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有你一个师父。”沈赤突然说,江照惊得从他肩头扑下来,一股力量牵住他的脚踝,把他往后一带,江照只能眼看沈赤进入殿中。
“谁!”他愤愤回头看,韵涯老头坐在白玉莲花柱上,他老得不知年岁,一张老脸枯如核桃,因时常含笑,不可怕,十分和蔼。一身白衣,袖领饰以金纹,看去倒是个仙门之宗主的模样打扮。
用真身来见我?四下无人,江照也不必再装,化回白衣修者的模样。虚影与正主相连,肯定是昨天在玄冥境的那个影子回到韵涯那儿了,他确定了江照的身份,这才来见。
“徒孙韵涯,见过师祖。”韵涯从莲花柱上下来,他这恭敬的态度,偏外貌与江照形同祖孙,要是让人看到,要碎嘴江照不知体恤老人了。
“免礼。”江照没有宁微的记忆,也不知道宁微是如何对待身边之人的,但作为一宗师祖,温和慈爱些总是没错的吧?
“我看师祖很喜欢一个弟子,”韵涯见他显然很焦急正仪殿的事,插话说:“他是何来历?”
“他,是我收的一个徒弟。”江照自动略去不必要的事。
“我记得师祖从不收徒。”韵涯这么一说,江照心慌了,可逻辑不通,作为一个仙宗的创始人,怎么能没有徒弟?
“我想收了。”江照第一次体会到领导的好处,我想干嘛就干嘛,你们管不着。
“师祖,你忘了之前在玉笏写下的戒言吗?”韵涯从袖中拿出一块通体碧绿的玉笏,说:“师祖那时所言虽稚气,但不得不说,引人深省。”
江照拿过那玉笏,脸变得和它一样绿。
“不管将来能穿老子身的是那个,不管你的任务是攻略黑化徒弟还是攻略魔尊妖尊,不许给老子收徒弟!!因为老子是攻!攻!攻!”
“......”啊,宁微仙长倒是个是个有故事的人呢。不过这么现代的话语,他们看到就不觉得奇怪?
韵涯收回玉笏,满脸崇拜:“这上面的话语我至今没有破解,但上一次您看到和这一回您看到,表情都是一样的。”
对了,这里的文字和他所在世界的不一样。那么,宁微现在也是他那个世界的人?江照满肚子问号,解惑的人就在眼前却不能问。
“这块玉笏看着已经很老了,难为你一直带着。”江照忍住直抽抽的眼底,要是韵涯知道自己随身供奉的东西写的是这么个意思,没准当场就能飞升,不过目的地不是九天,而是西天。
“那可是师祖您任护国军首领时写下的,珍贵非常。”对啊,江照多少想起“辛濯”这个名字,原主这一生可真是跌宕起伏,于绝境逢生,于俗世求道。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留下这么草率的一段话?江照忍不住多想,可怎么想都觉得这位仙长和资料里的不符。难道资料出差错了?
既然这里是个“新服”那么之前应该没有穿越者来到这里吧?难不成这是人物设定?江照都快魔怔了,连正仪殿的门何时开了都不知道。
沈赤第一个出来,见到宁微立在莲花柱前,有片刻失神。韵涯脚一点,不见了。
“出来得这么早?”江照有些吃惊,后头明显没人跟出来,这小徒弟又想干什么?难不成,他被几个长老抢着要,需要江照这个“前师父”去定夺一下?
沈赤向他摊开手。阳光里,少年眼里满满的星亮,像一波吹皱的傍晚的湖水,浮光跃金。
“师父,您能随我进去吗?”
“干什么呀?”江照这么问着,手不知觉递了上去。怎么有种见家长的诡异感觉...江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什么跟什么呀!
“我不想拜他们为师。”沈赤握紧他的手:“您能不能当我唯一的师父?”
大殿之上,人群分成两排,自觉给他们避让开一条道,江照觉得许多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一时如芒在背,可总不能逃,这他本不该拒绝。
座上的韵涯一下站了起来,旁边的长老们也不明不白地跟着起身。台下弟子更是茫然,不知所措地东张西望。
江照忍着这一切引起的关注,问韵涯:“我徒弟似乎不想拜上座任何一位为师,该怎么办?”
“但听师祖吩咐。”韵涯的反应不错,几位长老俱是大惊失色,方才的强势全然不见。江照却觉得掌心的那只手有些避闪不及。
沈赤一直以为他是那里闭关修炼的散修或者隐匿在仙境的修者,如今知道自己要成为云岩宗师祖的弟子,肯定很惊吓,江照安慰他:“别怕,你不是想当我徒弟?师父帮你跟他们说说。”
这要说说?是吩咐吧!
“既然这样,他就是我徒弟了。”江照一脸认真,韵涯边上几个长老悔不当初,而韵涯老头摸着胡须半天,出人意料地没有笑,而是盯着沈赤。
糟糕,魔神之血。
今日江照让沈赤一下变得万众瞩目,要是被看出有魔血,指不定要被人说什么闲话。
江照回望韵涯一眼,眉毛下压几度,示意他闭嘴,有话待会儿说。
不管怎么样,云岩宗闭关快五百年的师尊收了个弟子,这等奇闻从正仪殿传出凌霄峰,再扩展三山五峰,整个仙境,整个修界。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时江照领着沈赤,挟上韵涯,飞快离开了正仪殿,多说无益,快刀才能斩乱麻。
“师祖,师祖!”韵涯被江照提着到了凌霄峰峰顶。沈赤倒是自己追了上来,似乎对这里很熟悉。
“别叫了,你刚刚想说什么?赶紧说。”江照知道这老头已经看出了沈赤身上的魔血,可,这东西这么容易被别人看出来的吗?
“师祖可听过火中取栗?”韵涯把灵压完全释放,沈赤被压得连话都吐不出,这些话本也不需要他回答争辩。让他听着,已是恩典。
“嗯。”江照把人扶起来,难怪这些高人什么的平日不轻易露面,原来也有防止伤人的原因。
“你辛苦培养他,安知不是为羽之岚提供一具绝好的躯壳重生?”韵涯想起那日的天道启示,到底觉得不妥。
“我会看守着他,你还不信我的能力?”
“不,不敢。”韵涯盯着沈赤看了一会儿:“他让我记起多年前的一个弟子,如今那名弟子已经堕落入魔,不提也罢。”
沈赤平静的眸里卷起惊骇,很快又恢复正常。果然是宗主,居然真能从他身上发现与他前世的相同点。
“他就是他,不必和前人比较,今生如何且看他自己走。”江照向来不信什么天命难违,自己的命都握在自己掌心里,要好要坏,旁人只是提点帮衬,主要的,还得自己去拿。
沈赤扑眨了眨眼,嘴唇紧紧咬成一线,今生如何,且看他自己走......他自己要做的,他活过来想做的,在琉璃业火中最渴求的是――成仙!他想问问天道,为何如此不公!
江照衣摆一绷,低头发现是沈赤在抓着,两手相握。
“师父,相信我,我不会变成羽之岚的躯壳,不会让你死,不会辜负你。”
这三个“不会”,一句比一句咬得更重,江照也有了信心,对韵涯说:“不必再劝,我意已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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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宁微:老子是攻!攻!攻!
闻某人:总有小受想当攻……
求仙长是如何保持高冷形象几百年不塌房的?
第36章 入住须臾
好了,终于可以带徒弟搬离这个小破院小破屋了。江照心里高兴的不得了,站在院里,只觉春光无限好。
“喵呜”一声,黑猫四只短腿踩在柴火上没有一点响动,江照抬头看到它,它立即从柴火堆上跳下来。
黑猫身上没了之前的嶙峋瘦骨,摸摸,肚子胖了一圈,软绵绵的,江照惊喜地把它抱在怀里:“你的病好了!”
黑猫踩着他的衣服,亲昵地贴近他的脸嗅,忽然,这猫奇怪地停了下来,乌深的眼睛呆滞地看着江照,像受到了什么惊吓。
“怎,怎么了?”江照呐呐地问,虽然这样和一只猫说话挺傻,但是他就是不由自主地把它当人看:“我怎么了?”
黑猫怨恨地“喵”了一声,把两爪勾在他肩上,死命地蹭,毛都沾他身上了。不止这样,它还用利爪把江照的外衣抓得一道一道,如果不是江照把它放在地上,那件外袍都不能穿了。
“......”
这是小猫们表示亲近的方法吗?不是吧?
“倪辰呢?”桑妲拄着竹杖进来,有之前的事,江照不敢对她大意,让开座说:“七善天尊坐。”
“多谢你。”桑妲拿竹杖敲敲那木凳子,确定它有多高,再慢慢坐下。江照要搀扶的手停在半空。
“你来找倪辰做什么?”江照怕她后悔监护的事,说:“他现在修为已经在筑基期了,魔神之血并没有复苏的迹象,不必担心。”
“我不是来问这个,”桑妲唇角蓄着一抹暖笑:“仙长,你没有发现自己身边的猫有些奇怪吗?”
“仙界的猫,再奇怪也说得通?”江照看躲进他衣摆里的黑猫:“它好像有点怕你?”
“它是一只火云兽,仙长愿意,我可以让它恢复四只眼睛。”桑妲的话激得黑猫背上的毛炸开,她的竹杖一点,一个散发绿光的圆盘显现于地,纹理天成,交错相织。
那只黑猫被治愈灵气带至半空,瞳仁一分为二,两只眼睛分化为四只。这在江照看来,无比惊悚。
“唔唔!”黑猫体格不变,只是叫声由怯糯变得粗刺,江照伸出手,它用额前的金纹抵了抵他的手掌。
它形态不同性格也就不同?江照想把它抱起前后看看:“他还是个公的。”那这样和那只蓝玉麒麟不是很配。
火云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江照,什么鬼,这是能随便看的吗?气愤之下它身子一扭,从江照怀里摔下去。
和那回在凤船上一样,他像是有漂浮的能力,一步一步踩得实实的,落在地上,还不忘把头扭过去,高傲地仰着。
“我搞不懂它。”江照老实对桑妲说:“我前几天遇到过一只蓝玉麒麟,她说火云兽从她养父手里救了她,可这只小兽,年龄这么小,怎么可能?”
“火云兽天地间的确只有一只,这只并不是纯血的,不足为奇。”桑妲的话让江照有些诧异:“这个怎么分?”
“看形态的保持,纯血的火云兽孤傲非常,除非他的契约主子不能让他改变形态,而不纯的火云兽,空有血脉,形态不稳,和凡猫无两。”
桑妲偏头过来,发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音,十分悦耳,她不无难过的说:“仙长,你带那孩子离开这里,真的能照顾好他吗?”
许是桑妲的声音又轻又柔,像某位无力记取的故人,江照意外地对她敞开心扉:“我不敢说我能照顾好谁,出关以后我记忆全无,觉得这个世界全然陌生,如果不是倪辰来到我身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很需要他,如果可以,让我能以一位长者的身份好好照料他,我会帮他实现心愿,摆脱魔神之血的束缚。”
“你果然比我合适,我牵绊太多,处理这种事总是畏畏缩缩,瞻前顾后。”桑妲握着竹杖的手十指紧扣,她提议说:“如果你有不懂的地方,我可以为你解答。”
关于魔神之血么,江照还真要急迫的事要问:“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能看出魔神之血和妖气?修士确实对这些敏.感,但是,也太容易了吧?”
“那是因为他们修为太低,不懂隐藏,等他们修为入境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察觉他们体内的不同寻常。”桑妲拿出一小玉瓶药:“这是抑制的药丸,一月一粒,不可多服。”
江照感谢地接过,之前药方的事沈赤是不追究,可他总觉得不太放心:“这个没有副作用吧?”
“有一点,”桑妲神秘兮兮地对江照说:“这个对房.事有很大的促进作用。”
“......”我可以假装没听到过吗?
“多,多谢。”江照忽然觉得这小玉瓶子有些烫手,可又没别的方法,算了,反正不是他用。
柴扉轻响,和候纳教习辞别的沈赤回来了。
他想来去了医斋找人,桑妲却到柴屋来了。江照留他们叙旧,带火云兽先回须臾山。万山苍翠,须臾山上却不知何时筑起一座玲珑的小竹楼。不愧是宗主安排的事,速度就是快。
伴着不远不近一条溪水,因为是就地取材,楼外一片适于练武的空地,但是,江照皱了皱眉。
就一个社科患者而言,这里简直是洞天福地,而对于沈赤这样正常的孩子来说,却绝缘了他和同门弟子的切磋交谈,这怎么行?何况须臾山本就离五峰远,他们俩住在这里,不是约等于归隐山林了吗?
不成,江照想,得再找韵涯老头说说,这么远,去学宫也不方便。
竹叶片片,江照搂着火云兽,站在竹屋之下,有些迷茫。竹屋的门突然打开,声音不大,江照还是吓了一跳,只是脸色如常冰冷,看着不可接近。
“师祖?”那弟子有些意外,向他鞠了一礼,江照也诧异这人为什么出现,可不想主动问。
那弟子自报家门:“弟子凌霄峰祁风,为师祖洒扫新室。”
江照想起原文在下山试炼中似乎提到这个弟子,含糊点点头,表示知道他了。火云兽一跃跃上楼,江照则从楼梯上去。这竹屋看似朴素,实则用到了心力,他赞许地说:“你费心了。”
祁风面上并无傲色,“是诸位师兄弟的功劳,师祖没有别的吩咐,弟子先退下。”
他从另一侧走下楼,江照进屋去布置东西,而沈赤恰好来到这里。
两人相错而行。
祁风。
沈赤眼睛淡漠地瞧他一眼,祁风浑然不知。凌霄峰的故人,今日可真见了不少。往日的师弟要收他为弟子,可是他貌似忘了狩妖时把他丢在万枯藤蔓里的事儿了。
“沈赤!”江照向外叫他,微冷的声音瞬间把那些不快的事覆盖得彻彻底底:“你想住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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