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彻低着头犹豫了片刻,她现在已经万分确定自己爱上了周楠,尽管对方或许对她不是这种感情,可周楠命不久矣,她身旁又处处是危险,在她人生的最后这段时间,司徒彻想自私一回,好好地陪在她身边,反正,殿下也没有别的喜欢的人不是吗?
面前的人是她最敬重的父亲,她其实并不擅长撒谎,尤其是在重要的人面前,所以她缓缓抬头,语气平静道,
“爹,孩儿……有了心悦之人”。
司徒青云显然愣了一下,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她身边的人,皱着眉十分不确定道,
“郑容?”
除了郑容,他再也想不到别的与她走得近一些的男子了,不过郑容……他摇了摇头,并不觉得这个男子配得上自己女儿。
“不是”,
她立马否认,对这位禁军统领实在没什么太多好感,先不说他冒充贾云庆杀徐治的心机有多深沉,就单单是他对周楠的喜欢,也让她有些反感和厌烦,讨厌公主喜欢别人,便要杀光他们吗?
若非他狠毒,借贾云庆之手杀掉那么多男宠,她现在也不会躺在床上,还不知昨日贾云庆尸体爆炸,殿下有没有受伤。
“难不成是女子?”
司徒青云实在想不到别的人了,试探地问道。
“嗯”,
司徒彻坦然承认,顺便观察他的反应,他倒是没有露出什么不悦的情绪来,毕竟司徒彻从小就更招女孩子的喜欢,她对女子也关照一些,平时接触的女子大都很优秀,喜欢上倒也不是什么怪事。
就他和傅柔而言,早已知道他们的女儿命运会坎坷,日后只能以男子的身份生存于世,她喜欢上女子,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司徒彻稍微安心一些,正要说出心上人的字,请求他的允许,就见司徒青云叹了一口气,
深邃地注视着她,缓缓道,
“彻儿,你喜欢谁爹都不反对”,
“除了长公主”。
“景阳,感觉身体如何了?”
周晟坐在床边,明亮有神的双目充满了慈爱和担忧,周楠抿唇一笑,尽管有些勉强和苍白,但仍然不失美丽。
“让父皇担忧了,儿臣无大碍,只是前几日没注意休息,受了些风寒,才会突然这样”。
“那就好,朕看你啊,还是消瘦了许多,怎么说晕倒就晕倒,把朕给急坏了,太医说你身子太单薄了,回头让御膳房和太医院的人商量一下,给你好好补一补”。
“多谢父皇厚爱”。
“你不是用了「长虹」吗?朕记得决明大师说过长虹有起死回生之效,也有强健体魄之能,怎么你的身体还是这么差?”
“大概儿臣之前身体太差,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来……过些日子……过些日子就好了”。
提及长虹,周楠有些闪躲,她不想去触及这个话题,明月还算谨慎,知道周晟要来,提前把小狼藏起来了,否则小狼的命恐怕是保不住了。
周晟倒也没有怀疑,他还有心事未解决,正好要跟她商量,
“上次在御林行刺的侍卫身份,朕还没有头绪,景阳对此,可有什么猜想?”
他的语气凝重,当日若不是司徒彻挡住箭头,受伤的就是周楠,而若不是周楠提出要看一看火铳,受伤的就是……他。
“此人十分嚣张”,
周楠说了一句废话,既是表明自己不知此事,也算是给了周晟一个答复,周晟这样位高权重的人,曾经亲自教导过她,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又怎么可能轻易相信别人的话,如果不是他自己亲自查到的,他永远也不可能百分之百地相信,不光这次火铳之事,对于卫珺之死也是同样。
既然如此,她又有什么可说的?
她知道这一点,华妃也知道,才敢这么大摇大摆地设局,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周晟引以为傲的帝王之术,也成了别人利用他达到目的的工具。
果然,周晟微微点头,不再追问。他看了一眼仍然虚弱的女儿,那日少将军在朝堂上的话犹在耳,脸上浮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好在有司徒少爱卿忠心耿耿,如果朕未曾看错,她似乎对景阳很是在意啊”。
而周楠也对她很特别,亲自为臣子治伤,哪怕司徒彻是因她受伤,她也无需做到这一步,那日周楠将太医打发走,独身守在司徒彻床边的身影,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眼眸低垂着,看不清情绪,心里乱糟糟的,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司徒彻没有受伤就好了,她就可以永远不知道那个秘密,就可以坦坦荡荡地向周晟承认。
她的沉默,让周晟更为好奇了,他半开玩笑地跟她许诺道,
“不必犹豫,你是朕最宝贝的孩子,你想要的,朕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喜欢司徒彻,朕立马就下旨为你们赐婚”。
司徒家已经与郑家取消婚约,可少将军手里的兵权仍然诱人,如果能为周楠所用,那倒也不必费心思去担忧司徒家有什么不轨之举。
“不,父皇”,
她抬头,笑容很灿烂,
“少将军确实是个尤物,可她的性格太倔了,儿臣还不想被人管着”。
周晟愣了一下,随后大笑,
“你啊,好,好!”
这正合了他的心意,毕竟,周楠并非寻常女子,她日后要担当重任,不该被感情羁绊,能如此理智处理情感,十分难得。
而司徒彻也确实如她所言,性格倔强认死理,那日她在朝堂上的表现很能体现这一点,司徒家又有严格的家训,肯定是要从一而终的,这一点在君臣关系上再好不过了,用在感情上,却有可能会成为周楠登上皇位的绊脚石,后宫不仅是繁衍龙种的地方,更重要的,也是维系皇权的重要手段,他当然是希望有更多的人能站在周楠身后支持她。
“驸马之位就暂且空着吧,等你身体好一些,父皇再给你挑几个出色的”,
周晟摸了摸胡须,满脸笑容。
“多谢父皇”,
她跟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那里只有一片荒凉。
“彻儿,你喜欢谁爹都不反对”,
“除了长公主”。
这句话重重锤在她的胸口,乃至她浑浑噩噩地问了出来,
“为什么?”
司徒青云见状,也知道了她的意中人是谁,他眉心打了一个深深的郁结,面前的女孩是他最疼爱最舍不得的,她的性格随自己,他自然知道她是有多喜欢那个人,才会这样在自己面前恳求。
他欣赏周楠,可以为她做到一个臣子所能做的所有,哪怕是拥护她登基,可他唯一不能做的,就是把女儿交给她,这一给,就不止是司徒彻的人了。
把目光艰难地从心爱的女儿身上移开,他不近人情道,
“只有她,你不能喜欢”,
“你若非喜欢她不可,爹只能对她出手了”。
“不!”
司徒彻抬头恐慌地阻止,司徒青云的脸色微沉,声音也低了下来,
“她知道你——”
“不知道”,
司徒彻连连摇头,一颗心如坠冰窟,
“她什么都不知道,是孩儿自作多情,单方面爱慕她”。
“那就好,彻儿,只要你与她保持距离,爹可以答应你,司徒家永远拥护长公主”。
“否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该明白这个道理”。
她的魂魄像是被这句话抽空,
“孩儿知道了”。
司徒青云见她面如死灰,心中也似有千万刀割,他是永远忠于大周王朝的臣子,但正如郑继之所说,人都有自私的一面,对他而言,妻子离世后,他唯一的逆鳞就是女儿。
如果周楠没有中冰魄。
他会支持司徒彻与她在一起的,那时傅柔也与他说过白马寺求签一事,他一向不信命,何况小时候的司徒彻就给了小公主独特的待遇,傅柔曾与他商议过,若是女儿长大后仍对公主“一往情深”,而公主也能接受她的女子身份,他们便不妨与卫珺结为亲家。
然今时不同往日,以前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现在却水火不容,他绝不能让司徒彻继续留在周楠身边,更不能让周楠发现司徒彻的女子身份。
她们注定不能再续前缘。
作者有话要说: 司徒彻:我的马甲可真多!
周楠:再多也能一件一件给你扒了。
司徒彻(脸红):你流氓……
这一段是她们必然要走的路,也许对你们而言就是为了看甜甜的恋爱而来,可是,这对书中人物来说是她们完整的人生,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的,尤其对她们来说。如果只想看甜文的话,JJ的甜文够多了,本文的甜可能与那种纯甜不太一样,主角始终在努力争取自己的幸福,这过程中必然要付出代价,实在没办法接受也不强求。
其实这本来应该是文章中最为精彩的情节之一,但收藏增加量达到了最低谷(甚至还有下降的趋势,笑哭.jpg),不管怎么样,文章会以它最应该最合理的方式继续下去,喜欢的读者朋友们就请耐心看下去,陪她们一起度过难关叭~
第60章 大雨
几日后, 将军府的门槛差点被前来说亲的媒婆们踏破,司徒彻与郑好退婚的消息传遍了京城,而正值年少的司徒彻, 自然成了世家各族待字闺中的大小姐们争抢的对象。
少将军一表人才,名声在外, 司徒家又有不准纳妾的祖训, 可以说嫁给她,下半辈子就无须担心, 只需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就可安度余生。
而少将军本人却愁眉不展。
她这次回京是一定要把终身大事解决了的, 好不容易退了郑家的婚事, 现在却冒出无数个郑家来……司徒青云对此却放任自如, 甚至还亲自把关, 替她挑选看上去比较容易掌控的适婚对象。
“彻儿, 你过来看看, 宋御史家的独女与苏太傅家的次女都不错,尤其是苏姑娘,性格温柔,很适合你”。
“不要!”
压抑的情绪达到顶峰, 司徒彻冲动之下跑了出去。
“将军……”
清风有些看不下去。
“没事, 你跟着她”,
司徒青云神色平静, 他知道司徒彻不想娶妻, 也不愿意去欺骗别的女子, 可现在没有办法,找个性格温和的女子总比她被周晟指为驸马好。
要知道,周楠是中的是冰魄,只有长虹可以救她。如果能得到长虹, 她不仅仅是延长寿命,还有可能顺利登基,性命、王权与毒发身亡之间,只差一个司徒彻。
那日与周楠一番请求也是试探,对于司徒大将军而言,先礼后兵是他的一向作风,在他看来,周楠对司徒彻也是有感情的,否则又怎么肯放手?只是这感情在知道司徒彻身份以后还能如一吗?更别说司徒彻是女子了,他不敢赌,也不可能去赌。
司徒彻好好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天色已晚,和清风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因为有清风在身边,所以她可以稍稍放松一些,看见街上卖糖人的小贩,又看见不远处郑家的布料店,她的表情有些迷茫,
“清风,我到底该怎么办?”
“属下不知”,
清风低着头,心情也很沉重。
司徒彻叹了一口气,若是殿下身体健康就好了,不管她想要报仇或是登基,她都可以站在她身后支持她,可以默默地祝她幸福,可以永远地以臣子的身份效忠于她。
突然眼睛亮了一下,她转头充满希冀地望着清风,
“清风,你也听说过冰魄和风竹,那你知不知道长虹究竟在哪里?”
“属下……属下怎么会知道?长虹只是传说中的生物,都没有人见过,属下看见那只母狼,也以为它就是”。
“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司徒彻喃喃自语,清风从未见过她如此失神,除了失去小雪花那一次,她也很心疼少将军,可是……
司徒彻仰头望着月光,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如果可以,她愿意把命换给她。
可是,没有如果。
月光洒在她漂亮的脸庞上,同样也倾泻进了周楠的书房。
只是周楠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案前批阅奏折,她抱着狼崽站在窗前,微风悄悄吹起了身后的长发,与月光辉映的白袖轻轻摇曳着,从中伸出的白皙手腕纤瘦,青色的血管蛰伏在透明的皮肤下,月圆之夜,也是她的身体最虚弱的时候。
如果此刻司徒彻在她身边,她真的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向她靠近,害怕对她的喜欢会压抑不住地溢出来。
她的眼眸微微阖着,身心脆弱的时刻,总会想起那个温暖的怀抱,温暖的人。
细长漂亮的睫毛闪了闪,她蓦然抬头看向后院的一棵大树,树旁的白色身影不知在那伫立了多久,恬淡的视线也不知注视了她多久。
心悸和心慌同时充斥着她的胸腔,她甚至来不及收回泄露了心思的视线,就迅雷不及掩耳地合上了窗,背过身去,仿佛这样就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心脏剧烈地跳动,从胸口跳到了太阳穴,突突突突的,很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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