让他顺利逃走,只留下一块刻着‘幽冥’二字的黑牌子。”
说到这儿,张泽从身上摸出那枚沉甸甸的金属疙瘩,放在摊开手心里:“天乙,幽冥是什么,你知道吗?”
“这是!”谷清风急急拿起牌子,翻过来覆过去地看,好像要确认什么东西。
天乙解惑道:“江湖分正邪两派。正派以少林、武当、丐帮、峨嵋、华山、逍遥、长歌七派为首,邪教则以幽冥为尊。邪教成员除去惯于作恶的邪魔外道,还有些被正道七魁首逐出师门的犯错弟子,各种势力鱼龙混杂,弱肉强食,情况十分复杂。但他们都在幽冥之下,听从幽冥调派。”
“如此说来,一个幽冥,都抵得上正道七派联合啊。”张泽听得认真,若有所思。
“是。”天乙点点头,“幽冥出现时间已不可考,但已经率领邪教中人同正道周旋百年,谁都奈何不了谁。”
张泽进一步问:“正道有七位掌门,那幽冥的头领是谁?”
“如今的幽冥之主登位仅有三年,江湖人只知道他姓傅,武艺高强,不近女色,不爱珠宝,对武学十分痴迷。至于他叫什么,多少岁,惯用的兵器,武功路数,一概不知。”
谷清风摩挲着黑牌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张泽继续追问:“这个石秋阳,在幽冥中是什么地位?”
“幽冥之主以下是七幽冥,负责处理幽冥事务,再往下是武功稍高的小头目,再往下,就是些不入流的啰啰打手。淫贼石秋阳,万淫之首,轻功绝顶,善使暗器。多年前被七派弟子联手围剿,为保命而入幽冥,杀了七幽冥之一,并顶替那人的位置。主人手上的幽冥牌就是七幽冥的身份证明。”
谷清风收起扇子,坐正身体,将幽冥牌还给张泽,冷哼一声,脸上少见地露出一丝厌恶:“这些恶人,为非作歹,祸害无辜,简直死不足惜!”
张泽被谷清风这般激烈的态度下了一跳。
自他认识对方起,这人一直是温温和和的样子,脾气好到仿佛永远都不会生气,从来没有露出过如此强烈的负面情绪。
“抱歉,吓到张兄了。”谷清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勉强挤出一个笑。
张泽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他本想问问谷清风是不是家里曾发生什么事,可再一想,这本就是他人私密之事,轻易不肯说给外人听,更何况若真的问了,无异于揭人伤疤,于是作罢。
不成想谷清风似是被触及伤心事,不吐不快,竟主动聊起过往的事:“我年幼时看多了江湖话本,曾经也想着学好武功,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父亲听了,非但没有笑话我,还真的给我找来老师,教我修行。谁成想,家中生了变故......我是不是说过,我从小体弱多病不能练武?”
张泽点头。
初见时,他确实听对方说过。本以为是先天不足所致,便没怎么放在心上,现在看来,其中另有隐情。
“我家境还算富裕,家里的生意总遭贼惦记。那些人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不敢同我父亲硬碰,总想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抓住我父亲带我外出办事的空档,纠结一批武林败类袭杀父亲。幸得身边人舍命相护,父亲和我得以逃出生天,但都受了重伤。我就是在那时被伤到了根本,这么多年慢慢调理,才渐渐好转,可父亲......”
谷清风声音低沉,语带哽咽,险些说不下去:“父亲他因此落下病根,缠绵病榻,熬了两三年,就撒手人寰。”
仿佛又看到了父亲日渐消瘦的身形,谷清风沉默了一阵,忽然咬着后槽牙恨恨地说:“我那时虽然年幼,可却看得分明,那些人,为首的那个腰上挂着黑色的牌子,上面刻着‘幽冥’二字,同张兄手上的一模一样。”
“......谷兄节哀。”张泽讷讷地劝一声,暗自懊恼着,不该拿出这东西出来,平白勾出谷清风的伤心事。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劝说有多苍白无力,若非刻骨铭心到忘不了不想忘,谷清风何以多年之后第一眼就认出这块幽冥牌?
只怪他嘴笨,除了“节哀顺变”这四个字,再想不出旁的话。
见张泽沮丧至此,反倒是谷清风打起精神,反过来安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怪我,不该提起这事张兄伤心。其实,这次出来,我还抱了点找到当年行凶之人,为父报仇的想法。可听天乙这么说,幽冥邪道本就不是好地方。同门相争,彼此杀伐,恐怕当年害我父亲的人早就死在幽冥内斗里,倒省的我再折腾。来,快吃饭,再不吃菜都要凉了。”
见谷清风拿起筷子,破天荒地给青影夹了几根青菜,把青影唬得直呼“不敢”,张泽虽不相信谷清风真的就这么放下,也只是在心里唏嘘几声。
再想想说不定就放在衙门停尸房里的小姑娘,还有对噩耗一无所知的小姑娘的亲人们,对那些恶人的厌恶涌上心头,他当下没了聊天的心思,只管往自己嘴里扒拉菜,间或挑着好吃的往天乙碗里放。
一顿饭吃得十分压抑。
用过饭,张泽没有选择出去遛弯,而是拉着天乙缩回房间里。
昨晚的事情好像一夜之间抽干了他的好奇心,让他没了四处闲逛的性质。
张泽靠坐在床头,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拿着石秋阳的幽冥牌翻来覆去的看,仿佛能从上面找出什么惊天秘闻。
屋子里安安静静,薄薄一扇窗挡住外面的喧闹,只传进来些隐隐绰绰的响动。
天乙今天破天荒吃得有些撑,坐在木桌边上,借消食的空档,分出一半的注意听着主人规律而绵长的呼吸,边把身上藏着的暗器一样一样拿出来,挨个保养一遍。
系在腕上的红绳若隐若现,上面丑丑的蝴蝶结不甘地随天乙的动作微微颤动。
“天乙。”
听到张泽叫唤,天乙放下手中的东西,回过头,正看到张泽举着幽冥牌,心神不定:“主人。”
张泽看着手中代表不详的黑色疙瘩,自嘲地问:“天乙,我是不是太没用了?明明有这么高的武功内力,可紧要的时候一个都用不出来,只会傻呆呆站着,若不是你来救我,我就死了。明明是自己叫嚣着要闯荡江湖,在看到屠武的时候,还想着,不就是江湖嘛,死几个人多正常,可见到小姑娘躺在巷子里,看刚刚谷兄那么难过,我又想着,要是没下山就好了,没下山,就不会碰到这么多事......”
他迷茫地望向床帐顶上:“我想给小姑娘报仇,可当真的卷进和幽冥的冲突里,我却在想,像我这种连打架都不敢的人,去和幽冥作对,怕是死了都得被人说一声不自量力......我......我......我这么优柔寡断又怕事的样子......”真的能完成任务回家吗?
到后面,他说得含含混混,对江湖的抗拒,对前路的迷茫,对自我的怀疑,满心忧愁纠缠在一起,难以理个清楚。
“不会的!”天乙断然道。
张泽不由看向天乙。
一向沉默寡言的天乙用黑白分明的双眸直直看着他的眼睛,笃定万分地说:“主人不会死,我一定不会让主人出事。是他们眼瞎不知道主人有多好,谁敢骂主人,我就帮主人教训他,谁敢伤主人,我就先去杀了他。不论主人想干什么,我都会和主人一起。”
“天乙你......”
“主人只管向前走就好,哪怕我粉身碎骨,一定会护主人周全!”
从未有哪一刻,张泽能像现在这样清清楚楚触摸到天乙的真心,仿佛单飞的鸿雁终于找到交颈的伴侣,由衷的喜悦自心底一点一点浮现,轻柔地挥去心头所有阴云。
张泽本就刚明了心意,正是最多心的时候,现在被天乙如此一说,只觉得自己脸红耳热,心头直颤,赶忙慌乱地移开视线,半晌,扔下一句:“谁要你粉身碎骨......”
☆、第 27 章
自从差点被武当的小辈一剑穿心,张泽重新拾起被他丢下的习惯,寻一处僻静的地方,在天乙的陪伴下每日勤练武艺勤修内力。
谷清风本就无事一身轻,住在江南和住在寻阳城没什么分别,也就陪着张泽在客栈住下去,天天翻着青影买来的话本,看得不亦乐乎。
如此过去一些时日,算算时间,再过不久就是少年英才武道会。
宅了这么久的一行人终于决定启程。
将马车托给专人照顾,来到渡口,张泽本想着花些银两和其他人拼个船,哪成想谷清风叮嘱了青影几句话,等青影再出现,径直带他们上了一艘画舫。
画舫分两层,做工精细,装饰华美,别说住四个人,怕是八个十个,那也住的下。
张泽小心翼翼地踩在甲板上,摸摸雕花的柱子,有些不敢相信:“谷兄,我们就坐这个下江南?”
“当然。”谷清风一展玉扇,端得是风度翩翩,潇洒风流,引无数姑娘竞折腰。
“……”张泽默默收回向天乙要钱包的手。
画舫除去主人的房间,还有余裕留出会友玩乐的地方。谷清风早命人摆上时鲜水果,和几壶好酒。
顺风顺水,按照原定日程,若不出意外,只需五日就能抵达江南。
张泽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坐过船,这会儿见了画舫心生欢喜,兴冲冲上了船,准备好好欣赏一番江南美景。
谁知他内力深厚武功一流,初出茅庐还没大展宏图,先败在了屈屈一只小船上。
谷清风倚在栏杆,坐看江上十里风光,有一搭没一搭吃着水果,在看到出来换水的天乙时,关切地问:“张兄没事吧?”
不怪他这么问。江面行船,总是免不了颠簸。画舫刚行出五六里,张泽就面色惨□□神不振,被天乙扶回房休息。
“多谢谷公子挂念,主人并无大碍。”天乙答道,“主人只是水土不服,适应几天就好。”
别过谷清风,天乙换过水,回到屋里。
张泽身体不舒服,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只是眉头紧皱,睡得极不安稳。
天乙轻手轻脚放下水盆,拿毛巾浸湿了,放在主人额前。
就算他提前准备好姜片让主人含着,也只能将晕船的症状缓解一二,剩下的,只能生生挨着。
张泽也没想到,自己这次会栽得这么彻底,头晕恶心,别说看美景,连房门都出不了,病歪歪躺在床上一睡两天,直到第三天才觉得好一点。
这天晚上,他忽然从从睡梦中惊醒,觉得身上松快不少,正欲起身寻杯水来润润喉咙,有人拉住他的胳膊,制止他的动作。
有人!
张泽心中一惊,抬掌劈向身边的位置。
那人四两拨千斤化开他的气劲,与此同时,他接到传音入密:“主人闭气。”
张泽脑子清醒些,这才认出是天乙。
他依言屏住呼吸,问:“怎么回事?”
“有人上船,四处散布迷烟,恐有歹意,主人请多加小心。”天乙收回手,谨慎地来到门边,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那谷清风和青影呢?他们怎么样了?”
天乙否道:“没有动静。”
张泽支撑起身体,将感知延伸出去。
侵入画舫的人极其小心谨慎,几乎落地无声。他只能勉强捕捉到几道极轻的呼吸。
一,二,三,四,五,五个。
张泽伸出一只手,借屋里微弱的光,在空中晃了晃。
天乙轻轻点头。
五个人,不知道对方武功高低,还是暂避锋芒,谋定后动为好。
张泽刚打定主意,外面传来一声响动。
“主人!”
是青影,谷清风出事了!
张泽眉头一跳:“天乙,去救人。”
等他赶到甲板,正碰上一个黑衣服的歹人扛着不知生死的谷清风往岸上踏空而去。
情况紧急,身边却没一把能用的兵器,张泽环视一周,病急乱投医,拔下头顶的发簪以投暗器的手法瞄准黑衣人的后心扔出去,本人亦踏过栏杆,飞身而起,后发先至,一角踩在发簪尾部,将簪子结结实实踩进那人心口,借黑衣人失力的空挡夺回谷清风,折身飞回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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