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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男人(推理悬疑)——Persimmon

时间:2021-08-08 11:07:08  作者:Persimmon
  下飞机后,荀非雨打车径直去到了预定好的酒店,前台将事先寄来的包裹交给了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并回答了荀非雨当时在网站上留下的问题:“我们中庭种植的树木叫凤凰花,是老板从云南买回来的,商品名叫红花楹……您是想要购买吗?”
  “嗯。”荀非雨的回答格外精简,他戴着厚重的口罩,声音也很闷,眼神只停留在手中的包裹上,“方便的话,能帮我问一句购买成树的途径吗?”
  “通州那边的种植基地就有。”
  “谢谢。”
  “不用,这是您的房卡和早餐券,祝您入住愉快。”
  “……嗯。”
  住了两天之后,种植基地的主人才回复说可以让荀非雨前去看一看。林地之中两棵纤弱的凤凰花树相互依偎,但也找不到第三棵了,主人解释说这种树生长在热带,在北京本就不好活,还热心询问荀非雨想要种植在什么位置。荀非雨仰视着殷红的花朵,良久才说:“树葬陵园。”
  “啊……”基地主人一瞬有些慌乱,“对不起,如果你急需……不是,我是说,我可以帮你去问问云南的途径。”
  “没关系。”荀非雨摆了摆手,笑容格外平淡,“老先生,你听到嘉树……会想起什么树?”
  “嘉树即美树,更是形容某人具有树木那种高洁的品质。”基地主人摸着下巴说,“松柏之质,干旱不死,潮湿不腐……”
  “松树……”
  “松竹梅。”
  “那一棵,就是吧?”
  遒劲有力的树枝,化作针尖似的叶片,阳光洒在它的身上,虽不耀眼,却似乎催发了松树之上淡淡的松香。荀非雨将这三株树买了下来,半个月后才等到树木符合移栽的条件。他带着一把铁铲,跟随搬运工人一同走到树葬陵园的高处,谢绝了对方帮忙的好意,低头一铲又一铲地挖坑。扬起的土迷了荀非雨的眼睛,他靠在坑底,将那三人旧物烧成的灰点点洒下,才将树根掩埋进去。
  手上磨出了血泡,他似乎也感觉不到痛楚,只是静静靠着那株松树坐下,望着没被完全遮盖的夜空点了根烟:“嘉树啊。”
  他看向那棵稍高的凤凰花,“霏霏,”又看向那棵矮一些的,“逝水妹子,”闭上双眼,这些人的模样还是历历在目,“我……好累啊。”
  人形异化为一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狼犬,沉静地蜷缩在树下,一动不动地躺着。同样寂静的月色照在那只狼犬身上,温柔的流光似乎想要抚平天狗心中的创伤,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唤醒它。不论天晴还是下雨,狼犬就在松树下蜷缩着,不喝水,也不进食,宛如一尊石像,想要在此处永远停留。可天狗那强韧的生命力并不会让他死去,这些不被所有人打扰的时间缓缓流淌,紧绷那根弦逐渐松开,足够荀非雨细想过往种种,他那颗混沌的心里究竟都藏了些什么——因为现在才是真的,真的可以放下雪芽,可以看向自己内心的时候。
  这颗心里曾经也有着属于程钧的位置,那是他的初恋,爱得笨拙,爱得自我奉献又自我感动,从未宣之于口。
  紧接着,他想挖出自己的心给宗鸣看看,告诉宗鸣这世界上至少还有一个人,是真心实意地相信宗鸣,他是真的被宗鸣所吸引。只可惜,当他听到宗鸣最后对殷文所说的话才明白,自己那时候的爱不过也只是自我感动,他只不过是折服于自身的欲望,只是爱上了一面镜子中的映照。那些稀薄的自我意识根本不足以称之为一个人,而自己的欲望将它补足,补足成一个虚妄的对象,到头来或许也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而将那颗心塞回荀非雨胸膛之中的人,才是谭嘉树。
  把心奉献给了别人,没了心的那具壳子,已经不能算是个人。那副肉躯倒在地上,任人以绝情鞭笞折磨,只把心脏托得高高的,眼睛还看着自己曾经爱过的人。可无论怎么保护,也难改对方眼中的轻贱和傲慢,因为这爱它爱得沉重又廉价。
  那双比月色更温柔的手将不再跳动的心脏放回了荀非雨的胸膛,以言语为线缝上皮肉大洞,似乎也将谭嘉树自己认真的神色缝了进去。荀非雨这时才有闲暇去想,他对谭嘉树的亲近,到底是出于月色对天狗的吸引,还是他眼中真切地看着谭嘉树这个人呢?可就算那十分里有九分都是本能,至少也有一分,绝对不止一分,是因为谭嘉树这个人。
  鲜明异常的人在月色中破碎后什么也没有留下,却好似变成一块块流光溢彩的碎片,包裹着荀非雨每时每刻的生活:大雨中的伞,昏暗中的灯,拂过发端的手,还有耳侧摩托车旁响彻的风声……到处都是那个人留下的痕迹,视觉、听觉、触觉,连嗅觉也不例外。
  那才是荀非雨人生中第一次接收到过的,相对正常的,关于爱的表达。他努力聆听,以学习的态度去听谭嘉树说的每一番话,打从心底里认可谭嘉树的观点,却从根本上无视了谭嘉树输出的对象,竟然是他自己。
  有如果的话……
  有如果的话。
  夜间落下的雨砸在狼犬身上,他勉强睁开眼睛,额头缓缓蹭着松树皲裂的树皮,千言万语在腹中累积,堆叠发酵渗出血腥的苦味,滑到嘴边只剩下一句痛苦的长叹:“谭嘉树……嘉树啊……嘉树……你应该,不喜欢我说如果吧……”
  可是他们之间向来都只有“如果”。
  如果能在年少时遇到的话。
  如果没有遇上宗鸣的话。
  如果他早一点意识到谭嘉树就是月灯的话。
  如果从前能拥有哪怕一瞬闲暇来整理感情的话。
  如果能把那句话说完,对着那个人,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这是对我的惩罚吧,可能……你也不会相信。”
  “我对你……不只是好友,不只是景仰……只有你在的时候我才,知道了什么是平等的感情。可是我学得太慢,意识也太迟钝了,表达的技巧……一概都不懂。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表述我的感觉……我的沉默,那是,那不是否认……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一开口就只剩下你不喜欢听的如果了。”
  要用爱情来描述谭嘉树给荀非雨带来的影响,实在是太浅薄,它具有大部分爱的要素,却不像爱情那么具有占有性。荀非雨看着谭嘉树,就像天狗看着月亮,月亮世间独有一份,不可复制也不能取代,可那份感情与性和厮守都没有关系。比情爱更高,更远,远到与世俗无关,远到以荀非雨那薄鄙的学识无法找到合适的词汇,来描述他们的关系。
  “我答应你的,你死的时候,会给你收尸,为你痛哭。”
  压抑到平静的声音逐渐变为悲泣:“可我比任何一个人都不想答应,我比他们,都更希望你活着。”
  风声也在嘶嚎,凤凰花树落下一地残红,天狗撞在树上痛哭:“我从你这里知道了怎么去爱人,怎么能……怎么敢!哪里来的脸用这种……被你补全的人格,去追求自己的爱?!”树干上被天狗撞出一片斑驳的血痕,“你不该是谁的垫脚石……你不该是我走到未来的梯子,你……可是,你,你没有等我。”
  “你怎么就……走得这么快啊。”
  ——
  ——
  当岳夏衍牵着一只小白狗走到树葬陵园入口时,脸颊的皮肤似乎觉察到一阵湿润的雾。小白狗缓步探着向前的道路,带领岳夏衍往天狗所在的方向走去。最后一役中岳夏衍彻底失去了自己的眼睛,休养后差不多大好了,但他也知道自己已经油尽灯枯,最后剩下那一点余光,也得发挥作用。
  风带来雨后泥土的馨香,荒草丛中天狗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岳夏衍知道那人察觉到自己来了,扶着凤凰花树坐下,也是一言不发。他闻到了松油的气味,通过触碰,自己扶着的树应当是凤凰花,那只骨瘦如柴的手触碰到鲜红的花朵,一红一白对比极为鲜明。冰蓝的眼看向那双无机质的青色瞳孔,看岳夏衍低头嗅了嗅花朵的味道,荀非雨方才抽咳一声:“谢谢你寄来的衣服。”
  “你选了松树啊。”
  “……”
  “嘉树小时候就抱怨过,说五神宫里种的都是些花里胡哨的树,好就好在长得漂亮,花也不香吧,还得好好护理着……松树很好,松树很像他。”
  “……”
  “非雨哥,你在这里待了快半个月了。”
  荀非雨没有数过日升日落的次数,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可是每一秒又是那么的煎熬。他闭上双眼,并没有回答岳夏衍的话,只感受着逐渐转暖的山风扫在身上,听林间鸟兽吵闹,这里实在是太静了,静到像是一座被人遗忘的坟场。
  “你知道为什么这样安静吗?”岳夏衍缓缓说道,“因为山下起雾了,如果不是雪球,我也找不到进来的路。”
  荀非雨诧异地睁开眼睛,只见那只叫雪球的小狗窝在了他的脚边,睁开一双淡色的圆眼冲自己吐着小舌头。岳夏衍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温水,从背包里摸出一小包狗粮喂雪球吃东西,一边喂一边说:“它似乎在西山湖边舔过你的血,变得很聪明……我几乎都要忘记你是天狗这件事,直到看见它我才想起来,我们还有没做完的事。”
  妖监会是否有存在的价值,从前岳夏衍心中并没有一个答案,但如今却已然清晰了。妖监会不该是一个独立于公权之外,享有特权和超然地位的组织,它的异化源自于九大家的故步自封,源于盲信所谓权威……但现在那些人已经不在了,对妖监会来说既是一个沉痛的结束,也可以说是一个崭新的开始。但横亘在其中的威胁显而易见,就是这萦绕在山林之间的浓雾。
  “你……还在思考吗?”荀非雨的声音格外沙哑,神情也格外倦怠,“我似乎已经……不能再想什么事情了。只要一睁开眼,就会想起逝水妹子的眼睛……你一开始,就知道她要这么做,对不对?”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
  “我知道……”
  “我只能接受……我必须要去接受,因为……让她不得不选择这个方式的原因,是因为我的无能。如果我能做得更好,那他们都不会以这样决绝的方式……可是我还能怎么样呢?”
  无能为力,短时间之内是绝对无法改变的,除非与魔鬼做交易。荀非雨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已经崩裂的心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创痛。什么都没有留下的世界里,哪里才是属于他的位置?或许他的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但荀非雨迈不出那一步,他只是低着头:“要做,要去做他们没有做完的事……”他苦笑一声,“我知道,我应该去找宗鸣。”
  甚至不用刻意去找,这浓雾就围绕在荀非雨身边,一直没有离开,但荀非雨已经丧失了迈出那一步的力量。能够限制宗鸣的只有感情,可要以感情去做除了爱之外的事情,当感情中掺杂了其他的目的,当荀非雨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剩下所谓的“爱”,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荀非雨怔然看着山下的雾,轻声说:“你听到宗鸣对殷文说的话了。”
  岳夏衍默然半晌,闭上双眼苦涩地说:“他真的,只是一面镜子。”
  你向他投射什么,他便会反馈什么。如果这在正常的关系之中,那就是双向的奔赴,可是双向的爱也各有不同。殷文视宗鸣为挚友,给予信任与理解,宗鸣所回馈出来的样貌就像是“你真的明白了”,“你真的理解了我”。可正确答案是什么呢?那个掩藏在浓雾中的人格正在以冰冷的眼神凝视这种映射,或是悲哀或是嘲笑地看着那人为自己而感动。这样的经历,与荀非雨爱上宗鸣时又有什么不同?
  “因为,我爱他,所以他表现出来的样子……”荀非雨有些哽咽,“让我认为他似乎,也爱上我了,让我以为我真的……我足够特殊。”
  可凝视是荀雪芽的愿望,亲近是宗鸣的固有属性,反馈也是镜子独有的特征……这一切的爱都来自荀非雨,他爱上的人只不过是他对宗鸣那份爱的具象。自我感动,独自表演,尽管在其中宗鸣那微薄的自我意识起到了些许反馈,可又有多少呢?因为我想你爱我,你才表现出爱,那你自己的想法究竟是怎样的?这是一种强迫,连带着那些看似美好的回忆,都让荀非雨感到恶心。
  “我爱他爱得最狂热的时候,原来他……一点都没有触动。”
  “……”
  “他只是像一面镜子一样在回应我。”
  “非雨哥……”
  “我觉得不是,我想相信他不是,可是……可是,我要怎么去辨别真假?”
  希望被爱,希望被看到,被珍视,这不过是全世界人最朴素的愿望之一,人人都会有,而只要影射出这些,荀非雨就会不断怀疑这份感情的来处,那到底是来自于荀非雨,还是来自于宗鸣呢?
  “我害怕看到那种眼神,”荀非雨含泪大笑,“表现得像是非常爱我……其实更看重别的,其实那只是我对他的爱。无论是他还是谭嘉树,不都是一样的吗?不觉得……这样对我,很残忍吗?到底谁才是工具……是我,是我啊!”
  岳夏衍第一次听到荀非雨说这么多话,一直沉默忍受一切的人终于哭嚎出声,悲切地控诉,可什么也无法改变。他侧头苦笑:“你知道殷文最后对我说的是什么吗?”
  “如果你爱我……”岳夏衍仰头深吸一口气,“那就爱这些人吧……爱这些,拥有我的一部分的人。我们都得不到答案,非雨哥……但我想自己去找一找答案。”
  想成为被万人景仰的人,想成为如同过去那个殷文一样的人,看看那样的人,是否会爱上一个普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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