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痊愈后,公孙郅走了过来。他朝空中一挥一抓,看似在挽救住风忆雪不断流失的魂灵。
可无论怎么施法,都是徒劳无功。
“为师早说过,魔族绝非善类。你帮他净魔性,除鬼草又如何?利用完,还不是留你一人等死?”
公孙郅生怕对方听不见,又或是怕隔墙有耳,竟俯身下去,音量低了几分。
满盈月色下,风忆雪周身细碎的灵光不再明亮显眼,却如人间银河,满天消散。见此情景,公孙郅直摇头,惋惜道:“无论忆雪信与不信,以前,为师曾经真心待你,也盼着你成大器,终有一天担起门派之主的重任。”
说到这,他顿了顿,接道:“不教功法,是怕你们被派中有心之人关注,最后的下场你也知道…訄儿对你下手,我这个做父亲的总要顾全大局,既要护你,又要保他,忆雪当了多年的魔界护法,就不能理解吗?若真想害你,又怎么会轻易放你去魔界,还替你照顾那小子多年……”
“因为,你的目标另有其人。”四下无人,这声清亮的反驳竟惊得公孙郅一抖,唤剑御之。
“谁?!”
“你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灵力充盈的身体,而是蚩尤血脉的后裔。”
此话一出,他沉不住气了,踹了踹倒在地上的风忆雪,再三确实此人毫无意识后,松了口气,可细细想来,只觉得更加诡异:“阁下是谁,可否一睹真容?”
方才回他的明明是男声,在下一刻却成了女声,嘶哑的女声。
“阿青。”
流光中,细沙婆娑,一名裹着长布的蒙面女子缓缓而至。公孙郅看到此人,竟收起所有的防备,痴痴地说:“黎潇…阿潇…你终于肯见我了吗?”
听到他的声音,女子嘴角的弧度如夜昙般转瞬即逝,目光一扫地上风忆雪,莫名问了句:“公孙姚呢?你是不是把她送到魔界了?”
公孙郅置若无闻,痴痴望着女子那黝黑发紫的眸子出了神,缓缓上前又唤了声:“阿潇。”
“回家吧。我已经把害你的人都处理干净了…”
公孙郅温柔相待,抓住黎潇银蛇蛰伏的双手,她冷冷地问:“我问你,公孙姚呢?”
“就不能不管她?忘了她?我才是那个娶了的人,你的夫君啊!”
“不,你不是,你从来都不是阿青。”黎潇狠狠地扼住他的脖子,不知对谁说:“动手。”
腕上的银蛇转移缠绕时,灵光成堆亮起,好似夜空中的明星纷纷闪过,只不过星坠之后,留下的是赤焰般的血花,明艳深醒。
魂灵所到之处,尽是戾气腥血。不只是公孙郅,就连受到攻击黎潇也震惊至极。
“弟子风忆雪,送别二位师父。”
【作者有话说:嗯……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但是我还是讲一声吧,下一章开始就是我们寒寒的往事了~也没有太惨,别方别怕~( ̄▽ ̄~)~】
第60章 忆回
“阿寒,来,姐姐带你骑大马。别怕,就是头上长了两个角,爪子尖尖的,看起来有点凶而已嘛,等你长大了,要号令它们征战四方的!”
什么?
“对不起啊,你父亲坚持让你上战场的,娘亲拦不住。拿着,这个能保护你。”
到底……什么情况?
“尊上有令,格杀勿论。”
痛,好痛。
“别怕,小寒,芷菁姐姐在这,坏人伤不到你。”
好熟悉的声音…
“寒哥哥,雪宝会一辈子都陪着你。”
寒哥哥……
“昀寒,听话,先带他们走,师父等下就去找你,好吗?”
眼前,接天红霞披在面前温润无瑕的笑颜上,眸里映着清澈碧波,弯弯的眼角柔得像是下一刻就能落出泪来。
别看对方一副好说话的模样,不过是用最温柔的方式,做最绝情的事。
没等回答,那人便转身而去,落下个殷红疮痍的背影。
谁,谁走了?
他朝着那个远去的身影狂奔。不遗余力,不顾一切。殊不知四周空渺,漆黑渐渐,只剩下个幽荡的碎灵在呼唤着。
“昀寒…别去…”
“昀寒…”
……
前一刻梦中微雨渺渺,寂静星夜,却被惊雷般的震天怒吼所打破。
“殷寒!!!给我滚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凶狠夺命的连环踹。来者是名高挑女子,若不是银铠加身,以她小巧玲珑的面庞,应属可爱甜美的姑娘家。偏偏就是这样的姑娘,几脚下去,力量十足,硬是将诺大的寝殿给掀了个天翻地覆。
万幸的是,魔尊居住的殿里还算空荡,并没有多少能给她出气的物件。
就因如此,女子更是怒火中烧,一眼望向卧床,那垂下的帘帐倏地被扯到地上,她直接拎起帐后的少年,恶狠狠地闪了个巴掌过去。
“谁让你和谈的?!是谁?!”
噩梦未尽,又来惊魂,躺在床上的少年脑子似是晕的,又给对方这一掌打懵了。
若只有脸上火烧的疼痛也就罢了,对方用了不止十成的功力,一掌下来活生生打的他五脏移位,六腑俱损。看见少年口吐鲜血,女子竟依旧下死命地朝他腹部踹去,又唤醒腕上的银蛇,化为满刺藤茎仍其攀上少年脆弱的雪颈,毫不留情地勒紧收缩。
女子气急败坏,少年却宛如死尸般一动不动。
“不说话,好啊,那你就去死吧!”
银蛇刚回到女子掌中,立马定形为一柄小巧的匕首,以疾风之势又朝着少年头部刺去。
可能女子理智尚存,那尖刃停得恰到好处,稳稳地落于卷翘羽睫之上。
“无需告诉姐姐是谁这样教唆你下令的,就答应我,不要退兵。”
虽然她的态度软下来,得到的却是少年铿锵有力,不容置疑的答案。
“不。”
顿时,女子紫眸冲红,却又猛地闭眼长吁,似乎仍在犹豫着什么,魔器下移离心口深了几分。
好巧不巧,从外突然冲进几名侍从,生拖硬拽地将女子拉离床榻。
落在最后的侍从衣料精细,应是为首者,却也被这场景吓的,气喘道:“呀…黎护法,你怎么能刺杀尊上?!护法护法,护的就是魔界至尊,难不成,你是要弑君篡位吗?”
血色的眸子盛满杀气瞪过来,他便怂了。
“好一个魔界护法,我黎潇护着他,可他倒好,仗着天生血脉、先主遗诏居于尊位,从不修习理政,连这房门都未踏出半步,敢问这样的尊上,是真心护你们的?姐姐我多年在外,征战四方,马上就打到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门口了,他尊令一下,多少兄弟姐妹的鲜血白白牺牲?!还讲和,耍我玩?!”
黎潇越说越愤怒,就算侍从用上法阵都拦不住。瘫在床上的少年像是瓮中之鳖无处可逃,又被她轻而易举地拎了起来,“姐姐最后再问你一遍,撤不撤令。”
“不。”
如此风轻云淡的回应,却像苍山巨石,重重地砸在黎潇心头。魔气灼起烈焰般的怒火,一瞬的迸发震得寝殿凌乱,更别提人仰马翻的侍从们。他们不敢上前阻止,心里都怕她会不分敌我地杀戮起来。
可等到最后,黎潇只不过利索地拆下腕上的黑金护腕,随手一扔说道:“我黎潇,从今日起,不再做他殷寒的魔界护法,你们另请高明吧,最好让他的狗来吧。”
见状,那些侍从个个慌了神,既想上前拾捡着那枚失了色泽护腕,又想拉住急匆离去的前护法。
不敢惹,可不阻止又说不过去
纠结之下,人已走远,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依旧瘫在床上的尊上。
魔尊毕竟是魔尊,即使再没用,再无能,碍着身份也没人敢就地放肆高谈。
仍留在殿里侍从默默收拾着,那管事的侍从见自家尊上表情漠然,生怕对方也是憋着一肚子火,只好递上沏好的热茶,小心翼翼地安抚着:“尊上不要在意,黎护法什么性子大家都知道的,指不定等下气消了会回心转意的。”
“你们下去吧。”
众人离去,少年才慢腾腾地捡起象征誓死忠诚的护腕,放到了自己的右手上。
护腕本是一对,另一只自然也在他这。
只是他手上的这只未经风雨,保护得像新做出来的宝贝。而黎潇扔掉的护腕,带着战场的血腥,看起来满目疮痍。
他低着头,将藏在床底的丹青字画、青瓷檀香重新放置好,一丝罕见的笑容藏着憧憬,悄然浮现。
退守门边的侍从听不见里面的动静,以为少年又睡下了,便悄声谈话起来。
“哎哎,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尊上这么硬气,和谈真是他说的?不会吧,以前不都是黎护法和各位坛主共同商议吗?尊上顶多应付几句,盖个印章,从不露面管事的…”
“谁知道呢,也许又是哪位坛主的计谋吧,说不定是假意言和,最后一网打尽呢?”
“既然如此,黎护法怎么像不知道一样?莫不是故意寻个理由来整尊上吧?这女人,难道是想篡位了?”
“怎么可能,你没看见黎护法一身铠甲,风尘仆仆的?她肯定刚从外边回来,一得知此事便赶回来…不过,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啊。若不是有蚩尤血脉,怎么都轮不到一个废……来当魔界之主。”
房内少年:“……”
“齐止,你在吗?”
话音一止,从屋顶潜下一名高大的玄衣男子,行踪悄无声息,见到时已单手扶地跪在殿门口。他全身被墨黑行装包裹着,只露出幽深红眸,凌冽的魔息吓的两个侍从差点魂掉。
“属下在,尊上有何吩咐?要,杀了他们吗?”
尖刀一出,业焰侵袭。
双刃夹在肩颈上,性命堪忧的小侍倏地跪了下来,头都快磕得入地三分了,鲜血淋漓。
“饶命啊,尊上!属下嘴快,不,嘴贱,请恕属下无心之失啊!”
“尊上,我再也不敢了!”
他们越是狡辩,男子的魔气就越是高涨,倒像是自己煽风点火酿下的后果。
不过,屋里清冷的声音来得及时,瞬间浇熄齐止的杀气。
“我闷,出去走走吧。”
吱呀一声,殿门微开。从里面走出的少年,许是终日不见阳光,上到发丝,下至赤脚,通身苍白,没有丝毫血色,就连外穿的衣袍,都是胜雪般的凄清。
甚至在他抬起的眸子里,也是无神的灰白。
见主子出来,齐止二话不说给对方披上自己身上的墨色披风,又跪道:“恕属下冒昧,外面风大,尊上穿的过于单薄。若是您介意,属下给您去换一件。”
“…不必麻烦,走吧。”
少年有些着急,自觉地拉起兜帽便要离去。
待到两人脚步声渐远,跪在门口的侍从才敢起身,他们却仍死性不改,又嘀嘀咕咕起来。
“岁数不大,修为也不高,怎么……如此奇怪?”
“没听说过?好像是因为他天生魔骨残,魔息弱,一看就是难成大器的料。可上任魔尊不信,灌药喂毒不成,便将人送到战场前端,任其自生自灭。这一来二去,不就折磨的……”
“嘶…那魔尊是他亲生爹娘?竟如此狠心对待自己的亲骨肉?”
“不然呢,你当我们在哪?外面的清闲尘世吗?不狠能活下来吗?更何况,他注定要当魔界之主,若是不强,如何服众?”
“可他现在……看起来也不强啊……”
“所以啊,尊上不喜见人,又有高手相护。怕是废柴都比他有用吧!哈哈哈哈哈!”
……
出去的路上,两人一矮一高,前后走着,离的间距正好是主仆该有的。
“尊上,又做噩梦了?”
殷寒走得不急,甚至像是在踱步赏识这千篇一律的魔界美景,但在他无神的双眼里,看不出来任何喜悦。
“不是,不是噩梦。”
一字如金,他不愿多言,齐止也不愿再问。
魔界不论什么时候,总是炎热难忍,即便阴云遮蔽,都如同坐在热腾腾的蒸笼里,闷得汗水直垮。
所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殷寒,更是引人注目。
街市上,尽是久居于此的魔修,他们打量着这位颇为怪异的不速之客,却被身后男子的眼神吓了回来,忍不住抱怨一句:“这是人待的地方?”
说完,那名大汉抹去额汗,饮下一碗好酒。而在热闹的酒肆里,最不差的便是插嘴议论之人。
“兄弟,再忍忍!听说咱们魔界大军马上就可以踏平那该死的轩辕派,不日便可离开这种鬼地方,享受去了啊!”
此话一出,惹得在场酒客激动万分,碰杯痛哭,还有的人发泄着多年的怒气,摔了整坛酒,醉醺醺道:“他们…他们仙门世家是人,市井百姓是人,难道我们…嗝!我们就不是了吗?!”
说完,男子又端起酒杯喝了下去,突然有喷了出来,“呸!这里除了烈日枯石,干涸沙漠,还剩下什么?连酒水都裹着泥沙!凭什么外面的好地方都让那些所谓的仙君占着,不许我们出界半步?!”
“是啊,凭什么?他们就比我们高贵吗?!呸!”
“走走走,别喝了,正好护法大人回来了,我们随着她征战去!”
“走!”
人群散尽,酒味弥香,酒肆那不起眼的角落处却还留着两位客人,他们桌上摆着酒,却搁置未动,一口都未成泯。
少年将完好的兜帽往脸上又拉了拉,竟出奇地小声问道:“昨日来了不少规劝的叔伯,今日护法也拿刀逼我,刚才他们说的话…是我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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