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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表情堪称柔和地拍了拍伊诺的肩：“去睡一觉吧。放心，你还有很多用，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伊诺冷哼一声，将电子眼滑进袖管里藏好，转头昏了过去。
伊诺是被头上刺眼的白光照醒的，恍惚间以为又回到了监狱，爱琳为了折磨他让他二十四小时都处于强光环境中，怎么也睡不着，就这么干熬着，想一些无边无际的事情。
他还是晕得厉害，见身旁放了管营养剂，伊诺抄过来直接喝了。白色的病床前有一个摄像头直直对着他，见伊诺醒了，实验舱的声控门很快开启，维克多走了进来。
“醒了？”
伊诺坐起身问：“还抽？”
维克多摇头道：“你的血液是可再生资源，我们要好好利用。你这两天就先休息吧，等恢复了再抽。”
伊诺阴阳怪气地说：“谢谢。”
维克多对他的容忍度居然相当高：“不客气。还有什么要求吗？只要你配合，我们尽可能满足你。”
伊诺想了想，仄仄道：“你这地方让我想起来监狱。我不想一直待在这里，能出去走走吗？”
维克多沉思了半晌，点了点头：“可以。不过我想你也不介意我们给你植入片控制芯片吧？”
伊诺无所谓地笑了笑，让维克多用注射仪在后颈的腺体旁植入了一张芯片。维克多擦干净他脖子上溅射出来的血迹，和蔼道：“乖一点，不然我保证你会变得和外面那些小可爱一样的。”
“我就想出门找热闹看，我能干什么？”伊诺惊奇地看着他，“你已经让我成为联邦越狱通缉犯了，我跑出去就有活路了？”
维克多若有所思道：“也对。”然后他松开伊诺柔软的后脖子，在他手腕上强塞了一个除了定位与看时间外几乎什么功能也没有的个人终端，“去吧，晚上六点之前回到这里，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伊诺嗤笑了一声，下床出门。他沿着实验区的长廊走了一圈，然后漫步到活动区，貌似随意地走来走去，实则为了让电子眼看到基地的全貌。
电子眼只是一个不到纽扣一半大小的小球，被伊诺夹在指缝里用袖口挡着就很好用了。伊诺到底被抽了太多血，脚步实在虚浮，在活动区没走多久就累了，找了个分隔东西两区的人工喷泉在旁边坐着歇息了一会儿。
他因为失血浑身发冷，迷迷糊糊地有些想起马丁来，无比怀念那些温暖的拥抱。胸膛里忽然涌入属于人体的温度，伊诺恍惚间觉得马丁真的来了，惊醒时发现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异人女孩正埋在他怀里，睁着天真的眼睛看着他。
这个女孩也是一身和他一样的白衣，眼睛水灵灵的透着可爱，年纪看起来应该不大，和茱莉亚倒是相仿。伊诺情不自禁微笑起来，揉了揉她的头：“有事吗？”
“你是伊诺哥哥吗？”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维克多叔叔和我们都介绍过哥哥啦，哥哥是外面来的Omega吗？”
“……嗯。”
女孩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外面是不是真的很好玩啊？教养妈妈们总说那边有很高很高的楼、飞得很快的飞船、好吃的肉……”
“差不多吧。”伊诺也犯不着和一个孩子置气，柔声道，“你们没有吗？”
“没有的。”女孩情绪本来有些低落，说着说着就笑起来，“但是我在书上见过！”
伊诺心里有点发苦，拍拍身旁的石栏让女孩坐上来：“你叫什么呀？”
“588。”女孩十分自然地说，“我们没有名字，妈妈说我们是没有用的，不需要有名字。”
伊诺眉头微蹙：“什么叫没有用？你们不是天生就有异能吗？”
“但是异能也分有用和没用的。”女孩觉得他是从外面来的不懂，认真地和他解释，“异能分析师说我的异能是让花朵盛开，但是我们的土地上没有花。”
女孩上扬的眉毛沮丧地垂下来，十分落寞地说：“除了画册里，我还没见过花呢。”
“所以你们就被送到这里来了？”
“嗯嗯。”女孩甜甜地笑起来，“维克多叔叔说如果我表现得好，以后就可以生活在鲜花盛开的地方了。”
伊诺默然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
他想：可是你们的花是开在Alpha的尸体与Omega的血泪上的。
第二十二章
伊诺在六点准时踏入实验舱，维克多果然已经在里面等他，直接领着他去了二楼生活区的一间封闭式小型厨房。
这间厨房虽小却五脏俱全，里面一看就是联邦生产的各种锅碗瓢盆几乎锃亮，各色食材更是琳琅满目。维克多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在餐桌边施施然坐下，欣然道：“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
伊诺的手指攥成拳又放下。以前艾文回家的次数不多，他虽然与艾文不亲近，但知道父亲是十分厉害的科学家，对父亲一直抱有倾慕之情，自然渴望得到父亲的夸奖。伊诺自从学会做饭后，每次艾文回家他都会下厨做一两道给艾文吃，然后全程睁着眼睛认真地观察艾文夹菜时的表情，就算艾文不夸他，只是多夹了两口他做的菜，他也会觉得很开心。
可是这一切都是假的，他这些短暂的快乐记忆都是如梦似幻的泡影，被戳破后便只剩下入骨的恨意。
伊诺思虑再三，还是从冰箱里拿了鸡肉出来，抓了一把枸杞放进去一并在锅里炖上，然后快锅炒了几个重营养的菜摆上桌。伊诺自出狱后的人生信条就是及时行乐，再苦不能苦自己，何况他肚子里还有个宝宝，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
维克多对他的心思浑然不知，拿起筷子塞了一嘴鲜红油亮的炒肉，不由感慨道：“就是这个味道，想了多少年了。”
伊诺捧着碗速热白米饭慢慢往嘴里塞，闻言嘲讽道：“看不出来你感情还这么泛滥。”
维克多享受地眯起眼，感叹道：“老婆温柔漂亮，两个孩子乖巧可爱，他可真是人生赢家。你要是过这种日子过了十九年，你也会想念的。”
伊诺冷冷道：“那也是你剽窃来的人生，永远都不会属于你。”
维克多啧了一声，不耐烦道：“闭嘴。你只需要当好我回忆过去的道具，懂吗？哪儿这么多话。”
异人一族性格中的偏执与暴戾在这一刻显露无疑，伊诺果然没有再开口，安安静静扒自己碗里的饭。
饭后维克多也没再让他做什么其他的事，伊诺吃得有点撑，扶着墙慢慢溜回自己的休息舱里，盖上被子蜷缩在狭窄的单人床上。他今天的伙食算是相当不错，肚子里一直安安静静的宝宝仿佛也恢复了活力，不停要求着与他激情互动。整个基地都有中央供暖器统一供暖，伊诺拉过被子将自己完全裹住，还是觉得很冷。怀孕的Omega比平时更加敏感，更需要Alpha无微不至的关怀与滋养，而他的Alpha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好想马丁，不知道马丁有没有在想他。没有自己成天和他拌嘴，他会寂寞吗，还是会觉得生活终于清净了？
他有些苦涩地想了想万一马丁又找了新欢，他挺着肚子踹门骂街的场景，终于把自己逗乐了，翻了个身后疲倦睡去。
六天后，基地开放日。
一个戴着滑稽可笑的小黄鸭围裙，浓妆艳抹的年轻女性异人带着一群没有名字只有编号的异人孩子，自茫茫雪线那边顶着呼啸的寒风一步步向基地逼进。这些孩子将在基地里接受适应性改造，然后嵌入改良基因，疯掉、坏掉或者经历千辛万苦活下来，作为一个战士在战场死去。
反正结局都是差不多的，异人族从不在乎没有用的孩子，他们也没有那么多资源供养这些只吸血不干活的族人。领头的女异人颇为感慨地看了身后的孩子们一眼，在基地前让幼童们整齐地排好队后又清点了一遍人数，核对无误后拿出通行证对着铁门上的摄像头晃了晃。
铁门应声而开，几个穿黑衣的异人守卫进来带他们去检查区做体检。女异人在路上好奇地仰头环顾了基地一圈，立刻被守卫厉声喝道：“干嘛呢？”
女人的眼神立刻变得畏缩起来，磕磕巴巴地说：“没…没来过，看看。”
“你的证件呢？”
女人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皮套本递上去。丽娜，异能是使少量液体在某一段时间内保持人体恒温，除了给孩子温奶粉外没什么用处的异能，也只能来当教养妈妈了。
守卫轻蔑地笑了一声，将证件丢回去：“不要乱看，当心没了工作。去吧。”
丽娜唯唯诺诺地应着，将肩膀可怜巴巴地缩起来，跟在队伍最后走了。
伊诺照常在活动区散步。他这几天已经把基地里他有权限去的地方大大小小都转过一遍了，剩下的时间里实在百无聊赖，干脆又回到了喷泉池旁，无聊的时候给588读两本画册。有时候维克多过来看他，还会问他是不是很喜欢小孩子。
伊诺将画册翻到新一页，凉凉地一撩眼皮说：“还行，比看你舒服点。”
维克多懒得和他计较，眼珠一转又想了个主意：“你要是喜欢的话，这孩子就送给你当便宜女儿了。”
伊诺是相当重感情的人，只是切断他与联邦的一切联系还不够，得给他一点牵绊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伊诺拿画册的手一顿，抬头道：“我又不是不能生。”
“也行。”维克多笑眯眯道，“看上哪个小帅哥就给我说，基地里随你挑。”
伊诺：“……”他重重咳了一声，坦然道，“我觉得贵族族人硬件可能不太行。”
维克多和蔼的表情登时凝固了，青了又紫紫了又青，总之奇妙无比：“你这个……”
“风骚的Omega。”伊诺自动替他补全，并且彬彬有礼道，“没错，就是这样。而且我一直认为缺乏满足的性生活体验的话会比较影响身心健康，尤其是会导致脾气暴躁，这点鄙人深有体会。请问基地里可以提供按摩棒吗？需要什么条件吗？我能申请一个Alpha尺寸的吗？”
维克多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最后转身离去，留下一个从头到脚都写着我很愤怒的背影。
维克多一走，一直缩在他怀里装不存在的588立刻探出头来，好奇地问：“伊诺哥哥，什么是按摩棒啊？”
伊诺望天：“……小孩子不需要知道。”
588可爱的小脸苦巴巴地皱起来，几颗深褐色的小雀斑在上面随着脸颊一抽一抽的鼓动而跳跃：“那好吧。”
“乖。”伊诺揉揉她的头，“哥哥给你讲恶龙与勇士的故事。从前有一个王国，王国的公主被恶龙掳走了……”
他没讲两句，588就连珠炮般地问他：“森林长什么样子？恶龙长什么样子？龙有这么多钱，是不是可以买好多画册里的那种公主裙，那公主为什么还不喜欢他呢？”
伊诺：“……”他最后认输似的叹了口气，重新拿起搁置在一旁的画册，“哥哥还是给你读画册吧。沼泽地里的黑蛇爱上了打猎的小女孩……”
他又给588读了两个不知所云的小故事，心情越发烦躁起来。他已经来基地半个月了，那个电子眼早就没电被他处理掉了，却始终不见德雷克那边有动静。
宝宝已经快要五个月了，存在感一日胜过一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开始显怀。而且他越来越想马丁了，没有Alpha的日子实在难过得要命，整个身体连带心灵都空虚起来，迫切地想要马丁来填满。现在给他按摩棒他都不高兴用了，按摩棒能让他爽完后亲亲他再抱抱他吗？他就想要马丁，要他的Alpha。
伊诺实在是想回家，不禁在心里第一千遍埋怨德雷克动作慢，又知道这种突袭行动关系上百位战士的生命，德雷克作为指挥官确实不能鲁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伊诺皱着眉头抬眼，看见一个女人正狂奔着冲向自己，然后一个急刹车在他面前完美停住，一把抱住他怀里的588。
丽娜情真意切地嚎叫起来：“588告诉你多少次不要乱跑！快跟我回去训练！”
588怯生生地看着丽娜，做“训练”就是爬到手术台上去，然后被注射一堆奇奇怪怪的药剂，再根据电子音指示做一些她看不懂的战斗动作。每次注射完药剂身体都很痛，她不想去。她原来的教养妈妈好像因为犯了什么错误被赶出去了，丽娜是代替她的新教养妈妈，虽然总是莽莽撞撞的，却又对她很好，经常偷偷让她溜出去找伊诺，让她觉得十分亲切。
只是丽娜也阻止不了她去做训练，588撅起小嘴，只能选择从伊诺腿上跳下来站到丽娜身旁。丽娜从蹲起状态抬头看见伊诺，脸上又表现出了那种疯疯癫癫的惊喜：“你就是那个…那个伊诺吗？好漂亮啊，天啊还有长得这么好看啊的人，我没有看错吧！”
她十分浮夸地叫着，冲上来要去拥抱伊诺。伊诺躲闪不及，终究还是被她抱了个满怀，被迫吸了满鼻腔乱七八糟的香水味道。伊诺厌恶地偏过头，忽然听见耳边传来极细的声音：“五个小时后动手，你待在自己房间里不要动。”
那声音轻得仿佛只是一阵风，连个尾音也不曾留下。伊诺错愕地转头，看见丽娜已经抱着588在广场上疯狂转圈：“我抱到美人了哈哈哈哈哈哈！！！”
伊诺收拾好自己的表情，一副哪里来的疯子算我倒霉的样子，抱着画册走远了。路上遥遥听见身后卫兵对丽娜的训斥声，他也没有回头。伊诺怀揣着终于结束了的喜悦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定了闹铃准备睡上悠长的一觉，等醒来后收拾行囊回家找马丁接着睡觉。之前德雷克告诉过他，科尔西家后续的调查已经在进行，倒台是迟早的事。而且德雷克说如果他们这次行动成功，他可以给伊诺上报一个立功表现，这样一来他也不一定会被送回去蹲监狱，或许能够争取继续在家服刑。
然而他刚陷入甜美的梦境就被粗暴地摇醒，维克多站在他的床前皱着眉头看他：“怎么睡这么早？”
“反正没有事做，困了就睡啊。”伊诺理所当然道，“有事？”
“再给点血。”维克多不容分说地把他从床上拽下来，“走。”
伊诺再度被拉回那间充满消毒水味道，干净整洁却透着森冷气息的实验室。他坐在躺椅上，眼睁睁看着维克多在他头顶上方挂采血袋。
伊诺一脸平静地叙述：“你前天刚抽了两袋。”
“血清实验出了点事故。”维克多言简意赅道，“再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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