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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醒不久就到了饭点，士兵们整齐地列队去领营养剂，伊诺没有动，从包里拿了营养饼干慢慢啃着。过了一会儿德雷克亲自过来招呼他，递给他一瓶奶粉冲泡的甜牛奶：“部队对Omega的特别照顾，喝吧。”
然后他看清了伊诺手里的压缩饼干，嘿，还是巧克力味的，不愧是他。
伊诺打开杯盖闻了闻香甜的奶气，又跟自己杯子里发苦的雪水比了一下，还是没出息地喝了。德雷克挂着老父亲般欣慰的笑容看着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强忍下了伸手抚去他嘴角奶渍的欲望，又巴巴地邀请伊诺去他的帐篷那边坐坐，罗根他们正在烤冰兽肉。
伊诺的眼珠慢吞吞地转了转，半天才说了一声好。等德雷克走后他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烈酒，反手拿着去找德雷克，在他面前重重一放，震惊了众人。
伊诺面无表情地问德雷克：“都吃上烤肉了，要喝一点吗？”
德雷克第一反应是这祖宗的包看起来那么轻，就装了这么一点东西居然还能揣一瓶酒到现在，能活到被他们找到真是祖坟冒烟。
然后他哭笑不得地说：“部队禁酒。我们是有纪律的。”
“好。”伊诺说罢自己打开瓶盖先喝了一口，然后对着周围几个烤火的Alpha说，“我想和德雷克少将单独待一会儿，可以吗？”
在夜莺与罗根几个人坚持不懈的八卦下现在全军团都知道伊诺是他们的新嫂子了，几个突击队员对视一眼，一致给德雷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忙不迭地跑远了。
德雷克：“……什么事？”
“不急，我再喝两口，不然没有勇气开口。”伊诺拿过火上烤得滋滋冒油的兽肉就咬了一口，惬意地就着烈酒大快朵颐，只是他的眼神很冷，让德雷克看得心惊肉跳，不住地想他要和我说什么？
伊诺没有让他等很久，等他半瓶酒下肚，好像终于酝酿好了语言，醉眼朦胧地对德雷克说：“我喜欢你，从十二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喜欢你了。”
他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了，德雷克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又见伊诺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没有一天喜欢过我，这些话说出来也只会让你更讨厌我，但我还是要说，最起码要让你知道我曾经的心意，不然我觉得我白喜欢你喜欢了十八年。”
“可是我累啦，我不要喜欢你了。”他情不自禁地摸上自己的小腹，露出浅淡的、幸福的笑容，“我二婚的对象是个很好的Alpha，虽然我老公没有你长得帅，但是对我很好很好。我想好好去爱他，我还怀了我们的宝宝。”
德雷克浑身僵硬，表情如遭雷劈。他慌乱地想军医呢，我要喊军医，然后把他的小宝贝好好藏起来。
伊诺看着德雷克无动于衷的表情，心里还是觉得有些难过，不过又很快像一阵风消散无踪。他起身和德雷克告别，露出一个十分淡漠但真情实感的笑容：“所以我会配合你们的行动。早点给莱亚报完仇，我赶着回家，还有人在家里等我。”
伊诺转身便走，寂寥的身影在赤橘色的篝火映衬下融入昏暗的天色，恍如出嫁前那天晚上在墙头无助的呓语，却多了几分坚定的神色。那些年深入骨髓的爱恋终于不再让他感到痛苦了，他不想要那些虚渺无际的幻想了，因为真实的幸福于他已经触手可及。
德雷克眼睁睁地看着伊诺走远，他身后的帐篷拉链被拉开，探出夜莺标志性小巧精致的脸。夜莺光躲在里面听着都觉得上火：“老大你不是说这回一定要坦白的吗，你是不是想急死我然后继承我们家的红薯地？”
“我怎么说啊？”德雷克简直要抓狂，“他刚说完不喜欢我，还发表了移情感言，我跳出来说对不起我就是你老公？他尴尬不尴尬？我不是找死吗？”
夜莺冷冷道：“那等他后来知道你这个时候瞒着他看他笑话，他会更生气的。不管怎么说你都完了，认命吧。”
“先别提这个。”德雷克焦躁道，“军医呢，快去喊军医给他看看。万一出现保大保小的问题一定要保住我老婆啊！！！”
夜莺默默吐槽了一句才四个月保小保个屁，无语地去请军医了。然而他刚带着军医走到一半，看见罗根旋风一样往德雷克的帐篷里跑。
夜莺心里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朝罗根大喊：“怎么了？！”
“嫂子不见了！！！”
第二十一章
德雷克脸色铁青地站在围墙一角，墙内一棵尚处于童年阶段的冻木还没停止晃动，落下簌簌冰粒打在德雷克的肩膀上，更衬得他面若寒霜。
几个年轻Alpha士兵哭丧着脸站在他面前，什么话都不敢说。军团长让他们看着点伊诺，他们只是换了个班的功夫，伊诺竟然直接翻墙跑了。
这么高的围墙，伊诺一个怀着孩子的Omega，谁也想不到他能翻出去。
德雷克沉着脸看了看那棵树，踩着树干就爬了上去，没几下便踩上围墙，拿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看了一圈都没找到伊诺的身影。他跳下墙，火气再三上涌，最后无奈道：“算了…通知全队准备强突。”
他也不能怪这几个年轻人。伊诺小同志别的本事没有，爬树翻墙可是从小练出来的专长，绝对不比他差。不知道是哪个强迫症非要把围墙圈成正方形，将这棵倒霉的树圈了进来，只能说都是命运做鬼。
德雷克的原意是先稳住伊诺的情绪，好好照顾着伊诺养胎。反正德雷克与伊诺来这里的目的都是替莱亚报仇，他们既然不存在根本性的冲突，大可先解决基地这件要紧事，等报完仇后再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谈马丁的问题。现在伊诺一跑麻烦就大了，他保证不了伊诺的安全，万一出事了他怎么办？
德雷克心里的郁火腾腾往上蹿，带人去开紧急作战会议了。他不能让伊诺出事，不仅因为伊诺是他老婆，还因为据科尔西公爵交代，伊诺是唯一由艾文亲手植入改良基因的人。那项实验其实二十八年前已经完成，伊诺是完美的、几乎抹消了一切副作用的实验体。他对联邦与异人来说都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他必须活下来。银十字军团这次的行动只是匆匆告知了格雷与议会长，根本没有正式手续，他要是把伊诺弄丢在这里，回去完全没法交代。
然而会议开到一半，技术部的罗伯特就冲了进来，指着自己的光脑哆哆嗦嗦地说：“老大…看…！”
光脑屏幕上一片白雪皑皑，摄像头正对着黑色玄铁铸就的基地大门。
“嫂子走…走之前说想借…借我光脑看看。”因为结巴而经常说不清自己的名字，经常被人戏称为小萝卜的罗伯特声音颤抖，“是…是电子眼。”
德雷克立刻明白了伊诺想要做什么。他重重抹了把脸，当机立断道：“停止行动，等。技术部准备构建建筑立体图，夜莺去通知“白鹰”，立刻行动。”
“红”基地面前。
伊诺取出包里剩下的小半瓶酒，有些犹豫地看着它。
他进冻林前在最后一个城镇买了这瓶酒，就是为了在即将进入基地时喝了壮胆。但现在只剩下小半瓶了，他也不知道还够不够剂量来麻痹他的恐惧。伊诺其实是很怕的，他到底只是一个Omega啊，不像Alpha生来就是智勇双全的战士，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站在这里。
但是与德雷克的坦白又让他觉得释怀起来，对马丁的思念超脱了恐惧，他在这里的每一分努力都会变作未来幸福的基石。
一想到这里伊诺不禁微笑起来，身体也不觉得那么冷了。他果断扔掉了那半瓶酒，重重锤了锤面前的铁门，发出陈年腐蚀而沉闷的声响，从侧面伸出一个小巧的摄像头对着他来回扫描了一阵。伊诺没有等多久，铁门很快应声而开，几个穿黑衣的异人早有预料似的出来，直接带他往基地深处走。
伊诺边走边观察着这个基地。整体上是圆顶型设计，占地面积极大，分了上中下三层。有非常多穿白衣的异人在里面行走，从三四十岁到幼童，什么年龄段都有。所有人都带着长长的镣铐，眼睛是诡异的赤红。伊诺知道他们都是实验体，因为进行的植入手术并不完全，无法控制性状，只能一辈子保持这个状态活着。
这间基地黑白分明，非实验体一律穿着黑衣。伊诺也分到了一件纯白色的袍子，布料十分粗糙，光摸起来就觉得手指发痛，让人难以想象这个年代居然还有人穿这种材质的衣服。他默不作声地脱下自己布满淡蓝色血迹与层层污浊的厚袄，露出一身缠满粗陋绷带的躯体——军医给他包得太整齐，是他自己出发前扯乱的。那守卫见了对他嘿嘿笑了几声：“被冰兽咬的吧？”
伊诺充耳不闻，慢条斯理地换上基地的白袍，装作不经意地将一直卡在掌心的电子眼塞进袖口，提着自己的破布行囊跟着黑衣人们继续前行。
乘坐电梯直上三楼，穿越一条漫长的走廊就来到了实验区。这里明显要冷清得多，所有的房门都紧闭着，玻璃墙面背后的手术台上躺着很多异人，安静得仿佛睡死了过去。
忽然伊诺前方的实验室躁动起来，一名实验体苏醒了，睁着赤红的眼睛在痛苦地嚎叫，挣扎力度之大几乎要完全挣脱拘束带的管制。几名黑衣服的研究员模样的人进去奋力按住他，抄起一旁的针剂在他胳膊上扎了下去。等透明的液体完全消失在注射器里，那名挣扎力度逐渐变小的实验体随即安静地倒在床上，还睁着滚圆通红的眼睛。
他赤红的瞳仁与狰狞的模样直直印在伊诺心底，他无声地摇了摇头，跟着守卫们接着往前走。
他被带入实验区深处一间明显比外面要豪华得多的实验室，那个阔别已久的高大身影就站在实验台面前，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伊诺被守卫们不由分说地绑到一旁的实验椅上，给双臂扣上双层拘束带。等到守卫都退去，维克多才缓缓转过身，对他露出一个堪称温和的微笑：“我的伊诺，好久不见了。”
伊诺冷冷道：“你不是艾文。”
“但我也不是维克多。”维克多没有他想象中的生气，反而歪了歪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略显俏皮的笑容，“我们模仿系异能改变形体的能力一生只能使用一次，我变成了艾文，就再也变不回来了。”
伊诺冷笑了一声，一脸懒得搭理他的样子。维克多反笑道：“冰霜森林不好走吧？我们每年培育出来的最强战士会被送去那里待三个星期，活着回来就拥有上战场为种族复兴而献上生命的荣幸。根据统计结果，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人能回来。所以你很强，不亏是艾文亲手植入的实验体。”
伊诺无声地翻了一个白眼。
维克多又笑道：“怎么看见我这么冷静？你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不想问我些什么吗？”
他藏在金色镜片后的目光锋利如刀：“还是说，你已经都知道了？”
伊诺嘁了一声，好像终于有兴趣看他一眼似的说：“我问了，你就会说吗？”
“当然。”维克多终于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微笑着从实验柜台里拿出一个新拆封的注射器放在他面前，“不过你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我保证这是个公平的交易。”
粗长的、泛着金属光泽的长针扎入胳膊，汩汩鲜血顺着长长的管子流入采血袋里，伊诺的视力有一瞬间开始模糊不清。他强撑着问了第一个问题：“为什么？”
维克多好像早有预料，不慌不忙地叙述：“如果将来你听话，我会带你出去看看我们的国度，看看我们是怎样在荒芜又贫瘠的土地上艰难地过活。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为什么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生活而已。”
伊诺冷眼看着血液流向第二袋采血袋后才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盯上我父亲的？”
“联邦生物实验室为了组建艾文的项目组向各个生物实验室秘密征集研究员的时候。”维克多不紧不慢道，“Omega与异人基因同源，如果这项实验在Omega身上成功，只要稍加改动就能完美适配异人的身体。我们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科尔西家的生物实验室有一个举荐的名额，我通过了测试，以艾文助手的身份进了实验组。”
艾文是工作拼命到晚上经常睡在实验室里的人，七年来的朝夕相处，他的一举一动，连每一处微之又微的细节习惯都被他的助手看在眼里，才能在他死后模仿得毫无端倪，甚至瞒过了爱丽。
伊诺点点头，又问：“为什么放火？”
维克多好像很惊讶于他会问这么天真又愚蠢的问题：“当然是为了跑路啊。如果你想问我为什么杀了所有人，那是因为爱丽在调查我，所以她与伯爵夫妇都必须死。至于你与莱亚留着也是祸患，我那个时候已经带走了所有的实验数据，留着一个长大的活体给联邦继续研究吗？”
他眼睛微眯，露出残忍又享受的微笑：“你知道吗，每杀一个人，就会连上一根因果相报的线。所以不如将整个线团都烧掉，这样就没有人会记得了，我在晚上也能睡得安稳。小科尔西求我放过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是个色欲熏心的傻逼，只是不好和他扯破脸罢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有些用。”
他走上前挑起伊诺的下巴，赞叹地看着他的美貌：“你是完美的实验体。艾文真的很爱你，所以他花了大量的时间修改那段基因以契合你的身体，最终的结果就是你的力量是可控的，而且几乎不受副作用的影响。”
“可惜我一直觉得你是他的失败品，直到你杀了小科尔西我才意识到你原来这么完美。科尔西家那个Omega又不懂事，天天就知道嚷着报仇报仇。”维克多取下采血袋，又换了一个新的上去，“你从监狱出去后三个月她才敢来和我说，差点没把我气死…不过幸好现在也不晚。”
伊诺因为失血过多而感到头晕得要命，强撑着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抽我的血作什么？”
“提取血清。”维克多慷慨地回答了他，“你也看到了，我拿到的基因虽然是通俗意义上的完成品，但是因为嵌入技术有缺陷，与族人的身体相性并不好。你还在监狱时我让爱丽抽了你几管血，意外发现你的血清可以调和这段基因的副作用。”
伊诺唔了一声，忽然虚弱地笑道：“技术没学到家就卸磨杀驴，你们是不是傻逼？”
维克多耸肩：“他已经成功了。等联邦组建出一只Omega军队再杀，我们不是更傻逼？我们不是没给过他活着的机会，他宁愿被举报到仲裁法庭判处死刑也不愿意接受我们的提议而已。”
“而且我在代替他活着的十九年里也不是什么都没干。”维克多取下采血袋，扔了块止血棉给伊诺让他自己按着，“我将研究方向做了改变，我的战士们不需要那么完美，他们只需学会释放自己的力量，学会战斗就可以了。所以我到目前为止做得都还算令自己满意，只需要一点你的血清，让这群不怎么听话的小朋友更好地听懂指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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