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虞:“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怎么,连半杯残酒都不肯赏我。
这是,沈喑又段嚣同时说话:
沈喑:“没有,我还得好好谢你。”
段嚣:“是啊,我们打算回去了。”
......
沈喑心中默默记账:【段嚣,低情商发言*1】
沈喑拉了拉段嚣的袖子,企图用眼神告诉他:你这样的行为不够礼貌。
段嚣心领神会,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叫道:“小二,给这位公子上酒,先拿十坛,不够再添。今日他一个人喝,管够。”
段嚣特意强调了一个人。
就算沈喑是个傻子,此刻特也明白了,段嚣是在吃醋,毫不掩饰得乱吃飞醋。段嚣有点可爱,沈喑津津有味看热闹,但这并不妨碍沈喑继续在心里给段嚣记账:【段嚣,低情商发言*2】
有意思,花无虞没有恼怒,反而很大度地笑了笑,对沈喑:“这样冷落你的救命恩人,不好吧?”
段嚣继续与他针锋相对:“挟恩求报,有失侠义。”
沈喑继续记账:【段嚣,低情商发言*3】
店小二看见印子眼前发亮,哪里管他们在说什么,拿了银子放下酒坛,继续愉快地跑堂去了。
花无虞拿起酒坛,与段嚣的空杯相撞,三两酒并作两口下肚,毫不相让,狭长的凤目上挑着:
“我可跟侠义二字沾不上什么关系,你看不出来吗?”
“杀人越货,打家劫舍,我可是无恶不作,你心里不都一清二楚?”
段嚣被噎住,甚至在心里默默念叨了句“不要脸的人最难缠”。他从来都不善言辞,一般都是直接动手解决问题。眼下他就想把这人赶走,不让他继续纠缠沈喑,但这人又是沈喑的救命恩人,也不好直接动手。
果然,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能靠暴力解决。
花无虞来之前就知道,段嚣会跟沈喑在一起,今天绝对不是个约会的好时机。搞得好搞不好都会显得自己很多余,但是无妨,他还挺想会会这个段嚣的。
花无虞打量着段嚣:原来沈喑,喜欢的是这样一个人啊。
出乎意料,却也能想到了。花无虞心里有些酸涩,却没表现出来,他阅人无数,自然看得清楚。
沈喑对段嚣的感情比他自己认识到的要深,而段嚣对沈喑的感情比花无虞想象中的更深。
哪怕这两个人当中隔着生死呢。
花无虞越想越受挫,于是他觉得不再深想,总还要试试的不是吗。反正这世上的事儿都经不起仔细琢磨,若事事较真,都往最坏的情况想,那简直不要活了。
这两个人终于闭嘴了,现在轮到沈喑说话,这一来二去他们说了这么多,他想了想也不知道该说啥,该从那句话接起呢?
不如让事情回到最初的起点,去接花无虞跟自己打招呼的第一句:“哈,花前辈,别来无恙。”
花无虞......沈喑你别太过分,上次就说过了,不要给我抬高辈分。谁还不是个偏偏无双的花美男,我看起来很老吗?需要你来叫我前辈。
“说第二次了,不要叫我前辈。”
一旁的段嚣忍不住笑出声,连忙抱拳行礼:“前辈功夫冠绝,又救过我家师兄,在下唐突,还未来得及道谢。”
花无虞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道谢就不必了,这都是我心甘情愿为沈公子做的。”他有转向沈喑:“沈公子,我比你大不了几岁,你可以叫我一声哥哥。”
段嚣:......
他知道段嚣本来就活不长了,原本还有些惋惜,现在只想早点把他气死。
沈喑觉得,既然已经打完招呼,那么此时说出自己的疑惑便不唐突了:
“花兄,你这身装束我有些眼熟。”
花无虞朗声笑过,没有正面回答沈喑的疑问,而是从怀中拿出一朵娇艳的月季。
这一朵月季开的极好。
最外缘月白色的花瓣层层浸染,越接近花心,颜色渐渐变成暖调的红色,还映着点点细微的露水。根茎还带着桀骜的刺,这朵花是在一生最好的片刻被折下的。
仿佛再多开一天,就会因过分成熟变得艳俗,再少开片刻,便因青涩不展而索然无味。
花无虞将月季递给沈喑:“岸边这花儿开得太好了,我怕那人的血毁了这一番花色,便提前将它折了下来。”
“送给你,图个彩头,怎么样,喜欢吗?”
花无虞声线温柔,眼睑处还泛着静好的光,他对杀人的事只字未提,便已经坦然承认了自己方才做过什么。
这么坦诚?沈喑思索着,花无虞跟那个船家能有什么过节呢,下意识伸手去接那朵花。
段嚣却赶在沈喑抬手之前把花抢过去。
段嚣简直是硬抢的,花无虞也不是善茬,怎能让他轻易抢去。
沈喑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结合段嚣之前的分析,他在清理思路,他觉得花无虞的身份远远没有现在暴露出来的那么简单。然而花无虞跟段嚣已经就着手里这朵月季展开第一场方寸间的较量。
娇弱的花儿经不起任何暴力摧残,可是在更细微处的比试才更困难。
花无虞懒散的眼神中第一次透出警告意味:被你抢先一步骗到了沈喑的好感,现在竟然要来抢我手里的花,段嚣你不要欺人太甚。
然而段嚣根本没有正眼理会,他也很生气:当着我的面,就要给我爱的人送花了,这花真要让你送成功了,以后是想怎样?
花无虞根本没打算放手,段嚣却志在必得。
你争我夺,夹杂着酸涩的怒火,这场方寸间的较量有了结果。
段嚣抢到了那朵月季,而且花儿完好无损,就连花心处的露水都没被惊到。
花无虞哪儿那么容易让他的手,代价就是,段嚣指腹被花枝上的尖刺深深刺破,殷红的血珠大滴砸到地上。没办法,只有这一个角度发力,才不会毁了这朵花。
在这方面,段嚣从不吝惜对自己狠一点。
沈喑回过神来,暗中的较量不显山不露水,导致他眼中看到的情景极为简单:
他看到段嚣从花无虞手中接过花儿,却不小心被花刺儿扎破了手指。
却见段嚣并没有在意自己还在滴血的手指,而是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细心地将花枝上面那些锋利的刺一个一个修剪干净。
做完这一些列动作之后,段嚣将那朵月季花递给沈喑:
“给你,这些刺儿我看着眼烦,便替你剪了。”
“作为一朵人人采摘的花儿,还长这么多桀骜的刺做什么呢,岂不是多此一举。”
“花儿想要奉献,那就彻底一点。”
沈喑接过花,果然还是那个段嚣,看事物的角度略显悲观,具有一定走向毁灭的潜质。嗯,这话听起来挺消极的,看来自己的阳光心理建设还没有到位,还需要再加一把劲儿,有必要让他认识到事物发展的前进性和上升性。
沈喑:“你的手......”
“没事。”
段嚣声音轻快,有点开心?沈喑想不通这又是怎么了。
花无虞看着沈喑:“既然这花你收了,要不要到我那里看一看?”
段嚣瞪了他一眼,怎么越来越过分了,这是直接叫去家里吗?
沈喑刚要回绝,花无虞又说:“你不是好奇我的身份吗?如果在这儿说,再来十坛酒也说不清的。”
“而且,怎么说我也还算你的救命恩人,我那儿很久没有客人来过了,就这一个简单的请求你都不肯答应吗?”
花无虞的话让沈喑几乎无法拒绝。
他继续加码,瞥了一眼段嚣:“可别再说还要照顾病人,我哪儿舒适得很,病人也可以去。他要是想跟着,也可以一起,若我心情好,说不定还能给他配点调理的药。”
段嚣心中咆哮:不然呢?你还想让沈喑独自去你家?另外,谁要你的破药,没人稀罕。
深意无可回绝,于是点点头:“好吧,那就打扰了。”
段嚣皮笑肉不笑:“我们沈师兄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他从不随意欠别人人情。”
他可以重重强调了“别人”二字。
花无虞摇头笑了笑,真幼稚:“那便,随我来。”
于是,他们二人跟着花无虞,走出酒楼,路过那个染血的渡口,乘船渡江。
江岸风景独好,游人逐画船,楼外有千秋。但那不过是闲人散客的好景和千秋。
来时那个船家只是无心风景,离开时的时候刚刚出了命案,船家连岸边的花儿都不敢看一样,好像花儿是吃人的鬼魂一样,但就算怕成这样,也不敢弃船而逃。
不知道作案的人是不是跟所有赶船的人都有仇,不知道下个被杀的人会不会是自己。但是众多赶船的人只能日复一日在江岸来来回回,做着手里的活计。
芸芸百姓,在这诺大的永州城,重灾之后,讨口饭吃已是不易。
沈喑心中有许许多多的疑问,比如花无虞为什么要啥那个船家,又比如花无虞那日在土地庙当中表现出的对神明的厌憎又是怎么一回事。
但这一路上没人开口说话,花无虞大概是给他看些什么吧,便等看过以后再说。
靠岸之后,穿过繁华巷里,他们越走越偏,那些供人遮风挡雨的房屋院落也越发破旧。诺大的永州城,仿佛流连于繁华热闹中的都是些差不多的面孔,但挣扎于困苦饥寒中的人儿却有着千变万化的面孔。
他们太多太多了,生于苦难的人简直一抓一大把,你都没机会碰见重样儿的。
七拐八拐的在破旧巷子里进进出出之后,邻里好像逐渐对花无虞熟络起来。
“曹先生好,可多亏了你的药啊,大爷的病可算好的差不多了。”
说话的妇人瘦小黝黑的身躯扛着巨大一捆柴火从花无虞身边经过时,饱含感激地冲他打招呼。
花无虞跟妇人招招手,道:“这些人都是我安置在这里的,他们都是可怜人。我没告诉他们我的名字,姓曹是我随口乱说。”
“名字有时候就是个代号,叫什么也并不重要。”
“但很多时候,这并不重要的代号却能要了很多人的命,到不如不知道。”
他忽然又意味深长的看向沈喑和段嚣:“你们是为数不多知道我身份的人,你们可要当心了。”
“曹先生回来喽,什么时候来的,吃了没,到我家去吃点吧。”
一个老大爷打身边经过,几乎是扯着嗓子喊,本该慈祥的嗓音有些破音。
花无虞笑笑解释说,这是赵大爷,他耳朵有些不好用,自己听不太清,就以为别人都听不清,所以讲话都是用喊的。
“快向先生问好”,又有一妇人,领着孩子碰上花无虞:“先生给的书阿勤都念完了,他可爱念书呢。”
沈喑心情有些复杂。
又走了一段路,附近变得冷落起来,眼前是一棵枯柳和一件破败的草屋,院子里晾衣服的竹竿在风的吹拂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好像马上就要折断似的。
花无虞开口:“好了,到了,欢迎来我家做客。”
院中一口方石井,花无虞邀他们在石桌旁边坐下,煮水烹茶。
井水甘冽,茶香清雅。
花无虞:“是不是寒酸了点?”
“我有很多住处,有的是更华贵更舒适的院子,我却偏偏最喜欢这里。能让我称作家的地方,也只有这个茅草屋了。”
他推开门,邀请段嚣沈喑进屋,推门的时候,木门习以为常的卡住了:
“别介意,这屋子是我自己修的,门窗都是自己做的,你们也看到了,我手艺不太行,做门的尺寸出了点偏差,容易卡主,大家将就一下。”
段嚣坐下来,难得赞赏一句:“不寒酸,很别致。”
段嚣甚至有点羡慕。
他在心里偷偷盘算着,等有朝一日,他也要自己盖一间茅屋,和沈喑隐居。到时候他一定良好尺寸,要把家具做得比花无虞好。
第58章
关起门来, 花无虞调笑道:“不是一直好奇我的身份吗,现在,你们觉得我会是什么身份?”
他自嘲:“我这里看起来, 是不是特别像丐帮?”
这是句玩笑话, 但谁都没有笑。看着这些鲜活却流离失所的人, 没人笑得出来。
花无虞摊手:“都说世上有两大不可言说之地,多么穷凶极恶, 如何十恶不赦, 真是好笑。”
“先有折花山庄, 后有魔宗秋水, 好像把天底下的坏事都做绝了一样。所谓险恶的, 真是这两个早已湮没的门派吗?”
“纵使神明高高在上,他们哪里看得清人心呢,真是好笑。”
“简直荒唐!”
一路上都很温和的花无虞突然变得愤怒, 他差点将桌子掀了,内力的余波让地板发颤, 沈喑有点怕他把房子拆了。
段嚣又一次意识到眼前之人的实力深不可测。
他清了清嗓子:“花兄,冷静一点。”
“我不冷静吗?”
花无虞又变回笑吟吟的样子, 说变脸就变脸。
他打量着沈喑和段嚣:“折花山庄,也不过如此, 哪儿有什么邪神降世,不过是两个少年。”
弄不好还是一堆苦命鸳鸯。
不过这一句他没说出来, 因为他忽然想到自己可能连苦命鸳鸯都没得做,就很难受。
沈喑忽然紧张起来:“你知道折花山庄?”
段嚣把沈喑往自己身后拉了拉:“他早知道了。”
花无虞:“对, 我早知道了,沧海阁也知道,悬剑宗......”
“悬剑宗那帮杂碎也知道, 所以沈喑,往后你可不好混了,像上回那样的追杀,只是一个小热身而已。”
他拍了拍沈喑的胳膊:“保护好自己。”
段嚣皱眉,拳头不自觉地紧绷,虽然已经确定花无虞没什么敌意,但他还是把沈喑往自己怀里揽了揽。段嚣开始害怕,他怕自己活得不够久,无法保护沈喑。
虽然他有一万个不情愿,但他必须感谢花无虞,上回救了沈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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