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个差事还有别的差事吗?”初七问道。
长福陶管事摇了摇头。
“我去。”
初七的差事的确轻松,每日早晚往金禧阁送新鲜食材或饭菜,食材也很普通,蔬菜鱼肉,偶尔送一些米面油盐的,初七领了差事便闲着没事了,回房间躺到黄昏才去了厨房。
“初七来了,随便挑些新鲜蔬菜送去吧,对了,今天的鲫鱼新鲜,拿上一条。”采买太监指着一堆蔬菜说道。
初七挑拣了一些品相不错的便挎着一个竹篮往金禧阁去了。
金禧阁在皇宫最深处,要经过一片竹林,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深宫里更是压抑,初七小跑着走出竹林迎面的是一片疯长的草地。
那草地有半人高,密密麻麻,将前头的宫门挡得死死地。
这皇宫竟然还有这般荒凉的地方。
初七拨开草,艰难地走到了宫门前扣响了宫门。
沉重的宫门从内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年近半百的妇人从内探出头来。
妇人接过篮子,“下次来带点草药。”说罢便转身带上了门。
“您要什么药啊?有人生病了吗?我请个太医吧。”初七话音刚落便被关在了门外,从此便再也没了动静。
初七怕头一天当差惹得里头主子不悦,尽管是冷宫,但皇上也曾为了这宫里头的人动过怒,当即便去了太医院。
“哪里不舒服,我给你把脉。”徐子洛放下手里的瓶瓶罐罐说道。
“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病,那宫里的嬷嬷只说让我带些草药去。”初七微喘地说。
徐子洛疑惑地看着初七。
“我今天领了个差事,给金禧阁送菜,金禧阁的嬷嬷说让我下次带药,我怕耽误主子用药就先过来了。”初七解释道。
“金禧阁?”徐子洛瞪大了眼睛,“不过...也好,金禧阁这差事适合你。”
“金禧阁到底住的哪位娘娘?”初七问道。
“莫要打听,用心侍奉。”徐子洛说道,“这些药你带去,从上之下分别是风寒,痢疾,积食,安神,跌打损伤。”
“多谢徐太医。”见徐子洛不愿多说,初七也不再打听拿着药便要走。
“初七。”
“徐太医有何吩咐?”
“我不知你为何领了这个差事,但我要提醒你,皇上他是一个极重情谊之人,你若爱他,便真心待他。”徐子洛说道。
“知道了。”初七转身就走。
极重情谊,真心待他,初七讽刺地笑了笑,李轩那日剜他心的话仿佛还在耳边,那根本就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
林方正看着自己重金求来的名医替乔思贤把脉后微微摇了摇头,心也跟着沉了沉。
“大夫,我家老爷这究竟是怎么了,先前病了一个月,前些日子刚好,这今儿个怎么又病倒了?”乔夫人抹着眼泪说道。
“大夫,我妹婿这究竟是怎么了?”林方正拍了拍乔夫人的肩问道。
“乔大人是伤心过度引起的,这是心病。”大夫说道。
“胡说,我家老爷有何可伤心的啊,只不过是朝堂一些是让他劳累罢了。”乔夫人指着大夫斥责道。
乔思贤听了大夫的话脸色白了白,他儿子的死的确给了他极大的打击,那是他唯一的儿子,虽未养在身边,但乔思贤对他的疼爱一点都不少,前些年,那孩子在村头斗殴,打死了两个人,乔思贤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亲自将他从死牢里捞了出来。
“大夫,我可有中毒之兆,我是被人摸了一下手背,然后才病重的。”乔思贤挣扎起身,将自己的手递出去。
“我给大人再开些安神药。”大夫摇摇头走了出去。
乔夫人也当他是重病之下说胡话,捏着帕子直抹眼泪。
“你随大夫去开药方,我和妹婿还有几句话要说。”林方正说道。
乔夫人走后,乔思贤说道:“你也不信我?”
“我信。”林方正说道,“徐家世代行医,悬壶济世,到了徐子洛这一代,他却沉迷毒物,年少时制毒,伤了同族的几个兄弟,被他父亲逐出家门,混迹江湖,他凭借一身奇毒招惹了不少仇家,被追杀时被当时还在江湖游荡的皇上所救,从此徐子洛便跟着皇上了。所以,徐子洛能替皇上研究奇奇怪怪的毒药并不稀奇,只是,你有证据吗?”
乔思贤咬着牙没有说话。
“你太冲动了,你在中枢院一番话可曾想过后果。”林方正冷声道。
“你不知道,李轩那混账!他...他...”
“他如何?”林方正挑眉道。
“他在驷州常州种植作物,若真被他种出来,那他便解决了困扰姜国百年的难题,他便真的站稳了脚跟,若紫微星庇护之人现世,他还能将皇权交出来吗?”乔思贤说罢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个小皇帝,暗地里拔出我林家的生意暗桩,毒害你,从低从杀你的官员,蚕食你手中的权,让我们自顾不暇时他趁机解决困扰姜国上百年的民生问题,如此一来,他便坐稳了这龙椅,我们也会在他的统治下渐渐没落。”林方正说道。
“小皇帝在我们眼皮下竟也能长出自己的獠牙,我们不能再等了。”乔思贤叹息道。
“妹婿有主意了?”林方正问道。
“紫微星沉寂这么多年该亮了。”乔思贤眯着眼睛胸有成竹道。
***
金禧阁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道缝,一个衣着朴素面容秀丽的妇人站在门里。
“公公,深夜为何来此?”那妇人看着初七说道,“这里不需旁人侍奉,请回吧。”若不是初七一直在门外敲门,把她吵烦了,否则她是绝不会出来赶人的。
“药,嬷嬷,我前些时候来送食材的时候有一个年纪稍微大些的嬷嬷说让我下次带药过来,我怕耽误病情,就跑了趟太医院,取了些药。您拿着。”初七将怀里的药递了上去。
妇人听初七声音稚嫩却没有其他太监那般尖锐,便将宫灯提到初七面前,仔细端详了一番,“果然,声音好听的长得也好,公公有着倾世容颜,怎会做这等苦差?”
“啊?那我该做什么?”初七疑惑道。
“给皇帝当男宠啊。”妇人理所当然道。
“咳咳咳。”初七被惊得呛了口水,扶着大门剧烈地咳嗽起来。
“莫不是被我说中了,给皇帝当了男宠又被厌弃了,所以打发到这里做苦差?”那妇人一拍手恍然大悟道。
“没没没,我身份卑微,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呢。”初七连忙摆手。
“不逗你了,进来吧,听凌嬷嬷说你以后负责侍奉我们这边?”妇人错开身让初七进来,“叫什么名字,我们这边不需要人伺候,不过你挺合我眼缘,虽然乍一看有些扎眼,但还算乖巧,以后帮忙打理菜园子吧。”
“我叫初七...我不...我只负责送食材。”初七连忙拒绝,主要是常住在这冷宫,哪还能见到皇上的面,还怎么爬床啊。
“你想拒绝。”妇人突然转身冷着脸看着初七沉声道。
“不不不...奴才不敢。”初七连忙摆手。
“那便好,你方才说你叫什么?”妇人见初七同意,又笑着问道。
“初七....”
“什么破名?哪个傻子起的?”妇人蹙眉嫌弃道,“行了,我叫尺素,你唤我一声素姑姑就行,今日你头一次见的那个嬷嬷便是凌嬷嬷。”
初七:“.....素姑姑”
远在御书房的李轩狠狠打了个喷嚏,这夜还是凉啊。
“好了,去煎一副风寒药给西边第一个屋子里的珑姑姑送去。”尺素站在菜园前掐腰说道。
初七看着她身后的菜园,顿时头大了,她竟把金禧阁的花圃改成了菜园,那么大一片,初七自己打理要累死。
“是。”初七从墙角搬来药炉,提了井水便在井旁支起了药炉。
初七看着一堆药犯了难,徐子洛说的快,他认得的字又有限,这堆药他实在分不清了,初七怕吃错药毒到人,便硬着头皮抱着药去挥着柴刀劈柴的尺素旁边。
“嬷嬷,您可认得字?我不知道哪个是治风寒的。”初七一脸为难地说。
尺素将柴刀往柴火上一插,半截刀刃便没入了木头里,尺素抬起袖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不识字?不识字哪能行,这都什么朝代了,怎么还有孩子不识字?”尺素翻看了一下药包,取出一包,递给初七。
初七手脚麻利地将药煎上,尺素那边柴也砍完了,抱过一堆木柴放在初七面前,随手往药炉添了点柴,便大马金刀的坐到了初七面前。
这尺素好生豪放。初七心里暗想。
这时,初七的肚子突然咕噜地叫了一声。
“饿了?”尺素笑道。
可不饿了,跑了一晚上,滴水未进,初七早已饿的前胸提后背了。
“去吃吧。”尺素指了指身后的厨房说道,见初七拘束地蹲在原地又说道,“金禧阁没规矩,快去吃。”
初七一溜小跑去了厨房,等初七从厨房吃饱出来时,尺素正在月下虎虎生风地舞着两把大刀,好生威猛。
“姑姑好功夫。”初七拍着手感叹道。
“小意思,药好了,给珑姑姑送去吧。”尺素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道。
初七弯腰去端炉子上的药,一低头,一重物从衣襟里滑出,是李轩送他的扳指,他每天要做许多粗活累活,带着扳指易碎不说,被淑妃看了,更会为难他,所以李轩用一红绳给他系在了脖子上。
初七刚想将扳指放回去,尺素那只略微粗糙的手便将那扳指握住了。
“素姑姑。”初七说道。
“扳指很好看。”尺素拇指轻轻摩擦了一下扳指,迅速松开了手。
“很好看。”初七轻轻摸了摸扳指,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
“你很喜欢这个扳指,一定是很重要的人送你的。”尺素看着初七的眉眼说道。
初七想起李轩送他扳指那夜,那是他人生第一次收到礼物,他帮李轩解决了难题,李轩很开心,虽然那时他被淑妃责难了,但是李轩说他是男子汉大丈夫。那么好的李轩最后还是会欺负自己,可为什么自己想起他还是会心生欢喜。
“很特别。”初七捂着胸口说,哪怕欢喜,可还是夹杂着恨意,初七不知该如何形容对李轩的感情,故而只有特别二字。
临近宵禁,初七被尺素打发了回去。
初七在竹林里,看着掩在荒草中的金禧阁突然笑了起来,好似这个差事当真不错。初七脚步轻快地回了自己的小破屋。
屋里没有掌灯一片昏暗,初七抹黑进去,还未走到床边便被人报了满怀。
“什么人......唔......”初七刚开口,便被人急不可耐地含住了唇舌,初七认得这个味道,认得这唇的形状,仰起头热切地回应着。
“皇上怎么来了,我们昨日才......”初七没骨头似地挂在李轩身上。
“朕怎么来了?朕倒要问问你,今夜想了朕几次,朕可打了好几个喷嚏。”李轩一双手钳住初七的腰身,低声在他耳边笑道。
初七噗呲笑出了声。
“笑什么?”李轩钳着初七的腰说道。
“见了皇上心生欢喜,就笑了。”初七勾着李轩的腰身往土炕上倒去。
“你可真是......”李轩将初七按在被褥上捏着他的下巴问道。“怎么这么晚回来?干什么去了?”李轩
“奴才今日领了差事刚下职啊,再说了,皇上不是派人跟着我嘛,我干什么了您都知道的。”初七揪着李轩的衣服娇嗔道。
“朕的影卫哪有闲工夫天天盯着你,朕派他们去驷州常州守着试验田了。”李轩说道。
“试验田,皇上,您真的在边境种庄稼了。”初七眼睛亮了亮,自己的提议被采纳,他内心很是欢喜。
“对,种了十几种作物,都发芽了。”李轩笑道。
“有没有种红薯,皇上边境沙土地里的野生红薯特别甜,里面的瓤是红的,耐旱好养活,一株能结好多果子,我一顿能吃这么大个儿,冬天放火里一烤,香的流油。”初七连说带比划道。
“让你说的都饿了。”李轩捏了捏他的鼻子,“你说的这个红薯在南方有种的,但是瓤是白的,口感很绵,噎的慌,没你说的那般好。”
“或许不是同一种作物,也或许是适合北方呢。”
“明儿个你画下来,我让人去种上,不过,现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两人在破败小屋中放肆就差,初七在这事上向来不压抑自己,勾着李轩叫的放浪。
翌日清晨,李轩趁着天色未亮从初七房里出来,正巧碰上了不知在院里站了多久的长福。
长福下跪见李轩问道了浓重的酒味,“当值日饮酒,自己去领罚。”李轩冷声道。
“皇上既然心心念之,为何还要......”长福接着酒意壮着胆子说道。
“小小奴才也敢管朕的事。”李轩低声怒喝道。
“奴才不敢。”长福俯下身,不敢抬头。
李轩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太监所。
许久长福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看着初七紧闭的房门心头五味杂陈。
“长福公公,昨夜有野猫叫你听到了吗?”院子另一头房门被撞开,几个半大孩子跑出来缠着长福说道,“叫了一夜,吵得人睡不着,初七醒了吗?初七有没有听到,好像从你这边传来的。”
长福跟着看向初七房门。
初七窗户被人从里头打开,初七懒洋洋地靠在床边掩着嘴打了个哈欠:“自然听到了,猫儿怀春,折腾了一夜呢。”
孩子不懂何谓妖媚,只觉得今晨的初七更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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