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傅煜始终没有开口。
阮亦舟对着透明的玻璃纠结来纠结去,一直到了酒店门口下车都没纠结好要怎样开口,一回头,却发现傅煜还在车上。
“傅总还要回公司,您今晚不用等他。”
把他送进门的司机看出了他的迷茫,轻声跟他解释了一句。
阮亦舟回过神,点了点头,向他道了声谢。
他没想到的是,只是在车上犹豫了一下,给傅煜道谢这件事情,就被他整整拖了两天,因为这两天,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他先是回绝了陆知源。
对方在微信上表示了十足的遗憾和理解,并且约他下次有缘遇见的话一起吃饭,阮亦舟欣然答应。
反正谁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至于闻耀,有了刘启铭盯着,那边的动作很快,很快就给他把所有交接事宜交代完毕,他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听傅煜给他请的律师在他面前把相关事宜念一遍。
念的时候已经是饭局的两天后。傅煜第一次自公司来了酒店。阮亦舟对这些繁冗的条款实在是不感冒,听得昏昏欲睡,傅煜倒是听得认真,听完后,他接过律师递过来的文件,说了声辛苦,然后把对方送出了门。
再一回头,他就看到了窝在沙发上强打精神眼神却依然已经迷茫了的人。
傅煜揉了揉太阳穴,走过去,刚准备说些什么,余光就瞥见了对方开着的电脑桌面。
几乎是瞬间,阮亦舟就醒了过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啪”地合上了笔记本。
他看着傅煜,傅煜也看着他,眼底是阮亦舟看不懂的情绪,阮亦舟一边在心里骂自己大意一边看着他幽深如古井的眼睛,恍惚之间,以为回到了他们在酒店的第一个晚上。
那个晚上,傅煜看他的时候,用的也是这样的眼神。
他心弦一紧,大脑来不及思考,转移话题的话就脱口而出:
“我……我有点热。”
这句话完全是下意识的输出,一直到话音落下,他才发现,自己是真的有点热。
他有些懵地看了眼窗外乍暖还寒料峭的冷风,一时之间没明白这种由体内而生的燥热是哪里来的,下一秒,他就闻到了空气中骤然散开来的,甜腻的玫瑰香。
那是他自己的味道。
他发情了。
*
在很久之前,阮亦舟还是个alpha的时候,他对标记这一个名词的认知,完全来自于生理课本上的示意图。
那是个完全标准和规矩的姿势,简练的线条勾勒出标准的咬合动作,严丝合缝的冰冷。
然后现实让他知道了,真实情况完全不是这样。
或者说,完全不仅仅是这样。
这一次,他的发情期持续了整整三天,这三天里,傅煜是抱着他睡的。
因为他受不了。
发情期的情潮完全没有道理可言,他又因为生了病对信息素格外敏感,哪怕是有了时不时补充的临时标记安抚,他还是受不了没有自己alpha的碰触、安抚和拥抱。
白天神智勉强清醒的时候他还能克制,只是把凳子挪到了办公的傅煜边上,感觉要抱了要咬了就拉一拉人袖子。傅煜起先还注意着他的状态,发现他确实没有上次那样严重了之后才稍稍放了点心,只是按时盯着他补水吃饭,然后适度地给他一些信息素的安抚。
直到第一天晚上,傅煜半夜被吵醒,闻到了满室幽静又热烈的玫瑰香。
酒店的浴袍松垮,被睡梦中的人蹭得一片散乱,露出了大片白皙。偏偏睡着的人无知无觉,把自己埋进了一旁的抱枕里,一边难耐地而无意识地蹭,一边掉眼泪,一把好嗓子这会儿黏黏糊糊,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傅煜呼吸一紧,几乎是霎时就别开了眼,刚准备冷静一下再叫醒对方,就听到了对方一声清晰的“傅煜”。
他一直黏黏糊糊叫着的,是他的名字。
那是他们唯一一次差一点擦枪走火,是最后关头,阮亦舟一边哭一边按住了傅煜的手说不要,后者才冷静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在他腺体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自己转身去了浴室。
第二天一早,阮亦舟几乎没敢看对方的眼睛,老老实实地洗漱吃早餐,老老实实地搬着凳子坐在对方边上看对方沉着脸办公,老老实实地……
按照对方的指示打开对方桌面上的报名表。
彼时新一轮情潮刚过去,他坐在对方的腿上,是一个半环抱的姿势,看着面前清晰的“乐和春季签约活动报名表”的版头,他有些僵硬地停在了原地。
……前两天他桌面上的下载文件,他果然看到了。
而他这两天的犹豫,对方也知道了。
阮亦舟想。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解释:
“我……”
“哪里不会填的问我。”身后的人淡淡地道,“给你十分钟。”
他顿了顿,“既然早就下载看过了,要填些什么,心里应该有数吧?”
话音落下,阮亦舟的手指颤了一颤,转过头去,看到了他脸上平静的表情。
片刻后,解释尽数被咽回,他闭了闭眼,吐出了一口气,手指放上了键盘。
一项一项地填下去,一路上都无比顺畅,一直到最后一项填完,放入邮箱按下发送键的刹那,阮亦舟轻声开了口:
“陆知源说,要跟我签十四年,开了一些条件,我拒绝他了。”
腰上的手紧了一紧,片刻后,他听到傅煜冷淡的声音:“然后?”
“然后……”阮亦舟轻轻地笑了笑,平静地道,“如果我能顺利通过面试,我答应傅总,无论您开什么样的合同,我都签。”
他顿了顿,“十四年可以,二十四年也可以,如果您想,签到我死,都行。”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来到这个世界,系统和命运都没能控制他的一生,心甘情愿把自己的前途和命运交给别人这种事情,他曾经以为,他一辈子都做不到。
一直到他遇见傅煜。
傅煜救了他太多次,他无以为报。
如果是傅煜……
他想,他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猫 猫 卖 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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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三天的发情期过去, 阮亦舟终于从不分白天黑夜的情潮中得以解脱,回到了G市。
这一回,他是去收拾东西的。
简短地跟房东做了交接之后, 他用几天时间收拾好了原主的东西, 把重要的都收在了箱子里, 带上了飞机。
他其实不太愿意破坏别人原本的生活状态, 只是一切都要向前看。
他现在是阮亦舟。
以后也是。
那些黯淡的灰色的回忆终究会被交割给过去。
甚至包括他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最无可奈何的一部分。
他与闻耀解约的那个刹那, 原主身上的剧情线就全部收束,而他的历史遗留任务,撮合男女主,也因为傅煜告诉他的一件事而被迫结束。
那就是傅星月去了英国。
彼时正是他发情期的最后一天,他有气无力地瘫在床上喝傅煜递过来的淡盐水,闻言惊得差点掉了杯子, 只是看到傅煜的眼神,他就明白了一切。
系统服务于男女主,也服务于强大的世界逻辑。
他成功了, 那就意味着傅星月失败了, 失败带来的是暴露,他跟傅煜有了交集, 那么傅煜或者傅家就不可能不去查事情的真相。
世界逻辑跟男女主相冲突,所以, 女主被放弃了。
阮亦舟沉默了一会儿,开了口:“你难过么?”
他不后悔做之前的事情, 但是他蓦然想起来,傅星月是傅煜的亲妹妹。
……他在乎傅煜的感受。
傅煜看了他一会儿,淡淡地开了口:“我第一次见到星月, 其实很开心,自己多了个妹妹。”
阮亦舟握着杯子的手一顿,有些紧张地抬起了眼。
看到他澄澈中带着些许慌乱的眼睛,傅煜嘴角勾了勾,语气放得轻缓了些。
“你应该知道,我跟星月是同父异母。”他道,“所以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其实已经上高中了,而她还是个小女孩。”
他平静地叙述当时的场景,“她叫我哥哥,抱着小熊来我房间找我,所有人都看见了,我从来没和这样小的小姑娘相处过,其实很紧张,也有些期待。然后我发现,刚刚还在我房间很甜地叫我哥哥的小姑娘,出去之后就开始对着我母亲哭诉,说我讨厌她。”
阮亦舟怔住了。
“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把她当妹妹,但她应该没有把我当哥哥过。”
傅煜淡淡地道。
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的沟壑,而沟壑出现的原因,他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商界斗争,从来不乏下三滥的手段,傅家与殷家联姻,便有人嫉妒得红了眼睛,想借他人之手给傅家弄出一条丑闻,便买通了一个妓/女,下药爬了他父亲的床。只是当年老爷子雷厉风行,很快将背后之人处理,只留下了一个可怜的牺牲品。
傅星月的母亲被远远送走,她将自己怀孕的消息瞒了下来,直到身染了重病,才将小姑娘送到了傅家。
傅煜见过那个女人一次,对方的眼神带着对命运的怨毒,只一眼,他就别开了眼睛。
只是一转头,看到她看着自己父亲眼神的那个瞬间,他才明白,为什么她会答应做这件事情,又是为什么会把傅星月留下来。
也正是因此,他能理解傅星月的跨不过沟壑的原因。
偶尔,也能纵容对方眼底的一点隐约的仇恨。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仇恨绝不会从温馨干净的土壤中被培育。
他们没人知道傅星月十多岁以前接受的是怎样的教导,一直到傅煜收到那份报告,他终于能窥见这份教导以及教导带来的后果——
扭曲的嫉妒、严重缺乏的安全感、埋在心底深处的自卑以及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迷恋。
“她想要的,傅家给不了,我也给不了。”他顿了一顿,“包庇她让她安安稳稳地在傅家呆一辈子,她也不会感激任何人,还不如……”
“还不如让她换一个环境。”阮亦舟低声道。
空气里寂静了几秒,他开了口,“但其实……”
他想说,但其实,傅星月想要的,有人能给。
原书中,简天瑞之于傅星月,就是太阳一般的存在。事实上,只有向往才会催生出这样强的迷恋,在书里的后来,简天瑞就是把傅星月亲手带出深渊、引导她、爱护她的人。
是他把这件事亲手破坏了。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一般,傅煜淡淡地开了口:“没有人有义务对别人的人生负责,尤其是这两个人之间,还充斥着谎言和欺骗。你所认为的‘合适’,有的时候,是对另外一个人的不公平。”
阮亦舟握着杯身的手一紧,喉咙干涩。
少顷,他应了一声:
“……嗯。”
“水喝了。”傅煜道。
阮亦舟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把水喝尽,然后把杯子递还给了傅煜。
昏暗的光影里,傅煜站起了身,顿了顿,平静地开了口:“我把调查报告递给简天瑞的时候,在末尾附上了星月在英国的住址和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
只要他想,那他就能找到她。
但这是他的事。
阮亦舟读出了傅煜未尽的意思。
少顷,他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算是释然。
这不是个完美的答案,可是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完美。
问心无愧,这就够了。
至少,他们都还有未来。
*
四月,阮亦舟收到了乐和的终面通知。
之所以说是终面,是因为在此之前,他还经历了一轮初筛。
就像真正的职场面试一样,一群面试官一字排开,区别只是压力增加,因为就算没轮到的选手,也得坐在下面全程观看。
饶是阮亦舟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上去的时候禁不住也稍微做了个深呼吸。
“你十六岁入行的时候去的就是演员部,但是你之后去参加了选秀,并且并没有报考表演系。”面试官翻了翻他的简历,“可以给我们一个理由么?”
前正经TOP2专业院校的优秀毕业生代表阮亦舟沉默了一下,开了口:
“当时……有点想不开。”
台下霎时响起了一阵笑声,有单纯觉得这句话也有意思的,也有纯粹的不屑。
这些若有似无的声音在阮亦舟按照要求进行了一段表演之后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接近于死寂的鸦雀无声。
五个面试官开始在各自的评分表上打分,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结果。
五个“通过”。
“谢谢老师。”
阮亦舟淡定地接过了自己的评分表,看到了女人若有所思的目光。
“她听到你的第一句的时候,是想把你赶出去的。”后来,傅煜淡淡地告诉他,“只是后来想着你好歹来了一趟,这样对你不公平,所以才给了你机会。”
阮亦舟没骨头似的抱着个玩偶趴在沙发上拉片,闻言抬起了头:“后来呢?”
傅煜顿了顿,避开了他澄澈的眼眸,“她说她在你身上看到了何盼的影子。”
阮亦舟沉默了一下,弯起眼笑了。
“笑什么?”傅煜问他。
“没什么。”阮亦舟摇了摇头,“就是觉得神奇。”
他已经适应了这里的世界,但是偶尔,因为原书作者的私心,他还是能在这个世界的背景设定中发现一些现实中的“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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