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亦舟“嗯”一声,不知道怎么的,已经开始忐忑。
“我有点醋。”傅煜道。
阮亦舟:“……”
傅煜早上到的。
今天天气不错,室内光线也敞亮,拍的是萧郁下了朝来找季琅的戏。
年轻的帝王并不急于真正得到他的新宠,只是也不吝于调戏。
饭是抱在腿上用的,容色漂亮的小殿下着了宫妃才会用的鲜妍质地做的衣裳,露出后颈一大片的素白,被人一寸一寸地嗅下去,在耳边低声道了一句“好香”。
手下的人就抖一下,腰一点点软下去,将自己容纳进对方怀里。
这是电影里尺度最大的戏,真正的宫闱秘事反而是隔着纱帐的意识流,没这么直接。
结果被傅煜撞了个正着。
拍的时候阮亦舟一门心思琢磨他还没找到的感觉,厉琥差点发挥失常。
“你就不能把你男朋友请出去?”
他在阮亦舟耳边咬牙切齿。
他快被盯穿了。
阮亦舟没搭理他:“你好怂啊。”
现在怂的人换成他自己,傅煜嘴角勾了勾,让他过去,他就乖乖地凑过去亲了亲对方。
“拍戏嘛。”他小声道,“……也没办法。”
其实是有办法的,他可以不接,但是他又喜欢这个故事。
而且他有预感,季琅这个角色,会让他突破一些东西,一些他上辈子都没机会突破的东西。
他心虚,任由傅煜一点一点亲他,乖巧得毫无反抗,对方一直亲到腺体,他条件反射地抖一下,听到对方开了口:
“一点建议,你可以选择听和不听。”
阮亦舟一怔。
“为什么感觉不对。”傅煜道,“因为白天的时候,你还是在演戏。”
“你想着你是季琅,所以你要听话,要顺从,但是你还没真正变成他。”
他点了点阮亦舟的脊背:“季琅在这个时候,这里是弯着的。”
阮亦舟沉默了一瞬:“你是说……”
“萧郁什么人?”傅煜问他。
“……帝王。”阮亦舟道。
“错了。”傅煜道,“是已经上过战场,踏破过不止一座城池的帝王。”
萧郁跟季琅差了八岁。
小殿下的帝王心术和兵家谋略尚且只停留在纸面上的时候,对方身上就已经沾满了硝烟和铁锈的血腥味。
季琅能逃出平梁靠的是萧郁的网开一面,这话并不作假。
在这个时候,他根本玩不过对方。
“他是算计了很多,也从来没想过永远活在平梁的宫殿里。”傅煜慢慢地道,“但是当萧郁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会怕的。”
这种怕是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反应,生理上他惧怕冷不丁落在身上的折辱,心理上……
即便是最后兵戎相对,季琅已经成长了那么多,他面对萧郁,还是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甚至身边的将领都看出了他不同寻常的紧张。
这个时候,他只会更怕。
而且这种怕,是季琅本人都没意识到的、发自内心的怕。
“你要……”
“我要失态。”阮亦舟道。
傅煜一顿。
阮亦舟吐出一口气。
傅煜说得没错。
季琅心思缜密,善于隐忍,但同时,他也才是一个刚刚成年就被迫成为阶下囚的……
少年。
他不甘,他恨,他怨毒,他制定好了一项又一项的计划要杀掉折辱他的人。
但是当这个人的手指真的碰到他的时候哦,他真的还能保持冷静去思考么?
不可能的。
在这种情况下,顺从不是他隐忍蛰伏的手段,而是……
求生的本能。
阮亦舟吐出了一口气:“我懂了。”
傅煜看着他,顿了顿:“不怪你。”
“哎……”阮亦舟无奈,“是我没考虑好嘛,你不要给我找补啊。”
佯装顺从和本能顺从其实毫厘之差,不区分其实也没有大问题,是他总觉得少点儿什么。
这样被傅煜一点,他几乎有了被打通任督二脉的感觉。
角色就是要在细节上不断打磨才能活起来。
他在这方面是近乎强迫症的程度,这会儿舒服多了。
但也确实是他能力不足。
“我说实话。”傅煜淡淡地道,“要怕也得有前提,厉琥根本压不住你,如果他能给你逼到绝路的压迫感,不需要你自己想这些东西,你自己就能自然地反应出来。”
归根结底,搭档也很重要。
阮亦舟默然。
……傅煜说得其实有道理。
但是……
哎。
“想通了就去洗澡睡觉。”傅煜也明白,顿了顿,“不早了。”
明天阮亦舟倒是难得的休息,但是他最近连轴转,傅煜不摁着他,他想不到休息。
阮亦舟没动。
“是要我抱你去?”傅煜失笑,“我数数了,3?”
“我在想……”阮亦舟抬起眼,“你帮我个忙?”
“……嗯?”
“我搭档是指望不上了。”阮亦舟叹口气,看着他,有些跃跃欲试,“就那种被逼上绝路的崩溃感,我觉得我还是得借点外力,要不……”
“你帮帮我?”
*
晚上十一点半,影视城的外面是一片寂静。偌大的宫殿隐没在黑暗中,远远望去,几乎给人跨越千年的恍惚感。
酒店房间内,脸上稍显疲惫、却仍旧漂亮得晃眼的omega仰着头,眼里全是跃跃欲试的期待。
傅煜沉默了两秒,太阳穴那儿突突地跳。
“自己悟去。”他慢慢地道,“我不帮。”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阮亦舟眨了眨眼睛,“男朋友诶,你们alpha不是号称散点味儿就能让omega知道什么是臣服嘛,帮个忙的事,你又不亏。”
他顿了顿,“我总不能去找厉琥吧?”
“你敢。”傅煜脱口而出。
阮亦舟看着他,神色无辜。
傅煜:“……”
“不行。”他道。
他又不是萧郁,对人感兴趣还要用逼的。
没那个变态癖好。
阮亦舟低头看手机:“我看看琥子哥房间号是……”
手腕被攥住,阮亦舟来不及按亮的手机被拿过来放到桌上。
他得逞似的嘴角一勾,像只吃饱了就心满意足的猫,刚准备开口,一样柔软的东西就覆到了他的眼上,在他脑后打了个结,霎时间,他的眼前一片黑暗。
领带。
“免得你对我有心理阴影。”傅煜的声音响起来,细听还有点硬梆梆。
阮亦舟“哦”一声,从善如流:“没事,我把你当萧郁,我不搞迁怒。”
傅煜沉默一会儿。
“随便。”他道,“不过信息素和普通的压迫感不一样,受不了了叫我,我停。”
“好。”
阮亦舟回答得愈发乖巧,一转头就开始在心里嘀咕。
有那么夸张么?
alpha都这么自……
他的手抖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傅……啊!”
红酒的醇香在空气中弥漫,几乎是倾泻一般铺天盖地地压迫过来,他颤着手无意识地攥住手底下的衣料,几乎是拼尽全力,才没让自己彻底跪在对方身上。
一双手扶住了他的腰,把他扶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微凉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抚过他的脊背,像是安抚,又像是……
“季琅。”低沉的声音似是穿越时空,响在他耳畔,带着极轻的笑意念他的名字,“琅,美玉,好名字啊。你父王给你取名的时候,知道你日后会在孤的床上,任孤把玩么?”
不,不是的。
他是人。
从来,从来就不是物件……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把他当一件礼物一样送出去?
守不住城的不是他,不战而降的不是他,愧对先祖的也不是他……
为什么???
萧郁,他怎么敢……
他要杀了他!
他要……
“别杀我……”
他颤抖着摸索,眼前是一片空茫,衣襟被拉开,他连手都抬不起来,只能伏在那人身上不住地抖,任由对方的手从肩颈游走到腰际,然后用力一揽,让他跨坐在了自己的身上。
铺天盖地的气息。
这个人的气息。
他要喘不过气来了,放过他,他不想……
“嘘。”
一根手指按在了他的唇上,像是怜悯。
“听话么?”他问,“还跑么?”
……他知道自己在准备逃跑了。
他怎么知道的?
那个宫人……
他浑浑噩噩地抬头,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自他的眼睫下滑,一路落到他有些冰冷的唇瓣,然后是脖颈,他重重地颤了一下,少顷,将自己完全地、颤抖地塞进了对方的怀里,讨好又顺从。
有温热的东西顺着眼角滑下来。
“我不跑了。”他轻声道,带着颤意,“不跑了,我很乖,别杀我……”
*
“……”
“小舟。”
“我数三个数。”
“阮亦舟,抬头。”
微凉的声音无奈地落下来,傅煜看着把整张脸埋进他的怀里似乎打定主意要把自己闷死的人,顿了顿,手上还是使了分力,把人挖了出来。
自家omega漂亮的脸上全是泪痕,触目惊心,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糟蹋。
傅煜:“……”
“还行?”他问。
“不太行。”
阮亦舟顿了顿,嗓子是哑的,手上还无意识地牵着领带——
他太久没出声,只是抖,傅煜叫了他几声他没应,对方替他解的。
看剧本太熟的坏处,带着想体验的目的做事,意识崩溃的时候他整个人脑子里就塞满了剧情,还是为了过审已经删掉的,最激烈的一场。
恍惚间他差点以为自己真是季琅,被人掌控着成了笼中鸟。
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傅煜抽了张纸给他擦眼泪,他下意识就往后缩。
空气寂静,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那个……”
“信息素不错。”他道。
傅煜:“……”
“你下一步是不是想说。”他慢慢地道,“五星好评,下次再来?”
“没有下次了,我发誓!”阮亦舟秒举手,信誓旦旦,“真的!”
再来一次他会死。
不过……
“我好像找到感觉了。”他道。
与此同时,彻底地松了口气。
傅煜的手一顿:“嗯。”
花了这么大代价找感觉,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夸一句有牺牲精神。
刚刚他看着阮亦舟差点崩溃,现在心跳还比以往快,别开了眼,不太想理这个人。
他自己有分寸是一回事,看着人在他面前难受是另一回事。
别的alpha可能会有成就感,傅煜只觉得自己是大晚上的脑子不清醒,才会陪着人胡闹。
他抿了抿唇,刚准备起身回房,阮亦舟戳了戳他。
“诶,傅煜。”
“……”
“干什么。”傅煜道。
对方蹭到他边上,伸手:“要抱。”
傅煜:“……”
他是想拒绝的。
他是想……
他伸手把人抱进怀里,阮亦舟的下巴舒舒服服搁在他肩上,趴着不动了。
……
算了。
他拍了拍阮亦舟的背,对方柔软的脸颊在他肩上蹭啊蹭,困了。
他调整了下姿势,好让人睡得舒服一点,一边玩着对方的袖子,一边道:
“你们的戏,拍到年底?”
“差不多吧。”阮亦舟迷迷糊糊地应,往他怀里又埋了埋,“以后就不挪地方了,估计……一月初能拍完?”
现在已经十一月末。
傅煜顿了顿:“好。”
“过年……”
“过年我出去旅游呀。”阮亦舟揉了揉眼睛,自然地接话,“我已经定好路线了,要休到元宵的,别想压榨我。”
傅煜垂眼,怀里的人神色如常,脸上还带着困倦。
解决了问题,他像是一只心满意足的猫,浑身透着餍足,丝毫看不出破绽。
就是回答得太快太顺畅,像是刻意准备好的。
他早就想好了。
是在怕自己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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