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凌雪宫内乱,白清寒请求老身前往北地助阵,那时他的病情十分严重,时常为情所扰,每天痛苦不堪。老身劝他在东海多休养些时日,可他就是不听,万不得已,为时刻观察他的反应,亦是为护他安全,老身便随他去了凌雪宫。”
她隐姓埋名,改称俞氏潜藏在凌雪宫,为避免被人怀疑,假意与白傲世缔结婚约,与素未谋面之人有了夫妻之名。
她做这些不过是为白清寒的病情能得缓解,在医治他的过程中,一葵祖师逐渐发现他的症状与寻常病症不同,时而复发,时而平息,时间极不规律,比起病与毒,倒更像……
蛊。
斟酌之下,她将此事告知白清寒,对方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十分平静的接受了自己为人所害的事实。
“老身不知白傲世是个怎样的人,但他的死与白折舟脱不了干系,一夜白清寒冒着风雪抱来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只道那是白傲世的孩子,恳求老身好生待他便匆匆离去。”
听着遗言般的交代,一葵祖师不忍辜负他的心意,便决定留守凌雪宫帮他照料白折舟。
没过多久,白清寒化羽,步念安为控制白折舟而将一葵祖师这名不副实的母亲关押在寒冰洞中,幸得玄难出手相助,她才得以回到东海。
“多年已去,再追究当初的真相已经没有意义,白清寒求医多年无果是因老身无能,这一直是老身心中解不开的疙瘩,若是所做之事得罪了诸位,还请海涵。”
她讲述的故事跟虞扶尘猜的□□不离十,其实他也想到俞氏的身份就是他们熟知,却不敢妄议的一个人,只是一葵祖师也承受着如此难逾的无奈是他没有料想到的。
他想对祖师说声抱歉,可喉咙里就像噎了口水似的说不出话,只得别别扭扭将先前装了解药的瓷瓶递上前。
“不知这个能否帮上祖师的忙。我就是从这瓶子发现端倪,大胆猜测西君是中蛊而非病症,说到毒蛊的话,最先想到的还是九阴岛,或许我们可以从岛主慕信风那里下手。”
此前九阴岛一役中,慕信风对虞扶尘帮助良多,是个靠得住的盟友。
“但这蛊不是岛主所养,恐怕他也无计可施。”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一葵祖师费心钻研数年都没有结果的事,虞扶尘也不可能在片刻内给出结果。
忧心着白清寒的状况,一葵祖师先行回房,只留虞扶尘仍愁眉深锁在庭前,盯着檐下一处照不见光的角落。
“偷听这么久了,该现身了吧。”
回应他的是一阵掌声。
风长欢走出暗处露了面,被抓了现行也不觉着丢人,还能大言不惭的赞道:“你果然有长进,不愧是我调-教出来的。”
虞扶尘揽着肩把他拉到怀里,“瞎说,你明明怕的都不行了,差点冲出来阻止我。”
“是啊,万万没想到你会怀疑到一葵祖师头上,她可是我在修界最敬重的几位长者之一,着实吓了我一跳。”
“听你这么说,我又开始好奇了,如果我当众戳穿她身上的疑点,把她当作与敌勾结的叛党,你会怎么做?”
“说实话,方才我已经做好了求情的准备,若是你认定她有罪,我……也许会跪在你面前,求你放过她吧。”
不愧是他。
“那我可得庆幸事情没有发展到那一步了,也得谢你按捺住冲动,给了我足够的信任。”
说着,他抬起那人的下巴,与他额头相抵,感受着彼此炙热的气息。
“老夫老妻了,多的话不说,了却一桩大事,我心甚安。”
风长欢朝他笑笑,捏捏他的脸。
“你都瘦了,得了空该好生休息才是,可别想着怎么说情话了。”
虞扶尘也煞有介事的摸了摸,“瘦了吗……果然。主要是雪霭城受苦百姓太多,我哪里还能安生休息,所以啊……”
“所以?”
他一把将那人拦腰抱起,连在他额上亲了好几下,尽兴了才肯把人松开,敛容正色。
“所以,是时候把他们送走了。”
第177章 不求独避风雨
深夜, 虞扶尘轻扣房门,不巧扰了某人的美梦, 迎面就是一脚踹的门板裂作两半, 正中虞扶尘鼻梁。
墨千临赤着被绷带包扎的上身,眼中满是不耐, 见是虞扶尘才稍稍平息怒火, 摆手示意人赶紧进门。
“墨兄可是有起床气了?”
“老子躺了半宿都没睡着,好不容易眯了一觉,你小子又来闹腾,想好不挨打的理由了吗?”
这会儿墨千临还不大清醒, 捂着鼻子的虞扶尘一指门外,他才明白后者所指, 揉揉睡眼朝人点点头。
此前虞扶尘求援天刀门, 特意叮嘱墨千临带着老幼杂兵前来, 目的非常明显,就是要暗度陈仓将京都百姓送出雪霭城。
事不宜迟,虽然很对不起刚到雪霭城就挂了彩的墨千临,但人命关天的大事可容不得岔子。
稍微清醒的墨千临招呼着虞扶尘近前, 悄声问了句什么, 蚊子一样的动静, 后者半个字也没听清,追问一句,那人才别别扭扭红着脸问:“咳……就,就是那个……衣叔啊。”
“有一葵祖师和微之守着他, 尽管放心。”
听到如此官方的回答,墨千临一点也不掩饰他的失落,垂头丧气的出了门,吹哨集结了天刀门弟子。
风长欢看着他们的举动觉着好笑,抱臂上前去问:“何不告诉他实情?”
“西君昏睡未醒,这有什么好说的,比起让他担忧,倒不如回来后让他亲自守着,那时他自会安心。”
“哟,现在能耐了,居然都能劝说别人的感情了,啧啧,果然做了帝君就是不一样了……”
还没说完,虞扶尘就以吻堵住了他的嘴,把他酸来酸去的话堵了回去,顺带揉揉他的头,五指插入发间,闻着那股莲华淡香,感到无比心安。
他靠在风长欢肩头,环着他的腰,柔声道:“今夜之事你不必出面,就留在雪霭城接替祖师与微之照顾西君吧。”
“又想把我甩了,是不是真的嫌我老了,不中用了。”
看他眼含失落的模样,虞扶尘一口叼住他的耳垂,痒痒的,迫他发笑。
“没有的事,只是不想你与我一同犯险,再者你就不想看我能做到何种地步?”
“狼崽子长大了,翅膀硬了啊。”
“乖乖等我回来,听话的奖励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说完他又印下一吻,捏捏他的手作为安慰,也不道别就走了。
他吻过的地方火辣辣的,风长欢抬手去摸,不自觉的嘴角上翘。
这被一葵祖师看在眼里,总想着提醒他什么,又觉着以自己的身份说什么都不合适,就这样纠结着,那人忽然回头朝她一笑。
“祖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都一把年纪了,什么都懂,不必为我担心。”
“你要是真的懂就好了……”
“趁他不在,我还有一事想请祖师帮忙。”
他取出木匣交在一葵祖师手中,目光诚恳。
后者不禁劝道:“不再想想了吗?这可是你曾千方百计摆脱的祸端啊。”
“覆巢之下无完卵,我不求独避风雨,只愿对的起自己的良心。祖师,拜托了。”
这厢虞扶尘指挥天刀门人拿出一早准备好的门派服饰,分发给雪霭城的百姓,着手帮助老幼病残打扮成刀宗弟子的模样。
这些百姓经历了天灾人祸,劫后余生,知道将要离开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京都,有不舍,亦有感慨。
走在人群中,虞扶尘一眼就看到了躲在角落里,捂着嘴压抑哭声,身子不住颤抖的女孩。
小姑娘约莫七八岁,生的十分好看,却是哭的惹人心疼,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的落。
虞扶尘去到她面前,俯身来替她擦去泪水,笑着安慰,“怎哭成这样?伤心了可就不美了,要笑起来才好看。我们是要离开雪霭城,到安全的地方继续生活,没有灾难,也没有恶疾,该高兴才对啊。”
“可是……可是叔叔,我的爹娘都不在了,离开雪霭城,去哪儿我都是孤零零一个人,我害怕,我不想去,我……我想留下来,想和爹娘在一起。”
虞扶尘心尖一颤,想把小姑娘抱在怀里,给她一个鼓励的拥抱。可想到她还没出阁,这样不合规矩,怕耽误她的终生大事,便只是朝她伸出手来,掌心还垫了块丝帕。
“爹娘不在了,你才更要保护好自己,别让天上的父母担心。知道你还活着,他们一定很欣慰,也是不忍你受苦的,坚强一点活下去吧。”
“可……可我害怕……”
“别怕,有叔叔陪着你。叔叔带你离开雪霭城,送你去到安全的地方,你可以重新开始,在那里好好生活,别辜负父母的希望,好好活下去,好不好?”
小姑娘被他说服,抹干眼泪点点头,把手放在虞扶尘掌心,被他隔着帕子握住,重燃了生活的信心。
墨千临奚落他是妇女之友,要是把这心思用在某人身上一点,也不至于到现在不被允许上床。
虞扶尘也不落下风,把这话原封不动回敬给了他,非得互相伤害一番,才能重拾失落的兄弟情谊。
一行人浩浩荡荡整装待发,听到风声的长明氏没有露面,只有奉皇命前来传旨的岁尘月为众人送行。
看着即将背井离乡的京都百姓,九千岁心中颇有感慨,指出雪霭城以北有一座荒废多年的村庄,可暂时作为流民的避难所。
“这场浩劫不知何时终止,早日将他们送走也是好事。”
他亲眼见证了雪霭城乃至凡界的兴衰,事态发展至今无法遏止,对他而言也是相当沉重的打击。
虞扶尘没有多说什么,谢过他的好意便随墨千临一同率天刀门人护送雪霭百姓上路。
从雪霭城到荒村的路途不远,但百姓大多重病初愈,身子还很虚弱,走走停停,行程慢了许多。
他得了空便与墨千临聚在一起谈论当下的修界,意外得知九阴岛与巫山渡狼狈为奸,显得忧心忡忡。
“你们被隔绝雪霭城有所不知,其实早些日子,九阴岛主慕信风就宣布与孤澜老人统一战线,此举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以他的性子,做出这事也是迫不得已。”
“我懂,是因为慕夕月吧。”
折断木柴丢进火里,虞扶尘拍去手上的灰,若有所思盯着跳动的火光。
“九阴岛在此前的十年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应该听说过慕夕月性情大变这事。”
“不是受了孟婆操控才会如此?”
“巧就巧在那孟婆也曾是九阴的人。”
墨千临抚着伤处,疼的龇牙咧嘴的翻了个身,找了个稍微舒服的姿势躺下,望着阴空陷入回忆。
“慕氏兄妹的故事也是流传甚广,妹妹小时候不懂事,总喜欢跟在哥哥身后添乱,谁要是欺负了她,最先想到的人不是爹娘,而是那个处处维护她的好哥哥。就这样的关系,说她为夺-权而囚禁了兄长,谁会信这鬼话?”
“孟婆在九阴岛是个怎样的角色?”
“嗯……这女子的身份一直是个谜,说是出自九阴的毒女,十七岁那年被选定成为九阴毒神的祭品,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于是逃离南海去往神州,恰好被孤澜所救,两人一来二去就这么好上了。”
“祭品?这又是什么传统。”
“九阴岛供奉九阴毒神,每十年就要由岛主亲选一位圣女,禁食禁欲作为祭品,以谢毒神对岛民的眷顾。岛主这一位分是世袭,孟婆会记恨岛主与岛主的后代也是人之常情,可她怂恿九阴岛内乱,控制慕夕月,关押慕信风,做法属实过分了。”
虞扶尘拿了根枯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喃喃自语着:“巫山渡,月华氏,道虚,九阴岛……已有四州成为敌人,我们该尽快行动了。”
稍作休整后,众人带着雪霭百姓再次启程,一路北上。
暗夜无光,一望无际的旷野透着阴森鬼气,忽而视线中出现点点火光,吓得谨慎小心的百姓立刻停步不前。
突如其来的异状,虞扶尘把战战兢兢的小姑娘往身后拉了拉,与墨千临对视一眼,上前看清那竟是一群在此安营扎寨的人马。
营地的篝火边坐着个青年,手里端着碗稀粥,食不知味的喝着,身边的侍从夹了只鸡腿放在他碗里,他抗拒着又推了回去,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才放下筷子。
这人的面容被火光映的格外清晰,有些眼熟,可虞扶尘愣是没想起他是谁来。
墨千临用胳膊肘碰了碰他,“那是三十六陂的口吃小子啊,忘了吗?就是在昆仑指出过风长欢杀人嫌疑的易晚水啊。”
“啊……那个一壶茶??”
说到这个份儿上虞扶尘才想起来此人的身份,心道糟糕,本就有过节,撞上这人岂不是坏了事了?
见易晚水走来,虞扶尘倍感心慌,亏得墨千临在旁提醒他:“别着急,三十六陂的立场还不确定,没准儿是来帮你的。”
有天刀门助阵,虞扶尘挺胸抬头端出帝君的架势,眼神瞄着营地里三十六陂的人马,琢磨着要是在这儿打起来,吃亏的可能会有多大。
易晚水只身上前,先是围着虞扶尘和墨千临转了一圈,好似没什么恶意,注意到他身后发着抖的小女孩,关切的问了声:“怎怎……怎么了这是?”
小姑娘贴着虞扶尘不敢吱声,眼看红了眼圈又要哭,虞扶尘还没急,倒是易晚水先懵了。
“哎,你、你别哭啊,叔……叔叔没有恶意的哈,你你你饿不饿呀,这、这有个鸡腿,给给……给你吃。”
听他说话是有点吃力,可他没有表现出敌意,这让虞扶尘稍稍心安。
小姑娘是不敢接受他的好意,不想气氛僵持,虞扶尘便接过易晚水递来的碗,率先表达了和平共处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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