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州无奈地笑笑,对潘成道:“小丫头脾气怪得很。”
潘成好脾气道:“小姑娘娇气一点应该的。”
沈逸州笑了笑,道:“论起诗来,我倒颇为欣赏那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他顿了顿,看了潘成一眼,道:“有所经历更觉触动?”
潘成眼皮抖了抖:“哦?”
沈逸州道:“心有所属,梦有所归,世间的其他事物,皆为修行。”
“逸州说的那个人,可是身边人?”
沈逸州摇摇头:“那人已不在人世,可我心坚如磐石,怕是再也无法忘情。”
潘成听到此话,知晓境况已万分清楚明白,嘴角微微一扯,拱手道:“逸州长情,潘某佩服。”
沈逸州还未说话,随即听有人惊呼了一声。原来是秀秀看到叶藏手上的酒杯掉进了湖里叫了一声。
潘成忙道无妨,今日小酌的酒和酒杯都是他带来的,今日共游他收获了一些惆怅,失去了一只酒杯,却还能保持风度,的确不愧为世家弟子。
等到天色渐晚,众人散了伙,祝棠却还对潘公子念念不忘,理由是潘公子是可交之友,若不是潘成临走前送了他一把玉做的小扇子,他实不能有如此热情。
返程时,祝棠随口说了句,快到中元节了。
沈逸州才惊觉这段时日发生了太多事情,竟忘了回乡的事。
告别了叶藏等人,好不容易哄好秀秀不跟着跑,沈逸州便独自踏上了返乡的路。
他双亲的墓在前溪老家,当年师父杀了害死他父母的仇人,便将尚在襁褓中的沈逸州带回了问天派。
沈逸州从未见过自己的双亲,只知道他们的名字,每年双亲的祭日便返乡祭拜。
沈逸州上完香,在前溪的街道散漫地走了走,便拐到下榻的客栈点了些酒菜,边吃边看一路的人来人往。
沈逸州正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饮,突然听到一道响亮的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是数名上清派的人。被众人簇拥的那位正是上清派的掌门人薛亮。
除了开头的那人说了一句话以外,其他人都很安静,径直往雅间去了。
上清派掌门薛亮,不知道为什么会赶到这小城里来。
沈逸州疑惑地看了一眼便低头继续吃菜,无意上前攀谈。
沈逸州正想着上清派的人出现在这里有些奇怪,就听到旁桌有个人在议论。
那人声音洪亮,带着浓厚的口音,似乎是在跟同桌人说话。
“看到没?刚才那群人是上清派的。”
一个年轻一些的声音道:“上清派?书生剑薛亮?”
“刚才领头的那个,就是书生剑。”
那个年轻的声音道:“书生剑果然气度不凡哇,看起来是跟那些江湖草莽不一样。”
“那当然,当初薛亮拒绝朝廷的高官厚禄,依然回归江湖,可大振江湖人士的信心啊。”
“这件往事我只是略听别人提起过,还请贤兄给我细讲。”
“书生剑薛亮,曾也是一名寒窗苦读的书生,且中了进士,还做过官呢!然而薛亮做官不到一年,就主动请辞,只提一把剑闯荡江湖,最后回到师门上清派,接替了掌门之位。”
沈逸州用完饭,便上楼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薛亮一行人也留宿在这间客栈,正在自己房里同另一个人说话。
如果此时沈逸州在,一定会惊讶,因为此刻站在薛亮面前的,是他的熟人。
黑衣人拿出一个盒子,放在薛亮面前。
薛亮表情凝重地打开盒子,在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时,脸上的表情明显放松,甚至对面前的人微笑了一下。
“你来这里没有被人看到吧?”
黑衣人没有回答,头略点了点,伸手把盒子盖起来。
薛亮恋恋不舍地看着盒子,就听黑衣人的声音响起:“先放我这里,你再把人带过来。”
薛亮道:“人还在老地方,可惜旁边一直有人跟着,等找着机会就给你带来。”
“不要拖延了,跟着的那个武功不高,直接杀了,避开另一个就行。”
薛亮点头称是,最后笑道:“你就等我好消息吧。”
黑衣人似乎不太相信他,又补充了一句:“速战速决,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薛亮对面前的人居高临下的态度感到不满,却又因为对方进度比较快而无可奈何,只好称是。
门外传来脚步声,两个人沉默了一瞬,等到脚步声远去,薛亮才开口道:“你是先回去…还是…?”
黑衣人道:“我在这儿休息一晚再走。”
薛亮无可奈何地站起来,趴在门外听了一会儿,确定外面没人,才道:“那你在这儿休息,我去徒弟那里挤一挤。”
半夜,黑衣人住的房间门口出现一道人影,那道人影凑在门外,用口水戳破了窗纸,同时用一根竹管,将一道黑烟吹进了房间。
片刻后,人影听到里面的呼吸声变得绵长,便轻轻打开门溜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那个影子抱着从房里出来,抱着一个盒子。
第二日,沈逸州神清气爽地醒来,正要开门出去,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几个人说话的声音,看来薛亮一行还没有离开。跟着薛亮的那几个弟子沈逸州没什么印象,保不齐曾在哪里打过照面。为了减少麻烦,沈逸州还是退回房间,给自己易了容。
等到沈逸州再次出门,二楼已经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薛亮一行应是马上也要出发了,那些房间都开着门,床铺有些凌乱。
沈逸州便走边往开着的一个个房门里看,没留神迎面撞上一人,那人来得又急又冲,沈逸州包袱里的东西被撒了一地,那人手上的东西也全掉了。
沈逸州用不着仔细瞧,也能看出来人是上清派的弟子,是昨日最紧跟着薛亮的那位。明明是他撞了人,薛亮的这位弟子将恶人先告状的一套修炼得十分娴熟,两眼一瞪,两根眉毛倒竖着,嘴里也发出不耐烦的“哼”声。
沈逸州没出声,庆幸自己一大早易容的明智之选,低着头把地上的东西往包袱里拢。那上清派弟子也快手快脚地收拾地上的东西,又抱了个满臂。沈逸州正把一根火折子往包袱里装,手背突然被人推了一下,上清派的弟子从沈逸州包袱里拿走一个黑底红漆的盒子,还狠瞪了他一眼。
沈逸州还未来不及伸手去抢,人家已经抱着盒子和一堆其他的东西扬长而去。
沈逸州将最后一件东西放在包袱皮里,抓起四个角一提,才看到另一个黑底红漆的盒子正躺在包袱皮下面的地上。
怪不得那上清派的弟子翻了好大一个白眼,原来是以为自己是小偷,故意拿了他的东西。
沈逸州背着包袱到楼下吃早点,要了一笼蒸饺在一旁吃,几个上清派弟子正围着客栈老板找茬抱怨。沈逸州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大意是昨夜薛亮在自己房间里发现臭虫,便去占了徒弟的房间,那间天字一号的上房便闲置了一晚上。薛亮应是先走了一步,留下几个徒弟结账,这几个徒弟心想师父宽宏大量,他们可得为自己讨回公道,顺便也赚点私房钱,便缠着老板要退钱。
客栈老板一边陪笑脸一边给他们免了一间的钱。
撇嘴,不满道:“开了那么多年客栈也就让你们撞上臭虫。”
沈逸州坐在一边,闻言便安慰老板道:“我的房间挺干净的。”
老板往门外看了看,确定那群人已经走远了,才道:“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客人在房间里发现过臭虫,再说了,说有臭虫,我看那床铺根本不像一夜没睡的样子。”
沈逸州笑笑,没再搭腔。正好又有客人来留宿,老板便忙着张罗去了。
第二日,沈逸州便听到上清派的弟子对客栈的老板抱怨,房间里有臭虫。沈逸州听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是昨晚薛亮的房间里发现几只臭虫,薛亮生性好洁,便去了徒弟房间住,徒弟只好去其他师兄弟房间挤了一夜,客栈的床小,一晚上没睡好,便对客栈老板发了好大一通牢骚。
吃完整整一笼蒸饺,沈逸州才背上包袱离开。
他嗜睡,便想趁着清醒时多赶些路,一路快马加鞭,晚上早早歇下,就这样花了五日才到梁塘。
到了梁塘,一进门便碰到秀秀,缠着沈逸州出门买糖葫芦。
沈逸州笑道:“别急,先看看给你买的礼物吧。”说完从包袱里拿出长条的盒子,放在秀秀面前。
秀秀高高兴兴地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把刀。
“好漂亮!”
这是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刀,尤其是中间最大的那块宝石,晶莹透绿,散发着独特的光泽。
沈逸州看到刀却变了脸色,这把刀他是见过的,可是这把刀应该是在沙青河手上,几天前沙青河在信里还提到把断风刀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却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他的包袱里。
沈逸州百思不得其解,将这几日的行程在脑中好好过了一遍,才推断出,盒子应该是在客栈里和那个上清派弟子调换了。
沙青河的断风刀为什么会出现在上清派弟子的手上?这件事情或许只有沙青河和上清派的人才能解释了。
沈逸州伸手去拿刀,没想到秀秀竟然抱着刀一蜷,避开了他的手。
沈逸州无奈道:“拿错了,这个不是送你的礼物,先还给我。”
秀秀嘟起嘴:“秀秀喜欢,不还!”小姑娘家竟然对一把刀爱不释手,两人又僵持了许久,是在拗不过她,沈逸州只好把刀收好,金光闪闪的刀鞘留给了小姑娘玩,最终才相安无事。
祝棠从门外进来,见秀秀在摆弄一把刀,他没多在意,只是提醒秀秀要小心,便神秘兮兮地凑到沈逸州跟前,道:“城郊有片樱花林,要不要带秀秀去看看?”
沈逸州看秀秀专心把玩着那把刀,心想女孩子还是得跟花花草草小白兔在一起比较好,便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行五人便出现在城郊的樱花林中。
此处樱花皆为野生,密密地开满枝头。秀秀看到樱花可着了迷,抬着头痴痴地看,又低头抓起地上的落花赏玩。
几个男子静静地坐在樱花树下,看一个小姑娘玩得不亦乐乎。
小径上突然出现一道身影,缓缓走近。是一个长相平平的中年男子,一张平凡得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脸。
第13章 第 13 章
几个人看着那长相平平的中年男人走近,看他站在沈逸州面前,礼貌道:“可以把那位小姑娘交给我吗?”
这倒是沈逸州没想到的,自从他们找江湖百晓生传了消息出去,所有人都知道秀秀不过是被魔教掳走的普通女孩,也再没有人要来抓什么妖女。现在竟然跳出莫名其妙的个人点名要他交出秀秀,沈逸州不得不怀疑眼前的人是什么强抢民女的江湖恶霸。
“哦。”沈逸州道,“难道我们家秀秀是你的亲妹妹?”
那人自报家门道:“在下幽都门钱金,请阁下将本门门主奉还。”
他话音刚落,秀秀的声音便响起:“叔叔!”
众人皆大惊失色,这个看起来颇无理的中年人竟然真的和秀秀相识。
钱金不仅认识秀秀,他似乎认识在场的所有人,他没有回应秀秀,直接对沈逸州道:“秀秀确实是我幽都门的人,请沈大侠马上将秀秀还与我。”
沈逸州心下谜团渐起:“你要她跟你走,怎么不问她?”
说完转身问秀秀:“秀秀要跟这位叔叔回去吗?”
秀秀听完马上抱住沈逸州的胳膊,干脆利落道:“不要。”
沈逸州努力压制嘴角的笑意,对钱金道:“你不问她,是因为知道她自己不愿意跟你走吗?”
钱金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她一个傻子,能知道什么?你只要把她交给我就好。”
秀秀听懂了,看着钱金委屈道:“叔叔,棠哥哥说秀秀不是傻子,秀秀是小仙女。”
沈逸州也道:“你说话客气点!秀秀我是不会交给你的。”
钱金脸上戾气聚集,蓄势待发:“那我就要抢了。”
沈逸州也抽出随身长剑:“我正想找人练练手,来吧!”
甫一交锋,沈逸州就知道此人武功不低,怪不得敢单枪匹马来要人。不过沈逸州对自己的武功也颇为自信,做了个手势让祝棠照顾好秀秀,便专注与钱金的打斗中。
钱金虽是幽都门的人,但所使的武功十分正统,并没有什么下三滥的招式。沈逸州感觉到,他确实只是想带走秀秀,对沈逸州没有多少恶意,所出的招均不是杀招,点到为止。
两人过了七八招,沈逸州便抽身出来叫停:“前辈,这样下去打到天黑也分不出胜负,不如我们找个别的法子。”
钱金站定,问:“什么法子?”
沈逸州挠挠头,苦恼道:“找个不用打架的法子,比如说抓阄?”
钱金道:“不好。”
沈逸州看向祝棠:“你有什么法子没有?”
祝棠道:“推牌九、打马吊、斗蛐蛐儿?”
钱金看了他一眼,干脆利落道:“我都不会。”
沈逸州:“前辈不会,咱们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再想想。”
钱金还未发话,祝棠突然想到什么,激动道:“投壶!怎么样?”
沈逸州摇头道:“武功在身,投壶恐怕都不成问题。”
祝棠道:“当然不是简单的投壶。这个壶要放在三丈远的地上,你们两个轮番往里面扔箭,每一次可以往里面扔任意根箭,但是只要有一根箭落在外面,就算输。”
这样的投壶既是拼手法智力,也需要运气,等到壶里的箭扔无可扔,便注定了下一个出手的人的败局。
钱金思索一番后便同意了,沈逸州也接受。
于是祝棠从马车里拿出一个陶壶,一大把箭。
“我先来。”钱金往前一步就要取箭。
“且慢。”祝棠又从后面拿出一支毛笔,沾了墨汁,在一半的箭上画上了记号。他这样做似乎并无甚意义,陶壶的口径不大,连一半的箭都无法全部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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