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秦恪本人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悦的表情，反而乐在其中似的, 接连喂了他好几颗葡萄。
过了一会儿，宋昀然终于不好意思了。
“算了，我自己来吧。”
他换了一个规矩的坐姿，边伸手拿水果边说，“你这双手太漂亮了，不应该剥葡萄，应该去弹钢琴。”
秦恪猝不及防失去了投喂小动物的快乐，颇有几分遗憾的停下了动作。
宋昀然并未察觉出他的失落，继续问：“不过你会弹钢琴吗？”
秦恪说：“小时候学过几个月，现在早就忘了。”
“为什么不继续学？”
宋昀然好奇地偏过头，心中满是惋惜，他刚才都在琢磨帮秦恪接一部音乐题材的电影了。
不过很快，他就推己及人地得出答案，“啊我懂的，小孩子练琴根本坐不住，我小时候也这样，要不是家里非逼着我练，我肯定也会半途而废。”
秦恪沉默几秒，几乎能从这简短两句话里，勾勒出宋昀然童年时期的画像。
漂亮又调皮的小男孩，每次学琴之前都要哭闹一番，说不定还会躺在地上打滚抗议，最后仍旧敌不过父母的威严，在钢琴老师哭笑不得的目光注视下，委屈巴巴地坐上琴凳，一边跟着节拍器弹奏，一边叽里咕噜地小声抱怨。
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接下来的几分钟，宋昀然便绘声绘色地描述他幼年学琴的惨痛过往，和秦恪想象的场景一模一样。
“不过原来你也会有想偷懒的时候。”宋昀然说，“看来书里的主角，小时候也是有黑历史的，看来我们都差不多嘛。”
“……”
秦恪感觉有必要为自己反黑，缓声开口澄清道：“我没有偷懒。”
“啊？”
秦恪平静地说：“刚学没多久，我父母就分开了，当时我妈的经济条件付不起学琴的费用。”
宋昀然羞愧地低了下头。
难道这就是原作设定的主角与工具人的鲜明对比吗？
还好书里没把所有细节写出来，否则他这张脸真不知该往哪儿搁。
为了掩饰尴尬，宋昀然清清嗓子：“哦没关系的，如果你现在想学我也可以教你。别看我学得不认真，但我弹得还可以的。”
秦恪看他一眼，笑着说：“我知道。”
宋昀然奇怪地问：“你从哪里知道的？”
秦恪说：“有一年卫视举办的跨年晚会，你登台表演了钢琴独奏。”
宋昀然皱了下眉，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时他刚出道不久，才拍完一部电影，按理来说还没有资格在最受关注的跨年晚会上露脸，但他签约的经纪公司背景雄厚，硬是直接帮既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的他，争取到了一个钢琴独奏舞台。
平心而论，那场表演宋昀然几乎做到了完美。
可惜大多数人的讨论重点，却更多的集中在讨论他是不是天降资源咖这件事上。
除了粉丝以外，好像没有人关心他那段独奏表现出来的技巧与情感。
宋昀然曾经因此郁闷过好久。
但他万万没想到，原来……
“原来那时候你就已经关注我了！”
宋昀然两眼放光，格外振奋，“我就知道，像我这样优秀的人才，走到哪里都能引人注意。”
秦恪愣怔一瞬，随后哑然失笑。
不愧是他们的小宋总，总能从出人意料的角度，做出自己独特的见解。
尽管当初他注意到宋昀然的主要原因，还是经纪人提醒他，说这个人将来或许会是你的对手，可此时此刻，他却不想把这些扫兴的话说出来。
开始的原因并不重要。
就像曾经规划出他们人生轨迹的所谓原作里，无论如何也不会写到，有朝一日他会和宋昀然两情相悦。
这一点，是甚至连曾经的秦恪本人，也不曾想象过的画面。
非常意外，却也足够让他惊喜。
比起做一个被规划好人生的主角，他更喜欢这样不期而至的意外。
?
第二天，宋昀然满面笑容地走进了公司。
星河娱乐办公楼里，每一个见到他的员工脸上，也是一派喜气洋洋的笑容。
只不过宋昀然知道，他和其他人的快乐并不完全相同。
大家高兴的，是《遇见你以后》首战告捷，播出当晚的点击率与话题度都直线攀升，而视频平台那边，更是在已经提供大量宣传的基础上，临时决定更进一步加大推广力度，争取把这部都市剧打造成今年的爆款。
宋昀然也为他欣欣向荣的霸总事业感到欣慰，但更令他兴奋不已的还是……
从昨晚开始，他就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一想到这里，宋昀然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趴在办公桌上偷乐了一会儿，拿过手机给秦恪发消息：【早上好！】
只睡了三四小时，就在清晨起床出门工作的秦恪：“……”
早上好，他看了眼手机上方显示的十一点，怀疑宋昀然的时间观念跟普通人有所区别。
但他还是低着头，打字回复：【早上好。】
宋昀然盯着屏幕傻笑几声。
原来谈恋爱是这种感觉啊，他想，只是简单的互道早安而已，就让人这么高兴。
早知如此，他就应该快点喜欢上秦恪。
啊不对。
宋昀然转念一想，及时纠正了刚才的想法。
要是时间线提前的话，说不定会影响他成为爸爸的大计划。
这可不行，他既要当秦恪的男朋友，也要当秦恪的爸爸，两者缺一不可。
所以现在这样，想想也挺好的。
宋昀然暗自梳理完思路，又问：【你有空回我消息，这会儿不忙吗？】
秦恪：【马上就要拍摄了。】
【那你忙完了再聊。】
宋昀然发出消息，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好好工作，记得努力帮爸爸赚钱，不过还是要注意身体哈。】
秦恪回复说：【你也是。】
宋昀然看着屏幕，一时觉得好笑。
秦恪真的好笨啊，怎么能在“帮爸爸赚钱”后面回一句“你也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有个当爹的梦想呢。
算了，我可是小宋总，不跟他计较。
宋昀然宽宏大量地放了秦恪一马，关掉手机后再一回味，隐约明白自己的理解出现了偏差。
秦恪那句“你也是”，回复的应该是“注意身体”才对。
宋昀然眨眨眼睛，脸颊不受控制地泛红。
他好关心我啊，一定是爱惨了我。
办公桌对面，忍无可忍的唐助理：“……小宋总，您在听吗？”
宋昀然一个激灵坐直了。
他像被老师抓到上课开小差的学生一样，赶紧敛起笑容：“在听在听。刚才说到《遇见你以后》追加地铁沿线宣传，是吧？”
唐助理：“……不是。”
“？”
宋昀然静默片刻，想起来了：“哦对，是《南华传》下个月开拍。”
“……”
“还不对？”
宋昀然惊了，他绞尽脑汁，回忆之前被他当作背景音的助理汇报，终于果断地一拍桌子，“投资部上午开会，决定再投两部电视剧，这下总对了吧！”
唐助理麻木了，他推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我刚才说到的是，《假日慢游》播出后，网上出现了许多您和秦恪的CP粉。您看要不要由公司出面，跟节目组打个招呼，让他们减少这些有损您个人形象的剪辑。”
宋昀然：“啊？”
啊？啊什么啊？！
唐助理的打工人灵魂愤怒咆哮起来，心想我要不是因为当初的乌龙被扣过年终奖，我才懒得跟你提这个呢！我跟大家一起嗑药难道不开心吗！
他深呼吸几次，稳住情绪：“您这几天没上网吗？”
宋昀然确实没怎么上网，他迷茫地眨眨眼：“对哦，第二期已经播了吧？网上反馈怎么样？”
“……不如您自己看吧。”
唐助理累了，他决定消极怠工，直接点开提前保存的、名为《假日慢游第二期嗑晕cut》的视频，然后把手机放到宋昀然桌上，让老板自己审核。
宋昀然疑惑地拿起手机，发现视频时长居然将近半小时。
要知道《假日慢游》每一期总共也才一个半小时，其中还要分给另外两组嘉宾许多镜头，他和秦恪真的能剪出二十多分钟吗？
看着看着，宋昀然仿佛悟出了什么。
怎么说呢，他现在终于明白，以前嗑晕群里形容的“同框就是糖”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只要他和秦恪同时出现在画面里，每一次眼神的碰撞、肢体的接触、言语的交流，都让他打从心眼里，感到了微妙的害羞与窃喜。
原来网上没有说错，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宋昀然默默拉高毛衣的领口，遮住他不受控制翘起的嘴角，偷笑着看完了整段视频，才念念不舍地放下手机，并决定回头自己也去网上下一个剪辑。
“就是您看到的这样。”
唐助理说，“您和秦恪的这个CP，现在在网上热度很高，而且也按照我们的预期，给《遇见你以后》起到了不小的宣传作用，但您毕竟不是艺人，从公司的长远形象出发，或许还是要引导一下舆论。”
宋昀然还在想视频里那些让他脸红心跳的镜头，含糊道：“唔，嗯嗯。”
唐助理误会了他的意思，点头问：“所以小宋总，对于这件事，您有什么想法呢？”
宋昀然抿了下唇，诚实地说：“就，是挺好嗑的。”
唐助理：“……”
唐助理：“？？？”
作者有话要说： 唐助理：我们两个之中，必有一个出了问题
第72章
安静好半天, 唐助理才憋出一句：“您不打算制止大家嗑CP吗？”
宋昀然被这句话问得很不好意思。
今时不同往日，曾经被他看作洪水猛兽的嗑晕粉，如今已经演变成讴歌他与秦恪绝美爱情的小天使。
想了想, 他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还是少管为妙，你不知道现在的网友有多叛逆, 越是捂嘴不让提, 他们就喊得越大声。”
话是说得很有道理，但唐助理的眼神已经逐渐麻木。
当初你扣我年终奖的时候, 可不是这么说的。
就因为我是助理而不是CP粉吗, 那我也可以去嗑晕超话签到啊。
他看着振振有词的小宋总, 几番欲言又止, 场面一度变得十分诡异。
宋昀然回看向他：“你不同意我的意见？”
“……呃，倒也没有。”
只是我的年终奖可以还回来吗？唐助理好想这样问，又怕不慎激怒总裁，连明年的年终奖也被提前安排。
想起这事, 唐助理的心就一抽一抽地疼。
抛开其他蝇头小利不谈，去年公司光凭《红白喜事》就净赚1.5亿, 再加上秦恪这棵摇钱树年底签下不少商业代言，星河终于实现首次全年盈利。
宋昀然是个大方的好总裁，为了犒劳大家整年的辛苦，给除了唐助理以外的每位员工都发放了一笔可观的奖金，连门卫大爷都没有遗漏。
昨天年终奖发下来, 星河上下洋溢着欢乐的气氛，但唐助理只觉得他们吵闹。
见他吞吞吐吐，宋昀然内心愈发怀疑。
难道他刚才的言论之中出现了什么漏洞？还是唐助理对他表面敬佩实则早有怨言？
他回忆着接手星河以来的所作所为，终于想起去年夏天他曾经对唐助理说过什么。
这就是我的不对了，宋昀然深刻反省。
唐助理明明是奋斗在撮合他与秦恪的第一线, 怎能平白蒙受金钱的损失。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宋昀然问：“对了，你没拿到年终奖是吧。”
唐助理含泪点头。
“回头我提醒他们一声。”宋昀然亲切表示，“下个月再打到你卡上，可以吗？”
那简直太可以了。
唐助理眼中重新出现了光芒，离开总裁办公室的步伐都自信了许多。
重拾自信的唐助理前脚刚走，贺子游的电话后脚就打了过来。
作为宋昀然的狗头军师，贺子游在家苦等一天，迟迟没能等到发小的反馈，终于按捺不住好奇，主动询问昨晚的进展。
知道结果后，贺子游很生气：“我要跟你绝交，亏我为你苦心谋划，事成之后你居然还想瞒着我。”
宋昀然心想贺子游真是太幼稚了，但小宋总今天心情好，决定不跟他计较，便解释说：“我只是高兴起来一不小心忘记了，绝对没有故意隐瞒。”
贺子游更气：“那你就是见色忘友。”
宋昀然：“……”
好像没有底气反驳。
贺子游义正词严地批评他：“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拿出总裁的样子，云淡风轻地谈场成熟的恋爱，不要像个小学鸡一样，谈个恋爱就高兴得冲昏了头脑。”
宋昀然哼唧几声，更加无力反驳。
他今天连唐助理汇报工作都没有认真听，确实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学生。
“我说，还是长点心吧，朋友。”
贺子游劝道，“亏你还说自己是秦恪的爸爸呢，上网看看大家对你们的评价好吗。”
宋昀然大惊，心想难道网友误以为秦恪才是他爸爸？
他顿时坐不住了，连忙挂断电话，久违地切换到小号，并且刻意避开一心只想嗑药的CP粉，专注巡逻路人言论。
看着看着，宋昀然的心凉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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