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魏然清楚地知道傅译文已经死了,永远没有醒来的那一天。他这么做,也许只是在给自己留下最后一点点想念。
今天和往常一样,魏然在冷冻室外待到下午四点半,便准备回家。
他刚走下楼梯,就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作者有话说:
傅工和魏然的故事就到这里啦~
至于未来傅工会不会苏醒,本文不会给出答案,大家可以按自己的理解给他们一个结局。
第72章 夙愿
容铮正在大厅里和前台聊天,看上去对人体冷冻十分感兴趣的样子。他的帽子戴得很低,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鼻子上还架着一副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眼镜。
这副伪装并不高明,但是前台的小姑娘着急下班,并没有认出他是谁。
魏然还没出声,容铮就看见了楼梯旁的魏然,他朝姑娘道了声谢,迈步朝魏然走来。
今天容铮是自己一个人来的,除了一个被留在了楼下车里的严天,没有其他工作人员随行。
容铮会出现在这里,说明他已经把事情的始末都调查清楚了。魏然没有再解释什么,先是带着太子去冷冻室看了一眼傅译文,又熟门熟路地领着他进了生科院内部的咖啡厅。
容铮在窗前找了个空位坐下,看着魏然端着两杯咖啡走来。今天他来这里找魏然一事,除了楼下的严天,没有其他人知晓。
“你把译文从殡仪馆里带出来,就是为了把他送到了这里?”容铮问。
魏然将咖啡放在容铮面前,道:“是我擅自主张了,对不起。”
没有侍从官在旁,少了不少规矩麻烦,容铮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道:“确实给我带来了点困扰。”
生科院的常年清冷,为了冲淡这种气氛,咖啡厅里的装潢温暖又明亮,连咖啡都是腻人的甜。
魏然垂眸望着杯壁褐色的泡沫,开口说道:“老师遇害之后,安阳公主曾多次邀请我与她合作。”
“你拒绝了她。”容铮放下杯子,抬头看向魏然:“但是你为什么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我。”
魏然淡淡地说道:“她替我报复了傅译文,我应该感谢她才对,又怎么会告诉你。”
“是吗?”容铮笑着问:“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呢?”
魏然被容铮问住了,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头看向窗外,兀自沉默了下来。
东宫的技术人员对傅译文办公室里的那台电脑进行了调查,容铮在办公室里遇见魏然的那天,魏然不过在傅译文那庞大又杂乱的资料库中搜寻有关“重生”“复活”的资料。
魏然笃信科学,时常对傅译文的这点小爱好表现出不屑一顾。没想到人到了最绝望的时候,也会把希望寄托在这些自己从来不曾相信过的事上。
魏然与傅译文之间是非对错,容铮没有立场置评。但如果自欺欺人能让魏然在没有傅译文的日子里好好生活下去,他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去戳破。
眼下尘埃落定,容铮也无意继续深究,他看了一样墙上的时间,对魏然说道:“译文就交给你了,他家人那边我会出面处理。”说到这里,容铮又想起了这位好友。他随着魏然的目光看向天边的落日,说道:“我相信,他也很希望有一天能与你重逢。”
容铮话音落下,魏然似乎是笑了一声,这个笑容转瞬即逝,比窗外夕阳的余晖还要短暂。
一杯咖啡到底,两人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离开前,容铮突然开口问魏然:“其实我今天来找你,还想问你另外一件事。”
“怎么了?”魏然问。
“能不能具体和我说说,叶钊灵去找你的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容铮顿了顿,又问:“或者…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奇怪的事?”
魏然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对容铮说道:“那天我太过害怕,很多细节已经记不清了。不过幸亏靖南侯来得及时,不然我已经死了。”
魏然心理素质极佳,这种场面吓不到他,容铮知道他有所隐瞒。
“魏然。”容铮加重了语气,对魏然道:“那天容溶身边有那么多人,又对你下了死手。凭叶钊灵一个人,不可能拦得住他们。”
魏然没有接容铮的话茬,自顾自站起身,将空杯收拢起来送到吧台。待他再次回到桌前,才开口对容铮说道:“殿下,对人对事何必时时清醒,有时糊涂一些反而更好。”
* * *
魏然今天自己开车,容铮便与他在停车场分别,在回宫的路上,容铮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
这天直到最后,魏然都没有透露出什么与叶钊灵有关的有效信息。
严天见太子心情不佳,绞尽脑汁说了好几个刚从网络上看来的热门段子,可容铮始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没有丝毫要赏脸捧场的意思。
就在严天驾车驶过安康桥时,容铮终于回了魂。他让严天将车停在路边,不顾他的强烈反对,下车排队买了一大包栗子糕。
御茶斋是一家老字号糕点铺,已有近百年历史。在新媒体的推动下,这家百年老铺今年梅开二度,门口每天都大排长龙,俨然成为了一张城市名片。
容铮回到车上的时候,严天瞄见了他手中的纸袋,挤眉弄眼道:“殿下,是买给侯爷的吧?”
“谁告诉你的,自作聪明。”容铮关上车门,瞥了严天一眼,问道:“你的脸怎么了?面瘫了?”
容铮的这一表现,在严天看来就是被戳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难得有机会挪揄太子,严天自然不能错过:“上回侯爷买了一袋栗子糕回来,后来不知道是谁拈酸吃醋,一怒之下打翻了。”说着,严天演技浮夸地拧起眉毛,努力装出一副回忆的样子:“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我记起来,好像是年后我们从S城回来的那个晚上…”
“严天。”容铮从纸袋里掏出一小包栗子糕,“啪”得一声砸在严天旁边的座位上,表情凶恶地比划了一个封口的动作,警告道:“给你一个真诚的建议,多吃东西少说话,对你的职业生涯有所助益。”
严天见好就收,不敢再消遣容铮,转而乐呵呵地哼起了不知名小调。关键时刻还是搬出叶钊灵管用,一提起这个人,容铮整个人都会在不知不觉间鲜活生动起来。
只可惜这袋容铮亲自排队买回来的栗子糕,没能及时送到叶钊灵手里。容铮回到东宫的时候,叶钊灵并不在宫中。
距离皇城五十公里的大周山紫竹峰上,今夜久违地亮起了一盏灯。
叶钊灵的面前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古书典籍密法宝典。他坐在自己的书案前,出神地盯着桌上一卷泛黄的古籍,久久没有翻过一页。
自从和太子结婚后,叶钊灵还是第一次回到这里。
此时已是初春,又到了蓝楹花开满山野的季节。夜赏蓝楹花是大周山开春后的一个热门项目,景区也为此延长了开放时间。
一片蓝紫色的花瓣飘进窗户,落在叶钊灵的案前,终于让他的思绪回了笼。
叶钊灵已经研究出从宿主体内安全取走神魄的方法,多年宿愿即将达成。有了神魄,他便能安然卸下满身的桎梏,彻底离开这座束缚了他五百年的皇城,好好看一眼天地的广阔。
这么多年来他费尽心力,就是为了能离开皇城,离开盛都。他苟活至今,不过是舍不得这点自由的滋味。
只是...
一个人突然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叶钊灵忙不迭地打断思绪。他像是和自己赌气似的,伸手一推,一股脑儿地将桌上的书卷都堆到一起。
典籍里的字是一个都看不进去了,他合上书本,烦躁地站起了身。
第73章 明天
往返于皇城与大周山之间的旅游专线最晚开到夜里十点,叶钊灵从家里出来,赶在发车前上了末班车。
小巴一路摇摇晃晃,终于在十二点前到了皇宫前的公交车站。
深夜的东宫一如既往地安静,叶钊灵回宫之后一路直奔寝殿,不想惊动任何人。
然而他刚转过假山,就看见往日里空空荡荡的凉亭中围上了一圈竹帘。帘子里亮着一盏灯,仔细望去还能见到人影在晃动。
不用想也知道亭子里坐着的是谁,但叶钊灵此刻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就是他。于是他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闷头往殿里走去。
叶钊灵一脚迈上青石阶,亭子里传来一声刻意的清咳。视而不见是不可能了,他只得停下脚步,佯装刚刚才发现那里有人的样子,问帘子里的那个人:“殿下是在等我?”
竹帘后随即传来了容铮慢悠悠的声音:“侯爷哪只眼睛看到我在等你了?”
叶钊灵问:“那您大晚上坐在这里做什么?”
容铮理直气壮地说道:“这么大个亭子盖在花园里,我作为一宫之主,怎么就坐不得了?”
对于容铮的这番强词夺理,叶钊灵深感赞同:“这话很有道理。”说完,他打了个呵欠,对容铮道:“那我先回房睡觉了,少陪。”
“站住。”
叶钊灵话音刚落,亭子里果然传来了容铮的声音:“过来。”
叶钊灵脸上的倦容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得逞的狡黠笑意。他假装不情不愿地叹了口气,转身朝凉亭走去。
亭子里只有容铮一个人,不大的石桌上摆了一壶茶,几碟糕点水果,两套茶具。叶钊灵掀开竹帘的时候,容铮正在给古琴调音定弦。
叶钊灵来到容铮身边坐下,道:“没想到殿下还通音律。”
容铮这次倒是十分谦虚:“略懂皮毛,弹得不好。”
说完,容铮将琴暂时放到一旁,动手将叶钊灵面前的茶杯斟满,又将一碟糕点推到他的手边。
“这是御茶斋的栗子糕。”叶钊灵捻起栗子糕咬了一口,清甜的栗子香马上在舌尖散开。
“今天怎么想起来买这个?”叶钊灵问。
“严天买的。”容铮面不改色地重新持起古琴,像是随口提起一般说道:“我小的时候,每当学会一首新曲,我的老师就会从宫外给我买栗子糕。”
说着,容铮拧了拧琴弦,继续说:“可惜我在这方面没什么天分,总是弹得乱七八糟。”
叶钊灵垂眼看着容铮调弦的动作,问:“你的老师是…”
“你认识钟毓吗?”容铮看向叶钊灵,手指随意地在弦上拨弄出一连串琴音。
“国师?”琴音终了,叶钊灵将手中剩下的半颗栗子糕囫囵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国师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哪有机会认识他老人家,顶多算半个同行。”
“还同行呢,真会给自己贴金。”容铮担心叶钊灵噎着,又动手给他斟了半杯茶:“在我五岁之前,钟毓一直都是我的老师。你呢?灵境虚那么多个师弟妹,你们师父从哪里搜罗回来的这些宝贝?”
“只有我是师父他老人家拉扯大的。”见容铮绕过国师的话题,转而提起师父,叶钊灵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后来他出门远游去了,剩下的那几个傻东西都是我瞎了眼捡回来的。”
容铮回想了一番灵境传媒里那几个刺头,不由得觉得叶钊灵收徒的眼光确实存在问题。
“你师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怎么鲜少听你提起他。”容铮问。
“都是太久以前的事了。”叶钊灵想起师父,脸上露出了些许怀念的表情:“他爱玩爱闹,一天到晚没点正形,比李秋天还不靠谱。”
容铮原想问问他的师父是否姓钟,但一听叶钊灵这描述,又觉得是自己杞人忧天了。国师的性格,怎么看都和“爱玩爱闹”搭不上边。
于是他不着痕迹地换了个话题:“我听严天说,这次实验室能顺利落成,都是托了你的福。”
叶钊灵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道:“网红野路子多嘛,我在全网可有两千多万活粉,打听点消息还是很容易的。”
叶钊灵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把容铮逗乐了:“瞧把你得意的。”
“我就是随口一提,还得多亏了严大人行动力惊人。”叶钊灵放下茶杯,抬眼看向容铮,意味深长地说道:“倒是殿下操弄人心这一手,着实让人佩服。”
容铮此次在面对负面舆论时表现得十分消极,睿亲王想不明白原因,叶钊灵可是清楚地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已经明晰,容溶就是幕后黑手。女皇有意的推波助澜,让容铮声望渐起,导致她急于出手对付容铮。
她之所以杀害傅译文,一是为了最直接地打击容铮的实力,二是为了制造后续事端。但东宫的幕僚也不是废物,事情发生后,这个屎盆子与其说是容溶将扣在太子身上,不如说是容铮主动去接下来的。
容铮故意放任自己的声望跌落到谷底,全盘接受无端的指责与谩骂。当真相浮出水面,人们意识到自己因为不了解真相而误会伤害太子之后,这种群体的愧疚与想要补偿心理,将会让容铮在未来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这是个险招,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这么说就言重了,我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容铮分神看了叶钊灵一眼:“你既然看破了又不说破,可见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叶钊灵连忙摆出一副单纯无害的模样,拍了拍胸口,感慨道:“朝堂险恶,我算是见识到了。”
一把琴七根弦,两人边喝茶边闲聊,很快就调好了音。容铮凭着记忆弹了半阙曲子,问叶钊灵这把琴的音色怎么样。
叶钊灵听完摇了摇头,十分茫然地表示,自己在这个方面一窍不通。
容铮闻言不置可否,提起了另一件事:“你是没有我的手机号吗?为什么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联系严天。”容铮没等叶钊灵回答,继续说道:“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试试直接找我。”
叶钊灵不知在想些什么,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听到容铮的话,回过神来,用看似玩笑的态度旧事重提道:“我找你做什么?上赶着被高贵的太子殿下用两三个字打发吗?”
叶钊灵的这句话让容铮发现了新大陆,他故作惊奇地问:“所以你承认那天晚上是在生我的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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