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李橙把手机还给他。
“不想见见他吗，都这么久了，那个陆老头不会再找你麻烦了吧？”
“我不知道，但目前只要我不出滨海市就是安全的。我不确定他对我是什么感情，但没有我，雪臻哥活得会轻松一些。”
“好吧，我知道了。”林莱认识的陆雪臻只活在朋友圈里，这人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
李橙带着林莱在学校里逛了一圈，之后就带他去购物广场，去特色景点，总之和林莱在一起就是买买买，拍拍拍，吃吃吃，李橙觉得和林莱在一起活得很实在。
“这些都是你拍的？”林莱一页页翻着摄影图集，“牛逼啊，我发现虽然照片的后期调整差了点，但你照出来的东西总是能抓住所有人的心，还吊别人胃口，你一波骚操作啊，直接弥补了你的短板。”
林莱讲话永远都是这个诙谐的口气，李橙呵呵呵地笑了起来，把林莱也逗乐了。
“这个我拿走两本。”林莱把图集放进行李箱，“我说这里就咱俩，以后你就别带美瞳了吧，怪难受的。”
“嗯，说的是。”
“我女朋友最近又被种草了一个新的牌子，她说那个颜色看着更自然，而且价格也便宜，你要链接吗？”
“昂，真是太谢谢她了。”
如果是在夏天，滨海是个绝佳的度假胜地，海边更是欢乐多多，但到了冬天，就成了旅游淡季。离除夕还有两天的时候，林莱走了，纵有万般不舍，李橙也得放人呐。
即将到来的离别给两人周身的空气都蒙上了一层忧伤的灰纱，林莱看着李橙慌张的眼神，在几秒钟内做出了一个决定，“要不你跟我回家吧，现在就走！你带没带身份证？能买票就行。”
“我……”
有那么一瞬间，李橙动心了，他也想回去看看，去骨灰堂看看老伯，回学校看看同学。
“好好考虑吧，都过去四年了，那死老头早该放过你了。”
是啊，可他不知道的是，陆雪臻是否还像以前那样在意着他呢？他的生活好不容易步入正轨，光是养活自己就很累了，他不想再奢求什么，因为他太惧怕期望后的失望了。
除夕一到，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陆柏诚过了个相当不痛快的年，陆雪臻到是给自己放了个大假，期间又被宋子熙夺命连环打电话催他去医院。
他这焦虑症又不是一两天就能好的，吃药只能是让症状减轻，根本治不好。
“别把自己逼太紧了。你觉得你自己达到理想的段位了吗？”
“瞧你这用词，和博文打游戏呢。”
“一局游戏好歹赢了就能结束，你这种情况就是要和顽固老头打持久战啊，革命本钱不能垮。”
挂掉电话，陆雪臻穿上拖鞋，走到二楼，轻轻地拧开门把手，就好像里面有人在睡觉一样。李橙曾经的房间没有大窗户，只有一扇小天窗。他打开灯，走过去坐在床边，双手撑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课桌。
以前他也曾经这样坐在床边，给李橙补英语。
李橙走后，整个房间他都没有动，所有的物品都原封不动的摆在那里。他能看出，柜子里少了一半衣服，一双鞋，他的收集品、小玩意、课本什么的基本都在这里，对了，李橙还拿走了一件自己叠放在柜子里的衬衫。
只要脑子一闲下来，他的心就揪着疼。
陆雪臻闭上眼睛，把自己缩起来躺在李橙小床上，脑海中默默描绘着他的轮廓。
他一个无依无靠的穷学生，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
他试了所有方法，就是找不到他，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踪迹。
手机号和社交账号都很容易换，能追踪的就只有身份证号，但是也没有任何的出行记录。
他托夏琳在公安机关的同学查找了他的档案，发现最后的记录就是在职高的最后一年，之后便是四年的空档。
他是不可能出国的，李橙英语不好，那记录肯定是伪造的，最有可能的就是留在国内，但肯定不在临风市。而且他一个人绝对完成不了所有的逃跑计划，一定有人暗中帮助，但这人到底是谁，他无从而知，嫌疑最大的就是林莱和武自超，其实李橙的同学里他也只认识这两位。
陆雪臻越想越难受，这个除夕注定又是个不眠之夜，每年的春节都说像是个周而复始的噩梦，别人的阖家欢乐有多幸福，他的独居生活就有多悲哀。
第3章 爱一场
春天一到，绿化科就开始加班加点忙个不停，酒店周身暗香扑鼻，花团锦簇，顿时鲜艳起来。
李橙在更衣室换好工作制服，戴好写有“李芮”二字的胸牌，整理好头发和领结，走到办公室准备参加班前会。
客房主管给每个人安排了早班客房工作，李橙准备好工作车，把布草和消耗品整齐地码放在上面，方便拿取。
客房服务员需要按照一定的顺序进行清理工作，先是客人主动要求打扫的房间，之后是VIP房，在之后是普通客房、走客房和空房。
李橙前往第一间件客人提出要求打扫的客房，敲了三下门，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但房内没有人应答。他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应答，很可能客人不在房内。他用万能钥匙打开房门，推开门的三分之一，发现客人穿着睡衣躺在地上，脸色煞白，一动不动。
“先生？！”见人没有反应，李橙赶紧拿起客房座机，一键拨通急救电话。
摸了摸人的鼻息，李橙松了口气。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什么异常，就守在门口，直到主管和几位医务人员抬着担架走了过来。
“把门锁好，注意保管客人的个人物品。”客房主管对他说。
“好。”
李橙稳稳地推着车，恢复状态继续他的工作，有条不紊地把每间客房都打扫的窗明几净。
客房主管尾随其后抽查了几间走客房的卫生情况，重点勘察马桶后面和灯罩。而后惊讶发现这名实习生果然像经理说的那样，学得快做得也好，舍得卖力气。
下午五点，李橙结束了他的工作。今天没有客人对他的服务表示不满，李橙一身轻松，交接完毕后，准备离开。
“哟，下班啦。”客房经理和他打招呼。
“傅经理，我明天学校有课，周六我再来上班。”
“好，去吧。”
大四旅管专业的学生们每周只有五上午有课，此时外教老师说着标准的英文授课，没有地方口音，因此难度还不算太大。
今天的课题是——优质服务需要充分授权。
“丽思卡尔顿酒店有一个规定，任何一名员工都有2000美元的额度去服务有需要的客人。正是因为这个授权，客房人员发现客人将护照落在房间时，可以立刻打车到机场，在客人出国前将护照交还。”
李橙在本子上写下几个关键词，其他的同学在平板电脑上用触控笔哒哒哒地写着。
外教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不过这也会滋生一个问题，怎样去避免员工滥用这笔钱呢？”
向大家提问后，老师从讲台走了下来，准备找个学生回答问题，教室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因为大家都不想被老师点到。
因为一只眼看不清的原因，李橙总是去前排占座，他刚一抬起头，就发现老师在看自己。
“Ray，你的观点呢？”
李橙放下笔，坐在座位上有些紧张。他在脑子里调用一些词儿，用简单的英文回答了问题。
“我认为可以要求员工在报销这笔费用时，将自己和客人之间发生的故事记录下来，同时在每天的晨会中和大家分享，这不仅会调动大家的积极性，也能给其他员工带来灵感。”
“这个注意很不错。”外教给予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之后又回到了讲台前。
下了课，几个室友约他去吃饭，他知道那家资助餐厅，一顿就两三百，价位太高，有点儿费钱。几位室友知道他是助学生，家庭贫困，邀请他去无非只是客套一下，不想冷落了这位室友。
李橙谢过，自己去食堂吃了午饭，然后独自回到了宿舍。
午休还是很必要的，躺在床上，即使宿舍没人，李橙也要拉上床帘，只有这样他才能获得一些安全感。
他伸手摸了摸那件藏在枕头下面的雪白衬衫，身上有些燥热。在被子里，李橙偷偷地把长裤褪到小腿，从床侧筐里抽了几张卫生纸，此时的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他闭着眼睛，靠着一点虚无的幻想抚慰着自己的身体。一阵窸窸窣窣后，他达到了临界点，鼻腔里发出一点欢愉的沉闷声音。发泄过后，他浑身放松下来，渐渐进入了梦乡。
今年五一放四天假，李橙只有一天需要上班，其他时间自由支配。
他在宿舍用了一整天时间修改论文，之前的论文已经被打回来一次，他希望这回可以一次通过。
他们院里的导师非常刁钻，根本无法摸清她的喜好，同学们一片怨声载道。其实不光是老师，连大学的课程有时也很鸡肋，幸好他习惯于自学，成绩还能见人。
临风市银河集团总部大厦的办公室里，陆雪臻坐在办公桌前，和几个部门经理在开一个线上会议。会议的目标是针对即将到来六一儿童节，策划新的消费点。
“我们的广告类型包括旅游票务等APP的开屏广告，电影结尾logo曝光，还有媒体应用里的视频推荐广告，主要推荐的就是住店亲子套餐和假日嘉年华。”营销部的经理汇报。
“行，就这么办吧。”陆雪臻抬头看了一眼电脑中的画面，又低下头。
“陆总，滨海基建那边说土地的实际情况和预想的不符，没法按照图纸上的施工，我们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是海边那块儿文娱建筑用地？”
“是，计划开发综合购物中心，前年七月您经手的大项目。”
“哦。这样，你把资料打包发给我，我来处理吧。”
这种不在眼皮子底下工程就是麻烦，陆雪臻心想。他估计这次得出趟远门，毕竟是他经手的极为重要的项目，遇到这样易生变故的情况得他亲自上阵。
合上电脑，陆雪臻把朱凯叫了进来。
“我的行程排到哪天了？我要去滨海出差。”朱凯刚从厕所回来，正赶上陆雪臻叫他，所以他什么也没带就进来了。
“大概是五一节后……”刚说出这几个字，就看见陆雪臻皱着个眉头瞪着自己，好吧，差点忘记他非常讨厌这种模棱两可的语气。
“我去拿一下我的平板。”
朱凯嗖地一下飞了出去，很快又嗖地一下窜到了陆雪臻的面前。
“五月十一号就可以出发，十号要去趟医院。对了，老板你的药快吃完了。”
“行，就订十一号的票，你去忙吧。”
艾逸倘给李橙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坐上高铁在前往滨海的路上。
“你干嘛不提前说一声，一号我要上班，不能去火车站接你。”
“我可没说要你接。我住酒店，要不你在你们酒店给我订间房吧，这样还方便。”
“你确定？这里最普通的也得四百多一晚，你看看网上买会不会便宜些？”
“又不是你花钱，操那么多心。”艾逸倘挂掉了打电话。
有人来看他，李橙还是很开心的。如果这世上还有人惦记着他，那么他就不是孤单一人。
每当李橙和朋友聚在一起，他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的疏离感都会烟消云散，心里也不再空荡荡的。他的朋友虽然不多，但他们对自己都很好，有困难的时候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自己何其有幸能遇到这样好的人呢。
艾逸倘依旧是那个痞痞的德行，不过李橙对此倒是习惯得很，甚至觉得这样也挺好的。直爽又干脆，外表粗糙内心细腻，偶尔讽刺别人一下也无伤大雅，尤其是当街和别人叫板的时候，李橙觉得还有点帅。
四年前，李橙和艾逸倘开着一辆出租车，沿着海岸线跑了一个多月，从那以后，两人的关系就不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而四年中两人的你来我往更是加深了他们之间的牵绊。
艾逸倘和李橙在步行街溜达，决定着晚上去吃哪家餐厅，他目光散漫，低下头瞥见了什么。
“你就不能换一双鞋？”
李橙低头看着自己的运动鞋，可除了有点旧，没什么奇怪的啊。
艾逸倘突然蹲下去，把手往脚后跟一塞，轻松容纳两根手指。
“哎呀，好多人都看着呢，你干什么？”李橙赶紧扯着他的胳膊，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又垫了鞋垫和足跟贴？”
李橙翻了个白眼，说：“穿着挺舒服的，倒是你，老关注我的鞋干什么？”
“走吧，咱们去商场。”
“你不是说没意思么？”
“给你挑双鞋去，现场试穿，别老从网上买便宜货。”
“没必要，我宿舍还有一双新的，明天就换上行吧。”李橙有点不耐烦，艾逸倘老是一副自作主张的派头，从来都忽略别人的感受。
“有新的干嘛不穿，之前你去见那个姓陆的还找我借衣服，怎么每次见我都穿得破破烂烂的？”
“你！……我愿意这么穿，你管得着吗？”李橙的自尊心受了伤，可他又能说什么，他这样子确实不好看，“我刚还完助学贷款，金律师那一万我还没攒齐呢。”
李橙用那双清秀的眉眼毫无杀伤力地瞪了艾逸倘一下，坚持了不到两秒钟，便转身往一个岔路口走。
艾逸倘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毫不留情地撕破了李橙最后那一点伪装，他没有恶意，只是从小到大没轻没重惯了，这张嘴的臭毛病一时半会儿也改不掉。
反正话已经说出口了，没法往回收。
“对不起，我忘了你还得还贷款。”
他真的完全忘记了这件事，艾逸倘把李橙的肩膀扭过来，看到他眼圈红红的。
“你……”
艾逸倘忽然有点讨厌自己这张嘴了，他面前的这个人不是那些衣食无忧的小混混，而是一个只能靠自己养活自己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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