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李炎仰头靠在靠背上,脸上稍显泛红,“帮我拿条毛巾。”
曲执有点犹豫,他本来觉得把领导送到楼下就已经够可以了,根本没想上来,现如今不仅进了家门,看这样子,怕不是还得给他照顾到睡着。
李炎闭着眼等了一会儿没见动静,掀开眼皮皱起眉道:“快点儿啊,我说你这小子,让你帮个忙瞧你这不乐意劲儿,不在所里我就使唤不动你了是吧。”
曲执无法,只好听命,但咱李大律师得理不饶人,嘴上依旧喋喋:“真是个白眼狼,说实在的,我跑去跟那帮人应酬还不是为了你,今天桌上那几位都是北仲举足轻重的人物,指不定哪个最后就成你现在这案子的仲裁员了。”
曲执自己去卫生间找了条干净的毛巾,蘸湿后递给李炎擦脸。在请仲裁员吃饭这件事上,曲执不想承李炎的情,而且说到底更不认可他这样的做法,“李律,其实这次案子挺简单的,案情对我们来说已经很有利了,没必要……”
想到李炎毕竟是自己上司,曲执话到一半没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李炎闻言露出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诘问道:“你真是个有一年工作经验的律师吗,怎么还跟个小白似的?你不托关系对方律师也会托,要是到时候就因为你这差点火候,本来十拿九稳的案子最后打了水漂,你哭都没地方哭。这行就是这个样子,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大家都做同一件事,这事就变成了风气,你不跟风就吃亏,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懂?还是你以为我犯贱巴不得赌上身体去跟他们拼酒?”
李炎都这么说了,曲执不想再和领导去争那孰是孰非,他做事有自己的方式,但也明白现实情况不可能完全符合他的个人期望,曲执没那么天真。
“对了,你执业证拿到了吗?”李炎觉得领带有些勒,伸手去扯,却越扯越紧。
“嗯,一年实习期刚过就拿到了。”曲执问什么答什么。
李炎没接话,反而直勾勾地盯着曲执,直到给他盯得莫名其妙开始心慌才缓缓开口,边说边指了指自己那似乎打了死结的领带,“你看不出来我需要帮忙么?”
曲执张了张嘴,却没能编排出一句有理有据的拒绝来,无奈遵命。
“你知不知道别人一般要多久才能拿到证?”李炎继续刚才的话题,领带取下后又示意曲执替自己把衬衣扣子也解了,“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能这么快?”
曲执以为大家都一样,并未想过这其中还能有什么原委,冷不丁给问懵了。
“现在这个仲裁的难度不大,适合做你第一次独立代理用来练手的案子,但所里从收案到安排承办律师是有时间规定的,我为了让你能赶上这个期限,这才托了律协的朋友让他尽快给你办,不然你以为这种行政手续能那么有效率吗?”
说着,李炎恨铁不成钢似的伸手在曲执屁股上打了一下。
曲执本来给李炎解扣子时的姿势就有点尴尬,手指僵得不听使唤半天才解开一粒,现在挨下这暧昧的一巴掌就更完蛋,整个人干脆直接弹开了。
李炎玩味地瞥了眼这只反应过激的小白兔,见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终于发了善心,“行了行了,我自己来吧,你去卧室帮我拿件t恤,走廊尽头左手边。”
曲执如获大赦,飞也似的逃了。
走廊尽头左手边,曲执转动把手推开门,发现里面竟黑得离谱。这似乎是间没有窗户的暗房,曲执伸手在门边一般会有电灯开关的地方探了个遍却毫无收获,只觉得这屋的墙壁似乎与普通房间不同,摸起来像是贴了KTV里的那种隔音海绵。
曲执刚想喊一声问开关在哪,就感觉身后被什么贴了上来,下意识回头看,果然发现李炎状似伸手开灯的动作,实则几乎把自己搂进了怀里。
曲执赶忙横撤一步踏入房间,紧接着“啪嗒”一声响,屋里总算有了光线。
可形势并没向正常的方向发展,曲执先是觉得这光的颜色有些怪,不白不黄,反倒是种带着一丝危险气息的暗红色,待到重新转头打量起房间环境,一幅他活了二十多年都从未见过的画面闯入眼帘,吓得他整个心脏都遽然收紧。
只见这屋里的墙面全都包了黑色的海绵,最里面的墙上固定了一个X形状的木架子。相邻的一侧墙上则挂满了鞭子、手铐、麻绳、藤条以及各种形状诡异的刑具,其中曲执能叫出名来的只怕连十分之一都不到。房间中央摆了一张形状奇怪的床,床的四边全都装了可以拴绳结的铁环,墙角还有一只黑色的半人高铁笼。
“呀,”身后的李炎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走错房间了。”
曲执嗅出了危险的味道,明白此地绝不可久留,奈何李炎此刻就站在门口,再把手往门框上一撑,将出路堵了个严严实实,“别走啊,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
“李律,”曲执义正严辞,“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曲执,”李炎的声音阴冷下来,“你还真是捞到好处就拍屁股走人啊,我卖了那么多人情为你的事业铺路搭桥,你就不想想该怎么报答我吗?”
此情此景,曲执自然能明白李炎指的什么,要是换成别人跟自己暗示这种下流要求,他可能早就把对方按在地上往死里揍了。可现在摊上的偏偏是李炎,是这个能在很大程度上影响自己职业生涯的上司,曲执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假装听不懂似的陪笑道:“李律,您放心,我肯定会努力工作多为律所创收的。”
“你本来就该努力工作,我现在说的,是除此之外,”说着,李炎欺身上前,逼得曲执连连后退,“何必装傻呢,你这么聪明,肯定早就发现我喜欢你了。曲执,跟了我吧,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无论是物质亦或前途。”
最后,曲执退无可退,后背撞到墙壁,引得墙上挂着的铁链哗啦作响。
“李律,”曲执继续虚与委蛇,“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
李炎得寸进尺地伸手揽住曲执后腰,言语上亦主导着对话的进程,“曲执,我的提议,无论从感情上还是现实上,都对你百利而无一害。也许你会认为自己已经足够优秀,所以不需要再从外界获取其他助力,但我作为过来人必须提醒你一句,你要知道,这世上还有很多人和你同样优秀。你也要知道,金字塔顶端的位置就那么几个,有时候谁沉谁浮看的是命,而我现在给你提供的,正是一个自己掌握命运的机会。”
“李律,李炎,”曲执没再使用下属对上级的称谓,因为他开始意识到,眼下恐怕是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能让自己脱身了,“你喝多了。”
伸出手抵住李炎胸膛,曲执不想让他再靠近自己,继而正色道:“李炎,你说的东西可能有人会看重,但我希望你明白一点,我绝不在这群人之列。”
“你跟我这儿装什么正经,”李炎不顾阻力继续凑近曲执耳边,低声的絮语中带着具有强烈□□意味的热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傍的那个男人,不就是图他有钱么,你放心,他能给你的我都可以,他给不了的我也可以。”
曲执以前只是觉得李炎可能能意识到周密的存在,却没想到他会把他们俩想成那种关系,险些被气得咬牙切齿,脸上也愈发难看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屋里光线太暗,李炎没注意到曲执脸色的变化,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还是说,你怕跟了我之后没法再在所里立足,会被同事说三道四?那没关系的,我本来也没想公开,你不觉得,偷偷摸摸的更刺激么?”
这个在李炎看来十分体谅对方难处的解决方式,实则触痛了曲执一直以来最为敏感的神经。曲执顿觉受辱,直接气得火冒三丈,抬腿照着李炎腹部就是一脚,给他踹了个踉跄,大骂一声“去你妈的”,而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嗯,有点重口,不过没有超纲描写,求审核给过(狗头保命
第84章 纵酒乱心
从李炎家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曲执心里特别乱,情感上,他迫切地需要陪伴,理智上,他也需要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供其倾诉。
曲执现在真的很需要周密在身边,犹豫再三,终于厚着脸皮拨通了万梓迎的电话。曲执估计,现在唯一能把周密大晚上单独约出来的,恐怕就只有她了。
虽然有万梓迎使出以假乱真的演技帮忙打掩护,但鉴于周密之前耍过的把戏,周显礼打心底里还是顶不乐意放人的。周密周旋了好久才出家门,到了地方之后,又跟小杨费了半天口舌,这才得以只身一人进门去见曲执。
曲执把见面地点定在了周密之前偶尔会带自己去的一个清吧,毕竟除了酒吧以外,这个时间怕是也没有别的场所还开门营业了。
周密知道曲执不会无缘无故大费周章地突然深夜约自己出来,所以见到他后也顾不上别的,上来就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其实如果周密能早一点到,哪怕就一会儿,那么曲执听到他这么问,肯定会不管不顾地扑到他怀里,也许会因为委屈和后怕而流泪,也许不会。
但是现在,时间过去太久了,曲执在李炎那里所感到的厌恶、羞愤和恐惧已经被他自己慢慢消化了,“没事,就是忽然想到了一种见你的方法,想试试。”
周密有些不相信,伸手抚上曲执一侧脸颊,“真没事?别自己扛着啊。”
曲执把周密的手拿下来,彻底不打算跟他说刚才的事了,反正都发生了,最后人没事就行。告诉周密只会让他在情绪的控制下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这不是曲执希望看到的,“真没事。不过你怎么这么久才来啊,我酒都快喝完了。”
周密这才注意到曲执点了一杯闻起来就很烈的酒,眼下已经见底了,“没办法,自从我爸知道我们之前还有在偷偷见面之后,整天像防贼似的防着我。要不是我妈信了我出来真是为了见万梓迎,帮着在旁边劝我爸,我今天能不能出来都不一定。”
“这样啊,看来这个方法也不是很好用呢,”曲执对着吧台斜上方的射灯举起高脚杯,看着剩下的最后一点酒精把刺眼白光折射出若隐若现的彩色,苦笑道:“周密你说,我们要是一直这样,连见一面都这么难的话,会不会慢慢,慢慢,就走散了?”
“说什么呢!”周密心中警铃大作,不知道曲执今天怎么了,“我这不是来了吗?”
“是,你来了,你千辛万苦克服艰难险阻地来了,”曲执开始有点感觉到干马提尼的猛烈了,“所以我应该知足,应该感激,我不应该还在这里埋怨你来得太迟了,不应该抱怨我们到现在依旧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我应该配合你,就这么一直偷偷摸摸下去,挺好,是我做的不好,该罚,这杯酒我干了,你随意!”
见曲执仰头就要灌,周密一把夺过酒杯也有些急了,“曲执!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曲执险些破音,引得邻座纷纷侧目,但他们常年流连酒吧也早已习惯了旁人喝醉失态,只当作看戏似的等着后续,“周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你,只要认定了一个目标,就会奋不顾身地想办法去达成,因为你相信这世界上存在着无限的可能。是你让我信了你信的东西,从而有了勇气和你在一起,可为什么到头来,你就不能努努力做点什么,让你的家庭接受我们呢?”
看着曲执泛红的双眼,周密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语气可能太重了,不由得心软下来,“对不起,曲执,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想得到家里的认可,只是我现在真的找不出办法,你多给我点时间好吗?我保证,总有一天我们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会吗?什么时候呢?十年?还是二十年?”曲执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不转了,嘴里说出的话根本没经过思考,“周密,其实对于我们的关系,你如果不想认真,大可不必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来。如果你只是想要一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床伴,你直说就好,我没什么不可以的,这样我们两个也不用这般为难彼此。”
曲执的话像一根尖刺,深深扎进了周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扎得他又痛又气。周密把拳头攥得指节泛白才将将忍住想要发脾气的冲动,强迫自己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道:“曲执,你怎么会这么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曲执咬了咬牙,把快要涌出的泪水逼了回去,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不知道、不了解的,恐怕是你周密其人吧。”
周密眉心深陷,一头雾水。
“不用紧张,拿笔钱睡一觉而已,很正常的事情,也没必要把某些东西看得太重。”看到李炎家里那间屋子之后,曲执不知怎地想到了何清,他似乎可以感同身受他的恐惧了,当然也明白自己所经历的,怕是都不及他的十分之一。曲执盯着周密的表情,想从中看出哪怕一丝悔意,“这句话,是不是你说的?”
其实这话对于周密来说没什么特别的,所以留下的印象并不深,但他知道曲执不会平白无故地杜撰,也大概能想到自己会在什么样的情境下说出这种话来。看来那次在医院,曲执已经从何清那里知道了之前的事情。
“周密,什么叫没必要把某些东西看得太重,尊严吗?还是说在你看来,用身体去换取金钱,早就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你今天可以为了利益,把一个无辜者推入深渊,明天是不是就可以把我这个见不得光的情人,也送上生意伙伴的床?”
周密根本没想过会听到这种话从曲执嘴里说出来,而曲执越是这样自我贬低,他就越生气,就越痛苦,他感觉自己的心几乎快要被撕裂了。胸口几次剧烈的起伏之后,周密才重新拾回一点力气,勉强开口道:“曲执,我送你回去吧,有些事情,我不认为适合现在谈,我们都需要先冷静一下。”
曲执眼中的失望渐浓,何清被吴浩龙带走时的绝望神情闯入脑海,他决定给周密最后一次机会,也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周密,我们救救他好吗?”
这件事周密不是没有考虑过,可他和吴浩龙早已势同水火,况且现在自身都难保了,一时间实在没有办法,最后只得坦言相告,“何清的事,当时确实是我做的欠妥,想得太天真了,我后来也很后悔。但是眼下想要救他出来,我实在为难。”
曲执用力闭了闭眼。
周密,你的后悔还真是廉价啊。
52/65 首页 上一页 50 51 52 53 54 5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