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小私心让李橙有些为难,“王经理,其实我想去客房部,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分配到那里。”
经理觉得他这样好的形象去客房部有些浪费,但为自家酒店招纳贤才总是好的,“当然可以,好好干,签了合同就能当领班了。”
“谢谢经理。”能受到这样的重视,李橙非常感激,最重要的是一毕业就能享受领班的工资待遇,真的很不错。
今年是他在大学的最后一年,还有一个学期他就要毕业了。由于酒管专业的性质,他在大三的时候就开始实习,现在已经做满了一年。
去往员工更衣室的路上,会通过一条较窄的走廊,在这里他遇到了几位行政楼的外国客人。
不慌不忙地行了一个大方的避让礼,简单的和客人点头致意后,他又迈起步子。笔挺的西装裤挂在腰上,裤管随风摆动,雪白的衬衣塞进腰间,衬得身材更加的长挑。
打开柜门,他把换下来的衣服叠好,领结放在上面,换上了已经洗得掉色的衣服和一双干净的旧运动鞋。
之后他走进洗手间,把手洗干净,熟练地摘掉了左眼的美瞳。
镜子里的他,双眸异色。
贯穿伤不仅损伤了视力,还一度使得他的虹膜发炎,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左眼呈现一种突兀的浅棕色,和右眼的黑瞳仁呈现相当大的反差。为了掩藏自己的视力缺陷,他只好买了一副黑色美瞳,每次只戴一只,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今天是周末,下了早班,李橙坐公交回到了学校,恰好摄影社的社长给他打来了电话,让他去领新印好的影集。
“光你一人的作品就占了三分之一,你可得多买点给我们冲冲销量啊!”
“好好,我多买几本,这样也能留着送人。”
不过他又有几个人可以送呢?
李橙把五本铜版纸印刷的高清图集放在课桌上,翻到了自己的专栏,里面收录了他这几年所有的参数获奖作品。
被加大尺寸印在了首页的,是票数最高的一张《浪迹天涯》。图片上,两个男孩坐在出租车的后备箱里,迎着日出啃着面包,而最为震撼的是,出租车就停在一处断崖旁边,远处面是荒芜的群山。
这张照片确实有一些摆拍的成分在,是李橙借了一名旅友的相机架在远处定时拍摄的,那处断崖也不像看上去那么危险,全是视觉效果。
不过真正吸引大家的,更多的是对照片背后故事的无限遐想。
“我给你寄过去吧,你不是春节才放假么?”
“不着急,我放假去找你的时候再拿。”艾逸倘说完就挂掉了,因为控制台不让打私人电话。
艾逸倘早于他两年毕业,如今在铁路局工作,做信号检修和测试。他说这个虽然挣得也不多,但是比开出租轻松。李橙支持他,因为他深知没日没夜的拉活有多累。
放下手机,打开手机银行,李橙开始对自己这个月的花销做盘点。他已经换了一个新手机,原来的那个手机纵然百般不舍,但用了那么久也必须要淘汰了。
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安静得出奇,他把账本合上,抬头就看到了架子上的相框和几只小怪兽摆件。
最近已经不流行在书桌上摆照片了,但为了让宿舍——更准确地说是自己的这块地方有点温馨的感觉,他还是摆了一个。
好在室友们都知道他喜欢摄影,尤其喜欢人物照,就对照片上的人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好奇心。不过这张照片不是他自己拍的,是自己高考当天,一位报社记者在考场门口抢拍的。
他多希望时间就定格在那一刻,不要往后走下去,因为那之后的日子实在是太煎熬了。
……
临风市。
银河皇冠酒店宴会厅里,正在举办一场隆重的开业典礼。室内吊灯星光璀璨,佳肴美馔数不尽数,男士西装革履,女士裙衫飘逸。到场嘉宾有老有少,都是工商业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银河酒店行政总裁顾涛正在和一位优雅的金发女士喝着酒聊天,忽然身后的大门打开,走进来两个人。
为首的是银河的首席运营官兼任副总裁,众目睽睽之下,此人高视阔步,神色冷峻,一条高领黑色针织衫遮住他后颈的伤疤,脖子上挂着一条镶着蓝晶钻石的银色项链,跟在他身后的,是他的私人助理。
“顾总好,方夫人好。”朱凯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小臻啊,你们来了。”
顾涛一低头,看见了陆雪臻的胸口上挂着一只迷你雪橇犬的项链,给通体全黑的装扮点出一抹亮色。
“你这一来,把全场的老男人都给比下去了。”顾涛自我调侃道。
“开业大吉啊,臻!”方贝丽和他碰了个杯。
方贝丽是银河董事长的夫人,外籍人,喜欢中国文化,正在中国做旅游项目开发。
“谢谢,贝丽夫人的中文说的越来越好了。”
方夫人看到站在一旁的朱凯,说:“朱秘书今天没带女朋友来?”
朱凯支支吾吾地说:“她……她今天有事。”
方夫人瞟了他一眼说:“我看,是你们又吵架了吧。”
朱凯把酒杯还给服务生,惭愧的说:“方夫人料事如神呐。”
“那倒算不上,豆花儿给我发了消息。今天没有她,我只能自己度过这无聊的几小时。”
陆雪臻离开小散桌,走到嘉宾席位就坐,一路上,所有人都在和他打招呼,但他也只是微微点下头,没有任何表情。
一个是绷着脸的老板,一个是看起来非常活泼的助理,这幅场面实在是很有趣。
“老板,该吃药了吧。”朱凯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有六个分装盒子,装着六种药。
“什么叫‘该吃药了吧’?吃就是吃,不吃就是不吃,不要模棱两可。”
朱凯早就习惯了自家老板的古怪脾气,谁叫他在陆拓的时候就跟着他了呢?
他在陆雪臻旁边的位置的上坐好,把药盒和几支葡萄糖水一起放在手提包里——他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指不定哪天陆雪臻又犯病了。
四年前,他的老板出了一场严重的车祸,醒来后就性情大变,而且还出现了短期记忆缺失。
更为震惊的是,陆雪臻和家里,或者说和陆拓集团完全脱离了关系,被顾涛直接挖到了银河,亲手栽培,这无异于给陆拓地产在业界培养了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
走的时候陆雪臻把他也带了过去,这对朱凯来说并没有什么变化,无非是换了个地方拿钱,工作还是以前的工作,老板还是原来的老板,而且一个人的本性是不会轻易变的。
只是这些年来他的年轻老板一直有块严重的心病,除了他,金律师也知道,但是谁也不能说,因为这是陆雪臻的逆鳞,不想挨骂就不要提。
有人拍了拍陆雪臻的肩膀,陆雪臻一回头,看见来人是宋子熙。
“恭喜啊!陆总。”
“我还以为你来不了呢。”陆雪臻给她拉开旁边一张椅子,方便她坐进去。
“谢啦。刚下飞机,我发现好久不在国内生活,我都快不会用手机打车了。”
“你早点说我可以让朱凯去接你。”
“不用,小朱跟着你多累啊,别老给人派这些乱七八糟的活。我刚看你吃药呢,最近怎么样?”
“好多了,但是药不能停,老复发。”
“小朋友……还没找到?”宋子熙问。
“没,只知道他还在国内。”陆雪臻两腮的肌肉紧绷了一下,之后又缓缓放松。
宋子熙赶快转移话题,“金大律师也真够厉害,明一套暗一套,顶风作浪。”
“这点事都办不成,岂不是白混了。”陆雪臻摸摸胸前的小狗,黯然神伤,“你孩子上小学了吧。”
“是啊,在国外先读一年级,等我爸气全消了,就接回来,我老公也一起回来。”宋子熙的脸上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向往,陆雪臻非常羡慕。
“挺好。”
陆雪臻在四年前跳槽到了银河集团,直接入驻高层,加入银河的那一刻,他终于获得了自由,因为脱离他父亲掌控的唯一办法,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去和他父亲的势力抗衡,必要的时候采取压制。
银河是陆拓强劲的竞争对手之一,到了这个更广阔的平台,陆雪臻绝对有这个实力。
醒来后,他有段时间的确失去了部分的记忆,但很快就恢复了。不过他没有声张,趁着他爸放松警惕,他一口气了解了和陆拓的所有关系,在那之后,顾涛便闻讯主动联系了他。
在前年,陆雪臻凭借着自己的经验和独特的阅历,成功地从陆拓手下抢夺一块地皮,在临风市开发了这栋五星级高档酒店,他的出谋划策是这次成功的关键,这使他在银河名声大噪。
知名度越高,他就越难掩饰自己的出身。不论媒体怎么说他——年轻气盛也好、家族败类也罢,甚至是不孝子、异类,反正他已经没什么可在乎的了。说他疯狂一点也不为过,但外界的言论丝毫不影响他接着为银河效力。
顾涛走了过来坐在他对面,对着餐盘吃了起来。
“这海鲜不错,你们一会都尝尝啊。厨子是谁招的,我可得给他加奖金。”
“饭是外面订的,厨房还没起灶呢。”陆雪臻把双臂撑在椅子扶手上,一副慵懒的样子。
顾涛瞥了他一眼,“你瞧瞧你,开业典礼还这么萎靡。一会上台你可得说够十分钟啊,小朱给你辛辛苦苦写好了稿子,照着念都行啊。”
“都是些形式化的东西,屁用没有。等着看第一季度的利润吧。”
“你这脾气,傲娇。”
一桌子的人都听着他们这神仙对话,完全忘记了吃饭。
顾涛忽然意识到了就餐氛围的转变,“那个……我也用用你们年轻人的词儿,哈哈哈。”
顾涛今年六十多岁了,是陆雪臻的伯乐。从他那里,陆雪臻得到了从未有人给他的认可和成就感,于情于理,这人都是对自己有恩的。
第2章 平行线
陆拓集团总部公共会议室,陆柏诚从早上上班开始就屁股不离凳子地坐到晚餐时间,会议室乌烟瘴气,花花绿绿的外卖包装摆放在桌子上,大家的士气很低落。最近他们又莫名其妙地谈崩了一个居民区基础设施建设的项目,竞标的时候完全成了一个陪标的。
陆柏诚很不严谨地猜测,这件事和陆雪臻脱不了干系。如果真是这样,他弟这手可够黑的,而且还滴水不漏。
有时候他就在想,他和陆雪臻的关系永远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只要陆振华在世一天,只要他还属于陆拓的阵营,他们兄弟俩就一直会处于敌对的状态。他佩服陆雪臻,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敢保证脱离家族的势力后还能不能坐到现在的位置。
打开朋友圈,陆柏诚看到陆雪臻转发了一条银河皇冠酒店开业的照片,气得他烟都掉在地上,给地毯烫了一个小黑点。
这麻烦事以后还得有呢,陆雪臻你给我等着!
李橙随便穿了一身衣服,把自己围得严严实实的,这才走出了宿舍。放寒假了,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难得的自在。
坐车来到火车站,没一会,就见到了林莱。
“菜菜!”他冲他招了招手。
“哎呀,这北方可太冷了,冻手指头。”林莱只穿着一件夹克,幸好脚上穿着一双马丁靴,没漏脚脖子。
“又不穿衣服。”李橙接过行李箱,“带厚衣服么,赶紧换上吧。”
“喂,妈,你听见了吧,这里有一个比你还操心你儿子的。”林莱举着电话一通调侃。
李橙帮他拉行李箱,两人打车到酒店,办理好手续后,就拎包入住了。
“提前祝你春节快乐啊,橙哥!”林莱递给他一份礼物,李橙拆开一看,是一块简约风格的时尚手表。
“谢谢啊,这个很适合我。”李橙把它戴在手上试了试,然后又从自己的手提袋里拿出送给林莱和武自超的礼物。
“你自己织的?”林莱拿起一条蓬松柔软的宽条纹牛奶棉围巾,对着镜子围了起来。
“冬天你要是实在不想穿厚衣服,就裹上这条大围巾。我看现在学校里的学生都这么穿,围巾样式我照着网上织的,戴出去肯定不难看。”
“李橙你太懂我了!”林莱开始对着镜子开始摆拍,非要发个朋友圈特此纪念,“这要是在网上买,怎么着也得两三百,质量还没这个好。”
“你把我给武自超的帽子也带过去吧,上次十一放假,他来滨海我也没送他什么。”
“没问题。要不是他得上班,我们就一起来了,人多还热闹。”
房间里很暖和,李橙脱掉外套,坐在床上休息。
林莱打开行李箱收拾东西,一眼就看出李橙还穿着四年前的旧衣服。这衣服刚买来时既好看又时髦,但现在已经被洗得发旧,袖口和肘部都磨出了毛边。
林莱暗自叹了一口气。
每年一到暑假或寒假,他和武自超都会抽出几天来滨海找李橙玩。一方面是上了大专有很多闲工夫,另一方面,他们也是想来陪陪李橙,别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孤苦伶仃的。
“毕了业,你打算留在这里吗?”林莱问。
李橙点点头,说:“应该吧。”
林莱想着找点什么有意思的话题,灵光一现,打开手机好友列表,翻出陆雪臻的朋友圈,递给李橙。
“我一直没怎么关注他,你自己看吧,争取一次翻个够。”
李橙脱掉鞋趴在床上,迫不及待地翻了起来。内容不多,差不多半年才有两三条,所以很快就翻完了,看完一遍他又从头开始翻。
林莱看着李橙洗得发白的旧运动鞋,有些犹豫。为了打听李橙的下落,陆雪臻不止一次找过他,但是林莱答应过李橙替他保密,所以每次都假装不知道,嘴封得严严实实的。
当年他就隐约察觉出了两人的关系不一般,这个想法也从武自超那里得到了证实。他替李橙瞒了这么久,这点知情权还是应该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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