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太年轻了,尽管比起绝大部分同龄人已经算得上是能力出众, 但在司朝歌的面前却依然不够看的。
本以为这次可以真正意义上的摆脱对方的控制, 可没想到最后还是栽进了自己的父亲亲手给他挖的坑里。
想象中的惩罚和惨烈的后果并没有降临到司曜的身上, 司朝歌和对待从前他的无数次反抗一样——重重拿起又轻轻落下。
仿佛这就是他们父子间的一个游戏, 幼狼需要打败狼王才算是真正的成年, 司曜和司朝歌之间也是这样的局面。
司朝歌甚至会在司曜一次次失败过后满是嘲讽地同他进行复盘,通常是没有夸赞的,只是言简意赅地告诉他这回的做法蠢在了哪里。
“听说你最近养了个小玩意?”
“不错, 好好玩吧,享受生活, 废物和废物之间就是这般的惺惺相惜。”
司朝歌说话时轻蔑的语气还在司曜的脑内不断回响,随着一声“叮”, 大门的密码锁打开了。
客厅的主照明灯是关着的,只开了墙角的光线柔和的射灯, 等他回家的人已经斜靠在沙发扶手上睡着了,敞着的书本滑落到了地毯上, 对方白嫩泛着一圈粉红的指尖虚浮的点在纸张上,大概是被他关门的声音惊扰, 无意识的颤抖了两下。
对了,自己现在也是有人等的人了,司曜心里想着, 眉宇间的阴霾也散去了几分。
他轻轻走到沙发旁,犹豫了几秒是抱对方回去还是直接拿条毯子过来凑合一下。
可就在他思考的这一小会的工夫,本就颠沛流离惯了还没改过来浅眠的毛病的小Omega却睁开了眼。
刚睡醒对方的表情还有些懵懂,半天才恢复清明认出眼前的人是谁,紧接着他便露出了欢喜的表情:“司曜你回来啦,我饿了。”
心里才升起那点温情的司曜瞬间被这句话给噎住了,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他照着对方挺翘的鼻尖就弹了一下:“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嗯?”
跟司曜已经相处了大半年,完全登堂入室且摸透了对方性格的少年有恃无恐,捏着他的西装袖口就笑着撒娇,小虎牙给他明艳漂亮的五官更是添了几分灵动:“想喝鱼片粥。”
被迫好脾气的司总在坐在餐桌前看着对面一边看书一边吃的香甜的小Omega,实在有些无奈。
别人家里养着的,不管是小情人还是老婆,那必定都是贤惠又听话,怎么到自己这里就捡回来了个打不得骂不得只有好吃好喝供着才会对人说说好话撒撒娇的祖宗呢。
其实对方刚来的时候也是处处谨慎乖巧,不仅会主动承担家务和三餐,就连躺在房间的床上都小心翼翼的,大概是生活一直颠簸,又总有不怀好意的人接近使得小Omega有些敏感。
不过,也不知道是该夸他适应能力强呢,还是感慨一下司曜的人品实在太值得信任。
前前后后才刚大半年,两人的家庭地位就来了个两极反转。
这个未成年的小东西着实是很会寻找人性的弱点,很懂得索取的分寸,也很会拿捏人。
职场失意又刚大半夜亲自下完厨的司曜,还没来得及进一步感叹自己命看起来着实不怎么金贵,一勺子热气腾腾的粥就递到了他的嘴边。
“你也吃。”少年头都不抬一下,眼睛直直地盯着面前的书本,手却伸到了司曜的面前,像是对这种场面早就轻车熟路了一般。
原本没什么胃口的司曜倒是被对方唤起了几分饥饿感,对于小Omega接下来喂过来的粥都照单全收了,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几乎没有交流的吃了顿安逸的夜宵。
眼看食物见了底,被忽略了一晚上的司曜倒是有力气刷刷存在感了,他轻咳一声后问道:“等我等到这么晚?”
谁知道少年听了这话后竟像是翻了个白眼,只不过动作实在太快,快到司曜都以为是自己最近接连加班产生了什么幻觉。
“没,明天要考试,要复习。”说完他抬头朝司曜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当然,也等你。”
司曜非常好哄,有了后半句就可以自动忽略前半句的信息,但作为对方现在名义上的监护人还是要关心一下学业问题的:“你真的要直接考高中?”
少年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年纪不小了,现在跑去跟十几岁出头的小孩子一起学代数太丢人。”
好嘛,都知道代数了,司曜在心里偷着吐槽了半句。
要知道对方年初刚被自己捡回来的时候,知识储备量也就小学一年级水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虽然之后司曜给他请了最好的家庭教师,但半年多的时间将九年义务教育全都补上,就连他本人都觉得像是天方夜谭。
但对方确确实实做到了,虽然小Omega长得就是一副精明的样子,但司曜从家庭教师嘴里听到可以直接让他接受直升高中的测试时,说不震惊那是不可能的。
司曜打量着正在复习的少年,即便对方已经在自己这里生活了不短的时间,可他偶尔还是会好奇,什么样的家庭会选择抛弃这样一个健全、漂亮又聪颖的小孩?
这不符合他的认知,也不符合常理。
也许应该尝试帮他寻找一下真正的家人了,司曜心里隐隐有了个想法。
“户籍是不是快下来了?”小Omega的学习大概是告一段落了,终于肯把注意力转移到司曜的身上。
司曜听了他的问题怔了怔,然后答道:“嗯,你不知道名字怎么写,我就随便挑了两个字。”
“是什么?”
“恃强凌弱的凌,羽翼未丰的羽。”司曜浅笑着,颇为不正经地回答道。
这下小Omega的嫌弃直接不加掩饰地表露了出来,但眉眼和语气却仍是柔和的:“你连个词都不会组。”
“那叫做傲雪凌霜的凌,吉光片羽的羽。”
司曜本就是故意的,听到对方的反驳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那姓呢?”对方接着问道。
“飞沙走石的石。”司曜佯装一本正经地答道。
“你到底什么毛病!”
眼见着要把对方逗炸毛了,司曜连忙改口:“日寸时,满意了么?”
时凌羽听了撇撇嘴,像是还算满意,可犹豫了几秒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干嘛不直接让我随你姓司?”
“你当我儿子?”司曜唇角上扬问道。
时凌羽翻了他一眼,不打算搭理他了,捧起课本又低头看了起来。
司曜则是自然地起身去把碗筷收拾了,打扫利索后走到时凌羽的身边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轻声说道:“没把你安在我的户口上。”
“我稀罕似的。”时凌羽嘴上仍是不饶人,实际上心里大概是明白司曜这样做的用意的。
在一个户口本上,司曜和自己以后真就只能保持这样的收养关系了。
司曜见着小Omega微微弯着的眼角,知道自己哄得很到位,于是把对方手中的书抽离了出来,沉了沉语气摆出了家长的架子:“别看了,睡觉去,临时抱佛脚没用的。”
本就是拿着复习当幌子,实际上是在等司曜下班的时凌羽倒是乐得有个台阶下,毕竟还是个未成年刚刚分化的Omega,熬到这个时间还没睡觉眼睛其实都快睁不开了。
硬邦邦的扔了句“晚安”就跑回了二楼自己的房间。
无痛当爹的司曜无奈地笑着,刚要进屋,就听到时凌羽趴在二楼楼梯扶手处喊他,他连忙抬头。
只见对方手里攥着一张什么东西,室内光线实在昏暗,距离又远,哪怕是司曜这种顶级Alpha也看不太清楚。
时凌羽挑了挑眉,语气故作轻快地问道:“司曜,我是有家了吗?”
司曜听了这话,心脏像是被谁抓住不轻不重地拧了两下,眼前不断浮现出当时在大街上捡到瘦骨嶙峋几近枯萎的小Omega的样子,和现在这副娇贵灿烂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心里暗自表扬了一下自己养小孩技术实在高超后,司曜朝他点了点头,温柔且坚定的给了用虚张声势掩饰敏感的对方一个肯定的答案。
时凌羽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又朝他再次道了声“晚安”,这句可比之前那句真情实感多了。
司曜还没来得及腹诽对方,伴随着时凌羽转身的背影和关门的声音,一张照片慢慢悠悠地从二楼飘落了下来。
司曜将它轻轻捻到指尖,垂眸一看,这是张自己的照片。
拍摄时间大概是上周末,他在家里处理公务,不小心趴在书桌上睡着了,而时凌羽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进来,只在左下角露出了他自己那双明亮且总是含情的桃花眼,然后将那一刻定格,留了个念。
司曜翻动照片,在背面的空白处,发现了一行隽秀流畅的字迹,若是仔细地闻甚至能隐隐约约闻出一抹不那么明显的木本清香。
[司曜,等我长大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说很晚,那就是真的很晚(狗头
第43章
时凌羽擦线考上了那所高中, 司曜也是从这毕业的。
对于这个成绩,司曜已经很满意了,虽然没有像那些夸张的考生家长似的又亲又抱, 但连着好几天也都是副满面春风的样子, 毕竟半年多补上了过去十几年的知识缺陷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做到的。
虽然时凌羽本人对此好像并不算怎么高兴, 总之,小Omega正式开始去学校上学了, 甚至还主动提出了住校的要求。
两人谈了谈, 最终还是司曜做出了妥协, 老老实实给人办了手续, 从此过上了每周五提前二十分钟下班赶着晚高峰去接孩子的生活。
工作日的家里又只剩下了司曜一个人, 不过他倒也不觉得如从前那般孤寂了,两人搬到了距离时凌羽学校更近一些的四环开外的别墅,并一起置办了不少家居用品。
性冷淡风的样板间有了不少烟火气, 司曜忙于应付司朝歌层出不穷的刁难之余,对于每周五的到来也生出了一种名为期待的情绪。
时凌羽的校园生活还算顺利, 逐渐不知道怎么就萌生出了想做编剧的梦想,司曜自然是支持的, 甚至提出以后可以送他出国深造的事情。
时凌羽当时倒没见反应有多兴奋,只是笑着摇头对他说:“那时候我就长大了。”
司曜最开始没懂他的意思, 直到某次易感期,时凌羽拒绝了与他隔离开的命令, 主动摸进了他的房间用自己那发育还不完全几乎闻不清是什么味道的信息素试图安抚他,司曜才终于明白了小Omega的潜台词:
[等我长大就会成为你的Omega, 还怎么舍得抛下你走那么远呢。]
司曜易感期的暴戾、焦躁和强占有欲,竟然就真的被时凌羽身上这点零星的信息素给糊弄住了。
沉入安稳的梦境前,司曜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自己把时凌羽养得这么好,怎么这么久了腺体却一直干瘪瘪的营养不良,能释放出的信息素浓度连做品类测试的都不够。
小Omega看起来这么脆弱,以后做终生标记的时候该遭罪了。
慢慢养吧,还不着急……
起码当时司曜是这么觉得的:
时凌羽信息素的问题只是因为发育不健全,以及,他们还有很长时间……
大概是时凌羽上高二的时候,他被司曜捡到的第三年。
司曜和司朝歌多年的斗争终于要迎来一个结果了,这也使他需要出国一段时间,时凌羽开始准备艺考,两个人都很忙,但也都对这次暂时的分离没有什么意见。
毕竟一切看起来都是在朝好的方向发展的。
司曜离开后大概一个月左右,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措辞是简洁的,只不过内容却令人震惊。
时凌羽还真的姓时,且就是十多年前时家被绑架后始终没找回来的那个小少爷。
这次是因为时家的养子时雨在学校突然分化,多亏了时凌羽的帮助这才化险为夷,虽说分化失败成了个beta,但好歹没有生命危险。
时家那两位家长闻讯赶到医院后,几乎是看到时凌羽脸的一瞬间就认出了他。
三人当即就去做了基因检测,强有力的数据给出了和时景完全相同的判断,时凌羽就是那个真少爷。
司曜当时被反扑的司朝歌折腾得那叫一个焦头烂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司朝歌到底是司曜的亲爹,根本不可能如计划般让他解决的那么轻易。
被置于悬崖边上这种危险境地了的司曜没了回头路,被对方困在了国外回都回不来,只能拼一把,赌一次运气。
他托人照顾时凌羽,甚至用有些强硬的口吻命令非要等他回来的小Omega跟着时景和程梓悠回时家。
因为这样才最保险,司朝歌疯成什么样也不会对时家好不容易寻回来的亲生儿子下手。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两人的联系都不算多,时凌羽在忙着考学和适应新生活,司曜则是在准备给司朝歌最后一击,彻底将人生的控制权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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