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叶钊灵率先打破了僵局。侍从官都被容铮打发了出去,他本着来者皆是客的原则,屈尊亲自一对一服务贵客。
叶钊灵从番茄锅里捞出一筷子涮好的菜,转手放在容铮碗里,没想到捞出来一根李秋天扔进去的辣条。
他看着煮得膨大软烂的辣条,硬着头皮说道:“殿下,这个,呃,辣条的味道不错,尝尝?”说完,叶钊灵意识到或许太子还不知道辣条为何物,正准备解释解释,就见容铮夹起碗里的东西,十分自然地放进嘴里。
“好吃吗?”叶钊灵看着容铮的动作,发自内心地感到十分好奇。
“尚可。”说着,容铮放下筷子,将小碗推到叶钊灵面前,指着桌上一盘不知道谁点的猪上颚,问:“那个白色的东西是什么?我想试试。”
叶钊灵心虚地偷瞄了一眼门外探头探脑的侍从官,心想千万不能被内务厅那群老顽固知道自己喂太子吃这些东西。
自容铮出现后,李秋天就安分了不少。她在一旁默默观察了二人许久,发现太子似乎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难相处。
她心眼大如斗,又是个自来熟,趁叶钊灵给容铮涮猪上颚的空档,壮起胆子凑到容铮面前套起了近乎。
“殿下。”李秋天颤颤巍巍地掏出了自己的小酒杯:“我叫李秋天,敬您一杯。”
“小师妹,钊灵时常向我提起你。”容铮端起桌上的杯子,和李秋天轻轻碰了碰。
容铮的这声“钊灵”太过自然,肉麻得叶钊灵的后槽牙都跟着发酸。小师妹的大名哪里是叶钊灵提起的,分明就是容铮自己调查出来的。
别看灵境虚的道长们各个都端着一副得道高人的架子,实际上都留心观察着这边的一举一动。看着李秋天和太子没聊两句,就相见恨晚地碰起杯,心思纷纷活络了起来。
和太子同桌吃饭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大伙儿见机会难得,也不管唐突不唐突,纷纷排着队来给太子殿下敬酒,不一会儿就把容铮身旁围了个密不透风。
灵境传媒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叶钊灵的“娘家”,容铮作为新姑爷,就算他贵为太子,也得过“娘家人”这一关。只是今晚容铮的葫芦里不知卖的是什么药,一点没有太子的架子,几乎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十分平易近人。
“都给我差不多点。”最后还是在一旁看了半晚上热闹的叶钊灵发话了,大师兄用筷子敲了敲锅盖,道:“散了散了,喝完这杯都别找殿下喝了,自己玩儿去。”
众师弟见大师兄发了话,只得悻悻地回到各自的座位上。李秋天的位置离容铮不远,她自认为作为大师兄的贴身小棉袄,应替师兄尽地主之谊,于是十分热情好客地用公筷夹了一枚菠菜福袋放到容铮面前。
容铮出于礼貌,没有拒绝,却被半路杀出的叶钊灵拦了下来。
叶钊灵将从李秋天手里截获的菠菜福袋放进自己碗里,重新往锅里下了一份小海鲜,对李秋天道:“殿下对菠菜过敏,你别跟着裹乱,谋害皇储可是死罪。”
这枚菠菜福袋因为造型原因,躲过了侍从官的检查,却没有逃过叶钊灵的眼睛。
容铮夹菜的手一停,扭头看向身边的叶钊灵,他确实对菠菜过敏,这件事没有多少外人知晓。
叶钊灵见容铮一脸惊讶地望着自己,连忙解释道:“唔,印象中很多年前看过您因菠菜过敏入院的新闻。”
多年前到底有没有出过相关新闻,如今已不可考,眼下也无人有闲暇再去探究。早在容铮大驾光临之前,众人已经喝了上半场,之后又逮着太子喝了一轮。这会儿除了一晚上忙着伺候容铮没顾得上喝酒的叶钊灵,一屋子人都醉了。
“殿…殿下,我跟您说。”李秋天刚才喝得十分豪迈,这会儿酒劲上来了,一下子就醉得彻底不知道东南西北。
她一把拉起容铮的衣袖,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开始语重心长地叮嘱道:“我…我大师兄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不过既然您已经和他结婚了,以后就要好好待他…”
李秋天自小跟在叶钊灵身边长大,从来没有和他分开过这么长时间。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悲从中来,趴在桌上嚎啕大哭了起来:“我好舍不得大师兄,您要答应我,在宫里不要让他吃亏,也不要让他受委屈…”
叶钊灵出去吩咐守在外面的侍从官给太子泡茶醒酒,回来正好听到李秋天这番傻话,气得脑门上青筋直跳:“快快快,来个人把这傻丫头弄走。”
一屋子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的醉鬼,无人应答,连平日里最稳重的迟也都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也许是李秋天哭得太伤心,容铮于心不忍,又或者太子殿下今晚喝得太过,酒气也跟着上了头,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他看向朝自己走近的叶钊灵,顺势牵住他的手牢牢扣在自己掌心,回过头来对李秋天道:“好,我答应你。”
***
容铮一次临时起意的在外用膳,将身边的人忙得人仰马翻,首都经侦大队城中支队的警员们今夜也不得悠闲。
支队长从便利店里买了几提咖啡出来,依次分给身边的同事。他点燃了叼在嘴里的烟,坐进车里拨通的上级的电话。
“怎么样?”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但电话很快还是接通了,听筒里传来了局长的声音。
队长最近正在戒烟,他猛吸了一口烟过了个瘾,就将剩下的半截香烟扔出窗外:“今晚总共排查了三家传媒公司,除了灵境传媒,其他都调查走访完毕。”
“灵境传媒怎么了?”局长问。
队长回答道:“太子殿下现在在里面。”
局长闻言沉默了下来,没有说话。
这是首都经侦大队加班的第四天。网络安全部门在大司农的施压下,对启智学校事件的调查有了最新的结果。
尽管幕后推手的手法十分隐蔽,但仍有一丝行迹可循。经过安全部门不断的努力,终于查清了其可能的大致位置。
这片街区正是城中支队的辖区,这个范围虽然圈得大了点,但好歹不是大海捞针。只要存在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首都警察局的局长是文斌一手扶植起来,这个时候自然要发挥作用。他以调查一起网络跨国经济犯罪为由批发了好几打搜查令,让手下的经侦支队对这一街区的企业以及有嫌疑的个人进行重点搜查。
“我们几个正准备进去的时候,太子殿下突然驾到,整栋楼都被戒严了。”支队长抬头看了一眼楼上亮着的灯光,问:“需要强行进去吗?”
局长叹了一口气,吩咐道:“不必了,收队吧。”
支队长是局长的心腹,知道此次行动的真正目的:“为什么?”
“动动你的猪脑袋!灵境传媒的老板是谁?他怎么可能插手这件事!”市局局长受文斌之托调查此事,但眼下政局不明,他也不想得罪太子:“这件事和灵境传媒有关的可能性不大,今晚就这样吧,大家都辛苦了。”
第30章 怎么是你?
这场“回门宴”一直闹到深夜才结束,叶钊灵与容铮一起坐回车里的时候,晚上十二点已经过半。二人并排坐在后座上,没有说一句话,像是早就习惯了彼此之间的这种沉默。
容铮一言不发地坐在叶钊灵身边,脸上的表情十分高深莫测。而叶钊灵知道,他已经醉了。
太子的酒气并不上脸,只能从发红的眼眶中略微窥见一丝端倪。
驾驶室与后排之间的隔板缓缓升起,车队安静地驶进了帝都的夜色中。叶钊灵老妈子似的一晚上忙前忙后,眼下也有些乏了。
横竖现在有一大片工作人员随时准备着伺候太子,他也不再管容铮,仰身靠在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
及时从欢快热闹的环境中脱离出来之后,人就会突然冷静下来。叶钊灵甫一闭上眼,各种现实问题就争先恐后地冒出了头——启智学校事件还没出最终结果,目前还不能放任热度消退下去。王沛宜的处境并不安全,必要的时候需要派人将她保护起来。还有容铮…
想到容铮,叶钊灵立刻睁开眼睛。容铮正侧着脸看向窗外,不知是否还保持清醒。
醉酒是一个很暧昧的状态,在酒精的作用下,人可以做很多平日里不能做的事。既然太子殿下今天自己送上门来,叶钊灵自然就没有不要的道理。
于是他侧了侧身,不动声色地靠近容铮,在他耳边冷不丁开口问道:“您今天怎么突然到公司来?”说着,叶钊灵不等容铮回答,压低的声线,开始循循善诱:“您是真的想来接我,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容铮听见叶钊灵的声音,回过头来瞄了他一眼,问:“比如?”
叶钊灵看着容铮过分清明的眼神,继续问道:“比如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容铮偏头想了想,老实回答道:“这么说来,最近有一件事确实让我很在意…”
来了!古话有云酒后吐真言,果然是至理箴言。叶钊灵面上摆出一副随口一问不甚在意的样子,暗地里却竖起了耳朵。
“今天你们公司里那个…”容铮的酒气像是后知后觉上了头,话正说到关键的地方,声音越发含糊了起来。
眼看胜利就在眼前,叶钊灵心下有些无奈。他往前探了探身子,将耳朵贴近他的唇边:“您说什么?”
然而就在叶钊灵靠近的瞬间,容铮的脖子一歪,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肩上。
叶钊灵的身体瞬间僵直在了原地,灼热的呼吸落在他的锁骨上,还带着红酒的果香。一连串鸡皮疙瘩不由分说地从尾椎骨一路爬到他的后背,激地叶钊灵险些犯上作乱,将怀里的太子推出去。
叶钊灵是个成大事的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动了动僵硬成一块水泥板的肩膀,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殿下?”
“头晕呢,别乱动。”容铮并没有睡着。他动了动脑袋,不客气地叶钊灵的肩上拣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靠好,口中不忘威胁道:“再动我就要吐了。”
有时想象力太强也不是什么好事,听了容铮的话,叶钊灵马上联想到了那些个花花绿绿的画面,立刻坐直身体,不敢轻举妄动。
接下来不管叶钊灵再问什么,容铮都没有回答,像是真的睡着了。此人警惕性太强,想趁他之危也没那么容易。
王沛宜在的时候,容铮正好出现,这个时间未免太过凑巧,让人很难不怀疑他的动机。况且在启智学校的这件事上,叶钊灵尚不确定容铮是什么立场。毕竟这是先帝一手创建的项目,没有谁比容铮更不希望它爆出这么大的丑闻。
车子驶过一条减速带,叶钊灵伸手搂住容铮的腰,以免睡梦中太子那金贵的身躯被颠个正着。一个千载难逢的套话机会就这么潦草收场,叶钊灵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霓虹,心下有些懊恼。
在各种复杂情绪的缠绕交织之中,叶钊灵也闭眼睡了过去。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车队已经行驶到东宫门口。
“殿下。”叶钊灵动了动酸疼的肩膀:“到了,准备下车吧。”
容铮听见叶钊灵的声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但当他看见眼前人的那一瞬,容铮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猛地揪住叶钊灵的前襟往前一扑,气势汹汹地将人压倒在了座椅上。
叶钊灵被容铮扑了个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曲起一肘子袭向容铮的肩膀,却被容铮一把抓住,牢牢按在身体两侧。
紧接着他的双腿卡进叶钊灵的腿间,容铮低头逼近叶钊灵的脸,哑着嗓子沉声道:“怎么是你?”
叶钊灵的脑袋砸在车门上,耳朵里有些嗡嗡作响。直到这时他才回过味来,太子这是在发酒疯,不知是将他错认成了哪一位红颜知己。
太子半夜发酒疯,可是日后大做文章的好素材。叶钊灵略微抬了抬下巴,努力将自己的呼吸从容铮的气息中挣脱出来。
他定了定神,仰起头好整以暇地望着太子,挑衅道:“殿下,劳烦仔细看看,我到底是谁?”
容铮目不转睛地盯着叶钊灵,他似乎并未完全清醒过来,眼中没有丝毫焦距。平日里整整齐齐扣好的衬衫早在一通胡闹中崩掉了两颗扣子,露出了一片紧实的胸膛。
尽管同为男人,叶钊灵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容铮真是性感得一塌糊涂,应该拍照发到网上去供全国人民付费欣赏。
容铮执着地想要看清眼前人究竟是谁,又低头往前逼近了几分。此时两个人靠得极近,就算嘴唇没有触碰在一起,叶钊灵隐约也能感受到他唇齿间的温热。
容铮的唇形很好看,唇峰线条利落,唇珠微微隆起,唇角还有一个天然的小小弧度,亲起来柔柔软软的。
车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车外传来了侍从官与朱雀骑交接的声音。叶钊灵被自己越发清晰的心跳声惊得回过了神,及时收住了大逆不道的思绪。
他本想调侃一番酒后失仪的太子殿下,但面对此情此景,两人第一次在容铮寝室碰面的那段回忆兀自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大多经不起撩拨,就算叶钊灵这样的百年老妖也不例外,他明显察觉到此刻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叶钊灵清心寡欲多年,一朝破了功。眼下他也没什么开玩笑的心思了,一把推开容铮,火烧眉毛了似的跳下了车。
一下车,叶钊灵就遇到上迎上前来的侍从官。乐之见叶钊灵一脸见了鬼的样子,问:“侯爷,您这是怎么了?殿下呢?”
叶钊灵没有停下前进的步伐,脚下像是装了风火轮似的往宫里走:“殿下醉了,还在车上,今晚留个人照顾他。”
“您感觉还好吗?”乐之问。
叶钊灵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好得很,要睡觉了,谁也不要进来烦我。”
严天今天难得知情识趣,自觉坐进了前一辆车里。他刚一下车,就与叶钊灵擦身而过。
叶钊灵没有和他打招呼,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顾闷头往前走。
这是又怎么了?严天暗自思忖着。他一脸莫名地来到车前,刚拉开车门,看见容铮正坐在车里,若有所思地望着叶钊灵离去的方向。
容铮看见严天,收回视线,问:“怎么样,查清了吗?”
严天弯腰靠近容铮,低声道:“查清楚了,那名女子的身份是…”
仪表盘上的时间还在不断跳动,严天说了什么,容铮并没有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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