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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男人(推理悬疑)——Persimmon

时间:2021-08-08 11:07:08  作者:Persimmon
  “我要走了,”岳夏衍起身向荀非雨略略鞠了一躬,“非雨哥……你也往前走吧,嘉树他……他们已经不在这里了。”
  ——
  ——
  雪球是一只粘人的小狗,看起来像只串子,长了张萨摩耶的脸,腿却像博美犬一样短。它将岳夏衍带回山下之后直接折返跑回了天狗身边,捡了个舒服的位置蜷在了天狗身边。它有一双干净的黑眼睛,用小舌头舔着天狗身上打结的毛,被荀非雨低吼一声也不跑,只是安静地摇着尾巴,用头拱动着荀非雨的前爪。
  离了岳夏衍自然不会有人再给它喂吃的,家养的狗不会捕猎的技术,没两天就饿得汪汪直叫。荀非雨被它嚷得不耐烦,叼起雪球想扔回山下去,牙齿刚咬住那小狗的后颈皮时却听到它欢快的叫声。你以为是去玩儿吗?荀非雨苦笑,又将雪球放下来,自己一头扎进了林地,不一会儿便叼了一只鲜血淋漓的兔子回来。
  可他没想到的是,回来时那只狗竟然吃着一堆狗粮,对他放下那只兔子一点儿兴趣没有。山林之中没有留下任何人的气味,这些狗粮的来源,荀非雨只能闭上眼苦笑,咽下喉头的血腥气:“……宗鸣。”
  山岚似乎向着这个方向汇聚,天狗却低吼一声:“不要过来。”
  雾气一瞬凝滞,雪球微微一呆,似乎有些戒备地看向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荀非雨的头发变长不少,银灰色的半长发垂到肩上,刘海也挡住了湛蓝的眼睛。当闻到这人身上的气味后,雪球绕着荀非雨周围小跑起来,结果却被男人一把提起来抱在了怀里。荀非雨低头摸着它已经有些脏乱的毛,叹了口气说:“到处跑,全身弄得稀脏……别动了,陪我去个地方。”
  荀非雨回头朝着那棵松树看了一眼,嘴角微微抽了抽,咬紧牙关向山下走去,直到见到那棵靠在平台边缘上的白桦,荀非雨才停下脚步。烧得火红的夕阳包裹在一片烟霭之中,仿佛这些雾都是太阳灼烧云层留下的残留物,一双浅灰的眼逐渐浮现,那个被雾气包裹的人形脚尖停在栏杆上,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两人保持着五米远的距离,荀非雨退后两步坐在台阶上,看似随意地翻找起裤兜,颤抖的手和慌乱的动作暴露出这个男人的紧张,他甚至已经忘了自己根本就没有带烟。这时一声轻响,雪球从荀非雨怀里蹦出去,跑到栏杆边叼回来一盒中华。荀非雨神情复杂地看着那包烟,眉尾一抽,一脚将烟盒踢飞回去,他冷冷看向灰雾中的人形,愤恨又悲伤地吼了一句:“滚开!别他妈做出一副施舍我的样子,我不需要!”
  宗鸣伸手抓住那盒烟,黯然坐在栏杆上,夹起一根轻轻啜了一口。他的眼神一直贴在荀非雨身上,却不知道应该怎样组织话语。按照人的想法,需要的时候提供适当的帮助,这就会得到一个好印象,但宗鸣并不清楚荀非雨为什么会如此生气,他只知道荀非雨似乎不想听到他的声音。可是有些话他不得不说:“荀非雨,你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能让宗鸣消失的方法,只有让他回应“爱”。可这天底下除了荀非雨,不会再有另一个人爱上宗鸣。
  “这是我的任务吗?”
  “……他们认为你应该这样做。”
  “……”
  “你的使命……”
  “我的使命?”
  “我的使命,就是变成一个笑话?”不甘的泪水在荀非雨眼眶中打转,他咬牙切齿地问,“当我不爱你的时候,你永远都不会爱我……不是吗?我给你多少,你就能回馈多少……你这叫退货,跟你自己爱不爱我没有关系!”
  “荀非雨……”
  “只要我思考,只要我渴望……你只会给我想象之内的东西,想象之外的,永远都不会有。”
  “……”
  “你只是欲望的具象,我受够了你的眼神!太冷了……太高了……你永远都在天上,我永远都是那个,跪下来乞求你爱我的人。我不要求你表达,我就永远得不到我想要的东西……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卑微?我……我……”
  他不过是想要得到一段能够抚平创痛的关系,一份普通,甚至是朴素的感情,而不是一段“既然你想我就给你”的关系。但无论荀非雨怎样努力,只要对象是宗鸣,这段关系的本质就不会改变——因为宗鸣永远无法成为人,他的行事逻辑永远遵从天道的规则,没有惊喜,没有意外,一切都将是水中倒影,朦胧映出自己渴望的样子。
  “我的寿命还有多久呢?”荀非雨突然问。
  宗鸣眯了眯眼睛,轻声说:“上千年,这是月赠予天狗的礼物。”
  “那用它的大部分,可以换一个愿望吗?”
  “……你不需要付出代价。”
  “……”
  荀非雨沉默半晌,摸着雪球的头,似是挣扎了好长一番时间,才缓缓开口说:“我活着的时候,你只能回应我的愿望。”
  消除宗鸣这个机制对世人的影响,除了让宗鸣消失,就只有这一种方法了。就像殷文一样,用自己的所有去置换一个优先级。公平除了让所有人都得到一样的权力,还可以让所有人都得不到。荀非雨惨淡地笑了,他站起身往山下走去,一字一顿地说:“而我……不会有任何愿望了,宗鸣,和我走吧。”
  “去什么地方?”
  “去一个……被所有人遗忘的地方。”
  迈出那一步,俗世的一切将于荀非雨再无关系,他也无法再与另一个人建立任何联系。再也不会有人靠近荀非雨,愿望也不会再传达到宗鸣那里,这对所有人是公平的,但似乎他自己早就被排除在人类之外了,也在这公平之外。可荀非雨的脚还是踩进了水洼之中,溅起一片脏污。
  浓雾逐渐包围了荀非雨的身影,不可触及的轮廓化作一双手,那双手抬了起来,无论如何也抱不上荀非雨颤抖的双肩。
 
 
第二百零七章 番外三 过云烟
  —
  川藏318公路一路往西开,到了新都桥再往里走,绕过理塘才能来到一片雪山之下的城镇。东汉时此处旧名为白狼国,现今归属于四川省甘孜州白玉县。川西地势高远,人稀地广,青碧的草原上只见牛羊,寻不见人的身影。县城背部的海子雪山阴面人迹罕至,偶有草原狼群出没,更显得此处万分寂寥。
  群狼栖息在一片被牧民遗弃的简易帐篷群中,奇怪的是那正中的建筑上居然立着一根天线。狼王毛色一片纯白,一双琥珀长眼熠熠生辉,它站在高崖之上,跃起衔住一只飞来的纸蝶。它衔着那只纸蝶一路小跑,经过数百个插有石牌的草堆,终于跑到了帐篷附近。绛红帐幔中传来一阵老旧电视的雪花声,狼王顶开厚重的帷幕,后背挨了一身雪。它低低呜咽一声,缓步挪到兽皮软榻上静卧着的男人身边,在他深褐色的右手中放下那枚纸蝶,接着用头蹭了蹭男人的手。
  “来了。”荀非雨睁开双眼,灰白的头发从肩上垂下来,已经落在了地上,他搂住那匹狼,缓缓扯出一个不太熟练的笑容,吐字也有些含糊,“我们出去跑两圈吧。”
  日色正好,云朵堆叠在天空上,投下一片阴影。正当夏季,高原上各色的花贴着地皮绽放,为首的银灰狼犬跑在前头,后面跟着一群小狼崽子,带动没过四足的草原翻出层层叠叠的浪。直至跑到雍错湖,白狼才停了下来,与天狗一同坐在浸没枯枝的水岸边,看日色在宝石般的湖泊中垂下一片粼粼倒影。岸边一棵枯树上扎满了纸蝴蝶,荀非雨变回人形,拉紧身上耷拉着的绛红袍子,靠在树干旁展开了这只白蝴蝶,里头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女声,她的声音带着点儿怯懦:“你好……天狗,这里是特监局联络员C1057号。”
  重建的妖监会从“妖鬼监督管理委会”更名为“特案监察局”,并入警察组织。沿袭自第一代总局长岳明漪的习惯,每年三月和八月会定期往海子雪山方向投送一只蝴蝶,询问天狗近况。上一个联络员荀非雨记得是个男人,这一次居然换成了一个女孩儿,听声音,年龄似乎也不到二十:“嗯……这才七月,你们不应该送蝴蝶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但这是您曾经的朋友拜托的事情……”
  “朋友?”
  “前特监局副局长孙梓先生病危了。”
  “……”
  “他……一生未婚,没有亲眷,只希望您能来北京送他一程。”
  沉默了好一会儿,荀非雨才应了声好。他抬手将蝴蝶扎入树枝之中,枯萎的树上仿佛扎满了送丧的纸钱。正当他想要往回走时,肩膀却被一双手扶住,宗鸣安静地站在荀非雨身后,低声说:“你这幅样子会吓到他们。”
  垂到地上的灰发,毫无打理痕迹的胡茬,人类的样貌连荀非雨自己也不太熟悉了。他只是偶尔才看一看那台老旧的电视,不过新闻也还是老样子,娱乐花边越来越多,明星的讣告似乎比英雄更受到关注。电视剧里的面孔他已经认不出来了,于是索性不看了,只是偶尔还需要一点声音,提醒自己不能忘记根本上的人性。原先带来的衣服也已经朽烂,现在身上所穿这件来自于一位绕山祈福的喇嘛,那人被群狼所围,得到荀非雨搭救后偶尔也来这里拜访,不过二十年前送来两身衣服和一串绿松石夹天珠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荀非雨低头盯着自己布满尘垢的手,闭上眼褪下自己的衣服,走入雍错湖中。冰凉的湖水浸没头顶,映出天幕的云影似乎笼罩到了自己身上。雾气掩盖着天狗赤裸的身形,与水同样冰凉的手捞起一缕长发,又轻又缓地搓洗着。荀非雨略一怔忡,浮出水面看着其中的倒影,轻声说:“我记得以前……好像也有人给我洗过头发。”
  太久了,那个人的面容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了,只有那模糊的轮廓和坚定的眼神,就像高原上格外明晰的月亮。宗鸣没有应答,琼枝在他手上凝成一把刀,将那枯草似的头发削去,他靠近荀非雨的正面,点点刮掉男人脸上的胡子,这才看清了荀非雨的模样:约莫三十多岁的面容,眼神却像是已经死去的人,了无生机。
  狼群静默地在湖边守着,荀非雨多年来都没有如此靠近过宗鸣,这时却缓缓抬起手,托住那张直至现在也模糊不清的脸:“很快,这世界上记得我的……就只有你了。”
  特监局创立第二年,岳夏衍因多器官衰竭而死;第十三年,程钧在狱中因肝癌去世;第二十年,岳明漪终于在医院迎来了痛苦的尽头。至于荀非雨的父母和长兄,也在那二十年中相继去世。唯一留下后代的白落梅,她的女儿也在一场火灾中因救人去世,年仅23岁。常世之中只剩下一个孙梓,他在北京孤独地活着,每年都借蝴蝶同荀非雨说说话。
  “你送走了多少人呢?”时隔多年,荀非雨第一次向宗鸣发问,“我似乎……开始理解你的孤独了。”
  宗鸣眼神微微一亮,只是摇了摇头:“不去想就会好一些。”
  放弃一切的感知,什么都不去参与,游离在这世界之外才能得到名为“麻木”的解脱。但这个方法对荀非雨来说不凑效,就算不与人接触,帐篷之前的草堆之中躺着的狼也是一代又一代地更迭着。现今的狼王是雪球的后代,它继承了雪球的白毛和忠诚,但它也不过短短二十年的寿命。从它们出生到死亡,荀非雨似乎已经看了无数次:“我……”他话音顿了顿,“算了,去北京吧。”
  六院的干部病房是单人间,门口守着十余位警卫。联络员C1057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她手头只有一张天狗几十年前拍摄的照片,此时她站在六院楼下,看到那一头银灰的头发立马眼前一亮,快步跑过去向那个男人伸出手:“你好先生,我是联络员C1057,名字是……”
  “我不需要知道你的名字,”荀非雨只觉得脖子上这条领带勒得让人窒息,他打断联络员的话,“带路,一句话也不要说。”
  不要制造声音,也不想识别气味。荀非雨放空一切感官,但几十年没有进过医院,消毒水味还是呛得刺鼻。警卫在看到联络员C1057的证件后一字退开,她侧身让荀非雨走进病房门,全身插管的孙梓躺在床上,身形比年轻时更加消瘦,眼睛似乎也看不太清了,只是听到那沉重的脚步声,终于抬起了耷拉的眼皮,沙哑地说:“非雨哥……你来了。”
  荀非雨沉默地拉开凳子,坐在病床旁边,他握住孙梓颤巍巍抬起来的左手,微微颔首。孙梓扯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戏谑地笑着说:“我这老不死的,谁也没想到啊……居然,活了91岁。”他咧开嘴露出牙床,“你看,一颗牙也没有了。后悔早些年没有,咳咳,养成好习惯,压力大就吃糖,喝酒……又是糖尿病,又是肝病,人这一病啊,就撑不下去了。”
  病来如山倒,他也等不到病去抽丝那一天了。荀非雨看着牙床上的烂疮,心中越来越阻滞,不待他说些什么,孙梓接着讲了下去:“可我还是想多活几年……非雨哥,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会那么孤独。我也想过,年轻的时候想过,要不要结婚,生个孩子,然后告诉他曾经有个人,有个为现在这种和平盛景牺牲了一切的人还孤独地活着,让他……代替我变成你和社会的纽带……”
  “你……还好没有这样做。”
  “是啊,我转念一想,那样的话你什么时候才能得到解脱?”
  “……”
  “你在北京,转了吗?看了吗?现在这社会,你觉得……它好一些了吗?”
  “好了很多。”
  “你没有去看吧。”孙梓平淡一笑,“它还是老样子,打掉一个大老虎,还会有下一个。没有宗先生,人类的欲望也不会停歇。偷窃、强奸、杀人……贪污、吸毒、卖淫,一个也没有少,有没有宗鸣,他们都一样,会那样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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