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柳宗鹤并不想接。他主动钻到温时星伞下,与他共撑一把伞。
温时星脸上立刻有些惊慌,他马上把手上的伞塞到柳宗鹤的手上,自己主动退到雨里。
柳宗鹤怔住了。
他看着温时星手忙脚乱的在雨中打开另一把伞,雨势很大,温时星手里的灯很快被熄灭了。
温时星开了另一把伞,雨打湿了他半片睡袍,纤长的睫毛上甚至挂了一小滴水珠。
就这么不想和自己撑同一把伞?
柳宗鹤脸色冷下来,看着温时星开了另一把伞后,神情显然缓和下来的模样。
温时星抬头,看见柳宗鹤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怎么……了?”话没说完,男人突然好像生气了般,一甩衣袖,避开温时星的问题,径直走回屋里。
温时星在原地站了几秒,他想起柳宗鹤刚刚衣衫不整的模样,想必是去找江醉了。
许是刚刚等得很久,脑子清醒许多。温时星不由得想起那阵雷声,男人如此急匆匆。
大概,江醉害怕打雷吧。
能让柳宗鹤从睡梦中条件反射般起身,兴许他爱得太深了。
温时星眼里的光像是那盏被熄灭的灯,彻底暗了下来。他的衣摆很快被雨水打湿,他紧了紧手上的伞。
是不是,真的要放弃了。温时星问自己,这样的感情,给自己三年,应该也是没有机会的。
第二十二章 红玉之争
天亮。温时星是被窗台的阳光给照醒的,他从桌上抬起头来,第一时间去看帘子里的男人,那床上已经空无一人。
温时星收回视线,唤来侍女简单梳妆后,走去大堂去夫人共用早膳。
“哎?你不是?……”刚出院子,温时星就看到徘徊在花园的严臻。
他背对着温时星,手上一如既往地把玩着折扇,今日严臻穿得似乎比之前见到的更为正式,浅金色长袍在其身上剪裁得体,腰上系了一条碧绿翡翠,全身散发着金钱的味道。
“少夫人,好久不见。”对方朝温时星作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说起来,距离上一次见确实很久了。温时星走上前,这才看到石桌上放着的一小袋美玉。
温时星定睛一看,布袋中多为白玉,纹路清晰,形状圆润,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却也不刺眼。
“夫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我这儿挑一些美玉宝石,你若是有兴趣,也可以看看。”
严臻将那布袋拿在手上,递到温时星面前。
“不必了,我眼拙也挑不出好东西。不过既然是你带来的,想必都是奇珍异宝。”
听了这话,男人忍不住轻笑,他伸指摩挲自己的下巴,故作思考状。
“少夫人一如既往般伶牙俐齿啊。”
难得被夸赞,温时星耳根都染上了红色,他朝严臻行个礼,准备离开。
对方却哎了一声,温时星朝他的动作看去,严臻正从布袋里拿出一块红玉。
“我觉得,红色与少夫人配极了。”
温时星微微一怔,刚接过那块红玉,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再配红色,现在也是云峰城的人,配饰应当是用白玉。”
二人视线集中在说话人身上。
柳宗鹤负手而立,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身后还跟着江醉。
温时星忍不住看向江醉,对方低着眉眼,但他细心地发现江醉今日没有佩剑。
“宗鹤说笑了,少夫人到底是红莲城出来的人,用上一块红玉也不过分吧?”
站在身后的江醉,看见柳宗鹤背着的手忽然握紧。
紧接着,柳宗鹤又发话了,“这红玉还是给我母亲挑吧。”
温时星这才听出柳宗鹤话里的刺,他手中握着的红玉突然像个烫手山芋,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样吧,下次你带些红玉来,我再细细挑。”温时星接着说话,见过手上的玉不着痕迹地放回布袋中。
严臻打开折扇,轻轻扇了几下,眼神直视着温时星,点头说好。
二人仿佛无视柳宗鹤般,在男人看来,这两个人在自己眼皮底下眉来眼去。
严臻带着东西离开花园。
气氛开始诡异起来,温时星朝柳宗鹤行了个礼,起身越过柳宗鹤时,手臂突然一紧。
“怎么……?嘶…”温时星刚想挣扎,手臂上的力量愈发加紧,痛得他倒吸一口气。
“你很有本事啊。”
温时星瞳孔微睁,他皱着眉想甩开对方的手。柳宗鹤却依旧死死地抓着,“不过是见了一次面,就把严臻那个花心公子迷得团团转了?”
这话说的,连柳宗鹤都没察觉到自己语气有多酸。
身后的江醉,脸色越来越惨白,他伸手扯了一把柳宗鹤。谁知,那男人却突然像发了狂的猛兽,用力甩开江醉的手。
猝不及防,江醉连退几步,整个人一屁股摔在石板路上。
此时纠缠的二人才停下动作,循声望去。
柳宗鹤这才收敛了眼中的怒意,迅速放开温时星的手,去扶江醉。
“我们走,好不好?”江醉没有起身,而是咬着嘴唇,眼里近乎哀求地望着柳宗鹤。
温时星愣在原地,他丝毫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咄咄逼人的江醉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般,这柳宗鹤居然舍得推他的心上人。
柳宗鹤低声应好,他扶起江醉,临走时却朝温时星抛了一个不寒而栗的眼神。
温时星独自在花园里站了许久,直到侍女提醒才缓过神。
用餐的地方不在大堂,而是夫人的院子。
温时星一边揉被掐青的手臂,一边走向院子里夫人。
夫人的院子很宽阔,桃树下有张容纳五人位置的石板桌,除此之外,还种植了许多温时星都叫不上名字的花花草草。
每次来这个院子,总是花香扑鼻,让人一阵心安。
陪夫人用餐的还有严臻,自打温时星走进视线以来,他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温时星身上,看他皱眉揉手臂的样子,大抵心里了然。
“星星,快来帮我选一选,这些玉啊个个都这么好看,我都看花眼了。”夫人一见温时星,总是笑得眼睛弯弯。
温时星坐到夫人身边,伸手摸了一把桌上零散放置的玉。
“夫人若是喜欢,都买了便罢。”
严臻看着对面的温时星,看他那双堪比白玉的手,落在一块块玉上。阳光找着温时星头上的发髻,参差不齐地落在其眼睫处。
“我看,红玉与少夫人很配。”严臻拿起刚刚那块红玉,重新递到温时星手边。
夫人眼睛都亮了,她先手接过,放在温时星身上比划几下。
“果然适合,这块我可一定要给我们星星。”
温时星哑然失笑,这严臻还真是商人心,一次又一次地推荐这块红玉。
也不知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既然是夫人的心意,我收了就是。”温时星站起身,任由夫人此刻就要将那红玉配在自己腰间。
严臻的目光紧紧锁在那道细腰处,看得出神了,竟也未发觉柳宗鹤的到来。
男人站在院子门口,他一眼就看到严臻的眼神。
与此同时,他也忍不住看向温时星平举手臂,宽袖下那道细腰。柳宗鹤的脑海里迅速浮现同房时的情景,自己大掌落在那白皙柔软的腰肢上。
严臻忽然移了视线,与柳宗鹤目光相撞。
二人皆是一愣,但柳宗鹤反应更快,他很好地收起眼里的欲火。而严臻在想什么,全然落入柳宗鹤的心里。
江醉站在柳宗鹤身后,看见严臻正看向自己这边,他不由自主地望向柳宗鹤。
这一望,江醉愣了。
这两个人在互相争什么?
第二十三章 学艺
“母亲,云峰城向来是用白玉,哪有用红玉的道理。”柳宗鹤缓缓走上前,嗓音低沉。
温时星不敢回头去看男人,只是任由夫人在腰侧系好后,撇着脸坐回原来的位置上。
“这红玉白玉又不是强制性的,怎么鹤儿现在如此古板了?”夫人嗔怪地看了一眼柳宗鹤。
男人握着拳头没有说话,只是视线直直地落在那细腰处碍眼的红玉。
“对了,你上次不是对制玉很感兴趣么?严臻那处好似有师傅教这门手艺的。”夫人欢喜地摸摸温时星那腰上的红玉,她突然想起前段时间温时星跟自己提过的事儿。
此话一出,严臻立刻扬起嘴角,“当然,不过既然是少夫人对这些感兴趣,那师傅可不能是平常的师傅。”
温时星只当他是打趣,眼眸如水波般,掠过一眼严臻,把严臻看得痴痴的。
“我只是好奇,真要学起来,我这样蠢笨,哪位师傅教得会?”说罢,温时星伸指拿了一小块马蹄糕塞进嘴里。
严臻看着那微囔的脸颊,只觉得可爱极了。
“那我这做师傅的,自诩比其他人有耐心得多。”
说完,众人皆是一愣。柳宗鹤端茶杯的手竟停滞在空中。
夫人反倒没多想,立刻接过话茬,“此话当真?我可听说了啊,你严臻手艺最好,若是要教,可得用心。”
严臻站起身,爽朗地笑了几声,白色折扇在他手里玩转地像一束花,他朝温时星作揖,正经又略带调皮道:“那可请少夫人多多指教了。”
这一来二回的,好似都把事情定下了般。温时星刚想拒绝,自己虽对制玉确实很感兴趣,但倘若要麻烦严臻,属实过意不去。
“我记得鹤儿也是随你爹学的吧?”夫人想起,小时候柳宗鹤除了学习文武以外,还跟着云峰城第一制玉者学习了这项技艺。
只不过严臻现在甚少制玉,大多时候,都是以商人身份活跃在众人视线里。
闻言,温时星突然又不想拒绝了。他想起那块被砸碎的白玉,兴许学了这门手艺,还有修复的可能性呢?
一直默不作声的柳宗鹤隔着茶杯,紧紧盯着温时星脸上的反应。他知道温时星性子胆小懦弱,让他跟着严臻学习,即便鼓起勇气去了,没多久也灰溜溜地回来。
片刻,温时星起身回礼。他温声道:“那便多麻烦你了。”
柳宗鹤感觉心里一震,有些发愣地看着温时星与严臻相视一笑的场面。
“制玉又不是儿戏,别是吃苦了几天就哭丧着脸不做了。”柳宗鹤话语里夹枪带棒,原本欢乐的气氛也因为这句话骤然尴尬。
见温时星的笑凝在脸上,夫人立刻捶打一下自家儿子,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呢,难得星星来府上有喜欢的事可以做了,还说出这些话来。
柳宗鹤却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何不妥,“还望你认真学习,别落个半途而废的好名声。”
语毕,柳宗鹤重重地放下手里的茶杯,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盯着男人怒气冲冲的背影,温时星的笑彻底失了温度。直到一把折扇突然扬至眼前,他回过头,严臻正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少夫人若是时间足,日日都可到我那处学习。不过嘛,少夫人身份特殊,不如我命人带齐工具来你府上,等需烧制时,我再带你去烧窑那边可好?”
严臻心细,事情都被考虑得面面周到,温时星苦笑一下,点点头。
“少夫人可不能苦着一张脸呀,既是喜欢的事情,又岂能让旁人左右了心情?”
说罢,夫人也点点头,她握着温时星的手,轻拍安慰。
道理温时星都懂,可柳宗鹤不管说什么,总是能入了他的心,并且久记难忘。
另一边,柳宗鹤步伐越来越快,无名火在他心里越烧越旺。
他准备回书房,却在转角被一个没长眼的侍女撞了一下。柳宗鹤像是找到什么发泄口般,立刻破口大骂。
“没长眼睛吗!你是哪个房的丫头,立刻给我滚出府!”
那侍女被吓得立刻哆哆嗦嗦下跪求饶,连身后的江醉都被发火的柳宗鹤吓得身躯一抖。
骂完不解气,柳宗鹤甚至还给那小侍女来了一脚,把人踹倒在地上。
那侍女刚来,哪见过这种阵仗,立刻哭得小脸通红,连连求饶。
“鹤儿,为何无故打骂下人?”书房里,走出一个男人。
他样貌与柳宗鹤极为相似,下巴处蓄着胡须。负手而立,即使年过半百,双目仍然清明,脊背挺直,气势不怒自威。
“父亲。”柳宗鹤稍稍收敛怒火,朝父亲作揖。
城主挥手让侍女退下,接着走到柳宗鹤身边,“鹤儿,你随我打仗多久了?”
“六年了。”
城主点点头,伸手抚过胡须处。他背对着柳宗鹤,虽无责备之言,却让在场的人都屏足呼吸,不敢妄言。
“你母亲为你谋婚事,自然选了品行兼优,家底优渥的人。”
柳宗鹤抬头,父亲甚少与他谈论婚姻之事,大多时候也是讲起如何攻略城池这样的事。
“温时星是个好孩儿,他的双亲亦是如此。我们与红莲世交,彼此交换资源,你的目光应该放长远一点。”
说着说着,父亲竟说出了咬牙切齿之意,他转过头指着江醉。
“这小小侍从,就蒙蔽你的格局?”
江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隐藏在身后的手紧紧攥着。一股被羞辱的感觉疯狂吞噬着他。
“男人家国为大,儿女私情若真绊住你的脚,也枉为我云峰城未来的城主。”
柳宗鹤身躯一震,看向父亲。关于继承这座城池,向来是父子间鲜少提及的话题。
父亲好战,打下一座又一座城池。假如这些城池在父亲退下后,还会听从自己的命令吗?
“红莲有位大将军,想必你听闻过。”城主收回停在江醉身上的手指,重新负手而立。
“程青寒?”
将军戎马,程青寒着银色盔甲,一匹棕须黑马,持长枪,在边疆打下多少个传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有程青寒在一天,无人敢犯红莲。你觉得,你与他相比,谁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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