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鹤愕然,他虽有征战六年的经历,可从未自己带兵打仗。若真要分个高低,他真的说不准。
“那你又知,程青寒与温时星的关系么?”
柳宗鹤摇头,但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天空乌云密布,蜻蜓低低地掠过池塘,水面掀起一圈涟漪。气温忽然闷热得让人呼吸不畅,直到天空一声闷雷,雨点自天空倾落。
“你若真把温时星休了,程青寒第一个打到我们这儿。”
第二十四章 打雷
被父亲教育一通,柳宗鹤心里难免烦躁许多。他不知不觉来到那日丢平安符的池塘前,雨势渐大,他转身钻进小亭子里。
四角微翘的青瓦亭子,外层挂上了薄薄的白纱,石板桌被侍女们打扫得很干净,他动作利索得甩开衣摆,坐在石椅上。
眼神却直直地盯着那片池塘。
“这儿挡不了雨的,要不回我那儿吧。”许久未开口的江醉温声说到,他主动走到柳宗鹤身前,伸手覆在对方结实的肩膀上。
“没事,只是坐一会儿。”柳宗鹤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片池塘,好似魂被勾走了般。
江醉感觉突然看不透眼前的男人了,上次柳宗鹤归还宝剑时,也只是淡淡地叫自己收好。
他仍然记得,那日男人莫名烦躁。多问一句是,竟不耐烦地发出啧声。这是这么久以来,柳宗鹤从未有过的态度。
再加上前些日子梦魇,他总觉得柳宗鹤好像越来越关注温时星了。
“不知我和你说过没有。”江醉神色掩饰不住的发僵,“就是严臻来府上参加你生辰大典那次。”
柳宗鹤终于将头抬起来,看着江醉。
“那日,我见少夫人依偎在严臻怀里。我之前也听说过,严臻好似不喜儿女情长,可偏偏……却对少夫人格外温柔。”
说罢,柳宗鹤眼里的温度骤降。他倚在膝盖的掌心暗自发力,“此话当真?”
江醉心里一喜,两颊都染上了粉色,他的手从那肩膀移到柳宗鹤的脸庞,一脸真诚。
“我岂有说谎的道理,你看少夫人不也对严臻颇为欣赏么?”
云间一声惊雷,柳宗鹤立刻起身护住江醉。江醉却挣扎着抬起头,眉间居然有些兴奋,“想必少夫人对严臻是有爱慕之意的,既是如此,何不成人之美?”
一道闪电劈过,白色的光自白纱处投进来,快速地略过江醉越来越狰狞的脸庞。
柳宗鹤有些愕然地看着怀里的人,他本能地护着对方的耳朵,可江醉脸上满满地兴奋之意。
“打雷了,我先送你回房吧。”柳宗鹤没有多想,他的掌心干燥又温柔,抽离江醉的耳边时,凉意立刻让江醉清醒。
“好……好,我们回房吧,雷声让我有些害怕。”
柳宗鹤背过身,脱下外套盖在江醉身上。
不知怎的,江醉感觉刚刚的自己好像失控般,满嘴胡话,甚至连这雷声都忽视了。
不,江醉暗暗摇头,自己是不怕雷声的,这只是自己的一个手段,戏演得多了,竟也把自己搞混。
他缩在柳宗鹤怀里,双手紧紧拉着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袍,神色略带慌张地偷瞄男人。
幸好,柳宗鹤不曾察觉。
这么多年,江醉从未在柳宗鹤面前做过自己。哪怕是小小的嗜好,也有演戏的成分。
他回想第一次见到柳宗鹤的情形,那是个下午。
入府四年之后的江醉首次被管家安排到柳宗鹤身边,经历丧父丧母的悲痛,他见了谁也提不起任何兴趣。
说来也是巧,恰逢征战,受了重伤刚醒的少年柳宗鹤,他在那场战事里失去了许多记忆。
可只是一瞥,桃花树下,江醉那个清冷又纯真的眸子却让他觉得熟悉极了。
一看,便溺在其中。
但柳宗鹤只要细想,便会发现那个眸子只出现过一次。往日里清冷仍在,可纯真不复。
而江醉,也被柳宗鹤毫无保留的偏爱而俘获。
可现在,江醉好像感受不到那股偏爱了。他一直知道,柳宗鹤喜欢的是那日的自己。
可笑的是,江醉每日都要扮演成为过去的自己。
回到房中,柳宗鹤依旧默不作声。他浑身湿透了,却只呆站在桌旁。
这种两人相对无言的状态越来越多了,江醉很烦这样的柳宗鹤,他本就不喜欢哄人,眼下两个人又是这样的情景。
“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
江醉刚将外衣脱下,就听见柳宗鹤沉沉的嗓音。刚刚说的?他回想了一下。
“你若说少夫人对严臻的爱慕,我想大概是真的。”
江醉极力让自己的语气平淡,听起来有理有据。
男人攥紧拳头,他一声不吭,忽然转身闯入雨中。
里屋还在换衣服的江醉全然不知,他听外面没动静了,才探出头来看。
浅蓝色地铺上只有两道浅浅的湿脚印,以及敞着摇摇欲坠的木门。
柳宗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的腿脚仿佛有自己的想法,冒着雨也径直赶到温时星的屋子里。
他推开门,看见里头缩在墙角的温时星。
柳宗鹤喉间一紧,他看见对方眼角噙着泪水,双手环抱着瘦弱的自己,赤脚坐着瑟瑟发抖。
“你……你这是干什么?”柳宗鹤原本一肚子火,突然被眼前这副景象浇灭了。
温时星颤着双眸看向柳宗鹤,还未说话,一道雷突破云际,带着闪电,照得屋里敞亮。
温时星立刻捂住耳朵,将脸埋在膝盖处。
这时,柳宗鹤才想起温时星怕打雷。
“你能不能……把门关了……”温时星像只怕极了的小兽,声线发抖道。
柳宗鹤呆了几秒,才转身关门。
难得柳宗鹤听话,温时星也有些没想到,但他一心只关注打雷问题,刚刚本想爬回床上,谁知一声雷将他吓回墙角。
“回床上吧,地上……凉。”柳宗鹤憋了半天,才神色不自然地说出凉字。
可温时星蹲久了,腿都有些麻了。他不敢动,想着等那麻劲过去。
柳宗鹤见他不动,以为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了,气又不打一出来。
“叫你上床去,还蹲在那干嘛?”
柳宗鹤自己都没发觉,话里的语气像极了难得关心人,却被无视的恼羞成怒之感。
“我、我腿有点麻……”
温时星感到委屈,他不知道前一秒还在温和提醒地板凉的男人,怎么下一秒又动起气来。
“……”
两人相视无言,柳宗鹤轻咳一声,僵硬地站在原地。
可视线却落在那双白皙的脚丫子上,温时星蹲坐的地方恰好没有铺上垫子,脚丫子不知是因为本就皮肤白还是其他原因,看着像失了血色。
柳宗鹤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走上前刚想伸手直接把人抱起来,谁知温时星竟条件反射地护住自己的脸和头。
“!”
柳宗鹤动作都停在半空了,这种防御姿态是什么意思?怕自己打他吗?
无名火再一次涌上心头,他冷着脸把人直接从地上抱起,然后粗鲁地丢回床上。
第二十五章 做严臻侧房
绵软的被子砸在身上不算疼,但温时星还是有些眼冒金星。他扶着脑袋坐起身,看见男人已经黑着脸坐到侧边的软榻上。
外面的雨还在下,闷雷时不时来几个,温时星抱着被子缩在床角。
“为什么怕打雷?”
男人突然开口,温时星抬眸看向对方。思索片刻,才说出自己小时候,曾被关在下雨打雷的柴房一夜。
“无聊。”
听完,男人只留下这二字评价。
温时星有些语塞,他低下头,下巴搭在膝盖处。男人的忽冷忽热,时晴时阴让他实在看不透。
就像此刻,入府之后绝对不可能出现的画面,居然就在自己眼前。自打圆房那夜来,他就不指望打雷的时候有柳宗鹤陪在自己身边了。
陪?温时星忽然想起江醉应该也怕打雷吧,否则那晚他怎么如此火急火燎?
“你不陪江醉么?”
男人刚抿一口茶,正啧声想骂这茶水凉,却被温时星的话给噎住了。
对啊,自己怎么到这儿来了。柳宗鹤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用力,刚刚听了江醉的话,什么也没管,怒气冲冲地就来了。
柳宗鹤重重地放下茶杯,掩饰眼里的不自然,“与你无关。”
温时星被那气势吓得一抖,连忙撇过脸不敢说话。
见状,柳宗鹤又皱起眉,怎么这么不经吓,自己也没发火吧?总是这么委屈的模样,好似自己欺负了他。
有些郁闷的柳宗鹤眼神一扫,看见梳妆台处静置的一块红玉。
那是今早严臻给温时星的红玉,它此刻被一张锦色绸缎规规矩矩地包好,仿佛很宝贝的样子。
不知怎的,柳宗鹤想起曾经那块碎掉的玉簪。
“这东西就这么喜欢?”柳宗鹤歪着身体,漫不经心地抽过那块红玉,扬在脸上细细观看。
那红玉晶莹剔透,色泽均匀,虽刻满纹路,但握在手里时却不割手。
床上的温时星斟酌字眼,徐徐开口道:“只是旁人一番心意,总是要珍惜些的。”
男人冷哼一声,将那美玉不轻不重地丢回桌上,“我以为你会像对待那块玉簪一样呢。”
提起那根玉簪,温时星眸子里顿时失落几许。旧事重提,在他看来不过是男人了无生趣地挖苦罢了。
“这红玉很好,我自然会好好保管,不再摔坏。”
这话本意在说明自己会好好珍惜这份礼物,可落在柳宗鹤耳里,那可变了一层意思。
“呵,爱慕之人的赠礼,你当然会好好护着。”
说罢,柳宗鹤仰头将剩下的茶一饮而尽。
温时星没反应过来柳宗鹤的意思,便只是沉默不语。
没想到,自己这番举动又惹怒了男人。
只见男人放下茶杯的那一刻,突然箭步上前,一手拑住温时星的双颊,捏得他生疼。
“你果然爱慕他?”
温时星睁大了眼,艰难摇头。他不知道柳宗鹤哪里得来的结论,只能一边扳开对方的大掌,一边含糊不清地否认。
那张本就带着淡色的嘴唇在几下争执中,染上艳丽的红色,与那洁白的牙齿形成强烈的对比。
男人盯着那唇瓣,忽而伸出拇指狠狠碾磨过那柔软的双唇,温时星惊愕得停止了动作。
这还没完,温时星无助地看着男人的双眸,那原本盛满怒意的眼底被情欲渐渐转换。
突然,温时星感觉口中异物入侵。他立刻双瞳发颤,男人粗励的拇指竟伸进温时星嘴里。
“你……唔……”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温时星眼角渐渐发红,他的拇指像是把玩什么玩具般,摁压摩擦过那湿热的舌尖。
温时星从未有过这种经历,他整个人心脏砰砰直跳,仿佛下一秒就要飞出喉咙。
男人的双眸逐渐疯狂,直到发现温时星脸色越来越红,才注意到他此刻无法呼吸。
柳宗鹤良心发作,伸出拇指时还带着银丝。温时星得了呼吸,立刻大口喘息,胸膛剧烈起伏。
寂静的屋子里只有温时星急促的呼吸声,柳宗鹤的视线从温时星身上转到自己湿润的拇指上。
耳边隐隐传来心跳声,柳宗鹤摇摇头,怎么自己每次做这些事都跟鬼迷心窍般?
温时星耳根处仍然泛红,他捂着嘴不敢直视柳宗鹤。
不知怎的,柳宗鹤心里又一次升起怒火。
他是来找温时星麻烦的,不是过来调情的,自己怎么总是被这狐狸精搞迷心智?
柳宗鹤努力想起江醉的脸,下意识告诫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江醉,温时星不过空有一副皮囊惹得男人怜惜罢了。
他暗下眸子,想起那三个月的交易。他柳宗鹤岂有输的道理,况且对方还是这样一个心机,爱耍手段的人。
“既然你爱慕严臻,我也可为你牵线。”
男人狠下心,将自己思虑许久的计划脱口而出。他要把温时星尽快送走,好与江醉早日成亲。
床上缓过呼吸的温时星心中微震,他有些僵硬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严臻爱喝酒,尤其是他母亲做的桂花酿。虽然甚少听他提及儿女私情,不过见他颇为欣赏你,你努努力,大抵能做个侧房。”
柳宗鹤背过身,不去看温时星湿润的眼眸。一股脑地将自己所知的消息通通说出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温时星站起身,指尖发凉。
“意思就是,三个月后你若和严臻依旧保持这样的关系,我可以拜托他娶你。”
温时星原本红润的脸色唰得煞白,他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塞得他发疼,半天说不出话。
“你已经为我谋好下家了?”
男人转过脸,神情一如往日地漠然。
温时星鼓起勇气,抬脸迎接柳宗鹤的视线。男人那双眸子里竟空荡荡的,丝毫感情都没有。
“严臻会好好待你的,至少他可不嫌弃你成亲过。”
温时星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出这话,心底的温度随之渐渐流逝。他好像听到什么碎裂的声音,那些回忆的碎片全部化为利刃,通通将温时星那颗心割得千疮百孔。
这一个月来,他低眉顺眼,放下城主之子的身段,他不顾父亲的阻拦,只身来到这儿。
连那日柳宗鹤的生辰大典,温时星的父母也借口不来。
只有温时星自己知道,他舍弃了多少东西,才换来这没有结果的三个月。
不对,不是没有结果。
他爱慕了四年的男人,早就为自己准备了后路。
第二十六章 两个月
跳梁小丑,温时星总算明白自己是什么了。成为柳宗鹤承认的少夫人,他在妄想这件可笑的事。
9/59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