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对面站着,说说笑笑,看起来交谈甚欢。
叶钊灵问了身边的侍从官,才知道今夜容铮在东宫设了一桌酒席,请了一群高官显贵作陪,特地邀请龚自明进宫赴宴。
随着启智学校的黑幕被推到前台,校董龚自明的事迹被广泛报道。民众们得知他数十年如一日地在从事着慈善教育事业,对他感到十分钦佩。
眼下不但各大媒体争相采访他,连太子都邀请他进宫参加私人晚宴,据说明日他还受邀去首相的办公大楼里演讲,可以说是因祸得福春风得意。
今天极光科技的总工程师傅译文也来了,但他看不惯龚自明那阿谀奉承的嘴脸,宴会一结束就请辞离开。
龚自明也提出告辞,却被太子留下来亲切叙话。二人说话间,龚自明看到了不远处的叶钊灵,连忙一脸殷勤地小跑着迎了上来。
容铮不急不慢地朝这边走着,叶钊灵远远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侯爷,刚才我还和殿下念叨呢,今日怎么没看见您。”龚自明来到叶钊灵面前,激动地用双手握住了他手,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侯爷近日可好?”
“多谢关心。”叶钊灵的喜怒通常不形于色,脸上甚至带着和气的笑意。他若无其事地抽回手,轻描淡写道:“龚校长最近这段日子辛苦了。”
“不敢当。”提起这个话题,龚自明当场来了个川剧变脸。他脸上的笑容不再,转而一脸痛心地说道:“其实说来,都怪我监管不力,才会出这么大的问题。虽然陛下和人民群众都没有怪我,但我的这个心里啊其实是很愧疚的…”
叶钊灵面带微笑地在一旁,没有接龚自明的话头,他倒想看看这老不要脸的要怎么演好这场独角戏。
这时容铮来到叶钊灵近前,正好听见了龚自明这句话。两人隔着龚自明,互相对视了一眼。
龚自明是一个惯会给自己找台阶的,他抬头打量了一眼容铮的表情,浮夸了拍了一把脑袋,自以为贴心地道:“哟,瞧瞧我,不知不觉叨扰到这么晚,那我就不打扰二位,先行告退。”
第33章 那就一起走吧
不管叶钊灵看不看得上龚自明这老匹夫,回到东宫后他就是容铮的合法配偶,表面工夫还是要做到位的。
叶钊灵和容铮一起将龚自明送上车,龚自明千恩万谢地离开之后,叶钊灵与容铮两人并排站在石阶上目送车队离去。
一连串红色的车灯依次消失在宫门,热闹了一整夜的东宫突然安静了下来。
自前次酒后一别,两人没有再见过面。这段时日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眼下的气氛却莫名地有些尴尬。
叶钊灵是装模作样的一把好手,先一步打破了沉默。他转身看向容铮,问:“殿下,接下来您要摆驾何处?”
容铮瞥了他一眼,道:“回寝殿,你呢?”
叶钊灵笑道:“巧了,我也是。”
容铮道:“那就一起走吧。”
东宫正门与寝殿间有一段距离,一路上要穿过数不清的回廊水榭亭台楼阁。仅在宫里举办活动时才会亮起的景观灯还未熄灭,水池中的造雾机依旧噗噗往外冒着仙气。容铮与叶钊灵顺着青石小路往宫殿深处走去,像漫步在天宫仙境一般。
宫人们远远地跟在二人身后,没有上前打扰。
奈何良辰美景虚设,见过龚自明之后,叶钊灵又开始琢磨白天发生的事,一路上都无心看风景。
二人迈过一道月门时,一簇低垂的长春花拂到了叶钊灵的脸,雨水在他脸上留下淡淡的水迹。叶钊灵像是毫无知觉似的,埋头走了过去。
容铮低头看了一眼他被花簇濡湿的肩头,突然开口问道:“今天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开心?”
“殿下何出此言?”叶钊灵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见叶钊灵没有正面回答,容铮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看似无意地问:“你最近都在忙什么?每天都不见人影。”
“我还能忙些什么,不就忙着圈钱,就是割韭菜呗。”叶钊灵将思绪拉回,笑了一声,问容铮:“您呢?在做什么?”
容铮顺手拨开一丛即将蹭到叶钊灵的矮牵牛,道:“开阳集团计划在西南几个重点国家投建医药园区,请我出面牵头。”
话说到这里,叶钊灵嗅到了这其中的不同寻常:“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开阳集团的一把手是文斌大人。”
皇室名下的各种产业,皆由内部的各个成员掌管。皇室的这些产业严重影响着这个国家的经济政治,那么每个利益集团分管的产业发展好坏,也成为了他们手中政治博弈的筹码。
文斌是帝党的重要实力之一,与太子一直处于对立竞争的关系,容铮会答应出面促成开阳集团的事,十分不合常理。
或许他早就和文斌达成了某种协议,一直在开阳集团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又或许王沛宜此番替罪入狱,也与他有关。
念及至此,叶钊灵试探道:“您好像对开阳集团的事特别上心,为什么,因为这是先皇的愿景吗?”
容铮像是没听见叶钊灵的话似的,饶有兴致地向他介绍起园内一棵传说价值近千万的罗汉松。末了,他才轻描淡写地补上一句:“开阳药业是皇室最重要的产业之一,于公于私,我都该尽心尽力。”
叶钊灵负手站在树下,仰头望着枝干上层层叠叠松针:“听闻当年先帝创立开阳药业的目的,是为了打破高价外国药品对国内的垄断。”言毕,他转头看向容铮,意有所指道:“如今竟发展成这样,陛下若是在天有灵,不知作何感想。”
“事件相关行为人已经归案。”容铮执起白天宫人留在这里的园艺大剪刀,随手剪掉了一处错位的松枝:“看到开阳集团在发展中不断纠错修正,父皇会高兴的。”
容铮的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清楚,这件事在他看来算是了结了。叶钊灵看着他手上的动作,笑了一声,道:“但愿如此吧。”
容铮放下手中的剪刀,问叶钊灵:“你似乎对开阳集团的事也十分关心?”
“我呀。”叶钊灵转过身,继续往寝殿的方向走去:“爱看热闹罢了。”
话说到这里,两人的立场似乎都明朗了起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一路无话。
回到寝殿后,二人简单地道了个别,接着便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
也许是今夜叶钊灵提起了先帝的缘故,临就寝前,容铮让人找出了过去的皇室家庭生活录像。
卧室里没有开灯,电视的亮光冷冷地照在他的脸上。容铮整个人陷进了沙发里,神色漠然地望着电视屏幕上自己与父亲的笑脸。
那是一个下雪的冬天,五岁的容铮纠缠了明德皇帝一上午,皇帝总算松了口,答应今晚睡前给这个恃宠而骄的儿子讲故事。
得到了父亲的应允后,小小的容铮在窗台上趴了一下午。不知数了多少片雪花之后,终于等到日落。
等到天一黑,容铮就挑了一本自己最喜欢的画本,早早就来到了父皇的寝殿。他进门时看见父亲正在案前处理公务,于是他乖巧地爬上了屏风后的躺椅,躺在上面安静地等待着父亲结束工作。
他知道自己的父亲不是普通人,而是这个国家的皇帝。故事书里的每一位皇帝都是大英雄,他的父亲也不例外。
在宫人的精心照顾下,容铮的生物钟十分稳定,他一个人躺在屏风后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这天晚上他做了很多梦,当他从一场噩梦中惊醒时,他的四周挤满了慌乱的宫人。
平日里父亲身边的哥哥姐姐们总爱逗他,今晚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像是天都要塌下来了一般凝重。他们步履匆匆地在容铮面前来来去去,谁也没有停下来和他说句话。
没过多久母亲来了,太后也来了。容铮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般跳下躺椅想去寻找父亲的身影,却被人强行抱回了自己的寝殿。
没有人告诉他父亲怎么了,但他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知道皇上驾崩了。
“驾崩”二字是什么意思,年幼的容铮并不是很能理解。后来没过多久,母亲也去了。
关于那年的记忆,容铮其实记得并不真切,梦境与现实交织在一起,所有的画面都像打散的拼图一般漂浮在他的脑海中,连不成完整的片段。
只是无论多少年过去了,他都清楚地记得那天自己睡着前,在父亲的寝殿中看到了钟毓。
第二天容铮晨起,照例不见叶钊灵的身影。容铮用完早膳回到寝室,在更衣的间隙,看见沙发旁的边几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文件袋。
容铮屏退了侍从官,独自打开了这只文件袋。
片刻之后,容铮将手中的文件重新装回袋子里。他没有惊动任何人,而是将文件锁进了抽屉的最底层。
做完这些事后,容铮让严天取来纸笔,提笔刷刷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严天看了眼纸条上的内容,大惊道:“这…”
“你亲自去一趟,帮我把这个交给傅译文。”容铮将纸条撕下来交给严天,道:“你就问他这件事能不能替我办成,如果做不到,他这总工程师也不必再干了。”
第34章 地位今非昔比
李秋天推着手推车走在货架前,绘声绘色地介绍着冰柜里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进口海鲜。
最近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新开了一家高端精品超市,李秋天受邀来拍摄一期探店VLOG。
李秋天单手举起一颗北半球进口哈密瓜,随便看了一眼标签,就被高达四位数的价格惊得瞠目结舌。她小心翼翼地将瓜捧在手里,对着镜头准备隆重介绍一番这颗镶了金的哈密瓜,就听见不远处一对浑身上下挂满了奢侈品的小情侣正凑在一起,讨论超市大屏幕里播放的《今日新闻》。
《今日新闻》是国内最权威的节目,这档新闻每天八点准时在全国各个卫视播出,是官方重大消息发布的第一渠道,在国际上都拥有着巨大影响力。
新闻里说,开阳集团的董事长文斌在龚自明校长生日的这天,宣布以龚校长的名义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会,用于帮助社会上的失学儿童。
女孩认真地看完相关新闻,转过身来兴奋地对男朋友说道:“原来今天是龚校长的生日,没想到龚校长今年都六十多岁了,看上去还挺年轻的。”
一旁的男生附和道:“听说了龚校长为了彻查启智学校的丑闻,带着工作小组连轴转了半个多月,险些熬坏了身体。”
“天呐,还有这种事,居然还有人想栽赃陷害他,真是黑了心!”女孩一想到坏蛋已经伏法,又由衷地高兴了起来:“幸好好人有好报,希望龚校长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
小情侣走远后,李秋天一脸铁青地放下手中的瓜,嘴里不干不净地吐出一句:“放nm的屁。”
“秋天。”迟也皱起眉,让随行的摄影师暂停拍摄,出言提醒道:“还在工作,敬业点。”
李秋天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重新扬起笑脸。
工作结束后,李秋天气鼓鼓地回到车上,一打开车载广播,广播里也在歌颂开阳集团和龚校长的感人事迹。启智学校的阴霾已经随着王沛宜的落网彻底弥散,坏人得到了惩罚,好人得到嘉奖,简直就是合家欢电影的标准结局。
“最近怎么哪儿都是捧开阳集团臭脚的新闻。”李秋天关掉广播,忍不住抱怨道:“他们也下水军了吗?”
李秋天的感觉没有错,启智学校的案子落幕后,关于开阳集团和龚自明的正面新闻就迅速充斥着各个媒体平台,女皇今天亲自为文大人题字,首相明日夸赞龚校长是国家的脊梁骨,少年儿童的守护伞,各种各样的通稿变着法子霸占着各个平台的头条。
迟也也被铺天盖地的通稿膈应地直犯恶心,但他比李秋天长了几岁,明显冷静许多:“很明显,皇室想将开阳集团打造成模范典型,一方面挽回启智学校带来的负面影响,一方面树立皇室的形象。”
“我看太子没少在这里面出力。”李秋天提起这件事,顿时感到心火直蹿:“不久前居然建议女皇给文斌升官,给龚自明封爵。前几天还在演讲中把开阳集团什么狗屁海外项目把吹了一通,简直就是昏了头。要说他对那些腌臜事毫不知情,我可不信。”
“他有他的立场吧。”迟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现在大师兄和太子绑定在一起,就算他们再怎么看不惯容铮的行为,也无能为力。
李秋天口中昏了头的容铮,最近不但三番两次公开给开阳集团站台,今天还屈尊亲临龚自明家,参加了他的生日宴。
容铮的到来,对出身普通的龚自明来说是无上的尊荣。宴会临开场时他才收到太子即将达到的消息,龚自明连忙抛下满室的贵宾,守在门口的大喷泉旁等候。
七点刚过五分,太子的车队准时出现在了大门外。龚自明小跑着迎上前去,亲自替容铮开了车门:“恭迎太子殿下!”
容铮下车,环视了一圈四周,对龚自明道:“龚校长,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个好地方。”
龚自明摸了摸脑门上仅存的几缕头发,嘿嘿笑道:“见笑了,见笑了。”
龚自明在外一贯树立的是“一双皮鞋穿五年”的简朴形象,内在完整地保留了暴发户的审美。从这座坐落于皇家猎场附近的大庄园不难看出,龚校长对欧式大壁画和金色浮雕情有独钟。
宴会厅位于庄园的西配楼,厅内灯火辉煌,穿着燕尾服的服务生来回穿梭。因为是龚自明的私人宴会,龚校长事先不知太子会大驾光临,在宴会上安排了不少喜闻乐见的“娱兴活动”。
容铮进门的时候,当红女子舞团的几位漂亮姑娘们正在大厅中央的小舞台上倾情献唱。
“这个…”
龚自明看了眼台上衣着清凉的女孩,又看了眼太子,脸上露出了难为情的表情。
容铮看出了龚自明的难处,笑道:“无妨,难得生日,热闹些也是应该的。”
大部分宾客早已悉数到场,人们见到太子,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动作,起身迎驾。
在众人的问候声中,容铮被龚自明迎上了主座。他一入座,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文斌。
文斌没有起身,他端坐在人群中八风不动,老神在在地朝太子拱了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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