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琮把黎北晏撒娇的手从衣服上抓下来,严肃地跟他说:“我不想跟你谈论心理学,也不想再强调少年时代感情的不稳定性,我只说一点,贺念喜欢的那个人,是什么背景?他只要一天是贺家的孙子,就要恪守底线,不去灰色地带沾惹。”
“有些爱,不开口才真珍贵。”贺琮最后说道,一锤定音,单方面给贺念还没开始的感情画上句号。
黎北晏深感无力,无可奈何道:“贺念是你的儿子,随便你怎么着吧。”
除夕夜里,客人比中午还要多,车子都快停不下了。贺瑾的手下出去指挥停车,黎北晏想跟着一起透透气,脚还没动就被贺琮拦下。
“老实在屋里待着。”外面下着大雪,待久了容易感冒。
人是拦下了,可贺琮要招呼的客人实在太多,没法儿分心陪着黎北晏,只能把人牵老太太那儿去,“妈,外面人多,你替我把媳妇儿看好了。”
黎北晏皱着脸赶他走,老太太握着他的手,欣慰地拍了拍,“乖崽咱们不要嫌贺琮烦啊,他就是一辈子为你操心的命,一天不放眼前管着就浑身不舒坦。”
“他年纪越大心眼越小,我这么大人了还能在家里走丢?”黎北晏知道老太太喜欢他,脸皮也不要了,抱着老太太要她评评理,“一点也不给我留面儿,当着这么多人拎我像拎小鸡一样扔您这儿,您可得好好批评他。”
老太太点头,“贺琮是有些过份噢。”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大红包,悄悄从桌下塞进黎北晏手里,“妈给你压岁钱,乖崽别生贺琮的气。”
黎北晏不客气地接过来,脸上笑得跟抹了蜜似的,“我是看在妈妈您的面子上,才不跟贺琮计较。”
要是贺琮在旁边,定会掐他的脸蛋儿说黎北晏是个小骗子,就会诓老太太偏心。
来拜年的人太多,年夜饭摆了三桌,老太太年纪大了想图耳朵清净,牵着黎北晏躲到小孩儿桌。
两个人跟着孩子们蹭了一杯可乐,喝的时候小心翼翼,就怕贺琮或者贺瑾突然出现。
晚宴即将开始,客人们陆陆续续落座,有人注意到又进来一位年轻人,在住家阿姨带领下,在主桌落座。
“哲总,好久不见,你也来给老爷子拜年。”
走近了,有人认出他是近年在京城冒头的哲西,他和贺家两兄弟交情不浅,依托贺家这棵大树,年纪轻轻却闯出一番作为。现在都能来宅子,到贺老爷子眼前问安了。
哲西把大衣脱下拿给阿姨,笑着和众人打招呼,再去到贺老爷子跟前,亲热地说话,“叔叔,过年好呀!”
黎北晏还在孩子桌陪老太太吃饭,有小孩儿坐不住,在屋里跑开了玩儿,不久后回到大人这儿,说:“妈妈,那边来了一个很好看的哥哥。”
黎北晏以为是贺念回来了,放下筷子往主桌走,那边正喝得开心,一个人喝多了,举着杯子给老爷子唱歌。
开口便是中气十足的美声,一首意大利民歌《我的太阳》,音调从低到高起伏很大,唱得荡气回肠,气势磅礴。
大家都停下来,认真欣赏大师表演,黎北晏没找到贺念,却看到了不该在家宴上出现的哲西。
为了弥补感情上的亏欠,在生意上贺琮一直照拂哲西,他没瞒过黎北晏,这些黎北晏都是知道的。
只是这些帮助都是名利场上的事,贺琮从来没让哲西在两个人的生活里出现过,今晚是第一次。
黎北晏站在那儿,觉得大脑突然空空荡荡,没办法思考。
他想不通哲西为什么出现,也不明白他是凭着什么上了主桌,在贺家的年夜饭上有说有笑。
黎北晏站在贺琮的视线盲区,男人看不见他,哲西和身边人说话的时候看见了黎北晏,他冲着黎北晏挑了挑眉,然后故意举起手中的杯子,敬贺琮酒。
“贺哥,这些年谢谢你的照顾,这杯我干了。”然后,哲西一口气喝完整杯酒。
黎北晏想冲过去夺下贺琮的杯子,可他不能,只能站在那儿眼睁睁看着贺琮笑着把酒喝了,偏过头和哲西说话。
黎北晏去到阳台,在寒风里站了一会儿,肩膀上落了些雪花,他伸手拍掉,指尖被冻得冰凉。
很久之后,贺琮找过来,脸色十分难看。他拿着外套给黎北晏披上,说:“我把屋子都翻遍了,你不好好吃饭,跑外面吹冷风,非要让我收拾你是不是。”
“我他妈没让你找我,自己犯贱怪谁?”黎北晏呛回去。
他已经很久没用不耐烦的语气跟贺琮讲话,贺琮身体僵住,脸色瞬间比下着的雪还寒冷。
“黎北晏,你他妈发什么疯?老子管不着你了是吧?”
黎北晏撇过头不想说话,贺琮抓住他的手交叉锁在身前,强制性地往前一拽,黎北晏被迫贴着贺琮的胸膛。
“说,我又有哪里让你不满意了?发脾气甩脸子,也得有个理由。”贺琮说话的时候离得很近,咬牙切齿道。
“你少他妈装无辜,我看着烦。”黎北晏蹬着一双眼睛,睫毛上下颤动。
贺琮最厌恶黎北晏用那种眼神看他,就像那年在机场,他躲在南屿后面哭着说要分手,看着男人就像看见避之不及的恐惧怪物。
贺琮下意识地立刻伸手遮在黎北晏的眼皮上,视线被强制阻断,贺琮才从被黎北晏讨厌的酷刑里解脱,缓缓吐出呼吸。
他一字一句地说:“幺儿,我求你,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每当贺琮用这种语气说话,黎北晏就会举双手妥协,他舍不得贺琮难过。
黎北晏有些心累,这个时候,阳台的门打开了,哲西走了出来。贺琮收回手,插进外套的口袋里。
“哥,那我就先走了。祝你们新年快乐。”
贺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等哲西走后,黎北晏冷冷地看着他,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说:“叫得可真亲热呢。”
贺琮低着头给他扣牛角大衣的扣子,说:“他来给老爷子拜年,你别多想。”
黎北晏听得很不舒服,没有再说话,甩开贺琮的手走出阳台,“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声音很大。
贺琮站在冷风里,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漆黑的眼眸像暴风雨过境,他一脚踹在室外沙发上,低吼道:“操!
北京的冬天,和其他北方城市相比,除了寒冷,还多了一份深邃的荒凉。黎北晏回二楼卧室,坐在单人沙发里,腿上搭了张羊毛毯子。
贺琮还在楼下陪老人守岁,没有上来,差人给黎北晏送了牛奶。
贺念打电话过来,乖乖地喊他,“北晏爸爸,我想你了。”
“你啊,该打。”
“北晏爸爸,今天收不到你的压岁钱了,好难过,你把红包放我房间书桌上好不好。”
“你炒股挣的钱比我存款都多,还来惦记红包来了。”
贺念笑嘻嘻地跟他在电话里说:“我存钱给你和爸爸养老。”
黎北晏问:“部队里有饺子吗?衣服被子厚不厚,那边环境太艰苦,我担心你身体受不了。”
“这里一切都好,你放心吧。”贺念说:“我爸呢。”
“在楼下陪你爷爷奶奶看电视。”
“奇怪哦,爸怎么让你一个人待着。”贺念察觉到黎北晏情绪不高,说:“他惹你不开心了?你乖乖的,我去找他。”
也不知道贺念跟贺琮说了什么,没多久就听到楼梯间有人上来,卧室门被打开。贺琮脸上的表情恢复如初,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手里端了盘切好的水果,走近喂黎北晏吃了一块。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
贺琮不在意道:“我帮他你一直都知道,还要解释什么?”
“宾客名单你每年都会检查,你早就知道哲西今晚会来,但你没有阻止。为什么?”
“哲西跟大哥本来就有些交情,除夕过来拜年,我没有理由不让他来。”
跟他对话,黎北晏像是一拳头砸进棉花里,没有回应,指尖缠绕着深深的无力感。
他不是反对贺琮跟哲西来往,大家都是成年人,爱情只占生活的小部分,更多的是工作,朋友,社交和应酬。
既然帮助了他的事业,哲西因为感谢,请他吃饭黎北晏能理解,但地点必须得是在外面的饭店。
而不是除夕夜上贺家家宴。
哲西越界了。
“累了吧?”贺琮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来。
黎北晏忽然就不想再争执下去,明明已经吵红了脸,贺琮都能装作没事。再继续下去也是徒劳,黎北晏只能点点头。
年节里比平时要忙碌,晚上的事更让他觉得心累。
贺琮望着黎北晏的脸,发现他的样子比自己刚遇见他的时候成熟了许多,眼睛里的天真越来越少,面部轮廓更加棱角分明。
只是那张很薄很冷的嘴唇,泄露了他的孩子气。
贺琮心里仿佛一场大风过境,什么都没有了,只剩颗快要因为黎北晏而融化的心脏。
第70章 想离婚吗
他捏着黎北晏的耳垂,在指尖细细地揉了揉,柔声道:“累了你就先睡,不用守岁,我陪着爸妈就行。”
这个时候,黎北晏实在摆不出笑脸与贺家人过除夕,“……好。”
一个人睡觉的时候,黎北晏闭上眼睛,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突如其来的伤痛。
雪还在下,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才清理出来的停车场很快又停满车,贺瑾和贺琮在政商两界如鱼得水,整个正月里来贺家拜年的人流如潮水。
初二晚上,两个人终于挤出时间,从热闹的住宅离开去傅奕处赴宴。这几天有不少人给贺琮敬酒,他喝多了,头有些疼。
坐进车里,贺琮倒头躺空在黎北晏大腿上,眉头不舒服地微微皱着,“幺儿,你给我揉揉。”
“你就不能少喝点?”
黎北晏指尖微凉,寒气落在太阳穴上,贺琮的疲惫都变得很淡很淡。过了很久,车停下来,司机撑着雨伞在外面敲了敲车窗。
黎北晏先做出反应,收回手推开贺琮的额头,“到了。”
“嗯。”
“下车吧。”简单的三个字,听不出任何情绪。
贺琮对他说话的每一个音调起伏极其敏感,几乎没有一丝停顿,抓住黎北晏的手把伸出去一半的身子带进怀里。
“你怎么了?”
这几天人多,黎北晏找不到合适的时间跟场合和贺琮谈谈,他心里憋着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必须找个出口发泄。黎北晏忍着想等这阵忙过了再和贺琮谈。
显然在傅奕家门口吵架更是给别人找晦气,又没办法心平气和说自己没事,黎北晏只能瞪他一眼,说:“晚上你要是再喝酒,就睡大街上别他妈回家了。”
“好,我听你的。”
贺琮从后面捏了捏黎北晏脖颈,对他的关心非常受用,眼睛里全是笑意。
两个人的重点就像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不是同一个目标,却能和谐共处。只是中间埋了颗炸弹,什么时候爆,还得看黎北晏的忍耐力。
傅奕换了新住址,房子很大,只有他们两兄弟,在年节里显得格外冷清。
黎北晏左顾右盼望了会儿,正当他没看到人准备往里面走的时候,贺琮拉着他的手让他停下。
客厅那套欧式沙发上突然抬起一只脚,拖鞋半穿着露出半截崩直的脚背,挣扎间露出了脸,是程夏。
傅奕用手指捏着程夏的下巴,按着他在沙发上接吻。
“咳……”撞到两人亲温的场面,黎北晏有些尴尬地咳嗽,他们在外面等两个人亲完了,才走进去。
时隔7年未见,记忆里逐渐淡化了的容貌,在此刻迅速回落。傅奕走出漫长而黑暗的甬道,五官和眉眼比当年还要精致,双眸冰凉,冷漠的气场还是和以前一样让人不敢靠近。
“奕哥新年快乐……”
黎北晏和他简单打了招呼,和嘴角被他哥咬破的程夏上了楼,他们一前一后进了卧室,黎北晏还觉得不可思议,傅奕竟然真的回来了。
他不了解这段禁忌恋的故事,很多事不好多问,只上下打量程夏,看他脸上比前段时间又瘦了些,不像是过了好日子:“你跟大魔王和好啦?”
程夏对着镜子看唇角,微微皱着眉,他拉着高领毛衣扯下一角,脖颈竟然有一圈勒痕,有的地方甚至破了皮。
那痕迹不是一天两天能留下的,而是累积了足够多的时间,才能如此深厚。表面那层颜色又十分新鲜,也就是说,直到他们来之前,程夏的脖子都被什么东西束缚着。
黎北晏的笑容在嘴角僵住,他不敢置信地张开了口,“奕哥弄的?”
“恩,不止这些。”
程夏又把两只袖子挽上去,手腕找不到从前结实有力的半点影子,十分纤瘦,关节处一样有被禁锢过的痕迹。
黎北晏艰难地咽了咽喉结,就算是贺琮在最愤怒的时候,也没有狠心动过他。
“他怎么忍心这样对你?”
程夏把毛衣整理好,面上又恢复完好无损的模样,只是脸色呈不正常的灰白。他坐在羊毛地毯上,落地灯发着黄色的光,程夏的发梢逆着光显得毛茸茸的,那样温柔又那样脆弱。
“邪火憋了7年,这一个月他没浪费一秒时间,全使我身上来了。”
“你是自愿的吗?”黎北晏关心这个问题。
“只要傅奕理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家里人现在知道吗?”
程夏摇摇头,“他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谁拿他都没办法。爸妈找过来,傅奕连门都不开,谁说的话他都不放在眼里,有时候连我的意见,他都不听了。”
看来时间并没有让大魔王平心静气,而是直接变态了。
程夏刚开始还只是小声地悄悄吐槽,之后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说:“我很久没出过门,有时候我好想给傅奕脸上一拳。”
卧室门突然开了,傅奕单手撑在门框上,挑眉冷着脸看程夏,“我给你机会,过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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