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我只是没力气,并没有说我要死了,倒是你,怎么病得如此厉害?”
沈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能治好我?”
那人道:“尽力而为。”
沈辞点了点头,他下意识伸手过去,那人也搭上了他的手。
然而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动作。
他轻声笑笑:“看来公子并不是很想救我?”
沈辞道:“我用力了。”
那人摇头:“没感觉到。”
他话音刚落,手便松开了沈辞,准确的来说,是握不住,落了下去。
沈辞“哎”了一声,转头便院子里唤道:“莫棋。”
莫棋听到沈辞的声音,连忙跑出来:“怎么了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沈辞摇头,他指了指地上的人:“把他扶进屋子里吧。”
莫棋皱眉:“有一个你就够了,又来一个?”
沈辞道:“他应该只是受伤了,包扎一下就好,只是他方才说他能治好我。”
“哦?”这倒是引起了莫棋的兴趣,连他都治不好沈辞,半年时间也不是没找别的大夫,也都束手无策,现在有一个突然出现在他们门口的人,说能治好沈辞。
这倒是让莫棋来了兴致,他倒是要看看,这人是真的有这个本事,还是只会夸口?
莫棋将人扶起进了院子,招呼了一声棠梨,棠梨便跑到沈辞身边,要去扶他。
沈辞推开了她的手:“我能走。”
棠梨看着沈辞轻轻眯起的眼眸,问:“主子若是困了便去睡会儿,这人,莫棋会管的,再不济我去叫白笙。”
沈辞摇头:“无事,我只是被他身上的血腥味熏着了。”
棠梨点头,问沈辞:“主子,这人如此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咱们院子前,莫名其妙的一身血,又莫名其妙地倒在这里,主子难道不起疑?”
沈辞望着莫棋扶着的人,眼底一片冰凉:“就算是陛下,我如今还有什么值得他费心的?”
第40章 疼吗?
沈辞并没有随着莫棋一起进屋, 任何特殊的味道都会引起他的不适,血腥味更甚,沈辞方才勉强同人说了几句话, 现下脸色发白,扶着棠梨的手回了自己的屋子,倒在床上便睡了过去。
棠梨望着又睡了过去的沈辞,抿了抿唇,老天对她的主子真是一点也不好, 好不容易有了自由,却要收了他的命。
真是欺人太甚。
沈辞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他总是这般昼夜颠倒, 毕竟他也不知自己何时会昏睡过去,何时能醒过来。
沈辞望见回廊里点起了灯笼,外头灯火通明,他屋内却是一片清冷。
随风轻晃的灯笼倒映在沈辞的眼眸中, 将他的眸子衬得十分落寞。
他虽然喜静,但有时候又希望周遭是热闹的,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活在人世中。
但此刻他的房间昏暗, 与外面的灯火烛光形成鲜明对比, 冷冷清清,仿佛被冷落, 被抛弃。
沈辞无奈地叹了一声,归结于自己病着,无法实现自由的愿望,故而心情不好。
他想起今日白天救的那个人,沈辞下了床, 朝那一间点着烛火的房间缓慢走去。
他轻轻叩了叩门,里面的人不知是不是本就没睡,立刻应了:“请进。”
沈辞推门而入,只见那人坐在床榻之上,上半身衣衫都没有穿,身上包裹着一层又一层纱布,将大部分上身遮掩,但隐约间还是透露出紧致的肌肤,胸口靠近肩膀处似乎受了伤,故而被遮掩,但腰腹之处并未缠着绷带,那腰处线条流畅一笔呵成,腰腹肌肉结实分明,见之令女子害羞,男子惊羡。
沈辞没想到门后面是这样一副景象,猝不及防闯入他的眼中,沈辞眼睛一连眨了好几下,连忙转身,转的急了差点被绊倒。
那人见状,问:“怎么了?”
沈辞:“你将衣服穿上。”
身后之人理直气壮:“我这受着伤不方便,换药什么的会很麻烦,倒不如直接不穿了,更何况大家都是男人,你害羞什么?”
沈辞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依旧道:“穿上,不然我就走了。”
那人却道:“你不想治病了?若是不想了,那就尽管走吧。”
沈辞话语微顿,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放不下脸,抬步就走。
床榻上的人没想到沈辞走的如此干脆利落,连忙下了床,随手扯了一件外袍披上,追了出去。
沈辞的手被人拉住,脚步顿了下来。
身后的人无奈道:“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怎么还真的走了?你救了我,我知恩图报,自然是也要救你的。”
沈辞默默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抿着唇道:“你…公子怎么称呼?”
那人笑了笑:“楚郎。”
沈辞:“?”
沈辞微微抬头,眼中惊起一丝波澜,眼前之人模样分明与陛下丝毫不同,一点相像之处都没有,举止也大不相同,怎么偏偏名字却是一样?
沈辞面上波澜不惊:“与大楚陛下同名,可知何罪?”
楚郎依旧笑着,连眉眼都在笑:“我又不到京都去,不过是同姓不同名,同音不同字罢了,我一不参加科举,二不做官,三不从军,一介江湖人士,谁来管我?还是说…公子你是官?”
沈辞微愣,他这习惯半年了也改不掉,总是下意识把自己还当做京都的国师。
沈辞摇了摇头:“你是江湖中人?”
楚郎点头:“是啊。”
沈辞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才道:“不是要治病吗?”
楚郎点头,领着沈辞进了屋子:“对了,还没问问恩人的名字呢?如何称呼?”
“沈辞。”
那人呢喃了一遍,夸赞道:“是个好名字。”
沈辞没有搭话,这间空屋平时无人居住,故而也没什么家具设备,仅有一张床榻和一个矮柜,旁的什么也没有,还有些灰扑扑的,一看就是平时没什么人打扫。
沈辞望着空荡荡的屋子,一时间不知哪里能给他诊脉治病,刚想让人去院子或者别的地方,可视线一落到楚郎的伤口处,便也开不了口了。
楚郎似乎知道他的为难,主动道:“不如就在床上吧?这里也只有这么一个能坐着的地方了。”
沈辞微微蹙眉:“罢了,夜已深了,明日再说吧。”
沈辞再度要走。
楚郎拦住他:“你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你坐在床上,我站着给你看病。”
沈辞张了张嘴,有些不忍:“你受着伤,不好吧?是我思虑不周,大晚上的来叨扰你,本意只是来看看你伤势如何,方才被你…都忘记了。”
楚郎却道:“无妨,我倒是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疑难杂症,竟然让人虚弱到如此地步。”
沈辞闻言,低垂了眼眸。
他不再推辞,坐在了床榻之上,将手放在一旁的矮柜上。
楚郎身形高大,站着显然不好切脉,于是便单膝跪了下来,低了半截身子给沈辞切脉。
沈辞一个恍惚,突然想起之前在宫里,他脚踝受了伤,楚阆便是单膝点地,跪在他面前查看他的伤势。
如此相同的动作,也是做着一样的事。
可偏偏…楚郎给他的感觉,与陛下并不相同。
或许…只是巧合?
陛下可不懂岐黄之术。
沈辞这么想着,似乎说服了自己不去怀疑。
楚郎切脉切了许久,久到沈辞又犯了困想要昏睡过去。
他也确实睡过去了,只不过睡得比较浅,一有动静便能吵醒他。
楚郎切完脉,握住了他的手腕。
这样熟悉的动作令沈辞直接清醒了过来,他眼眸带着冷意看向楚郎。
楚郎微微一顿,松开他:“抱歉,我只是看你睡着了,想着扶你一把在床上躺好,毕竟你生着病,三伏天不盖个薄被也是会着凉的。”
沈辞微微淡了冷意:“多谢,你诊出什么了吗?”
楚郎摇了摇头:“暂时看不出什么,我可否看一看你的心口处?”
沈辞抿唇:“不必了,我身上并无伤口,不需要看。”
楚郎却道:“那可不一定,看不出来伤口便是没有吗?”
这倒问到沈辞了,莫非他心口是内伤?可是内伤切脉应当看得出来?
他本以为这是重生的代价,但即便如此也想治好。
沈辞对上楚郎无邪的目光,狠了狠心:“好,你看吧。”
沈辞说完便解开了身上的衣衫,夏日里热,本就没穿多少,褪去外面的薄衫,便解开了里面雪白的里衣。
沈辞的肌肤本就很白,生了病之后更甚,犹如陶瓷一般,既美观又易碎。
此刻沈辞坐在床榻上,半褪衣衫露出一边雪白圆润的肩膀和一大片心口处的肌肤,墨色长发拢在身后,一两缕落在了身前,贴在心口上带着些许痒意,他的表情又有些不太自然,仿佛是害了羞。
沈辞坐在床上,楚郎跪在地上,他只能仰视沈辞,他抬手将沈辞心口处的两缕墨发撩到身后,掌心触上了那片雪白的肌肤。
沈辞的身子不可抑制地微微颤了颤。
楚郎的掌心是温热的,不凉,但他不习惯与人如此接触,故而颤抖。
楚郎抬眸问他:“疼?”
沈辞摇了摇头,只是轻轻贴着,怎么会疼?
楚郎便稍稍用力按了按。
沈辞压着眉,手也攥紧了身上的衣袍。
楚郎注意到他的动作,对沈辞道:“疼?”
沈辞咬着牙没有说话,额角渗出汗却骗不了人。
楚郎循循善诱:“你若是疼却不说,我身为医者如何能正确地判断你的病情?”
沈辞攥着自己的衣角更加用力,将衣袍都攥皱了,良久,他移开了目光,将头撇向了另一边,轻声道:“疼。”
楚郎连忙收了力道,沈辞便也松了松自己的衣角。
沈辞以为结束了,刚要去扯衣服,却被楚郎阻止,他的手依旧落在心口处,不过这一次按压的是心口周围。
似乎是想确认究竟是哪一处疼痛。
他不停地变换角度,每按一次,便问一声:“疼吗?”
沈辞只能乖乖配合。
楚郎几乎将沈辞的心口以及周围都按了一遍才罢手,他将手收回的时候,肉眼可见沈辞那片雪白的肌肤都红了。
沈辞这才如愿拉上了衣服,问:“可诊出什么了?”
楚郎认真且严肃道:“你这心口似乎受过伤?”
第41章 你不会怕喝药吧?
沈辞闻言, 目光微顿,他拢好衣衫,下了床榻。
楚郎怕他身形不稳, 想去扶他,被沈辞躲了开去。
沈辞淡声道:“楚公子早些休息。”
沈辞出了房门,却不曾想遇见了出来起夜的莫棋。
莫棋见沈辞竟然从新来的那人房里出来,大为吃惊,连忙跑了过去, 站在沈辞面前却是愣在原地。
此刻沈辞脸色通红,眼尾也微微晕染了粉色,眼眸之中似乎有雾气, 显得眼睛十分朦胧。
莫棋眨了眨眼,道:“你…这是在里头做了什么?”
沈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看病。”
莫棋心道,看病看成这样倒也是前所未有。
不过莫棋也不过是开个玩笑,他知道沈辞为人, 说看病那定然是在看病。
他问:“可看出什么了?”
沈辞摇了摇头:“只道是心内有损。”
“有损?不可能啊,没有伤口。”
沈辞抬手轻轻抚上心口处:“按着疼。”
莫棋奇怪:“阿辞,你心口受过伤?”
他之前也问过, 但是答案都是否定的啊。
沈辞垂眸, 伤是伤过, 但却是前世留下的,与今世应当无关, 否则胸口该有个窟窿了。
沈辞道:“不曾。”
莫棋皱了皱眉头,还打算问些什么,沈辞伸手撑着他:“回去吧,我困了。”
“哦。”莫棋只好将问话尽数咽了回去,扶着沈辞回房。
两人离开后, 楚阆看着关上的房门,陷入沉思。
半年前他与沈辞分别,他知道沈辞不愿意见他,便也不去碍眼,只是沈辞的病一直没好,临别之时似乎又有发作的迹象,他放心不下,可是京都的太医和大夫都束手无策,就连莫棋也没什么办法,他一个不懂岐黄之术的人,又能如何?
于是他用了半年时间寻遍天下名医,甚至连不出世的神医也前去拜访了,罢免了所有早朝,改为递折子的方式,日日都有理不完奏折,他便着顾清过滤一些无用的奏折,只处理一些重大的事,顺便交代了顾清留意新科状元,或可帮上一些忙。
他一边与神医学有关沈辞心疼的医术,一边抽空处理政事,忙得不知岁月,倒是所幸都过来了?
楚阆隔着窗看见莫棋扶着沈辞离开,他听见门口二人的谈话。
沈辞心口疼痛明显是受过伤,却没有任何伤痕,那边是心脏内部受损,若真是如此便棘手了。
可沈辞为何会心脏有损?
那位置…分明与前世他射出的那一箭,一般无二。
难道与他重生有关,是他重活一世依旧识人不清,故而牵连了沈辞,让他连后悔都来不及?
可为何这个代价,却要沈辞来背负?
难道就因为他改变了沈辞的人生轨迹?
上辈子的沈辞早就死了,死在祭天大典,死在他的箭下,绝不可能活到今日…
楚阆按了按额角,长叹一声。
不论如何,先生必须活着,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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