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于其下,狂风烈烈,吹得衣裳发丝飞扬不止。
沈赤立于道场中心,墨发飞扬,深色的眼里是一贯的处变不惊,像是早已经历了许多,能够在运筹帷幄中,决胜千里。
“倪师兄!”
沈赤看过来,安靡今天不和之前一样做侠女打扮,而是穿上了女修惯常的衣裳,头发简单挽起来,依旧插着那根银羽簪,看去清爽秀丽。
“你怎么那么早?你师父呢?”安靡想到自己还傻乎乎去柴屋找人,真是失算。
“师父起得早。”沈赤比划的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安靡不知从何问起,便把注意力转向巨大的金色轮转。
传说中连接两域的法器,安靡就只是站在它下面都心生畏惧,何况操控它。她的眼神越到道场最高的崖壁上,上面书写四个大字:
妖邪止步
没来由地一震。她捏捏耳朵,林焕已经在叫她:“可以进去了。”
靠近轮转,一股强劲的引力把他们带入,那个过程说不上多难受,只觉得躯体已经化为灰烬,魂魄被带离出来,变得浮游不定。
“定住心神。”是沈赤的意念,安靡闭上眼睛,握紧林焕给的玉,终于,走了出去。
“这里......”林焕已经站在异域的土地上,一时有些恍惚。
这里静谧得只有树在生长,巨石像是创世之时就已经深陷地里,青苔疯长。
“我们先去药圃田!”安靡提议。
林焕从纳物囊里拿出飞行器,“坐飞行器去,更快些。”
安靡见又是船,捂着肚子,实在不想。
“放心,不会摇的。”林焕向她伸出手。
“好吧。”安靡也看出这玄冥境的广阔寂寥了,要是她一个人,恐怕要走上几天。
“等等。”安靡方在船上坐定,发现已有一人施施然落在船头。
那人一袭雾白的袍子,容貌绝丽,眉如青黛眼如桃花,结合她周身的气度,整个人如中秋之月,冰寒孤傲,可望而不可即。
沈赤视线移至她背后背着的双青水剑,想来她不只是容貌出挑。
“这位师姐,你是?”安靡呆愣片刻,才说话。
“赤羽峰,扶媛。”她的声音极冷,漫漫的,什么都不在意似的。
“哦,你是保护我们的安全的师姐?”
扶媛微颔首,袖中飞出三枚铃铛,“给你们联络用,想放弃了,也可以摇动它。”
“多谢师姐。”
扶媛又递来一道书帛,上面是明细的任务要求和规则,确定三人看完,扶媛足尖轻点,消失不见了。
玄冥境分三部分:种有药草的正阳之地,危险难测的玄冥之域,神秘的极阴之地。这三个地方分别布有不同的保护罩,他们定的路线就是要确保在保护罩闭合之前进入与打开之后出来。
这次的任务是取得阴逐蛇的蛇心,并且在两天一夜之内离开这里。
安靡看沈赤拟的时间,大失所望:“只有一个半时辰采药啊?”
“我们要应对的可是阴逐蛇,据说它有九个头,还可以□□。”林焕拧着眉毛说:“而且,它只有一个本体,那个本体上才有蛇心。”
“路上我们没准会遇到别的妖兽,这些都需要时间,仙草嘛,以后进入内门有的是机会种。”
听林焕这样说,安靡多少宽心了。
飞行器平稳落在药圃田上,一望无际的药草在雾里散发出千百种奇香,安靡把纳物袋里的东西理一理,然后开始拔仙草。
三人分工合作,一人找进阶仙草,一人找驱毒仙草,一人找诱蛇的丹皮果。
安靡勾着腰采药,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原本的伤得那位仙人的药医治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有些疼。她手势慢下来。
“奇怪,”安靡挺起身,广阔的药田居然只有她一人了。
“林师兄!倪师兄!你们在哪儿?”不安的情绪迅速增长,她右手轻握,发间的羽簪变为一支细长的大羽箭,掌中腾起的烈焰化为□□,蓄势待发。
只要你出来,我就能一箭了结你。安靡耳听八方,观察着四周动向。
“是我。”
她不可思议地抬头看,浑身腾腾的杀气一下被浇灭。
“阿兄,你来做什么?”
“特意来给你一个新任务。”
药田的边缘,有不少贪嘴的妖兽倒在地上,有的已经腐臭,有的只是在呼呼大睡,可惜纳物袋装不下太多东西,不然把这些带走,想也能挣不少钱。
“你个掉钱眼里去的。”黑衣修士无奈看着自家师妹,忽然,他闭上了嘴,看向不远处的两人。
林焕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钟止,示意沈赤,这人为人正直品行端正,可以上前搭搭话。沈赤不可置否,跟了上去。
灵鹫派居于卬城,和魔域只一城之隔,他们门派的闲话这几百年没少传,但无非就是什么与魔修过近,有辱仙门品格的捕风捉影。
近几年,灵鹫派风评转好,除去掌门的大力整顿,还有一人也至关重要。沈赤看向钟止,发现他目光里也透着浓厚的探寻意味。
钟止淡笑着上前来,修眉朗目,即使是一身沉闷黑衣也有少年人的乐观朗然。在他身边,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鹅黄衫白裙子,一条带满铃铛的红带束腰,是季鼎真人的弟子游箬。
“林焕?”游箬四处打量林焕,说:“哼,今年你要再和我大师兄打可必输无疑了。”
“不得无理!”钟止看向林焕身边的沈赤,“这位是?”
游箬也看向沈赤,这个修士,方才并无注意,长得倒是不错,只是冷淡了些。
“他是云岩峰的弟子倪辰,和我一道的。”林焕看这两人一副游山玩水的闲逸,问他们:“你们不和派里的人一起?”
游箬脸黑了:“我们派里就我和大师兄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林焕说:“那你们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我有飞行器。”
“真的?!”游箬果断甩了自家师兄,从林焕告密:“昨晚有人睡得比鸡还早,早上起得又晚,说是养精蓄锐,其实连飞行器都没带!还我跟他御剑飞了一个早上,脸都冻僵了!”
钟止挑眉笑道:“是吗?我怎么记得当初有人非要我陪着来,说过了第一关就回宗派?”
“反正不是我。”游箬赖皮道。
看来这两人真把这次比试当游玩。灵鹫派果然不会轻易把自己宗门的好牌让出去。
“林师兄!倪师兄!”安靡从后头追上来,见到钟止,脸像红透的果子,“钟,钟师兄也在?”
游箬还没见过安靡,觉得她肯定又是心悦师兄的女修,不嫌事大的拉过她,“你叫什么名字呀?”
“安靡。”
“我听我师兄说过你哦,哎呦!”游箬还没说完,钟止就给下了她一记哑符,她徒劳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快走吧。”钟止揽过她,“不是嚷嚷着要在飞行器上休息吗?”
安靡眼看钟止拉着游箬走远,有些失落,沈赤提醒她:“钟止身上有龙血,小心些。”
她眼眸一黯,又吃惊沈赤的警觉。
飞行器飞升至高空,安靡默默在一旁捣药,游箬不好意思站在一旁,也来帮忙,沈赤不打扰林焕和钟止叙旧,帮她们调药。
“你是那个门派的人?”游箬和安靡一样,话匣子打开就止不住,只是她较安靡娇矜些,不轻易展现话痨的一面。
“我师从一个散修,不算什么门派。”沈赤把药递过来,安靡把草药折成几段,研磨成粉装进之前绣好的囊袋里。
“哇,你绣的吗?绣得真好看,师兄,你看!”游箬拿着一只去给钟止看。钟止真想把她丢下去。
游箬笑嘻嘻在他身边逃走。
有封阵,船行得很快也没有多少风,安靡不用担心药粉被吹走,很快就做好了驱虫驱兽的药囊。
“哇,好臭!”游箬分开磨的时候不觉得,带上才明白这些草药为什么能驱虫驱兽,自己都嫌弃自己了,那还有东西敢亲近。
安靡看她那样,忍不住笑了。
沈赤盯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船停在玄冥之境的入口,刚刚好,再晚一刻钟就要闭合。
五人赶紧下船,步行进入林中,穿过树林,就是玄冥之境了。游箬拿药囊在前头开路,所经之地,虫兽哀嚎。
“哈哈哈,熏死你们!”整个林子都回荡着自家师妹狂放的笑声,钟止真后悔和她来这。
“啾!”一只白鸟落在林间的枝桠上,无论沈赤何时抬头,它总在离他不远处。
那鸟儿拳头大小,通体雪白,尾部垂下长长流苏般的翎羽,似一条流光溢彩的长河。
“师父。”沈赤试着用意念呼唤。
那鸟绷不住了,唧唧啾啾落在他掌心,那听不懂的鸟语在掌心一下化为略带愠怒的声音:“你怎么猜到的?”
“您过来了。”
“......”
第31章 玄冥之域
江照昨夜想了许久,最终放弃混入弟子中的想法,转而变幻形态,变成灵兽模样。变得太大当然不好,他听说这里的妖物都看不见白色,于是变成一只白鸟。
谁知,谁知这一露面就露馅。
沈赤好笑地抚抚他,得到江照一记啄。沈赤木然盯着手心消下去的一点红,师父这时还真是......可爱。
前头的几人完全不知这等变故,他们中除了钟止关注了一下沈赤,其余的人都不怎么在意他。现下他们都被近在耳畔的熊咆之声搞得心神不宁,疑惧如惊弓之鸟地望向四方。
沈赤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好像这里是他那小破院,他已经把它探得一草一木都明明白白了。
江照不免疑惑,就凭一个半吊子师父,和之前的准备,在这样一个决然陌生的地方,他有何自信如此气定神闲?
之前的那些阵法,江照还可以说是对上了沈赤的爱好。可这玄冥境该如何解释?难不成男主有特殊的法宝?还是徒弟又事瞒着他?
“快到那地方了。”前头带路的林焕提醒:“大家小心些,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害怕。”
“为什么?”江照在沈赤肩头站定,俩人的传心符不知是不是传多了有默契了,在肢体接触时也能听见对方的心声。
“这里厉鬼众多,山路狭小曲折,而且有一种呼人名字,吞人精魄的山妖名魈,就是修士,回应了它也得被吞噬魂魄,沦为行尸走肉。”
说得头头是道,江照问他:“你来过?”
“嗯,来过。”白鸟换了一个肩膀待,白色的眸里满是意外,华丽的尾羽在沈赤背上痒痒扫过。
他什么时候来过?
要过木桥了,正阳之地和玄冥之域的分割是一道天堑,横亘其上的木桥看去并不牢固,几块稀疏的板子,摇摇欲坠,长满青苔的麻绳,破旧不堪,令人望而却步。
“千万小心。”江照抓着沈赤肩的两爪抓得更紧了。
“没事。”沈赤如常,只是把他捧下来,放在怀襟里。
钟止,游箬,林焕,安靡都在桥边踌躇,尤其游箬,死活不肯走上去。
那艘飞行器卡在树林里,几人都预备御剑度过那道幽深的鸿沟,江照问沈赤:“你会御剑吗?”
今早才收到佩剑的沈赤有些复杂地说:“不会。”
早知道他就把御剑手册一并给带来了。江照悔不当初。
“别掉下去。”沈赤的手把他推进了些。江照的尾羽无意识扫入沈赤里衫,在他皮肤上一挠。
“别闹。”沈赤的声音有些惊慌失措,江照心里很不爽,作为徒弟,那能天天对师父说别闹,搞得他很不明事理的样子。
江照探出个脑袋,林焕走到沈赤身边,若有所思:“倪辰,我记得在第三阵你不怕高,你能不能自己走那木桥过去,我和钟止得先送过安靡游箬去,时间耽搁不起。”
沈赤点点头表示同意,江照心里很不是滋味。
“有师父你陪我呢。”沈赤的话把游离的小鸟唤了回来。
江照心塞,他一直觉得这个孩子像过去的自己,没有人喜欢,没有人帮助,走到那里都是被孤立,被抛弃。如果可能的话,这样的经历有他一个人受就够了。
他这么想着,脑里浮现一道咒语。
“你想不想学御剑?”江照的声音一如当初,像即将融化的冰河,表面是冷硬的冰,内里是潺潺流淌的春水。
“现在?”沈赤前世的武器是一条龙骨鞭子,又养了一只玉锦兽,没有学的必要。至于今生,更不用说。记忆里,这似乎需要不少时间练习?
“我和你一起,这样就可以省下好多功夫。”江照念动御剑之诀,又通过传心符递给沈赤,因为有传心符的辅助,他们可以轻易地了解对方所思所想,沈赤只需要按照江照的意愿运转功法。
背上的剑自行出鞘,带动飒飒风声,地上的草叶不胜气力地扑倒一边。那把剑横在地面三寸高处。
“快追上去!他们都跑远了。”江照鼓励他,后背却来了一声厉极的“是你!”
江照跳出衣襟停在沈赤肩头往后看,草叶飘转,不远处立着一个美人,灰衣也掩不了的俏丽姿容,杏核眼似永远含着一汪泪,哀怨愁闷。
珠宜。
“她怎么了?”江照记得这人,沈赤今天能有这样的遭遇,她和她兄长脱不了关系,今天她还想找茬不成?
“她的事和我无关。”沈赤在江照帮助下御剑往玄冥之域而去,半个眼神也吝啬给予。
“第一阵,到底发生了什么?”江照觉得自己有必要弄清楚,这徒弟太爱藏事儿了,他不问,他就敢把事埋进心里,埋烂了也不说出来。
“你还记得,段云轩是段磊教习的螟蛉子,而珠宜却没有得到养女的身份吗?”江照难得坚决,沈赤娓娓道来:“珠宜恨的从来不是我,而是她哥哥,她努力修行也就是为了胜过段云轩,在我暗示他们第一阵可能是死阵之后,她就想让段云轩退出,这才有那么一出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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