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着浑身滚热的人在前面走,欲出破庙门竟被几只手抓住了裤腿,几个大胆些的人还号叫着:
“大老爷,买下我吧!我什么都能干”
“老爷买下我吧,救救我们吧!”……
裤腿被抓住不得不停下,我皱了皱眉说:“尔等目视惨状发生在眼前而无动于衷,冷眼旁观毫无怜悯之心,本性已失。我不会雇你们这种人的,也救不了你们。松开吧!”
“大老爷,这不怪我们啊。赖头七力大无比,天天抢我们的吃食,这不今儿晚上幺妹带了点米饭青菜来都被赖头七抢了。”
“是啊是啊。我们打不过他。”
“大老爷行行好,也救救我们吧!”……
“你们松开,松开主家的衣服!”秋雁护主,“拿开你们的脏手。”
“我救不了你们,人贵自救!你等十数人,若同心协力,必不会被赖头七欺负到毫无还手之力。”我背着秋雁的姐姐,衣服又被拉扯,挣了挣没挣开。秋雁见状气呼呼地扒开那些手。
“主家,”下山时,秋雁在旁边护着她姐姐,犹疑地说,“主家会救姐姐吗?”
“呼……我这不是带你姐姐回城去吗?还傻问。”背个人可不那么轻松。
“奴是问主家,能不能收留姐姐?奴可以干活不要月银的。姐姐也很会干活的,只是因为生病了,没有牙婆愿意带她走。”秋雁言语里尽是苦楚。
“这个问题我可回答不了你,等你姐姐恢复了,她会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能强求你姐姐留下或者离开!呼——”我累得要命,还得跟这叽叽喳喳的小姑娘搭话。
“主家若愿意收留姐姐,奴和姐姐一定会很勤快干活,好好伺候主家和小小姐的!主家你都碰过姐姐了,姐姐是不能去别人家干活了!”秋雁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老娘差点一跤摔倒在地,什么跟什么?!我背你姐姐下山还不是因为你这瘦小身板背不动个大活人,啧,这还赖上了?
我又累又噎,没好气地道:“我不背你姐,给你姐丢回破庙去。”
“才不只是背,主家刚刚还摸了姐姐,看了姐姐身子!”秋雁小声地嘀咕。
“我说你个小丫头片子有完没完,待会儿看病大夫还要检查你姐姐身体,你姐要被大夫看了,是不是还得大夫负责去?”我没提那个乞丐男,那是秋雁和她姐的伤疤,一提肯定疼。
“大夫怎么能一样?”秋雁还在扯淡,我不让她说了:“闭嘴,我刚就是帮忙,没对你姐做什么,记住了吗?你要再说,我就把你和你姐都赶出去。”
秋雁瞬间闭上了嘴。早知这么好打发,早威胁你了!哼,臭丫头。
下山后把人放到马车里,到城门口却进不去,喊了半天守城兵也不给开,让等明日一早开城。唉!这都什么事?出城容易进城难。
我和成才在马车外,秋雁和她姐姐在马车里。除了刚来那年在城外窝过,我已许久没这么狼狈了。马车外微冷,我和成才在城门外跺着脚搓着手等城门开。
待到天亮,我才带着秋雁,背着她姐回来了。
吩咐清越二人烧些热水,给秋雁的姐姐清洗一下,我冻了一晚也要沐浴驱寒。
沐浴一番后很是困,只是想着自己是顶户“男子”,又强打起精神去看看秋雁的姐姐是否无事,早已吩咐成才去找大夫来府里。
看了看小豆丁,小丫头睡得很香,完全没被打扰,歪歪斜斜睡着。
清越端了早膳来,清粥和三个小菜,两个饼。我喝了点粥,看见清越眼圈黑黑的,问了才知道她与清浔两人一夜没睡。便让她们吃完早饭就去休息,小豆丁今日我来带。清越不敢,她说还能坚持。
大夫来看过后,道秋雁的姐姐染了风寒又受了惊吓,不过无甚大碍,开了药方,我付了诊金后吩咐成才去抓药。秋雁感激得要跪,我知道怎么治她了,说再跪就赶走她,她哭着鼻子说一辈子报答我。我不置可否摆摆手,别老气我就好了,不图你这丫头片子报答。
总算是清闲了下来,带了小豆丁吃过早膳后就去了茶楼,我在宅子里那几个丫头不肯去休息。小豆丁很喜欢尽欢茶楼里的点心,我不让她喝茶的,孩子太小怕伤了肠胃。
小豆丁乖乖的,见我困困的,就自己在屋子里玩一个圆木球,不吵不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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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班底拉齐!后续就该八方来财了!
42、止于唇齿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欢大掌柜睡得香。
未时醒后不见小豆丁,寻后方知正与下山来的成继,成风,成凌玩得开心。是了,得把成家村人安排到新宅去,茶楼后院改建已完成,如今也需好好重整一番。我心里做了些打算。
酉时膳后回“欢府”,先前做牌匾时,我觉得“应府”听着像“应付”,遂改作欢府。
秋雁的姐姐已经醒了,虽未大好,却已能说些话。我去看她,她已从秋雁处知晓自己被救之事,挣扎着起身道谢。我说不必,再关心句注意身体便离开了。
咋呼呼的秋雁跟在身后,絮絮说着她们的来历。原来秋雁的姐姐叫映荷,她俩是从筠县逃难而来的路上遇见的,俩姑娘在逃难路上结为姐妹。筠县位于上阳郡之南,距此七八百里,三月春水后泛起洪灾,许多人流离失所,秋雁家人皆无,映荷与家人失散。再后来映荷大病后,二人栖身破庙,秋雁卖身……
得知此事,联想到前日遇到那陈高举,我心中有些慌乱,顾不得此时酉时末了,迅速去酒楼寻杜如川,吩咐他马上召集人手购置城中的米粮。
连续几日,我与两位掌柜和三十多位伙计,把铺子里的钱大部分全换成了米粮。欢府与茶楼后院一时成了粮仓。
果然,不到十日,郡城内外聚集了大批的难民,郡守秦大人亲自带领衙差安置流民,拿了自家的存粮开设粥棚,有郡守督办赈灾进展很顺。不几日,郡城内粮价飞涨,杜如川与周诚业大赞欢掌柜有眼光,囤积如此多的米粮,此时若抛出定能大赚一笔。
我却摇头说:“我并未打算赚灾难下的钱财。”
茶楼原本能因新茶下来后生意火热的,此下喝茶人寥寥无几,郡城难民无数,郡守已下令关闭城门,只按时派衙差每日两次薄粥。郡城内人心惶惶,酒楼生意也锐减。因欢府与茶楼全是米粮,我恐遭偷抢,安排伙计们日夜轮班看守,心中亦是紧张的。
这日我登上南城墙往下看,只见城外难民坐躺无数,有越聚越多之势,老少男女,哀鸿遍野,难言凄惨。
“哎,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不觉哀叹发声,打定心意捐些粮食送予郡守救灾。
“这位小兄弟!小兄弟留步。”准备下城墙听到呼喊,转身瞧见是一眼熟的人,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小兄弟!你刚刚的话在下听到了,在下感佩你的胸襟,咦……”那人打量我后道:“小兄弟,我看你甚为眼熟,请问你是否有一姊妹曾在广阳县城?”
我记不起哪里见过他,看样子三十多岁,儒衫锦衣,眸色清明。我疑惑看他没说话,不知来人有何指教。
那人见我迟疑不语,轻咳一声道:“咳,小兄弟,我曾在广阳县见过一位与你长相酷似的姑娘,当时她正在打几个混混,身手很不错,有巾帼之范!一时多问了一句,恕在下冒犯了。方才听小兄弟一番感慨,文采斐然,悲悯深重,在下亦颇感怀。在下荀骓,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可否有幸结识一二?”
闻言我便想起来,这不是当时我揍那个范同时,出言让放人的那男子么?他怎也来此了?听到后面我又汗然,那是老杜的诗句啊!略赧道:“那不是……在下应尽欢,幸会。”
“尽欢?尽欢楼是阁下的产业么?”荀骓又问。我点点头。
“应掌柜那茶可真是人间绝味啊!在下饮过后念念不忘几日,只是欲要购些,你店里的伙计却说此时茶叶不出售。不知何故?”荀骓一脸可惜问。
听闻茶叶得到荀骓这般的夸赞,我心中很是欣慰。这荀骓一身儒雅,面目和善,合我眼缘。遂善意一笑,与他解释道:“荀兄,新茶前几日才制成,量少,新茶还未定好发售方案所以暂未售卖,荀兄若想要,在下便赠你两盒吧……”
我话音未落,一道急促的粗声响起:“先生!快,城东暴.乱,先生与我去看看!”说着话那精干威武的男子就要去拉荀骓。荀骓瞪了一眼止了男子的拉扯,掏了枚铜牌子快速往我手里一塞,急声说:“应兄弟,在下还有些急事,这牌子你拿着,日后若到渝都,有缘再会!”
我瞧了一眼铜牌,一面印刻着荀字,收了牌子塞到衣兜里,也急急往茶楼去。若发生暴.乱,流民闯入城中,粮食不保事少,伤到人就糟了,我需速去安排打烊关门一应事项。
一到茶楼周诚业就慌慌张张说着:“郡城之中已无存粮,朝中派粮的文书也没有下来,如今东城那边的难民都已经暴.乱了,和衙差打起来……”其他如何如何的。
我问现在我们手中一共有多少粮食,得知有一万三千石时我惊讶了,竟买了这么多?当下使人去唤杜如川过来。
不多时杜如川到了,满面喜色对我道:“大掌柜,城中杂粮都已经涨到三两银子一石了,咱们现在可以卖了吗?”
我摇头道:“杜掌柜,你现在马上安排人,去把酿酒坊那边的五百石粮食给郡守府送去。”
“为什么?”周诚业、杜如川闻言齐齐发问。
我耐心为他们释疑:城外已发生暴.乱,总要尽些心力,我们手里虽有万石粮食却不能全给出,毕竟还有郡守在前头,若一点不给出,待官家逼迫时反而被动,此时不若先示好,求得安稳。郡治清明,朝廷也有钱有粮,我们屯的粮时机成熟自然会卖。且眼下我们只是很不起眼的小户,连中等富贵都算不上,却也没必要太冒尖,让大户先卖粮为佳。
这般一说,二人除了服气,再无话,按我吩咐去办理。
我又对在茶楼看守粮食的成二伯安排相关事,便回欢府。我记得最初买粮时,陈粮杂粮不过二百文一石,新米三百文,精米也才五百文。如今看来竟差不多翻了十倍有余。我为灾民难过,却也知道自己那点粮食杯水车薪。
几日来我忙进忙出的安排买粮屯粮,欢府也顾不上去管,到府中却发现一切井井有条,粮食码放有序,雨棚都搭建好,连防火的措施也做得比我亲自看管的茶楼那边强。不禁对负责欢府看粮的成广夸赞了几句。
成广道:“主家,小的可不敢居功,这都是内府的映荷姑娘指点的!还有啊,主家,这映荷姑娘还给我们兄弟排了班次,十二个时辰分做三班,巡查,防守,小的哥几个现在比前日里摸不着门子可好多了。……”
闻言我很高兴,我欣赏有能力的女子。特别是在这个时代里,女子多唯诺无主见,不被尊重与认可,要不然我也不会穿男装行商。映荷有这样的管理本事,我就如发现了闪光的珍珠般开怀,立刻去内府寻映荷。
寻到映荷后,我对她表示感谢,谢她安排好府内的诸事。映荷反过来谢我救命之恩。我问映荷之后有何打算。映荷表示无处可去,家人也不知去向,希望我能收留。我对她说她愿意留多久都行,还说两人有缘,应与映同音。映荷道自己的名字是从前的小姐取的,请我重新替她取一个,她愿意留在欢府伺候。
我说:“你既与秋雁同是姐妹,便叫‘秋云’可好?”
映荷福身一礼,谢过我。我没把她当下人,也不与她签身契,月例二两银子让她在府里做管事。之后,秋雁,清越,清洵便喊映荷为“秋云管事”。
五月过完,人心惶惶的一场灾害在尽职尽责的郡守的赈济与安排下,□□平息,渐渐在城外草棚山下各处安顿下来,等待官家们新的安排。
我吩咐杜周二位在郡城大部分粮食告罄时,抛出万石米粮,赚了个盆盈钵满。如今从身家只有万两的小商,变成一位小富商了。
茶楼酒楼渐渐恢复营业,茶楼按我吩咐的整改,往雅致恬淡这类风格经营,即使价目又提高了一倍,却有更多的富家子弟争相订雅间,品茶谈书说古论今。
酒楼更不消多说,清酒如今越做越好,不同纯度的酒都能酿造,不善饮的可喝些清淡的曲米春,量大的可饮些三碗不过岗的千日醉。我当时随意借用了些酒名:醉太白,竹叶青,千日醉,梨蕊白……价目一抬再抬依旧是供不应求。
手里头三千多石米粮多用在酿酒上,栎山腰处着人造了酒坊,屯粮造酒,让成五叔看住,不许人上山顶糟蹋茶树。
这日六月中旬了,天气炎热非常。晚间心里不明缘由的烦闷,出了府宅往东城的千里湖行去,湖面甚广有一大片荷花,岸边有船舫,我也包了一艘船在湖面荡风消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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