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门规。
凡有争议之决策,三殿殿主共议,有两殿殿主同意便可执行。
昊日上尊脸色霎时变得极为难看。
霜华上尊更是不可置信地盯着玄清上尊,唤了一声:“禹师叔!”
玄清上尊不为所动,转身朝着百里长空行了一礼:“经玄清殿、元和殿共议,免除昊日、霜华十二上尊之位,还请掌门师兄行法旨。”
百里长空与玄清上尊对视一眼,手执掌门金印,俯瞰着殿中众人,不带丝毫烟火气地道:“准。”
说完,百里长空抬手拂袖,便将昊日上尊与霜华上尊请出了殿外。
玄清上尊又道:“玄远殿主闭关已久,今日我太清掌门更替,按例本应由昊日上尊接任玄远殿主,然则昊日上尊着实不堪胜任我太清一殿之主,还请掌门师兄另择俊杰。”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慢说禹星辰了。
玄远殿一脉这番作妖,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百里长空心念急转,于心中快速算计着诸般得失,不动声色地道:“不知师弟心中可有适合的人选?”
他家这位大师兄,太会算计。
玄远殿那群小兔崽子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玄清上尊余光藏着嫌弃,扫过大长老一脉几位上尊,不咸不淡地道:“今日之事,玄远殿一脉皆不无辜,若是由他们继任玄远殿殿主,日后不知还要生出多少事端来。眼下我派门人尽皆身处天地大劫之中,正是该合力求稳,共度大劫之时。依我看,掌门师兄不妨打破陈规,从另外两殿弟子中择选一人,继任玄远殿。”
好家伙!
凤元九心中直呼好家伙!
玄清上尊素日里从不过问这些俗务,今日这一过问便来了一把大的!
不光凤元九惊讶,殿中诸位上尊无不面露讶色。
要知道,玄清上尊这般提议,无异于是打破太清亿万年来三殿共治太清之局势。
唯有百里长空,丝毫不觉意外,甚至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百里长空余光扫过与凤元九并肩立于一处的秦长生,又问玄清上尊:“师弟心中可有属意的弟子?”
话已至此,玄清上尊索性送佛送上西:“秦长生之德行能为有目共睹,我太清上下无人不信服。秦长生任元和殿副殿主百余年,处事无一不公允。今日,秦长生座下弟子将继任掌门,他再继续为元和殿副殿主已是不甚妥当,倒不如让他卸去元和殿副殿主之位,来继任玄远殿殿主之职。”
说着,玄清上尊环视太清诸位上尊,不紧不慢地道,“有他师徒二人同心合力,联手治理太清,想必我太清基业必能再续万年承平。”
“师弟此言着实有几分道理,他们师徒二人情谊甚笃,若由他们执掌太清,必能免去不少龌龊……”百里长空环视殿中九院掌院与余下十二上尊,“由长生继任玄远殿殿主,尔等可有异议?”
掌门一脉自是没有异议。
玄清殿诸位上尊本就不爱理这些个俗事,更何况玄清上尊已然表态,他们再没有拆自家殿主台的道理。
大长老一脉倒是颇有微词。
然而,大长老身殒,新的魁首一个昏招下去惹恼了玄清上尊,被直接剔除了太清权利核心。
如今,他们便是有心相争,也无有能与秦长生一较高下之人,唯有低头认栽。
百里长空当即口出法旨:“允秦长生卸去元和殿副殿主之位,改任玄远殿殿主。”
秦长生不曾想到,闹到最后竟是这般结果。
秦长生看向百里长空,有心推脱,然而两门三派六宗九部之要紧人物尽皆在座,九州之上惊才绝艳之辈前来观礼者更不在少数。
他家徒弟这一场继任大典,再不容有任何波折,秦长生略作权衡,到底低头行礼:“弟子谨遵掌门法旨。”
如此,凤元九尚未接任掌门之位,他家师尊倒是先他一步成了太清大长老。
凤元九心里替他家师尊高兴,当即行礼拜贺:“弟子恭贺师尊荣任玄远殿殿主。”
殿中各院掌院,十二上尊,八大弟子,三十六真传,三千内门弟子,以及殿外万余外门弟子,尽皆执礼恭贺:“恭贺秦殿主。”
秦长生拂袖叫起。
凤元九再拜:“弟子见过大长老。”
殿中各院掌院,十二上尊,以及众弟子随之再拜:“见过大长老。”
如此,秦长生就任大长老一事尘埃落定。
秦长生也不扭捏,直接于空置的大长老位上落座。
凤元九立于玉阶之上,俯瞰殿中各院掌院与一干上尊,不紧不慢地道:“方才昊日上尊疑我不能令两殿殿主及九院长老信服,难以让门下一万三千众景从,尔等可亦是如此做想?”
第161章 亲朋故友
凤元九这一声问的不温不火,满殿长老、上尊、弟子一万三千余众,却无人敢应声。
他们不怕凤元九。
他们怕百里长空,怕动了火气的玄清上尊,怕初任玄远殿殿主的秦长生。
昊日上尊和霜华上尊的下场近在眼前。
他们若是妄自行动,可不像昊日上尊和霜华上尊那般,有十二上尊之席位来抵罪,最好的结果怕就是到煞魂渊去守桥。
嘶!
煞魂渊的桥可难守。
权衡过利弊得失,就更无人轻举妄动了。
凤元九俯瞰着殿中弟子门人,清冷昳丽的面孔滑过一丝冷笑,不紧不慢地道:“今日贫道给汝等机会叫你们畅所欲言,汝等尽皆三缄其口,他日若再叫贫道知道汝等有诋毁贫道之言行、有罔顾我太清声誉之行径,休怪贫道辣手无情。”
嘶!
新掌门好直接,就差把秋后算账明言了!
原本坐在昊日上尊下手、身着杏黄法袍的长老神色一连数变,终是避开了卜长老投注过来的目光,微微低下了头,表示敬服。
这位长老一低头,大长老一脉上尊、长老尽皆跟着低了头。
至此,于凤元九继任掌门之事,门内再无异声。
哦,不对。
还有被百里长空以掌门金印禁言禁行禁修为的卜长老和章上尊。
凤元九不着痕迹地扫过宾客席中端坐的康玄一,视线着落在卜长老身上,不咸不淡地道:“卜长老质疑我之德行,言及我于外院之时便辣手诛杀同门。敢问卜长老可敢将贫道诛杀了何人,因何诛杀,又如何诛杀那人一一言明?”
卜长老不知是怒极,还是口不能言憋得,整张端正斯文的脸霎时变成了猪肝色。
凤元九轻笑:“倒是忘了卜长老被祖师禁言了……”
说着,凤元九转身,朝着百里长空躬身行礼,“烦请祖师解了卜长老之禁言。”
百里长空颔首,指尖轻点掌门金印。
一枚青色字符自掌门金印中飞出,没入卜长老额心。
卜长老阴沉着大红脸,咬牙切齿道:“你贪婪无厌,区区五灵根,得祖辈福泽入我太清外六观修行仍不知满足,竟还觊觎外六观六大首座之席位。首座席位无空缺,你便心生歹念,用鬼蜮伎俩杀了我嫡孙卜子明,夺了他明心观首席之位可对?”
“嗤!”
凤元九尚未开口,于内门三千弟子中便传出一声嘲讽至极的嗤笑。
凤元九循声望去,便见得已然出落成偏偏少年郎模样的“小胖子”凤元宁身着绯红色亲传弟子法袍,扬声而问:“敢问卜长老,九州修士尽知,想入我太清外六观修行,必得通过入门三考方可,你信口便说凤上尊乃是得祖辈福泽入我太清外六观,是质疑我太清外六观观主徇私枉法否?”
不曾想到,于这大殿之上,竟还有区区亲传胆敢公然质疑他。
卜长老含怒转身,待看到凤元宁那与凤元九足有五分相似的容貌,不禁冷笑:“还道是谁如此不知尊卑,胆敢于天任殿上妄言长老事,原来也是凤家的小子!”
凤元宁眯起眼,将一双丹凤眼笑成了月牙:“卜长老火眼金睛,弟子正是栖凤山凤氏子孙,你口中那个区区五灵根、贪婪无厌的小子,正是弟子表弟。”
卜长老指尖微动。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乃是典正院葛副掌院的宝贝疙瘩,一个凤元九尚未对付完,着实不宜再竖一敌。
卜长老忍下就地教训凤元宁的冲动,冷笑:“贫道此时议的是凤元九之德行,对你们的亲缘关系并无兴趣。”
“非也!非也!卜长老此言差矣,弟子与凤上尊的亲缘关系还是挺重要的……”
凤元宁摇头晃脑地,模样一如幼时找凤元九茬时那般欠揍,“诸位师长、师兄、师弟有所不知,凤某不才,忝为变异天灵根,资质还算尚可,家父更是我凤家一家之主。而凤上尊确实如卜长老所言,五灵根,更是我姑母出外云游之前,寄于家中一孤子。”
卜长老不知凤元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不能堂而皇之让他闭嘴,只得任其述说他和凤元九的身世。
凤元宁却是突然神色一整,摆出一脸诚心求教的模样,一转话锋:“弟子就不明白了,分明是弟子蒙受祖辈福泽,得以拜入恩师门下,成为亲传。凤上尊却是只身上路,历经凶险,赶至外六观,过三考,才得以进入明心观修行。如何到了卜长老口中就成了凤上尊受祖辈福泽方入得外六观了?难不成我太清内里竟是不公不法至此不成?”
凤元宁唏嘘:“弟子真是不敢相信呢!”
昔日明德观观主,今日太清十二上尊之一,潘玉宸轻笑:“贫道恰是昔日凤上尊入门之时的明德观主,卜师伯若心中见疑,大可以请典正院严查,贫道随时恭候。”
额间点红梅的坤道亦是一甩拂尘:“贫道亦如是。”
昔日六位观主,今日尽皆轮转回内十峰。
有潘玉宸开头,余下几位亦纷纷应和,就是连原大长老一脉的两位观主也不曾例外。
卜长老简直怄得要命。
不管他心里如何做想,却也只能臭着脸自认不是:“贫道一时激愤,言语略有不当,还请诸位师侄海涵。我太清处事素来公正,招收弟子素来严明,贫道绝无疑诸位之意。”
潘玉宸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凤元宁微不可查地哼笑一声,幽幽地道:“原是卜长老一时激愤信口胡言,我太清依然还是我太清。”
卜长老:“……”好好的一个人,长张嘴做什么!
凤元宁却偏偏说起来没完:“卜长老幡然悔悟,还了我太清外六观清白。然而,弟子仍有几件事想不明白,还请卜长老赐教。”
幡然悔悟?
卜长老阴森森地盯着凤元宁:“你说。”
凤元宁眉眼一弯,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笑问:“敢问卜长老,我太清可有明文规定,五灵根不得争外六观首座之位?又可有明文规定,外六观首座之位不可夺席?还是说我太清有心照不宣的规矩,卜长老嫡孙占了外六观首座之位,旁的弟子便只能放弃成为真传弟子的机会,再不准与卜长老嫡孙相争?”
“啊!”凤元宁说完,也不待卜长老开口,紧接着便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状,笑道,“倒是弟子糊涂了,我太清是有明文规定的,外六观每隔二十六年一次论道大会,以武论道定各观弟子排名。论道大会之外,若有弟子自忖修为有所成,亦可向各观排名前十的弟子发起夺席之战。”
“夺席之战各安生死,发起之前一要经观主首肯,二要于坐忘观观主见证下签订生死战契书……”凤元宁嘀嘀咕咕,仿佛又把自己绕糊涂了,一脸不解地看着卜长劳,特别虚心的求教,“即如此,凤上尊夺席那定是完全合乎规矩的,卜长老因何诬他心思龌龊,怪他夺了你嫡孙的席位不应该呢?难道就因为那是你嫡孙?”
卜长劳:“……”别问,问就是气血翻涌,恨不能口吐三口血!
紫衣真传弟子里有人轻笑:“当日凤上尊夺席,正是在我等六人争得外六观首座弟子后的继任仪式上,彼时六观观主及众弟子皆在。凤上尊夺席,卜子明应战,二人共同向蒙观主申请夺席之战,得蒙观主首肯,又在百里观主见证下签下生死战契书,一切尽皆合乎门规,未见半分龌龊。”
凤元九循声望过去,却是魏乐水。
魏乐水朝凤元九略一颔首,便看向九大弟子席位上的丁灵书。
丁灵书轻啧一声,痞里痞气地道:“弟子忝为当日那外六观六首座弟子之一,有幸目睹了凤上尊与卜子明一战,凤上尊之修为确实远胜卜子明,未用半分鬼蜮伎俩,说起来倒是那卜子明自恃有金羽鸦皇傍身、有长辈赐下的法宝护身,于夺席之战前提了些有的没的的要求,结果却是被凤上尊一剑毙命。”丁灵书看着卜长老,笑嘻嘻地道,“要我说啊,就以卜子明那德行,凤上尊能忍到夺席之战才要他的命都是便宜他了,这要换做是我,卜子明第一次出言轻薄之时,我就把他大卸八块了!”
凤元九轻笑。
丁灵书不愧是昔日的外六观小霸王,还是什么都敢说。
卜长老自家知道自家嫡孙的性子。
听丁灵说这般一说,便将他家嫡孙与凤元九之间的恩怨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禁恨凤元九长了一张狐媚子似的脸,恨凤元九心思狠辣,不给人留活路:“那你也不该连他真灵都不留下!”
“卜长老。”
凤元九不咸不淡地唤了卜长老一声,一双狐狸眼凉飕飕地盯着卜长老,似笑非笑,“贫道诛杀了何人,因何诛杀,又如何诛杀那人,卜长老不好讲,魏师兄和丁师兄却是代卜长老讲得清清楚楚了,卜长老若还要胡搅蛮缠可就太不像了。”
卜长老怒气攻心:“凤元九,你胆敢对天道立誓,你不是故意灭了子明的真灵?”
“哈!”宾客观礼席上,康玄一不禁哈了一声,嘲讽意味十足。
凤元九与康玄一对视一眼,传音叫康玄一稍安勿躁,垂眸看着殿下对他怒目而视的卜长老轻笑:“贫道因何要立誓?他卜子明冒犯贫道在先,贫道一未私下与他寻仇,二未如他那般伙同灵门妖女企图害他性命,贫道只是于生死战中光明正大的将他诛杀了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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