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安置好行李后便退出门外,林惊昙望着窗外春和景明的好风光,悠然倒了杯清酒,混不顾厉南亭特意找的借口是“戒酒”——酒色财气,他样样不忌,样样都是头一等的风流。
“这儿风景不错,菜做得精致……好久没喝他们自酿的果酒了,晚上给你尝尝。”
林老师讲得一派天真神往,眼神却戏谑地勾住了顾霆,顾霆深吸一口气,略显委屈地走到他身后,自背后拥住他,上手就摸,顺着胸前一路勾勒向下,没轻没重,林老师当即便“嘶——”了一声,打在他手背上:“急成这样?”
顾霆动作很成人,态度却很纯情,头一低,埋在年长者颈窝里不愿抬起,模糊道:“……林老师,我很想你。”
林老师继续浅斟慢酌地饮酒,回手轻轻抚摸顾霆的头发,意外地发现自家小顾头发越来越软,很有怕老婆的前兆,当即愉快地笑了笑,压低声调:“你这是单纯想我呢……还是只想睡我?”
“都想。”顾霆非常诚恳,摇了摇头,又补上一句:“也想这样——”
话音未落,他便娴熟之极地抬起林老师下颔,侧首轻轻吻了上去。
林老师一怔,没想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自家小狗成长居然这么快,还没来得及再舌灿莲花地调几句情,便被顾霆合腰环抱放倒在床,顾霆还十分贴心,顺势拉上了窗帘。
两人开始“休息”,在山间闭门修禅——白蛇和许仙的那种禅。
约两小时后,林老师腰酸背痛地倚在床头抽烟,良久,还是反应不过来,自己怎么忽然就对下属如此百依百顺,简直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顾霆则十分听话,看出林老师嗓子哑了,懒得说话,于是像只机警的工作犬一般,只看主人眼色便能行事,倒酒揉腰一气呵成,做得顺手之极。
林老师饮下大半瓶清酒才算回过神来,抬眼一看顾霆,神清气爽,显然“休息”得很到位,当即有点恼羞成怒:“我怎么觉得我才是给你消遣找乐子的?”
顾霆眨巴眨巴眼睛:“啊,陪床难道不是我的本职工作?”
他轻快地躺在了林惊昙身边,将对方整个人都拥在自己怀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毕竟我可是被你包养了啊,林老师,偶尔也得给我点工作机会吧!”
林惊昙本想挣开,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不习惯和没确定关系的伴侣在完事后保持这么亲密的状态,如果对面是戚忌,现在已经连人带行李被他轰出门了。
但他是头一次听到顾霆笑得这么开怀,毫无忧虑,有着完全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快意,纵然轻狂,也可爱可惜。
顾霆用力拥着他,好像怕他溜走一般,忍不住啄吻他脊背,当他是一块永远不会化的糖果。
林惊昙叹了口气,认命地听清了自己微微错乱的心跳声——
他终于明确意识到,只有自己,唯有自己,才能令身后的年轻人如此快乐。
这是份让人食髓知味的负担,林惊昙转过身,以指尖描摹顾霆英挺眉目:“我倒是想给你发挥特长的机会……但我既不缺艺人,也不缺厨子,你倒是说说看,自己还有什么特长?”
顾霆歪了歪头,像是有听没有懂,但却暗示性地向前挺了挺腰,林惊昙充分地感受到了他火热的“存在感”,确实不能算短。
然而他不开口,顾霆也不敢轻举妄动,刚才实在是因为忍不住,现在已经垂下了小狗耳朵,正在讨好,因此很谦逊地道:“正是因为没有特长,才要继续学习,希望林老师能不吝赐教。”
说罢,他还演技卓绝地叹了口气,看起来非常伤心:“我才说过要靠自己买山林别墅,转眼就被包养了,不能自食其力,真的很愧疚。”
林惊昙笑微微看着他——这就是顾霆的好处,虽然耿直、诚实,但并不是完全不解风情,不懂变通。
如果他硬要坚持一口骨气,谢绝林惊昙当时先帮他还债,用片酬慢慢还的好意,他们的关系不可能发展得这么快;更有甚者,如果他连林惊昙递给他的救生梯也谢绝,那么他们的人生不可能再有任何交集。
林老师毕竟是公子哥儿出身,出手阔绰是一方面,但也有点不喜欢被人拒绝的脾气,尤其是送人礼物,硬要和他推拒的话,他会认为对方和自己还不够亲密。
还好顾霆并不是开不起玩笑,也没有过分清高的自尊心,甚至还懂得把握时机,打蛇随棍上。
要积攒多少幸运,才能换来这样合契的缘分?
林老师只觉醉意袭来,眉饧眼涩,连口齿都是软的,含了春日飞花的嫣红色泽:“很好,我的要求可是很高的……做好心理准备。”
顾霆一脸肃然,林老师舔了舔嘴唇,手指一路向下:“做我的人呢,最重要是听话,要你浅就浅,要你深就深……”
二人呼吸同时开始变得急促,顾霆快要绷不住唇边的笑意,但还是耐心地听了下去:“要你停,你就得停。”
林老师的手指太灵巧,能翻云覆雨,也能撩拨情弦,顾霆本来顾忌他会被自己搞得太累,当下却又被摸得忍不住,凑近讨了一个温柔旖旎的亲吻:“前面两条都好说,只是第三条有点难。”
年轻人到底脸皮薄,对着年长者悄悄说:“对着喜欢的人,我总是忍不住,请教林老师,我该怎么办呢?”
这一句轻柔如春雨,润物细无声,化漾漾春柳如酥——
一同酥麻的,还有林惊昙敏感的脊背和唇舌,他拍了拍顾霆脸颊,听到自己以同样暧昧的语调回答道:“多、练、习。”
待一对一授课结束,林惊昙终于意识到今天晚上不可能再出去泡温泉,否则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彻底瘫软在温泉池里,丢人地窒息。
窗外当真淅淅沥沥下起了春雨,泥土潮湿,花香微酸,风声中有衔泥春燕啾鸣,而顾霆靠在他身边,认真地翻剧本。林老师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裹着被子,任由头发乱翘,忽然觉得偶尔偷得浮生半日闲也不是没有好处。
他很久没有与旁人一起分享过这样静谧而无用的时光,虽然很惬意,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百转千回的思路,戳了戳顾霆脸颊,挑眉问:“冯文跟你说什么了?”
顾霆尴尬地握拳咳嗽了一声:“没、没什么,是我自己猜到的,觉得你最近压力比较大,又要处理我的事,又要忍着被人上门挑衅,所以想让你安心休息休息。”
顾霆话音刚落,便感觉到林老师慵懒地倚在了他肩头上,三分警惕七分愉快地打量着他:“话术见长啊,一句话既打压了别人,又解释了自己的良苦用心……”
“不错,如果你不是非要用这种把我做昏过去的方式来证明,我还真以为你是单纯关心我呢。”
“咳、咳咳,”顾霆接不上话,用力思考,憋得脸颊飞红,终于果断放下剧本,决定打断这个危险的话题——
“林老师,不然我们还是接着‘练习’吧!”
作者有话说:
幸福生活秘诀:多“练习”,少吃醋。
第60章
入夜,顾霆迷迷糊糊地惊醒,鼻端花香犹在,一伸手却扑了个空,身侧只有枕寝留有余温,林惊昙则像是月夜下的花妖一样,融化在了春风里。
顾霆连忙随意披了件衣服,出外寻人。
这座温泉山庄是日式风格,来往的客人们大多也随意穿着浴衣,林老师行李里就带着,还给顾霆也做了几身,顾霆都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掌握了自己的尺寸——
不过,连自己这一颗心他都能随意揉圆捏扁,何况尺码。
林老师穿了件白色浴衣,下摆染着连绵春山和菖蒲,正站在走廊上静静抽烟,像一副风景画。
顾霆放纵自己欣赏了一分钟,而后果断走上前去,仗着身高优势,将林老师牢牢堵在廊柱旁:“你不是说过要戒烟吗?”
林惊昙微微有些惊讶,随即挪开了眼神,低笑一声:“胆子大了,敢管我了?”
顾霆也不甘示弱,果断把他手里的烟抢了过来:“说到就要做到,为人师表,要以身作则啊林老师。”
林惊昙无奈地叹了口气,又不好意思说我都特地瞒着你跑出来抽烟了,你就不能当做没看到?
这么一讲,总像是在跟小辈撒娇似的,太丢脸。
戒烟和戒酒他总得达成一项,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如果语言失去效力,那么他的工作价值会大打折扣,只是他能敷衍厉南亭,却不好敷衍顾霆,最多悻悻道:“你管得这么紧,谈起恋爱来可是很吓人的!”
谁料顾霆眼睛一亮,像是早就等着他这句话:“所以你承认我们是在谈恋爱啦?”
林老师被他一噎,瞪着他,难得地想不出一句反驳,只好推托:“……今天累了,不跟你吵!”
他这话听在顾霆耳中,实则和撒娇也没有什么区别,顾霆当即笑微微地凑了上去,偷了一个吻。
二人正在亲昵低语,顾霆忽然觉得脊背窜过一阵凉意,仿佛有两道如刀视线正割过脊骨——
他悚然回头一望,瞠目结舌。
厉南亭和应启明正站在不远处,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碰见的,但目标相当有志一同,绝对是为了赏花而来,不止是春花,还有昙花。
林惊昙订了一整个小院,精致幽深,像一座遗世独立的私家园林,回廊上垂着绢灯笼,明灭灯火照得那两人目光更加诡谲,尤其是应启明,作为一位举世瞩目的明星,此刻他竟然完全放弃了表情管理,任由自己的眉头皱出了急躁弧度。
应启明还拿着酒,为免被林老师看出端倪,顾霆只匆匆扫了一眼,但也足够看出那正是林老师刚夸赞过的果酒,当即在心底冷笑一声。
夜半不请自来,又对着好风好月好景致,再叙叙旧情,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可想而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床。
相比之下,厉南亭倒还镇定,难得见他穿着随意,是友禅染的黑色浴衣,质地挺括,纹样是一轮阒寂的白月,无声传达着孤独的况味,在有心人看来,恐怕暗示着厉总又想进民政局了。
夜色温软,厉南亭眉目英挺,灯火朦胧,看不清皱纹,还让他显得年轻了十来岁,顾霆已经懒得冷笑了,他可不像戚忌那么有闲心,他很分得清哪一位才是最可怕的大敌,在视线挪到厉南亭身上的第一时间,便果断转回身,连哄带撒娇把林老师拉了回去:“外面风大,小心头疼。”
对于别人真诚的关心,林老师一向是从善如流,就算不照做,也不会让人下不来台,更别提这个人是顾霆,当即便笑着挽住他的手,悠闲地进入室内。
顾霆长舒一口气,决定多灌林老师几杯,烟得戒,但酒还是有好处,要不是今天林老师浅酌之后酒力渐渐上头,以他素日的感官之敏锐,现在怕不是已经风月地变修罗场。
他可不想来之不易的度假就这样泡汤。
顾霆是逃过了一劫,然而那两位还站在栽满时令花卉的回廊上,空气一时静得怕人,仿佛裂帛撕到最后的一缕余音,随时会彻底崩溃,丝尽弦断。
良久,应启明先开了口:“林惊昙什么时候手段这么差了?连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都瞒不过去!”
此刻他已收拾起了自己的表情,面上带笑,看不出半点妒恨痕迹,但语调终究过重,像在念檄文。
厉南亭瞥了他一眼,想起乔沛然最近的做派,努力装笑面虎,偏又装不到心底里,自以为高明,其实别人把他们的虚伪看得清清楚楚——应启明真不是个尽责的师者。
厉南亭悠悠望着庭中扶疏花木,饶有兴致地猜测哪一种会是林惊昙的心头好,同时不失风范地答道:“不是对付不了,而是他根本不想瞒着对方。”
应启明脸色一僵,心底更加愤恨。
厉南亭总是这样,高高在上,一开口便是为所有人考虑似的,真理也永远站在他那边,林惊昙是他的好学生,学得个青出于蓝胜于蓝,然而应启明这辈子最恨有人驳斥他的意见,随着地位愈高,唯我独尊也愈加严重,对林惊昙他还能忍一时之气,想着重修旧好的可能,但对厉南亭,他便只有憎恶,心想:这么洞若观火,你不也一样吃了个闭门羹?!
应启明终究比乔沛然演技高明,见厉南亭不问他为何会得到情报,如此“恰好”地出现在此地,便一转话锋,轻轻唏嘘道:“就是从前他刚进圈,还在鼎声的时候,也不会允许自己带的艺人对他这么放肆……啊,对了,厉总是来找他庆祝戒酒成功的吗?”
应启明歉疚地举了举自己手上的酒:“那真是不巧,是我疏忽了。”
厉南亭并不生气——如果应启明真能激得他变脸,鼎声的老板恐怕早就换人了,眼下他越是气定神闲,早有反心的应启明越是难以和他撕破脸,应启明想提前解约,占尽舆论优势离开公司自立门户,就得小心翼翼营造受害者的形象,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因此厉南亭对他话中肆无忌惮的讽刺很是宽容,甚至笑了笑:“无所谓,这不过是个找他吃顿饭的幌子罢了,你也知道,他现在难约得很。”
应启明嘲讽厉南亭还不如一个毛头小子,毛头小子能管着林惊昙抽烟,他这个戒酒却只是个虚名,厉南亭索性大方承认:“到我这个年纪,要戒掉一项癖好很难,人也越来越恋旧、心软。”
厉南亭一边说,一边凝视院中白砂石铺成的小路,似乎在思考要如何把这里改造成供养昙花的温室,目光逐渐柔软,看不出半点演技的痕迹,语调中的温存如当空月光一般,秉性天然,自如流溢:“我时不时地会找老朋友喝酒,吃顿便饭,想来这个面子惊昙还是会给我的,你明天晚上可以一起过来。”
应启明下颔绷得很紧,以前的他就像现在的顾霆,听了太多流言蜚语,都是怀疑他被林惊昙包养,因此他很忌讳别人用这种施恩一样的态度对待他,尤其是来自情敌的残羹冷炙:“不用了,我还有事!”
厉南亭似笑非笑看着他,并未戳破,这游刃有余的态度显得更加可恨,应启明不得不掩饰性地补上一句:“约了别人,没想到厉总也在……凑巧。”
厉南亭略点了点头,神态中不见半分上位者惯有的霸道傲慢,似乎从准备来见林惊昙的一刻起,他便已戴上了一张对方最喜爱的面具,连性格都能画皮,这已经不是演技了,是扭曲人性的大师级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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