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孟多从袋子里拿点这里的人都没见过的东西放到店里卖,平常孟多去的最多的铺子也是瀚物阁,闲来无事的时候摆弄摆弄稀奇的东西也很有趣,甚至他还让瀚物阁里的伙计留意有没有人卖鹿时应的裸图。
正元节开始的几天,他就从自己的袋子里摸出了一套澳洲风景杂志,上面有孟多曾待过的原野,还有他的同类短尾袋鼠的照片,孟多翻了几页,发现他只是有些怀念坐在安树树下吃叶子,除此之外也并没有太想回到澳洲。
第十八章 去新的地方听曲
鹿时应偶然遇见这本在瀚物阁里也很独特的书,立刻花了大价钱买了下来,他在书上看到和孟老爷很相似的动物,又听说是孟多自己把书拿来卖的,就觉得,孟老爷真是一只独特奇妙的动物,丝毫不怕自己的身份暴露。
正元节的前一天,孟多从早上开始就在孟府的铺子进行最后一次清点货物,巡视各家店铺的准备情况,瀚物阁的伙计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说:“胡老板来阁里了,想要见您。”
孟多坐在柜前翻阅账本,头也不抬的说:“不见,就说我忙。”
伙计说:“他说今天一定要见到您,还带了打手。”
孟多从账本上抬起头,看见了伙计隐隐泛青紫的唇角。
瀚物阁在十里街最热闹的一段,孟多沉着脸踏入阁子里,掌柜的连忙从柜台后面绕出来,说:“您来了。”
孟多坐下来,端起伙计送来的茶,垂着眼,慢条斯理的撇去浮沫,好似没看见正站在他对面的胡老板。
胡老板久经商场,也听过孟老爷的名声,但并不以为意,尤其是身后还有四个人高马大的打手。
胡老板说:“孟老弟,老哥今日来是有些话想说。”
孟多这才抬起眼,面无表情的问伙计:“脸上的伤是他们打得?”
伙计畏畏缩缩不敢开口。
胡老板说:“下人推了一下而已,不是有心的。”
孟多的唇角弯了一下,“胡老板和孟某是第一次见,就当你不知道孟某的脾气。”他唤身后的小厮,说:“阿洛,去让胡老板了解了解,省的以后再出这种事闹的大家都不愉快。”
阿洛挽起袖子朝胡老板走过来,胡老板往后退,说:“孟老弟这是什么意思?”
孟多没有说话,胡老板于是也冷笑一番,招手让身后的四个打手上前。
瀚物阁里的动静传到外面,立刻引来了看热闹的百姓在门口围了一圈,阁里空间不小,但是两旁堆了许多明日要出售的货物,打斗难免磕磕碰碰,没几下就摔碎了几只昂贵的青瓷瓶,撕烂几张上好牛皮,弄坏了几件稀奇品。
胡老板暗中觉得很爽,连手下的人被打成鼻青脸肿,灰头土脸的溜了回来,胡老板的心情也依旧很好,说:“下人无礼,孟老弟教训教训也是应该,我们来谈正事吧?”
孟多说:“正事先往后放,掌柜的,去把账本拿过来,算算胡老板的人弄坏的东西市值多少。”
胡老板做的也是典当生意,正为瀚物阁的损失沾沾自喜,听了孟多的话,两撇胡须气的顿时竖了起来,“孟老弟,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讲,贵店的东西分明是你家下人不长眼。”
孟多说:“到底是谁家下人不长眼,台下的百姓可看的一清二楚。”孟多捡了架子上的一柄金丝锦扇,轻轻摇一摇,对阁外看热闹的百姓说:“诸位说对吗。”
看热闹的百姓不嫌事大,七嘴八舌的讨论,很快就有人讨论出了结果,“人家下人衣衫整洁,你家下人身上还有碎花瓶的沫沫,到底谁弄坏的,一看不就看出来了。”
“你家下人身手不行,砸到人家店里的花瓶,我看的真真的。”
“就是,大家都看见是你家的人弄坏的。”
孟多将账本往前一送:“胡老板,付账吧。”
胡老板在典当一行做了许多年的生意,也仗着有钱耍过流浪,但流氓遇流氓,看谁更流氓,就这么载到了孟多的手里,他岂会甘心,胡老板吹胡子瞪眼:“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让让,让让。”几名官差分开人群走了过来,“出什么事了?明日就是正元节,谁敢闹事,一概带走。”
阿洛说:“差大人,这位胡老板弄坏了我家的东西却不肯赔钱。”
官差瞪向胡老板,胡老板的心里重重一跳,但想到自己这些年向官府打点的钱,又放下了心,说:“是孟老板讹诈。”
官差看向孟多,孟多平静的说:“不如都带走审问吧。”
胡老板听了孟多的话,这就急了,明日就是正元节,一年来财源滚滚往里进的日子,如果这时主子不在家坐镇,岂不要少挣许多钱,胡老板咬了咬牙,瞪着平静的孟多和气势汹汹的官差,只好憋了一口恶气,接过账本让下人去付钱了,胡老板指着孟多,手指点了点,“孟老弟好手段,在下记住了。”往门外走。
“等等”,孟多说。
胡老板转头,孟多说:“谁是你兄弟?”
胡老板一噎:“好好好,不愧是孟老爷。”用力把手背到身后,带着下人走了。
门口看热闹的百姓三三两两叫好,官差说:“都没事干了?”人群便鸟兽散了。
等人走之后,孟多说:“阿洛。”
阿洛应了一声,在不会被任何人看到的角度把金叶子塞进了官差大人的手里。
孟多冲他们拱手:“走好。”
几名官差满脸笑容:“孟老板有事只管叫我们。”
贿赂官差这件事上,胡老板会,孟多更会。
第二日天方才刚刚亮,城门外来自四面八方的商队涌入京都,人山人海,熙熙攘攘,从宣德东楼到皇城西脚下,自十里流烟河畔到南陌巷子,人声琴声叫卖声声声入耳,黄金白银络绎不绝。
别家的铺子里东家忙的脚不沾地,孟多却是很闲,端着一碗浇了花蜜的清凉粉坐在八仙楼靠窗的位置慢悠悠的吃,听坐在桌对面的钟齐雁说话。
章礼江看见孟多的时候已经快走到了八仙楼,但碍于身边的人,没有出声打招呼。
孟多站得高看得远,早就注意到了这一行人——鹿时应衣如白雪,很是打眼。鹿时应的身边还有一人,公子哥模样打扮,衣着华贵,神色倨傲,身边的其他人若有若无将此人护在中央,孟多稍一回想就想到了,这是太子,上次在皇宫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
章礼江向孟多挤眉弄眼,眼珠子撇撇身边的公子哥,孟多笑了笑,理解了他的意思,章小侯爷日日流连烟花之地,终于被章老侯爷拉去陪要客了。
“是国师。”钟齐雁顺着孟多的目光往下看,“我去请他上来。”
孟多说:“不必。”
“国师应该也是出来游玩,我们同他一起岂不是正好。”钟齐雁又要起身。
孟多只好同他说:“国师身旁还有他人,此人你邀不动。”
钟齐雁伸头看:“什么人?能比国师还尊贵?”
如果孟多不是喜欢钟齐雁,一定会伸手敲他一脑瓜子,读书人把书都读傻了。但孟多偏偏就喜欢他,看钟齐雁时就带了一层纱,过滤掉不好的,留下了的都是欢喜,孟多耐心的说:“如果我没猜错,那是当朝太子。”
钟齐雁顿时瞪大了眼。
鹿时应一行人走入八仙楼,在小二的招呼下上了二楼,进入包间里。钟齐雁从关上的门上收回目光,脸上还带着吃惊:“你怎么知道?”
“皇上寿辰上见过。”
钟齐雁说:“那日我根本没敢抬头看。”
孟多把钟齐雁的清凉粉往前推,“还吃吗?不吃的话我们上燕鱼舫听曲。”
燕鱼舫是一艘雕花朱红的三层游舫,沿着大运河的流烟河畔行驶,途径三千烟柳,二十四桥,四十八寺,一步一景堪称一绝。
钟齐雁说:“不在这里听了?”
孟多嗯了一声:“燕鱼舫最近出了新的曲子。”
鹿时应找了借口从包间出来,孟多和钟齐雁刚好踏出八仙楼的门,并肩走进熙攘的人群。
作者有话要说:
暗恋就是你一句话我记很多年,你一笑我高兴很多天。
第十九章 乐善好施
燕鱼舫里丝竹声声,悦儿的歌声从游舫的檐角飞出,在大船劈开运河的水流声里回荡,河里的鱼虾跳出水面嬉戏,曼妙的姑娘站了两排,轻纱薄衣金线罗绮香粉阵阵。
钟齐雁问:“没有其他客人?”
偌大的游舫竟只有他们在听曲。
轻纱幔帐中,孟多趴在软塌上,睡眼惺忪,说:“我不想被其他人打扰。”
从船上往河畔看,人潮涌动,在静处看人间热闹,别有一番滋味。
钟齐雁说:“金迷纸醉浮华梦,色竭人衰一场空,年华易逝终须悔,代代犹叹落暮中。”
孟多看了他片刻,坐起身来,说:“你如果不喜欢我铺张浪费可以直说。”
钟齐雁挠挠头:“我只是有感而发,我自然知晓你是为了为兄。”
孟多瞥他一眼:“谁说是为了你,我是为了自己舒坦。”
钟齐雁一乐,凑过去说:“为兄是觉得经商辛苦,才不想你花钱大手大脚。”
孟多的唇角这才有了笑意:“放心吧,不辛苦,你若高兴了,我做什么都愿意。”
“孟老爷。”游舫的王老板走了过来,似乎有话要说。
孟多让曲子停了,说:“什么事?”
王老板道:“从岸上来了一艘客船,已经到游舫边上了。”他将声音压低一些,说:“船上有位达官贵人想包下燕鱼舫。”
孟多说:“没告诉他今日不待客吗。”
王老板说:“说了,但说是大人物。”他神色犹豫,“...朝廷的人...还已经到了。”
钟齐雁在一旁问:“阿多,何事?”
“不必担心。”孟多站起来,对王老板说:“我随你一道看看。”
燕鱼舫雕栏玉砌,红转绿瓦,抬头张望,船身如蛟龙富丽堂皇,第三层的空中楼阁红纱帐暖,香粉淡淡,极是奢侈。
章礼江欣赏了一会儿,说:“听闻燕鱼舫两个月前换了新的主子,整只游舫从头到脚都重新雕漆了一番,往日它在大运河上还不觉得,今日离近了看,果然是琼楼玉宇、云中楼阁,就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大手笔,眼光也好。”
孟多正好从朱红楼梯上走下来,听见这一句,说:“多谢章小侯爷美誉。”
章礼江扭头,眼睛睁大了一些,似乎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理所应当,相识这么久了还是被孟多的奢侈噎了一下,七分赞赏三分妒忌的说:“不愧是孟老爷。”
孟多对太子只有一面之缘,太子在宫中却听了不少京城第一巨贾孟老爷的轶事,上次寿诞中他自持清高等着孟多与他攀谈,却没料到孟老爷对达官权贵一概不感兴趣,连酒都没有上前敬一盏,纵然当时孟多在寿宴上助他一臂,太子心里仍旧不太痛快。
后来又听说孟多几次出入二皇子府,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太子便觉得此人城府深心机重,实属商人狡诈,两头都不得罪的墙头草。
孟多没看太子也没看鹿时应,对章礼江说:“章小侯爷,多日不见,要知道是你,我早就下船迎接了,你想来燕鱼舫怎不提前和我说声,今日真是不凑巧,孟某正在此处宴客,可无法招待你。”
章礼江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脸色不善的太子:“如果不便的话......”
钟齐雁小跑过来,说:“草民、草民参加太子。”
钟齐雁既然行了礼,孟多也无法再装自己没认出来,潦草的跟着钟齐雁行了礼,站在一旁不说话。
钟齐雁没注意到孟多,笑着对太子说:“楼上备了宴席,还请殿下赏脸。”
太子说:“孟老爷正在待客,本殿下不好前去打扰。”
鹿时应看了眼孟多。
钟齐雁说:“只有草民一人,还请殿下屈尊纡贵。”
太子嗯了一声跟着钟齐雁走上楼梯,孟多不想抚了钟齐雁的面子,只好抿起了唇。
鹿时应故意落了一步,与走在最后的孟多同齐,低声说:“抱歉,我不知晓你在此处,我会寻个借口让太子快些离开。”
孟多只是有点气钟齐雁不懂他的心思,但这与鹿时应无关,鹿时应不用为任何人向孟多道歉。
自八仙楼那日,他们已有好几日未见,但偶然夜半梦醒十分,身体冲动时孟多还是会想起鹿时应,鹿时应的手、鹿时应的脸、鹿时应的气味,鹿时应的一切都让孟老爷食髓知味。
夜深人静的时候,孟多一个人躺在床上时偶尔会龌龊的想:鹿时应为何是这个样子?看起来很好日的样子。即便孟多心里放着钟齐雁,但一点也不妨碍他下流的想一想。
与前面的人拉开了一段距离后,孟多抓住鹿时应的手往游舫二层走去,随手推开一扇门,把鹿时应带了进去。
钟齐雁与太子在酒席前等了一会儿,王老板上来对他们说孟老爷和国师大人有事相商,让诸位贵客不必等他们,请先开席。
太子闻言脸更黑了,钟齐雁对太子赔笑,章礼江端起酒杯乐呵呵说:“既然这样,就不等他们了,钟公子,听闻燕鱼舫出了几首新曲子,太子正好有兴致。”
钟齐雁顺着章礼江的话下坡,连忙令人重新奏乐。
章礼江陪着太子喝酒谈天,余光看见想插话却插不上的钟公子,不由得心里一叹,孟老爷经商的眼光绝妙,看人的眼光却委实一般,也不知这位钟公子究竟是哪里好,值得孟多挥金如土穷奢极侈。
倒也不是钟齐雁哪里不好,只是普普通通一书生,章礼江私以为钟齐雁是配不上孟多的,但总归人家喜欢,他也没法多说。
章礼江品着佳酿,欣赏着茫茫河面层层波浪,猜不出孟老爷要和鹿大人在商量什么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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