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呢?江照抱住脑袋,头疼欲裂。
天劫的雷电在云端炸开,沉闷的声音,仿若震怒的野兽在嘶吼。天雷通过头顶的洞口直击下来,沈赤捂住伤口,紫电如四丝线缠绕着他的身躯。
鸿明从石门中穿透而出。
江照心如死灰,也懒得管他出来了。
“沈赤,不要,天雷非同小可,,这么下去你会死的!”江照受过天雷,知道它危害,“你受了伤,不能这么硬抗!”
“住嘴!”鸿明封住江照的穴道,让他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太聒噪,还是暂时安静些好。”鸿明欣赏地望着天边的紫蓝色交叉的雷电,江照于他不过芥尘堆里有些特殊的一枚,并不稀奇。
江照拉住他,把脖子上的禁制打破:“你说自己是天道,可天道就是无情无义,就是冷血冷心的吗?沈赤也是你的徒弟啊,难道你和他朝夕相处没有产生过一丝情感,没有一点触动吗?现在他可能要死了,你真的那么无动于衷吗?”
鸿明摘下簪子,和他划开一段距离。江照两手剧烈一灼,尖叫着退开。
“天有四时,道有六脉,寒冬、暖春、暑夏、凉秋,四时转运不得因人而变。六脉为金木水火土风,和而为土木,怒而为金火,凝而为水,张而为风,六脉周游不因情而改,此为天道也。”鸿明抬起手,江照被一股重压按在地上,血从嘴角缓缓滑落。江照咬着牙,不让自己再吐血:“你是想说,你本来就没有情感,是吗?”
“是。”鸿明眼中金光乍现,似轮回之境,徐徐展开,江照看到一朵金色的莲花在眼前展开,莲花变为一双巨手,直接冲来,要撕碎他的魂魄。
“你不属于这里,还是离开为好。”鸿明按住他的双肩,不让他躲开。
巨手猛然冲来,一道屏障挡在江照身前,是宁微生前设定的一套功法。江照不可思议地看着那道光幕。在那里面,那怕高如天道,也难以管控江照。
“多谢前辈。”江照内心默想。外面,鸿明的声音不大,却让江照如坠冰窟:“你躲在里头也于事无补,该来的一定会来,你们不是白首的姻缘,而是纸风筝般的缘分,此时紧握在心,线断以后,再无相会。”
“不会的!”闪电轰鸣,江照被激得浑身一颤,回头看向山门,已经裂开一道缝儿。
“沈赤......”江照神识所探,里面的人气息微弱,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你帮帮他,求你了!”江照近乎是歇斯底里的,求着鸿明。
“一切皆有定数,你何必这样。”鸿明说的每一个字,都花为千斤鼎,重重砸在江照心中。
“若是我要改变这天命呢?”江照忍下喉咙里上流的血腥味,苍问从鸿明袖中飞出。江照握住它,“原来你被他拿走了,怪不得找不到。”
“逆天改命,你以为自己有几条命?”鸿明掌心结印,一道阴阳八卦玄图在他们脚下显现,巨大的灵压之下,江照眼前有片刻眩晕。
“我只有一条命,可也够了。”江照举起苍问,鸿明摇摇头:“天命如此,你以为自己能改变什么呢?”
一阵砭骨罡风迎面刮来,江照极快闪避,却还是被它伤到,血管里的血液流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快。
江照握紧了苍问,道心为正者,无物可催。鸿明抬起手掌,山体都在摇晃,似乎也从地面升腾,飞向云霄。江照把剑插.入泥中,寒霜之气溢散,山体被固冰充盈,与地面联合不再动摇。
“鸿明,你可以控制四时六脉,可有一样东西你永远控制不了。”江照占据先机,一剑破开鸿明的障眼法,刺入他的胸膛。
“什么东西?”
“人的想法,情感。”江照把剑抽出,并没有血液横飞。
鸿明的身形消散在天地间。
还没完,很快鸿明又能重塑新身。江照急忙推开石门,沈赤手里握着剑,微弱的脉搏近乎于无。
“沈赤!我在这里,你醒过来,看看我,好不好?”江照把他脸上沾湿的发拨开,沈赤的唇冷白如死,脸色也很糟糕,如果不是他还坚撑着,此刻已经死了。
“你不能有事啊!”江照握住他的手,想帮他恢复元气和灵力,在他丹元以内,是一瓣待开的莲华。莲华寂然落下一片,顷刻化为烟尘。
江照咬破指尖,任指尖的血变为一条鬼魅的血线注入莲华之中。在此期间,江照的身体又恢复到之前虚弱的状态。
“你和他定下了血契?”鸿明没有情,也无法理解。
江照为沈赤分担了雷击的伤,疼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倚在石床边粗重地呼吸,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在他四肢百骸叫嚣着,快要把人逼疯了!
“沈赤。”江照眼前越来越黑,几近是喃喃自语地呼唤。
“师父......”
第82章 不离不弃(大结局)
最后一道天雷降下,浩大的声响要被耳膜震破。沈赤周身闪出金色的经文,一行行变为屏障拦住倾泻的碎石。
江照昏迷了,还紧紧皱着眉。泪痕未干,睫毛上是点点碎芒。沈赤伸出手,把那滴滑到下巴的泪抹去。
掌心的沁凉让他原本坚定的心忽的漂荡起来。
“沈赤!”江照强迫自己醒过来,抓住沈赤的袖子,可他的身体已是回天乏力,那一抓就用尽了所有力气。
之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沈赤对他一笑,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有一点红,似乎下一刻就要滴下泪来,但到底没有。
“不......”江照膝行想抓住他,沈赤已经离开。
天地之间,风云变色,巨大的云团中穿出一条光柱,流云随那缕光而动,变为奇异的圆盘状。
飞升成仙,这是所有修者渴望的。对沈赤来说尤其如此,这次飞升成功,他不仅会成仙,救活他最爱的人,还会成为下一任天道。
本该是巨大的诱惑。
可他为什么迟疑?
沈赤立在远处的山巅,手中的灼日宛若炙阳,驱散四周围绕的阴霾和恶鬼。
他举起剑,往回看了一眼,眼里的情绪江照只读出了无奈。
江照低下头,一口血吐了出来。方才已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他只剩一具空壳,能听能看到再无力阻拦。
他听到,鸿明在喊:“不要!”
为什么?
抬起头,鸿明已经冲了过去,沈赤不是要挥剑斩断所有拦着他成仙的业障,而是要自断仙根!
“傻徒弟......”
沈赤的身体重重落下,江照原本麻木的心忽的活了过来,不知从那里来的力量,让他能走到沈赤身边。
“你这又是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样,你以后的路就全断了!”江照痛心地捂住沈赤身上入骨的剑伤。
“你说的,你会忘记我,你会离开我,你还会去骗别人,我不让你走。”小徒弟气息微弱,眼睛红得要滴血,死死攥着他的衣角。
很久,沈赤嘴唇颤抖着说:“我爱你,我舍不得你。”
剧痛的感觉汹涌而来,江照眼前一黑,再看不到任何。
“沈赤!”他惊叫着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在一个白色的房间里,头顶是亮晶晶的日光灯。
它的灯光告诉他,那个遥远的世界,那怕他再怎么努力,也找不到,寻不得了。
江照倒在床上,眼泪很不争气地流了满面。看起来他把自己搞死了,现在他在那个世界?
“江先生?”一个冰冷的机械女声在耳边响起,江照没有回应,只是把泪水擦了,没有去看来人是谁。
是谁都不重要了。
“我是莉娅娜,你的身体状况已经归于‘健康’,希望你在平行1-3687世界生活愉快。”江照骇然抬起头,那声音是从床头的小型通讯器上发出的。
江照拿起通讯器:“莉娅娜,你能不能让我继续生活在我去过的那个世界?求你了!”
“你确定?”那边的女声迟疑良久,才告诉他:“你知道现在你的情况有多千载难逢吗?在这个世界的你已经接受了应该的惩罚,你的数据占据着他的躯体,契合度为少有的1000‰,你确定要放弃这次真正活着的机会?”
“确定。”江照话音未落,一个女孩进来了,她的脸说不出的熟悉,像是和江照认识了很久。
李笑看着这个一直对她好的哥哥,微微局促,如果不是因为她,也许江照不会放出那颗种子。
“那,请和这个世界做最后的告别。”莉娅娜掐断了通讯。
江照注视着女孩,李笑上前握住他的手,声音怯怯的:“你是不是又要走?”
虽然不认识,不记得她是谁,但是听到她的声音,江照心里的第一感觉居然是不舍的依恋。
“我并不是他,他已经死掉了,我有我重要的人,必须离开。”江照的话旁人听了一定云里雾里,李笑却听懂了。
在那颗标志着“灭绝”的毒种发芽时,她就明白了江照最后的命运,只是这个醒过来的人是谁?为什么会取代她原本的哥哥?
记忆,从脑海中涌来。江照记得这个世界的他是个科学家,发明了一种可以改变气候的毒种,差点把这个世界毁灭。
“我知道他做错了一些事情,受到应该的惩罚,我也有错,你能不能人他留下来?”李笑的话很低,却让江照心狠的一痛。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以后大可好好生活。”江照回握她的手,“我想,这也是为什么,他不让你参与这件事情的原因,他希望你以后能站在阳光里,而不是像他一样,永远畏缩于人后,以假面具示人。”
李笑点点头,听进去了:“已经有人收养我了,我会好好活着的,但是我不会忘记他对我的好,如果你可以见到他,请告诉。”
“好。”
江照眼前一片白。
坠落感,像是跌入一个漆黑的噩梦,又像是立在正在上升的幽谷。
江照猛然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椅子上,入目是一片葱翠。
“这里是......我的竹楼?”江照身子暂时没恢复过来,可他太着急,一步踏出去,就跌在地上。
“身上的伤也没有了。”江照摸摸身上,没有一点痛感,也没有一块伤疤。
风吹竹林,带来清凉的沙响,江照躺在地上,不由想到,沈赤去了那里?
如果他回来了这里,这里应该恢复原样还是变为他离开的模样?江照撑着自己起来,走上好几步,身体才恢复过来。
他推开门,竹子已经长到他门前了。
正是好春光,松软的泥地里抽出嫩笋,有的已经长成高高的竹子。
物是人非。
江照抬手把多余的竹子砍了,开辟出原本的铺石小径。
韵涯老头飘然而至,见到他到没有过多的惊喜,因为他本就常年笑嘻嘻的,此刻笑容更深了些。
“师祖,您回来了!”
“韵涯,我徒弟在那里?”江照看到他,心思稍定,但又很快提了起来,如果一切回归原本,那么沈赤为什么不在竹楼呢?
“他,我也找不到,只能靠师祖你自己。”韵涯让开一条道,这神秘兮兮的,搞得江照紧张极了。
“你在这里的时候,难道没有遇到过他?”
“没有。”韵涯遗憾地看着江照,看破红尘似的说:“师祖,我知道你关心徒弟,但是这世间不圆满的事多了去了,你也该学着把它放下。”
“想来云岩近期没有大事,我这几年便不回来了。他的命和我的系在一块儿,我没死,他就一定没事,只要我找,天南地北,总能相见。”江照说完就走。
韵涯拉住他,“我也不过是红尘浊客,私心师祖你余下的日子过得欢欣,何必自己为难自己呢?你要找人,我便给你一条线索,只是他回不回,就看师祖你的了。”
江照心中暖洋洋的,韵涯一直很尊敬他,他方才的话实在不该。
“多谢。”
“不必。这条线索也许没什么用。”韵涯指尖闪现绿色的光,在空中幻出一座小岛:“这岛名叫不周岛,相传是月神眼眸所化,寒气极重,伤人于无形。若是师祖真心要找到沈赤,就去找那里的仙君,他知道一切东西的下落。就算要找遗失百年千年的物品他也能帮忙。只是他性子古怪,有人花千金请寻宝藏,他置之不理。有人花一文钱问他姻缘,他立即接下。”
“我也算是问姻缘,可要准备钱?”
“不必,不周仙君不是慕财的人,师祖到了不周岛多带些御寒之物就好,那岛上终年雪天,不见日光。南山修者曾闯入其中,变为一滩碎冰。临枫宗的祝匡水误入其中,被冻断四肢,终身残废。师祖,小心为上。”韵涯对他弓腰拜拜。
江照扶起他,半承诺地说:“我不在的时候辛苦你了,等我回来,我很快就能找到他的。”
他记得,在昏迷之前,听到沈赤轻轻喊他师父,无论渡劫成功与否,他既然还活着,沈赤肯定也还在这世间。
不周岛
江照御剑前去,一落在岛上,顷刻被砭骨朔风刺得浑身发抖,幸亏韵涯提醒了,他披上早准备好的御寒衣物。
帽沿上的雪白毛毛迎风而动,江照浑身雪白,几乎是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
不远处,除了冰雪落在地上的琼玉似的声响,还有恶恶的低吼。
江照手握苍问,按照纳戒指示的方位,慢慢往前走,鞋子踩出来的印记很快被雪掩盖。就像从未有人走过似的。
“吼!”身侧忽然窜出一匹雪狼,江照没有犹豫,早在听到低吼声时他就已经准备迎接它了。雪白的人影一闪,来到雪狼身旁,在它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苍问已经刺入它的血管。
血水喷泉似的涌出,瞬间染红了整个天地,江照抬起头,一片红色的血落在他鼻尖,不一会儿变为一颗血珠。
“不周仙君,宁微求见,你闭门不出,是你的自由,但纵宠行凶,就不对了。”江照看向远方,茫茫雪中,走来一个男人。
他撑一把伞,身上蓝袍的色彩破开满天地的雪白。袍子襟口是银白的海浪纹,还绣着鸥鸟和旭日。他面上带着习惯性的笑,对江照说:“多有得罪,这都是小仙的错,还请老祖师入陋室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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