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祝看了看,那是李钦身旁的座位,想了想,开口回答道:“太子殿下,这样不合礼数。”
却见李钦顿时恼怒,蛮不讲理地道:“在东宫,本殿下就是天,你只管坐下,谁敢到处议论,本殿下就砍掉谁的舌头!”
江祝背在身后的手指微颤。
太子对他有别样的心思,他从一年前就已知晓,他以为他能忍,忍到太子成为陛下,他便真的成了简简单单的臣子。
他是个男子,太子对他存有这种心思,无异于在以另一种形式羞辱他,太子这般,又与那些人有何区别呢……
李钦见江祝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顿时眯起眼,瞪着江祝。
背后的手指缩了又松,松了又缩,江祝努力放松自己的身子,朝那贵妃椅走去。
“太子殿下如此,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谁知刚坐上贵妃椅,一只咸猪手就搭上了江祝肩膀。
江祝如同惊弓之鸟,顿时紧绷着身子,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他以为,太子还会因为他是臣子而稍微隐忍!
是他错了。
只听李钦用带着傲人的语气说道:“江太傅如此聪明,自然知道本殿下的意思。”
说着,另一只搭上江祝的腰上,开始解腰带。
他继续说着:“本殿下是东宫太子,父皇现在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天子之位马上就要落到本殿下手里,只要江太傅从了本殿下,本殿下保你今后子子孙孙荣华富贵。
嘭!
江祝心里的炸弹顿时爆炸,他再也忍受不了,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看着一脸还没反应过来的李钦,眼神里露出明显的厌恶之情,缓缓说道:“臣想起还有些紧急的要务还未处理,就先告退了,太子殿下好生休息。”
“…臣告退。”
说完,用最快的步伐离开。
只是快要踏出门槛的时候,就听身后气急败坏的李钦威胁着说道:“江太傅!你知道你踏出这扇门将要面对什么吗!?”
江祝无语地扯了扯嘴角,头也没回,就答道:“臣知。”
话说这么说,可是步子却没有停下,坚定不移地离开东宫。
刚出东宫,就有太监拦住他。
认出太监是皇帝身边的人,江祝有些疑惑。
皇帝找他干什么?
那太监果然开口说道:“江太傅,陛下有请,请随杂家同去。”
江祝点点头,跟在太监身后,朝御书房方向走去。
太监到了御书房门口就停下,没有跟他进去的意思。
江祝脚步微顿,这才独自一人进去。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御书房内似乎没有任何奴仆,只有皇帝一个人。
看着眼前白发苍苍,却依旧批着奏折的皇帝,江祝眼睛有些湿润。
他想起了在家的母亲。
他当年考上了状元,就托人亲自送信去南下,可是全部了无音讯。
现在局势严峻,他又不能抛下林丞相对他的重任,只好每日夜晚得了空闲时间,才能思恋起家乡。
皇帝察觉到江祝的靠近,放下奏折,望向他,眼神里带着常年身居高位的威严,这双眼睛十分锐利,似乎可以透过这双眼睛看透任何人肮脏的内心。
江祝顿时瞳孔微缩,跪下行礼:“微臣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面无表情的摆手,道:“起身吧,江爱卿。”
江祝这才起身,但是没想到皇帝没有跟他说话的心思,拿起奏折继续看起来。
江祝:???
他不知这是为何说,只好站在原地静静等待,一动不敢动。
一个时辰过去。
只见皇帝放下奏折,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江祝心神微动,走上前替皇帝按摩起来。
皇帝顿时觉得舒爽多了,不禁感叹道:“江爱卿真是无所不能,想不到了连按摩这种不入流的技巧都会。”
江祝不禁停下手指的动作,陛下这个意思,是在忌惮他吗?
皇帝却不满意了,逼问道:“江爱卿怎的不按了?”
江祝这才继续动作。
于是乎,又过了一炷香时间。
最后,江祝的手指都酸了,皇帝才肯放过他。
放松后的皇帝似乎没有那么可怕,江祝这才敢趁皇帝闭眼的时候打量起对方。
没想到视线刚触碰到皇帝的眉眼时,被揭穿了个正着。
不过皇帝似乎并没有生气,反而与江祝聊起了家常。
江祝放松下来,将自己之前糟糕的经历用平缓的语气说出来。
说到最后,皇帝都忍俊不禁。
江祝不禁沉醉在这种气氛里。
直到皇帝那句:“你觉得太子如何?”
江祝今天真的是受到来自皇帝的太多惊吓,现在听这一句,都觉得是尔尔,不过内心难免有些惶恐。
组织了语言,江祝开口说话:“太子殿下文武双全、天下无双。”
他不知皇帝到底想让他说什么,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说的话引得皇帝厌恶或者是猜忌,今天他都不能活着离开御书房。
本以为皇帝听别人夸自己的儿子,会十分高兴,可没想到,皇帝听到江祝这句奉承的话,肉眼可见地不高兴了,嘴角都是平的。
“江爱卿知道,朕要听的并不是这些。”皇帝沉声说道。
那您想让我说什么?您只管吩咐!你想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
江祝在心里吐槽着,不过面上依旧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犹豫好久才斟酌着开口:“太子殿下从小由臣老师教导,又有大将军亲自操练,自然算得上是文武双全,臣觉得……”
皇帝却打断他的话:“爱卿只管说,太子当上天子,如何?”
江祝算是看出来了,皇帝是不想要太子当皇帝的,害,不早说,他也不想。
于是他又开口,却是说的内心话:“臣觉得……不可。”
本以为皇帝会开心,然后放过他这个臣子,没想到皇帝顿时翻脸了,怒道:“大胆!”
江祝连忙跪下。
又听皇帝说道:“江爱卿可知自己方才是在说什么吗?小小臣子,竟敢议论立帝王之事?!”
天资喜怒无常,这句话在此刻被见证得彻底。
但江祝却隐约觉得,皇帝此时的怒气不是真的怒了。
良久,他诚心说道:“臣一心为李家江山着想,太子虽文武双全,但是都是空有其谈,如同纸上谈兵,加上太子年少时就入住东宫,比一般人还要狂妄,目中无人,若江山交到太子身上,李家江山必定快速衰退!”
他说的都是真的。
都说相貌授之于父母,不可以貌取人,但有些人的眉眼是抹不平的,那上面沾满了数不清的恶意,能让人一眼看穿。
太子便是这样的人。
从最初看到太子的时候,他就在官名与良心之间抉择,最终他不知自己是怎样疯魔了,竟然抛弃了良心,选择跟从太子。
这一年来,江祝确实可以说得上是功成名就,名垂青史,可是他却并不好过,只好将所有精力都浪费在报效朝廷上。
他曾以为太子只不过是简单的傲气罢了,可是今日听了太子的一系列狂妄的言语,他就知是他当初的判断错误。
老头都还没走,太子却早早妄想着皇位,可笑!
第11章 第 11 章
听了江祝的话,皇帝难得的沉默不语。
他不说话,江祝也不想、更不敢多言。
于是,御书房变得十分安静,静得江祝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怎的。
久到江祝以为到了下个世纪,皇帝终于开口了,言语间是那么的沧桑。
“是朕糊涂了,太子确实是无作为。”他突然就笑了:“可又有谁能担当起皇帝的重任?”
江祝自然是知道这个问题不是问的他,于是老实着,没有开口回答。
又见皇帝拿起奏折,又猛地松开手,奏折掉了,发出“啪”的一声。
“陛下……”江祝不可思议地盯着那个奏折,隐隐约约看到“土匪”二字,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是皇帝似乎并没有打算讨论奏折的问题,反而问起江祝:“江爱卿觉得朕还能活多久,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他不像别的皇帝,到了快死的时候疯狂寻觅所谓的长生不死药,反而早就听天由命了,毕竟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他就算是天子都无用。
追溯前朝,多少有作为的皇帝,到最后还不是死了?
“臣惶恐!”
听了皇帝的问题,江祝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要是回答了两个月,皇帝会不会当即命人将他拖出去砍了?如果回答万寿无疆,皇帝会不会因此迁怒他呢?
总之,江祝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跟毛线死死交缠在一起似的,完理不清。
这句“臣惶恐”,皇帝听了,好像并什么特别满意,但是没有因此迁怒江祝,反而直接开口赶江祝离开。
江祝离开御书房的时候,身上的冷汗未来得及擦,风一吹,寒风侵肌,身子没忍住颤了颤。
缩了缩胳膊,江祝离开了皇宫。
他如今是江太傅,自然有属于自己的府邸,只不过他总觉得现在得到的东西都不属于自己,便没有搬到自己的府邸上住,反而一直在林居府里面寄住。
林居的府邸结构十分简单,分为东南西北四个院落,林居与他的夫人住在北院,老妇人住在南院,江祝就住在东西院中的东院。
回到东院,江祝才有精力将今日发生的种种都清算一遍,只求能完全读懂当今朝廷局势。
思考到深处,江祝模模糊糊地想起一年前七皇子李荣对他的劝告,那时他不懂,硬要去京城,如今算是懂了。
皇帝身子愈加不好,驾崩是迟早的事情,朝臣们都纷纷站位。
他们都知道,一站错位,等待他们的就是万劫不复。
想起李荣的样子,还有李荣在他人生经历中为数不多的善意,江祝没忍住勾唇微笑,竟不小心直接趴在案桌上睡着了。
江祝做了个好梦,梦到当初他听了李荣的话,没有去京城,但是也没有归家,反而在山上与李荣一起剿匪,到最后他俩握着手,对着黄昏时候的太阳许愿,在这里居住,再也不回京城了。
山上的生活很简单,可越是看似简单的东西越是难求。
梦到随后,江祝觉得有些不真实,竟然挣脱了梦境,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书卷,竟有几分怅然。
他打开书房的大门,发现天已经微亮了。
这时,有个丫鬟竹儿一股烟似地冲进书房,又急忙对江祝行了一礼,慌慌张张地道:“主子,陛下驾崩了!”
江祝顿时呆住。
皇帝驾崩了??
不是昨天还好好的吗?
怎么他昨天刚去见了老皇帝,老皇帝就死了……
江祝自然是问心无愧的,但就怕被有心人利用,毕竟谋害天子可是天大的罪过,他根本承担不起。
内心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江祝开口问竹儿:“可知死因?”
那竹儿立马就道:“据说是半夜猝死的。”
江祝不知道这个理由该不该信。
昨天他去见皇帝的时候,皇帝还好好的,都有功夫吓唬他。
不过年纪大了,猝死也不是不可能……
揉了揉惺忪的眼,江祝吩咐道:“竹儿,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丫鬟竹儿自然答“是”。
沐浴完毕,江祝换上官服,正欲上朝,便有一人冲上前来,竟将他推倒在地。
江祝内心自然有些愤怒,可是当看到对方是谁时,愤怒化作一股烟飞走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引得江祝去御书房的那位公公。
可是皇帝已经死了,公公怎么会跑到宫外呢?
只听那太监在他耳边郑重地说道:“杂家有重要的事与你吩咐,但不方便暴露身份。”
说着,站起身来,放过了地上有些狼狈的江祝。
江祝用衣袍拍了拍背后的灰,想起方才太监的话,又看着太监身上的常服,立马将太监带进了书房,临了还吩咐竹儿跟林居林丞相说一声,替他请个病假。
幸好现在天才刚亮,不然早就发现林府里多了个太监。
将太监带进书房,江祝心有余悸,他看着对方,问了一句:“公公可是有什么吩咐?”
太监扑哧道:“杂家哪敢有什么吩咐?”
这倒是真的。
江祝方才还砰砰砰乱跳的心,不知为何,就因太监的一句话变得平静。
那太监大抵是看他紧张,才开玩笑地说着。
江祝不禁有些佩服这些伺候皇帝的太监。
昨日他是被皇帝折磨得心惊肉跳,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皇帝的性子太难琢磨,只有这些太监才伺候得惯。
气氛和缓了,太监继续开口说道:“杂家自然是不敢吩咐江太傅的,有吩咐的,是陛下。”
说着,太监朝左上方双手交叉,行了一虚礼。
江祝不禁疑惑:“敢问陛下有何吩咐?”
却见太监从兜里掏出一卷圣旨和玉玺。
这可把江祝吓得一大跳。
“公公,这是什么意思?”他问道。
皇帝不会是要下令将他处死吧?不,不对,那为什么那太监手里还握有玉玺,难不成要他亲自交到太子手里?
皇帝有九个儿子,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早早领了旨,封了王侯,赐了封底,离开了京城,而五皇子六皇子八皇子得了天荒,早早离世,七皇子远在南下,而九皇子自幼是个武痴,当不得皇帝,余下只有个四皇子就是当今的太子,现在也只有太子能够登上皇帝的宝座。
可是……
太监似乎并不着急解释,反而就静静地看着江祝瞎猜。
最后江祝自己把自己吓得脸色都白了,才开口说道:“陛下临死前的意思,是要将天子之位传给七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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