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曲执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垂下眼帘不敢和闻重对视,只道:“其实我这个身份,应该回不回避都可以吧,而且我和周密的关系,也不好和领导说……”
闻重轻叹一声,知道曲执的道理也说得通,而他既然这么决定了,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无奈道:“好吧,虽然我不赞同你的做法,却也没资格替你做决定。你自己小心吧,是非对错的界限有时候是很模糊的,你一定好好分辨,千万别走错路。”
李炎的会散了,同事们出来后看到曲执回来了,纷纷过来寒喧,闻重见状便知趣地先行离开了。曲执一边应和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把辞呈装进信封锁进了抽屉里,看见李炎又叫了几个骨干似是要回办公室继续商量事情,便默默跟了上去。
那几个骨干见曲执擅自跟了进来,有些莫名其妙,默然等着李炎发话。
李炎安坐在椅子里,不紧不慢地冷眼把曲执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方才缓缓开口对屋里其他人道:“你们先出去吧,小会等会儿再开。”
最后一个人离开时十分懂事地把门带上了,现在屋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李炎十分沉得住气,就这么静静地盯着曲执,等他先开口。
曲执来所里之前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可那是准备交辞呈时用的,现在情况有变,临场组织语言实在费力,憋了半天才道:“李律,我回来上班了……”
李炎眯了眯眼,缓缓吐出三个字:“我不瞎。”
曲执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局促得重新垂下头,做了半天自我建设之后才狠下心来开口,“李律,那个,那天的事,是我太冲动了,您别放在心上。”
李炎在曲执看不见的地方得意地勾起嘴角,态度却依旧冷淡:“知道了。”
曲执呆立着像个被老师罚站的学生,还想说什么却只觉得口干舌燥。
“还有事吗,”李炎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字符,打开了电脑,“没有就出去吧。”
“李律,”听到李炎下了逐客令,曲执重新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语气中带出一丝急躁,“我,那个,这次的案子,能不能让我一起参与?”
曲执的要求其实不算奇怪,但老练如李炎还是敏锐地察觉出一些不对劲来,不禁严肃道:“你才刚复工,这么着急办案子干嘛?”
“我,”曲执再次卡壳,最后编出的借口连自己都不信,“我不想被区别对待,显得和大家怪格格不入的,这次的案子您不是安排全体参与了么……”
听到这个拙劣的谎言,李炎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来,踱到桌前和曲执只有一步之遥的位置,半坐在桌沿上,双手抱胸反问:“就因为这个?”
曲执知道这老狐狸没那么好蒙,一计不成只得再补一计,便故作拘窘道:“其实也不全是,主要上次那个仲裁案没办成,心里有点别扭……”
“你就这么喜欢办案子?”李炎眼中的审视意味愈浓。
曲执装出一副无比诚恳的样子,直勾勾地盯着领导点头。
“呵,还真是个受虐狂,”李炎似乎是被说服了,一直板着的脸上露出抹玩味的笑容,只见他伸手一勾曲执胸前的领带,突然一个发力就把人拽到了自己面前,继而凑近他耳边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之前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曲执被这一系列语言动作弄得大惊失色,连退几步重新拉开距离,胸膛也剧烈起伏起来,同时条件反射似的看了眼办公室门的方向。
李炎轻笑一声,“瞧给你吓的,这么怕人看见,不会是心里已经打算答应了吧?”
其实早在把辞呈锁进抽屉的那一刻,曲执就知道这一关他逃不掉,他唯一的办法就是拿缓兵之计争取时间,只要能撑到这个案子结束,自己就能全身而退。
“李律,”曲执在身后默默攥紧了拳头,逼着自己装出一副极具迷惑性的恳切模样,“关于这件事,我目前恐怕还是不太能接受,您能不能多给我些时间?”
“没问题,”李炎应得出奇的痛快,“那就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再办案吧。”
曲执没想到李炎竟然在这儿等着自己,一时语塞。
“好了,”李炎走到门边,亲自为曲执打开门,“正好艾达最近要休年假,你就先接手她的工作吧。去把刚才那几个叫进来,我们要开会了。”
第86章 持续发酵
自用户隐私泄露事件发生以来,涉事的智能物业系统已被全面停用,基本功能如门禁改用了传统的刷卡方式,而其他的附加功能则只能无限期搁置。
业主们因此产生了不满,毕竟当初购房时,他们已经为智能物业这个卖点支付了高价房款,交房后,他们也在承担着远远超出市场一般水平的物业费用。所以,继集体诉讼立案后,代表更多业主的业委会也以合同纠纷为由将万家地产告上了法庭。
接踵而来的麻烦还不止于此,在物业系统中投放广告的品牌方也因为营销目的无法继续达成而找上门来。他们倒是没有直接起诉,只要求万家地产承担违约责任,给付巨额赔偿金。周密这两天正在疲于应付和品牌方一轮又一轮的谈判。
为了让物业系统尽快安全有效地恢复运转,重建业主对万家地产的信心,尽量减少品牌方的损失,周密给研发部施加了很大压力,整个部门的技术人员已经连轴转了好几天,却甚至都没能找出导致系统被劫持的漏洞所在。
周密百思不解,尽管他并不熟悉技术方面的事情,但对于之前负责测试系统安全性的沈明珏的专业能力,他还是十分有信心的,他难以相信经过沈明珏之手的系统还会出现这么大的问题。这几天,周密一直在尝试联系沈明珏,想请他回来帮研发部解决技术问题,却无奈发现这个人竟然失联了,电话号码能打通,可对方就是不接。
不过这些,都还算不上是最让周密烦心的事情。
明天就是万家地产提交答辩状的最后期限了,曲执一直不得而知那边情况,心中实在牵挂。于是,这天晚上下班回家后,曲执在关心事态还是拘泥职业操守的左右为难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抱着碰运气的心态拨通了电话,没想到周密真的接了。
“喂。”周密最近需要跟公司内外的人频繁联络,周显礼事急从权,也就没再限制他的日常通信。他现在每天都会接打几十上百通电话,看见陌生来电也没多想,只当是哪个刚联系过还没来得及存通讯录的号码,应答声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不知为何,曲执突然紧张得心脏怦怦直跳,缓了数秒之后,方才叫出了那已经许久没有机会唤过的一声:“周密……”
认出曲执的声音,周密一个激灵就从办公椅里坐直了,他难以置信地把手机屏幕拿回眼前,发现这所谓的陌生号码其实就是曲执的以后,欣喜若狂地重新把听筒放到耳边,再开口时声线已经因为百感交集而开始颤抖:“曲执?”
回想起上次见面,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地起了波澜,却偏偏还都要把情绪深藏起来,只听曲执一板一眼正经道:“你公司的事,我听说了,现在情况还好吗?”
关于万家地产的现状,周密这些日子以来被问及过无数次,为了避免员工、合作伙伴乃至整个市场对企业失去信心,每一次他都会回答说放心吧,没什么影响,事情很快就会过去。可是这一次,周密已经没有力气,也不想再逞强了,毕竟,如果世界上还剩下什么人能让他毫无顾虑地暴露出自己的软弱,那这个人只会是曲执。
“不太好,”电脑屏幕上黑绿相间的光打在周密脸上,显得人没有一丁点儿气色,“公司的股价跌了好多,再这样下去,我怕资金链会出问题。”
曲执知道上市公司受新闻媒体和社会舆论的影响很大,但并不十分了解金融市场的玩法,所以只简单问道:“那能有什么办法弥补吗?”
“我们能做的就是砸钱护盘,”谈到这个,周密心情愈发沉重,“其实事情刚爆出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在做了,家里所有能动的资金几乎全都投了进去,也联系了几家关系比较硬的投资机构协助,但还是没能守住几个重要的支撑位和均线位。”
“那公司的其他股东呢,”曲执觉得,周密和万梓迎从小玩到大关系那么好,而他们父辈之间先前甚至还要结亲家,所以眼下无论哪家出事,另一家终归是会施以援手的,“万家不是在公司也有股份么,不能找他们帮帮忙吗?”
周密无声苦笑,“他们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万梓迎她爸说,万家地产股价跳水导致他所持股份大幅贬值,再加上万家集团是关联企业,股价也跟着出现了波动,所以现在根本拿不出钱来援助。他们现在唯一能施以的援手,是我爸如果愿意卖出他在万家资本的股份套现,他万振庭可以承诺全盘接收。”
“这,”这是曲执第一次如此切身地体会到,原来对于某些眼中只有生意的商人来说,任何东西在利益面前都一文不值,“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周密默叹一口气,其实乘人之危的又何止万振庭呢,另外那个向来和自己处处作对的吴浩龙可以说是更变本加厉。这人起初先是一反常态地表示乐意施以援手,随后开始和自己讨论合作细节,但却在持续一周有余的接洽中一次次提出周家根本无法接受的对价,——他分明就是在拖延时间,想让股价跌得更低。
只不过,周密不打算让曲执跟着自己一起操心这些破事,于是努力调整出一个无所谓的语气道:“咳,生意人嘛,也是可以理解的。再说现在形势也没有一开始那么严峻了,互联网的记忆毕竟有限,跌一阵也就不跌了,只要我们能把当下的横盘维持住,等风波彻底过去,总会有机会重新拉起来的。”
曲执能听出周密言语中的勉强,不禁愈发心疼起来,也恨自己明明近在咫尺却帮不上忙,“对不起,周密,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原告这边正好是我老板在代理,但我这次没在诉讼团队里,了解不到太具体的情况。”
“说什么呢,”周密虽不熟悉法律规定,但至少也明白曲执需要避嫌,“我不需要你站在对方阵营里帮我,你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就好,知道吗?”
“我明白,我就是觉得有些蹊跷。虽说我现在不在诉讼团队里,但是按着以往的经验,多多少少也总能打听到些无关紧要的内容。可这次完全不一样,同事们都很讳莫如深,而且我感觉有些东西可能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只有李炎一个人在掌握全部信息。我隐约感觉这件事情背后,有人为操纵的味道。”
其实事情发展至今,周密在一些细枝末节中也有过和曲执同样的感觉,沉吟半响后,终归还是没忍住道:“你说的这种可能,有具体事实支撑吗?”
可惜这也正是令曲执束手无策之处,“没有,现阶段还只是猜测。”
自从上次和吴浩龙通话之后,沈明珏就再没能联系到他,所以当这人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时候,沈明珏一方面觉得他竟然还好意思主动找上门来,一方面又暗自庆幸总算逮到了真人,有些事终于能跟他问个清楚了。
这是吴浩龙第一次来沈明珏家,他随身带了支拉菲,不等主人招呼,自己便毫不见外地跑到厨房把酒开了,再拿上两只空杯子回客厅坐下,“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帮你办了那么大的事,不说句谢谢就算了,怎么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沈明珏站在一旁不肯同坐,没好气道,“你当初只说要向媒体曝光系统里存在漏洞,可没说要利用这个漏洞做那些偷窥偷录的龌龊事,现在搞得万家被起诉,股价也跟着跳水,你告诉我这局面该怎么收拾?”
“哟,这就心疼啦?”吴浩龙轻蔑地勾起嘴角,“我还嫌他周家还不够垮呢。”
“吴浩龙!”沈明珏意识到自己恐怕信错了人,“你他妈的利用我?!”
吴浩龙见沈明珏这般不知好歹,直接把脸一拉,骂道:“你最好把你那张臭嘴给我放干净点,还没有人敢在老子面前吆五喝六的。”
自打有了上次在吴浩龙家经历的事,现在只要他一凶,沈明珏就情不自禁地害怕,眼下则更是敢怒不敢言,气得直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红酒,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吴浩龙见这人喝得这么主动,脸色有所缓和,“行了,你也别跟那生闷气了,要我说你还真是傻,我做这么多明明是为了你好,你竟然看不明白。”
“为我好?”沈明珏没打算相信这句鬼话。
“当然了,”吴浩龙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沈明珏坐下,“你想想,周家既然能把生意做到那么大规模,就证明他们树大根深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撼动的。我们如果只是隔靴搔痒,便无法真正达到效果,进而更不可能让曲执生出离开周密的想法。”
沈明珏觉得吴浩龙说的好像有些道理,态度见缓,按他要求坐下了。
吴浩龙满意地将手搭到沈明珏肩膀上摩挲起来,“况且你想啊,周家一旦因为这次的事情受到重创,是不是就得向外界寻求帮助?你们沈家的家底不薄,只要你能争取到家里的支持,趁虚而入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这样一来,你还怕周密分不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吗?至于那个把你拒之门外的周显礼,他可是个唯利是图的奸商,到时候很可能会为了获得你家的帮助,而对你和周密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些沈明珏之前都没想到过,冷不丁听吴浩龙这么一说,很容易就被唬住了。
“怎么样,现在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了吧,”说着,吴浩龙伸手探向沈明珏领口,淫.笑道:“你个没良心的,还不赶快伺候伺候哥哥,好好报答一下?”
沈明珏把吴浩龙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你脑子里除了这个是不是就没别的了?”
吴浩龙玩味地把沈明珏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真不敢相信我听到了什么,这么要脸的话竟然能从你沈明珏嘴里说出来。你现在跟我这儿装得这么清高,怕不是忘了当年,是谁跟我说的周密满足不了自己,求着我操他的?”
“吴浩龙,”沈明珏恼羞成怒却又不敢表现出来,“你想发情就去别处发,我告诉你,我现在心里只有周密,之前跟你是我一时糊涂,我只对他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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