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非言粗略掐算,觉得若这九洲十三域中的每一洲都有无极琼洲这样的大小,那这个星球可真是大得可怕了,起码得有两个地球大小!
然而就像蚂蚁在重力和外骨骼的约束下不可能长到大象那样大,同理,在科学的宇宙观下,一颗适宜人类生存的星球,也会在这样那样的约束下将体积限定在某个范围内。所以,在谢非言看来,这颗显然超出了“正常”范围的星球内,一定还有其它的秘密!
而想要探究这个秘密,还有什么办法是比用自己的脚亲自丈量天地来得妥当呢?
于是谢非言心生兴趣,决定先去最近的“东土大秦”,也就是东极景洲的大秦帝国看看。
然而大正境内的官道本就不是横平竖直的道路,再则离开大正后,谢非言遇到的也多为曲折小道,因此一个月后,当谢非言走过无数小国城镇却并未见着预期中的大海,反而见到一片连绵不绝的滔滔大江时,他心感不妙,拉住毛驴,对着天上的太阳掐指算了算自己如今的范围——
哦,果然走错路了。
谢非言啼笑皆非,恰好大江边上就有渔船停住,于是谢非言笑着向渔家搭话,道:“这位老人家,你可知晓海平城怎么去?”
海平城是无极琼洲最东边的海城,也是唯一一个会定期开船去东极景洲的城。对凡人而言,想要去景洲,那就绕不开海平城。
被谢非言搭话的那渔家老汉,原本正坐在小船船舷边上抽着水烟,而待他闻声转头看到谢非言这张脸时,便不由得眼前一亮,感到眼前的世界似乎都顺眼了许多。
“这位公子,你这是要去海平城?”老汉笑呵呵道,“海平城远呢!你若是顺着官道走,那一路不平,哪怕是日夜兼程,也得走上半年;而你若乘了大船,顺着这条江走水路,倒是能快些,约莫一个多月就能到了,只可惜最近的醉仙江都不过船啦!”
谢非言无奈笑笑:早知道就不该一边让毛驴自个儿撒欢跑路,一边用缩地成寸之法了。
这可真是跑得越快,偏得越远。
“这条江叫醉仙江?为何老人家说这条江不过船了?”谢非言好奇问道。
“听说啊,是江神大人发怒了。”渔家老汉摇头说道,“从我这儿再往东二十余里,有一处江底漩涡,扰乱了江流。往常时候,这乱流虽然叫我们这些做水上营生的有些头疼,但也不影响什么,可就在数日前,那江底的乱流突然多了起来,并且向着下游绵延过去,叫所有的船都没办法开向江心。我们这些做小买卖的渔船还好,江心不去就不去,也不碍着什么,而且岸边的渔获其实也不少——嘿,公子你瞧,我这船上的鱼可还行?”
谢非言闻言,向渔家的船上一瞧,便见数条肥美的大鱼或堆积舱内,或被渔网兜着悬在水里,一副满载而归的模样,叫旁人看了就有心满意足之感。
谢非言也忍不住微笑,道:“老人家好技艺!”
渔家老汉嘿嘿一笑,有些自得,但还是故作谦虚:“还好还好,若非江心那些混乱的江流将这些鱼儿赶出了水深处,老汉我也收不到这么多鱼!”
谢非言好奇道:“既然如此,这江流看来似乎也不妨碍什么,而且对在河边讨营生的大家还有好处,既然如此,这醉仙江怎么突然就不过船了?”
在谢非言看来,这条醉仙江绵延万里,宽度非同小可,所谓的江心乱流,也仅局限在一小部分而已。
以当今的生产力而言,大船再大,放醉仙江上也只是小小一只,换句话说,只要这些船安分走两边,顺着江流上上下下,不去试图渡江,那么这江心乱流对这些人而言,应该没什么太大影响才是,哪里致于停渡?
渔家老汉摇头:“公子你有所不知,我们这些小船虽然没有影响,可那些载人的大船却万万越过不这漩涡的。说来也是奇怪,那江心的漩涡好像识得船一样,我们这些小船上了水,遇到乱流后,杆一撑,就那么过去了,可若是大船上了水,走不到一里,那些乱流必然会找上来,轻则凿穿船底,重则撕裂整条船只!老汉我曾亲眼见过,一条三层高的楼船上了江,沿着浅处走,还没出两里地,就被乱流找上门来,撕成了碎片,那木屑船橹全都飘在江上,惨不忍睹啊!”
谢非言闻言,脸上的笑意浅了些,眉头微皱:“这怎的听起来像妖怪作祟?”
渔家老汉看了看左右,小声道:“我们私底下其实都在说这件事,都认为这事恐怕非是妖怪作祟,而是江神大人的惩戒哩!”
眼看渔家老汉再度绕到了“江神大人”身上,谢非言也不再像最初听到的那样,只认为这是凡人对天地的敬畏,而是觉得这条大江里恐怕真的有所谓“江神”。
谢非言轻轻点头,道:“为何老人家说是‘江神大人的惩戒’?这话从何道来?”
渔家老汉犹豫一瞬,似乎不太想说这件事,免得祸从口出。
可他看了看谢非言的脸。
再看一眼。
又看一眼……
“公子,这些话我只同你说,你可千万别说这是小老儿我说的啊!”
于是,在渔家老汉的娓娓道来之下,谢非言对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也逐渐明晰起来。
原来,这条醉仙江边不远处有一个梦仙村,而这渔家老汉就是那梦仙村的人,并且无论是这江也好村也好,传闻中都很有来历。
据说,无数年前,曾有仙人游历至此,醉卧村头石上,恰好听闻村里的人抱怨近来天灾连连,农人只靠种地实在不好过活,并羡慕那些住在江边的人,说若我们村边也有一条大江就好了。仙人醉梦中听闻,大笑一声,道一句“这有何难”,而后并指一划,就在村外边划出一条巨大的河道来,连通上游的江流与下游的大海。
从这以后,这条江名为醉仙江,而醉仙江边上的村子就名为梦仙村。
这么多年来,梦仙村家家户户都供奉着“醉仙”与“江神”,靠这条大江的渔获过活,虽没有大富大贵,但也没有天灾人祸,日子过得安宁且平静。
但是,好景不长。
数十年前,梦仙村里出了个不甘平凡的机灵人儿,姓江名获,从小就立志要做出一番大事业来,不愿跟祖辈一样代代靠捕鱼过活。后来,约莫是十六七岁左右,在镇上干活的江获不知走了什么运,突然发了家,搭上了镇里的贵人,领了一锭金子,风光归乡,并跟沿岸的人搭上了线,干起了货运的行当来。
水运货运这个行当,看起来简单,但其中水很深,陆地水上的人都要打点,没点背景的人是万万做不来的。可这江获,明明看起来光棍一条,背后也没什么人撑腰,但偏偏就是顺利将水运这行当干了下来,数十年来稳稳当当,没有一次出错的,直把小小的无名渔家做成了如今沿岸名头响当当的江爷,把持了江上江下近万里水路!
他是江上的官家,也是江上的水匪,更是活在人间的“江神”!
这样的江家与江获,谁听了不得赞一句了不起?!
然而,江家的好运与风光似乎一代而止。
数天前,当江获病重,在家里咽了气后,醉仙江便似乎出了问题——原本江底不算妨碍的漩涡倏尔扩大,搅乱河道,并且也不跟江上的小渔船过不去,就专盯着江家的大船祸害,不知掀翻了江家的多少条船。
对外,虽然大家都只说是这条江出了问题,所有大船都过不了,但只要知晓内幕的,谁不知道这条江是由江家人把持的,而江上飘着的大船全是江家人的?
醉仙江上过不了大船,不就等于是江家人过不了船吗?!
谢非言听到这里,眉头微皱:“这样说来,这岂不是越发证明这是妖魔作祟?还是说江获其实生前为富不仁、祸害一方,所以死后江家才立即遭了报应,被江神所惩戒?”
渔家老汉故作神秘地笑笑:“为富不仁倒也算不上,不过这位公子,你是外地人,所以你不知道——当年江获发家的时候,我们就在讨论他发家过程太过离奇,得到的那锭金子恐怕也是来路不正,更何况这些年来,江家人年年都在祭祀野神,家中的神龛里摆着的既不是醉仙也不是江神,而是一只野狐!”
“野狐?”
“是啊,野狐!虽然按理来说,别人家家里祭祀什么,跟旁人没有关系,也没有说在江上讨生活的人就一定要祭祀江神的道理,可是每年祭祀的时候,江家人都会宰杀两百只活鸡,但那活鸡的血却都不要,转手倒入江中,叫整条醉仙江几乎都染上了红色!那颜色红的呀,整整三天才会消退下去,叫小老儿我都看得害怕——公子你一看就是读书人,你来评评理,你要是那江神,你是气也不气?你会不会找那江家人的麻烦?”
谢非言心中咯噔一下,倒不像渔家老汉这样只以为是江神发怒,而是听出了另一些端倪,沉声追问:“江家人每年祭祀的时候都会将血倒入江中?血色三天不褪?老人家,你可确定如此?”
“老汉我很确定!”渔家老汉肯定说,“那江家的每一次祭祀,动静都大得很,染红江水的红色也邪门得紧,老汉我瞧了都不敢下江,每每都是算着日子,提前避开的!”
谢非言眉头紧皱:“那后来呢?为何这么多年江神都没有发怒,今年却突然发怒了?”
老汉道:“或许是今年江家祭祀了整整三次吧。”
谢非言都是一惊:“祭祀了三次?一年之内吗?”
“是啊。”老汉说道,“往日里,江家人都是在年初时祭祀的,但前几个月,江获他病重不治,便又强撑着又祭祀了一次,可能是想要求得他家中供奉的那位大仙的帮助吧。不过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大仙也管不了这种事啊,于是江获果真病死了。后来,江获死后,他的儿子可能是想要接过江获的事业,寻求大仙的保佑,于是又一次祭祀了大仙——一年之内,这醉仙江足足红了九天!大仙显灵没显灵我不知道,但江神大人生气了我们倒是都知道了!”
说着,老汉神色很是感慨:“往日里江家人一年闹一次,江神大人好脾气,懒得理会他们,可这江家人不知见好就收的道理,反而越发蹬鼻子上脸,把江神大人当成好欺负了,这不,江上江下大家都过得好好的,就只有江家人遭到了惩戒。江获数十年撑起的江家,如今短短数十日就快要不行了,无论求多少神拜多少佛都没用,可见这做人啊,万不可贪心不足!”
谢非言静静听着,直到老汉的感慨告一段落后,这才问道:“敢问老人家,那漩涡在何处,江家人如今又住在何处?”
老汉好奇道:“为何要问这个?这位公子难道也觉得江家是招惹了妖魔、想去江家瞧瞧?”
谢非言敏锐道:“也?莫非之前还曾有旁人去过江家?”
老汉回答道:“是啊,我们这些江边讨营生的,都知道是江家人惹怒了江神,这才糟了祸,可江家人不这样想,还广邀天下奇人异事,请各路神佛过来做法。所以这些天啊,不知多少法师和尚、青年才俊来过这儿——但这不是都没用嘛!公子,我见你面善,才同你说这么多,这件事啊,必然是江神大人发了怒,旁的办法都是没有的,所以你也切莫卷进这件事里头了!”
谢非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向老汉一笑:“我已知晓了,多谢老人家告知。”
于是,问明方向后,谢非言牵着毛驴,一路向大江下游的漩涡处走去。
系统旁观了全程,好奇发问。
【怎么?你还真打算管这事?你觉得这是妖魔作祟还是江神发怒?】
谢非言微微叹气:“说不好,得先确定一件事才行。”
【什么事?】
“确定这条醉仙江的江神是否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打算一口气更两章,写到小镜子出场的,但不知道为啥今天跑了一天厕所……
额,明天吧,明天看能不能搞定双更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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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天地任我行08
醉仙江是一条绵延近万里的大江,其源头暂不可知,唯知其尽头是流向了云兆海域——也就是那个将无极琼洲与东极景洲分隔开的一大海域。
而作为曾把持整条醉仙江的“江爷”,江获一家的所在自然也是一块风水宝地,依山傍水,鸟语花香,虽居于红尘之中,却又有清高出世之意,哪怕是谢非言看了这块地,都觉得很是喜欢。
“只可惜……”
谢非言盯着江家大宅的上方,望着那丝丝缕缕常人难以瞧见的缕缕神光,心中遗憾,忍不住频频摇头。
这时,走在谢非言身旁的人好奇发问:“宁兄可惜什么?”
谢非言微微侧头,目光落在身旁这位在醉仙江畔偶遇的年轻公子身上。
只见这位年轻公子,容貌清俊,气度不凡,自称蔺成霜,是来自泰和国的一位游侠。然而谢非言瞧这公子身上自带一股清贵傲气,与其说是市井游侠,倒不如说是落跑皇子来得更贴切些。
两日前,当谢非言去往醉仙江漩涡处查看时,恰好于江边碰见了这位因江家事而来凑热闹的蔺公子。
蔺成霜看似平易近人,实则胸中自有傲气,不过当他见到谢非言时,却霎那间就被谢非言的风姿折服,惊为天人,而当他听闻谢非言的目的地恰好也是江家时,更是大喜过望,死乞白赖地要与谢非言结伴同行。
谢非言对这年轻公子并不讨厌,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位公子只是喜欢他的脸而已,他一个男人被人看看脸又有何妨?再加上对方进退有度,见识广博,而刚好谢非言也需要一些红尘中的情报来源,于是便默认了蔺成霜的同行。
这时,听到蔺成霜的殷勤搭话,谢非言心中好笑,却也很给面子,笑着回道:“我只是可惜这样好的地方,却要遭受这样大的劫难。”
谢非言话语意有所指,但他身旁的这位年轻公子却并未听出,只以为谢非言在说江家如今遇到的事。
蔺成霜问道:“难道宁兄也认为这江家是有妖魔作祟?”
谢非言不答反问:“蔺公子如何认为?”
蔺成霜微微摇头,坦然笑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要在下说的话,那自然是不信这些的。于在下看来,与其说江家人是遭了妖魔,倒不如说江家人失了江老爷这位顶梁柱后,遭了小人。只可惜在下前两日去江边查看的时候,并未在漩涡中看出什么机关的端倪,好似当真只是天灾,可若是天灾,又哪里会懂得分辨往来行船?所以在下认为,这披着妖魔外皮的事件,内里定然还是人为,只是我等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那关窍之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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