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件事想让你查一下,你收费多少?”
“我是律师,不是私家侦探,可能没法帮你查。”
“只需要查人在哪里就行。”
余了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人名,以及这些人可能所在的地方。胡玥婉接过那张纸看了看,上面有几个人名看得她眼皮跳了跳,她曾在国内做过刑辩,这些人她听过,都是有官职的。如果这些人现在在美国,她咂摸了一下,那她可能在看到这张纸的时间点,就被卷进了什么可怕的事件里,但是她实在想不出面前这个小孩,跟纸上这些人会有什么关系。
“我应该是帮不到你的忙。”
“那我就杀了你,再自杀。”
“你威胁我?我们全程对话都是有录音的,你确定?”
“就看你想不想活了。”
余了耸耸肩,很无所谓地摊了摊手。胡玥婉皱紧了眉,没想到自己摊上了这么个事,真是有些流年不利。
“只是住址就可以了吧?”
余了点点头。
“我不收你钱,你拿到资料后,忘记掉是我帮你查的就好。”
胡玥婉叹一口气,拿上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胡玥婉的工作效率极高,很短的时间里就查到了一条,随后时不时就有新的信息过来。余了要么乔装打扮,用别人的ID跑出去,要么正经地跟随学校的活动出去,目的都是为了找到名单上的人,去质问关于叶牡丹组织的事,然后再制造意外把他们杀死。虽然得到的信息不多,但她觉得这是姬红英希望看到的,几年下来,她手里已是握着好多个带血的叶牡丹了。
可有一个人,是余了追踪了好久也总是晚一步的。这个人姓白,叫白万胜,此人极其警惕,一直在换住处,平均每个地方都待不到一个月,余了整整追踪了他一年。不过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在她又一次失去白万胜的消息时,偶然在接实验室购买的新仪器时,与这个人碰上了面。
白万胜当然完全不认识余了,可余了认识他,胡玥婉给她查的资料里有照片,这张脸都快刻进她心里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追踪了这么久,她也有点急躁了,在摄像头照不到的角落里,拉着白万胜,质问他关于叶牡丹组织的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你们做的究竟是什么交易?”
“我家人还在国内,我说了,他们会没命,我不能说。”
“你呢?你自己要是没命了,怕不怕?”
“……你为什么要查?你斗不过的,我都斗不过,所以才逃出来的!而且你这样会害死很多人!”
“很多人是什么人,跟我有关系吗?”
“你!”白万胜下意识地用指甲划着手臂皮肤,“你究竟是谁?”
“你们害死的人的家属。”
“我们不害人,只是赚了点黑钱而已,你别胡说。”
“那你逃什么,还不是因为有人死了?”
白万胜是在知道曹东起“意外死”后才吓得逃出来的,曹东起在组织里算是老成员了,突然被烧死也太过于蹊跷。这让白万胜惧怕起了张桁,他想告发,却被张桁发现了端倪,无法,只能先出来避一避。可他没想到前脚刚出国,后脚就被张桁用手段按了个外逃人员的罪名,全国通缉,从此在异国他乡当起了黑户,过着过街老鼠般的生活,居无定所。
“我真的不能说,我说了也是害你,就让它过去吧,我还想以后能回去。”白万胜回头看了看等在车前的另一个学生,小声道,“我得去搬仪器了,你去车上把单子签了,今天就当没见过我,别再问我了。”
余了默默看着白万胜离开,她上了车,拿出随身带的小刀,隐在袖口中,签字时利落地将刹车线给割断了。
白万胜车祸死后,余了卷进了官司中,但她知道证据不足,根本不能拿她怎么样。只是漫长的审问,将她正在负责的项目一拖再拖,直到拱手让人。她的教授比她更着急,找了个华人律师过来,想帮余了早些“洗清冤屈”。这个华人律师,恰巧就是胡玥婉。胡玥婉听说此事本就很头疼,白万胜的资料是她查的,人又死了,嫌疑人还是余了,如果她不接,真的被其他人查出什么来,自己也玩完,她都开始担心之前查给余了的那些人,会不会也都已经死了。
“你究竟都做了什么?”
“没什么。”
“现在我也有干系,人是我查给你的,你瞒着我,我不仅帮不了你,连我自身都难保。”
“你知道了才会难保,你现在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余了塞给胡玥婉一张银行卡,胡玥婉拗不过余了,可她也确实是完全不想收这钱,只觉得拿在手里烧得慌。
“我说了我不收你钱!”
“这是辩护的钱,顺便还有帮我查人的钱。”
“我!”
余了不等胡玥婉说话,转身就走了。胡玥婉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从没这么不想矜持过。
胡玥婉提心吊胆了几天,最后还是决定放平心态,小心翼翼地为余了辩护了两个月。而突然有一天,余了却不见了,她呆呆地站在警局门口,听警察说余了被强制退学,已经回了国,而她这个律师却是最晚知道的。胡玥婉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不知该庆幸没了个大麻烦,还是该担心做了个没尾巴的案子,会不会被同行笑话。
余了那边,则是在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几年前叶怀国给她的名片,她斟酌了下,打了电话过去。叶怀国很热情,说自己这边刚好有个职位找不到人才,让余了过去过渡一下。她欣然答应了,反正这边应该已经是找不到能问出话的人了,她看着手里的名单,准备回国,开始她剧本里的新篇章。
番外三:故事里的他们和她们和它们(三)
6 陈弥、莫达拉和曹焕的故事
陈弥家是先富起来的那一批,家里生意做得那是个风生水起,由此,陈妈妈是比较晚了,才开始考虑生育。陈妈妈怀陈弥的时候一开始特别顺利,孕吐了两天就结束了,本来以为可以平平安安把人生下来,可到了第六个半月,正在家切水果吃的陈妈妈,忽然口吐白沫倒地上了。陈爸爸听到声音赶忙跑出来,一看,吓得脸煞白,打了120后就跪在陈妈妈边上哭。
陈妈妈被诊断为突发性妊娠癫痫,陈爸爸拿着单子一边抹眼泪一边问医生怎么办。
“陈女士没有癫痫病史,但根据我们的检验,她是癫痫基因携带者,这次发病,是由妊娠引起的,现在还不能确定胎儿是否也会携带相关基因。”
“先别说孩子,我老婆呢,我老婆严不严重啊,要不要紧啊,这么久了她还没醒,怎么办啊……”
陈爸爸说着说着,眼泪又啪嗒啪嗒狂往下掉。
“您先别激动,陈女士现在稳定了,应该很快就会醒来,我建议是让她到生产为止都暂时住院,一旦有紧急情况,我们也好及时应对。”
“你刚才说是妊娠引起的,那终止妊娠呢,我老婆会不会转好?”
“这将是我们最后考虑的,我们一般不建议……”
“你就说是不是终止妊娠她能好快点!”
“目前来说,确实是……”
“陈女士醒了。”
护士中途跑进来汇报,陈爸爸一听,也不管医生了,大声叫着“老婆老婆”,哭着就往病房狂奔。
“我没死呢,叫魂啊。”
陈妈妈嫌弃地看着哭得鼻涕都糊上嘴唇的陈爸爸,有气无力地扯了张纸盖他脸上。
“老婆,医生说了,终止妊娠你能好得快点。”
“谁?哪个医生?看老娘不骂死他!凭什么要我孩儿的命!我好着呢!”
陈妈妈一听要终止妊娠,刚还瘫着,这会儿立刻气得中气都足了起来,一掌拍在床上。
“别别别,老婆消消气,医生也是为了你好,不能这么骂他们。”
医生踏入病房,听到这对话,头都大了,他在陈妈妈的怒视中僵着背走过去,清了清嗓子,解释道:
“我是说,终止妊娠是最后手段,您的癫痫症状并不严重,用小剂量的抗癫痫药进行控制,对您、对胎儿都不会造成坏的影响,可以放心治疗。”
“你又瞎说。”陈妈妈听完医生说的,回身就给了陈爸爸一个笃栗子,“你小心你说的我们孩子都听得见,看他出来了不打你!”
陈爸爸被骂得委屈地撇撇嘴,耷拉着脑袋跟在医生后面去办入院手续。
经过医生的治疗,陈妈妈确实又精神了起来,也没再出现癫痫症状,只是每天无聊得紧,只能跟陈爸爸拌拌嘴来获得点乐趣。照这情况下去,本来她都可以出院了,可第七个月的时候,她半夜里再次抽搐起来,且这回比以往严重,昏迷了两天都没醒,再一检查,血压高得吓人,竟是又并发了妊娠高血压。陈妈妈见天的不醒,陈爸爸就一直陪着,哭出来的眼泪都能攒一大缸了,眼睛就没消过肿,整天顶着两只红灯泡睁都睁不太开。
这天,陈爸爸刚搓了条热毛巾准备捂眼睛,一走回病床边,便惊喜地见到陈妈妈的手动了一下,他再往上一看,陈妈妈终于是醒了,睁开了眼睛。这下毛巾是白准备了,他眼泪一下就来了,抓着陈妈妈的手嚎啕大哭。
“行了,丢不丢脸,滚一边去。”
陈妈妈一醒来就遭受魔音贯耳,眉头一皱,幽幽地骂道。
“老婆啊,你终于醒了,我们不生了吧,干什么一定要生啊,两人过不是过啊,再说了,孩子总要长大的,长大了他就会有自己的家庭,可我只有你啊!啊——”
陈爸爸上气不接下气,越说越伤心,越哭越响亮。陈妈妈要不是没力气,这会儿已经揍过去了,可不揍不是她风格,她还是抬手轻轻拍了陈爸爸一个巴掌,自个儿默默生了会儿气。
陈妈妈最终还是答应了终止妊娠,被员工私底下叫铁娘子的她,上手术台麻醉前,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淌。护士看见了,拿纱布帮她把眼泪拭去,安慰了几句。
“谢谢你,我一定是被那哭包传染了,没事的。”
引产手术很成功,手术前医生担心的问题,一个都没发生,而这个被引产的婴儿,就是陈弥。陈弥被抱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成型了,虽皮肤皱巴巴,但手是手,脚是脚,只是眼睛紧闭,一动不动,整个人比成年男性手掌大了没多少。当时的医疗仪器还不是太精密,判定陈弥出生时就没有了生命体征,护士急着安顿刚下手术台的陈妈妈,便把他放在了一边,没有及时处理。陈爸爸更是在陈妈妈身边寸步不离,都没想着去看一眼这婴儿,他憋着嘴强忍着眼泪,生怕万一哭着哭着撞见陈妈妈醒来,又得挨一顿骂。
谁知,一个小时后,这个本该已经死去的婴儿,竟然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大哭了起来,声音嘹亮,持久不衰,吓得医生和护士集体懵了几秒。护士根据医生的指示,手忙脚乱地把陈弥作早产儿处理,立刻放进了保育箱。倒是陈弥,跟走形式似地哭过一顿就安心睡着了,再醒来也活泼得不行,检查下来半点问题没有,一点不像个才刚被死神一脚踢出地狱大门的早产儿。他住了一段时间的院,连医生最初担心的是否携带癫痫基因的问题,也最终证实是没有。
陈弥健健康康地活了两年,可毕竟是个器官功能要比足月小孩差一些的早产儿,渐渐地,他身体就开始出现了问题。初时他总感冒,检查后发现是呼吸道受病毒感染,再后来肝功能出现了问题,有一次甚至表现出了败血症的症状。幸好陈妈妈陈爸爸没放弃,跑了各个大医院,最终确定了不是败血症。为此,陈弥从小就是个药罐子,打从他能记事起,每天就是随身带着药的,有治病的,也有维生素片,他吃的药中不少都含有激素,使得他只瘦了前两年,此后就跟个气球似地越来越胖,还是虚胖。
人家看到陈弥会夸他白胖可爱,可陈妈妈却是愁得不行。别人家长都是给自己孩子报辅导班、钢琴班,而到了陈弥这里,不是健身班,就是武术班,什么跆拳道、空手道、咏春拳、泰拳,只要能练身体的,陈妈妈几乎都让陈弥尝试了个遍,活生生将他从虚胖练成了实壮。最疯魔的那段时间,陈妈妈甚至对电视广告上的武术学校动起了心思,还曾想把陈弥送到少林寺去,幸好关键时刻被陈爸爸弱弱地阻止了。
陈弥那个苦啊,人家小朋友虽然家里不让吃太多糖和零食,至少还是能吃的,但陈妈妈完全拦住了他能碰到任何零食的道路。零用钱更是一个星期只给五块,导致陈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同学们放学后时不时路边摊走起,而自己则只能在远处望梅止渴。
说来也怪,当时的风气是你如果是个小胖墩,那别人一定觉得你钱包鼓囊,且特别好欺负。陈弥上幼儿园时每天都有父母接送,没出过什么事,等上了小学,陈妈妈想锻炼他的独立精神,让他每天自己回家,如此一来,他就被附近初中的不良学生们给盯上了。
“小朋友,带钱了吗?借哥哥们点,下次还你。”
陈弥被堵在了一个小巷子里,面对眼前一看就不像好人的几个初中生。他一想要糟,死死抱着自己的书包瑟瑟发抖。虽然他可以说是身怀绝技,来一套混合拳撂倒眼前四个精干老瘦的初中生没什么问题,可就是因为他是个练家子的,陈爸爸总担心自己儿子以后会变成万事靠武力解决的地痞流氓,于是一有空就苦口婆心地教导他这一身功夫不能用在人身上,让他君子动口不动手,学习那些大家们的宅心仁厚。陈弥字字都听了进去,使得他遇到这种情况,压根没想着要以暴制暴。
陈弥乖乖地把这个星期剩余的三块五给了出去,带头的一看,才这么点钱,顿时就凶起来了。
“就这点?给我翻他书包!”
“没有了,真没有了,我前天买了一根可乐味的珍宝珠,昨天买了一条清凉奶糖,加起来一共花了一块五,所以只剩三块五了。”
陈弥惶恐这几个人打他,先弃了自己的书包,蹲下来抱住头。
“还真没别的了。”
一人翻得仔细,也没能找到多余的哪怕一角钱出来。
“啧。”带头的把陈弥的书包往他身上一扔,踢了脚他的鞋子道,“下次记得带多点,你哥哥们人多,不够用。走吧走吧,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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