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雪在窗前又待了一会儿, 最后终于关上窗, 转过身来望向室内。
然后他借着屋中昏暗的烛火,看见秋辰已经坐起身来, 正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姚雪的眼中在这一刹那便亮了起来。他三两步来到榻前,握着秋辰的手, 欣喜道:“你醒了?”
秋辰的眼神还有几分迷离, 他的脸色依然十分苍白, 嘴唇也毫无血色,此刻环顾四周,有些困惑道:“我……我这是在哪儿?”
姚雪十分用力地握着他的手,热切道:“这里是仙陵, 我们已经回到雍国了。我买了一间小院, 秦洛和思乐也都在。”
秋辰闻言, 却只是定定地望着姚雪,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微微有些愣神。过了半晌, 他举起自己的双手,反复地注视了许久,又看见手臂上那道长长的伤疤,最后有些难以置信道:“我……我竟然还活着?”
姚雪听秋辰这样说, 只觉得心中酸涩不已,之前的那些担心与不安再度涌上心头。与此同时,他又为对方能够醒过来感到很是欣喜。想到这儿,姚雪再也控制不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情感,他张开双臂,猛地一把抱住了秋辰。
秋辰一时间只是愣愣地坐在原处,任由姚雪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地放松下来。两人抱了一会儿,姚雪感到自己的肩膀处传来一片濡湿的触感。他抬起头来,借着烛火的微光看向秋辰,却发现对方早已泪流满面。
秋辰似乎终于想起了之前发生的种种,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手,用指尖拭去眼角的眼泪,可是眼泪却不断地从他的眼中流出,怎么擦也擦不完。
他越擦越伤心,最后终于微微抽噎起来,口中喃喃地道:“父亲……阿娘,我终于……我终于替你们报了仇 ……”
秋辰说到这儿,又突然停下来,他满脸都是泪痕,鼻尖通红,瞪着一双水波荡漾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姚雪。姚雪从未见过秋辰这样哭过,一时间也愣在原处,有些不知所措。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姚雪才颤着一双手,把人整个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轻轻地拍着秋辰的背,在人的发顶上吻了又吻,拿出所有的温柔,就像是在哄一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小孩:“没事了,没事了,我在。我在这里。一切都过去了……”
可是秋辰听了这话,却不知为何更加委屈了。他猛地挣开姚雪,先是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又抬起头看了看姚雪,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嘴撇了又撇,像是在拼命忍耐,可是最后还是小声地呜咽起来。
秋辰抬起手,用手背拼命地抹着眼中的泪,可是却怎么抹也抹不完。到了最后,他索性放下手来,就这么放任眼泪自眼眶中流出。
秋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要将这许多年来的苦与痛都一并发泄出来。他一面落泪,一面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地道:“可是,可是我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秋子吟了!我再也不是了,长舒……我做了好多好多错事……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
秋辰说到这儿,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了姚雪的手,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水中的一块浮木一般,指节用力到泛白,几乎要把姚雪的手都掐出印子来。
姚雪见状,只觉得一颗心疼得无以复加,赶忙紧紧地回握住对方的手。他望着秋辰这副模样,心中大恸,只恨不得将什么都给他,却又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
这许多年来,姚雪从来都不曾想过,从前那个纤尘不染的子吟哥哥,有一日,会抓着自己的手,哭得这样悲伤,这样惨痛。
姚雪只觉得自己的眼眶越来越热,几乎也要落下泪来,他将秋辰再一次拉入怀中,抱着对方的脑袋,将人按在自己的胸口,沉默半晌,轻轻呢喃道:“你是。你一直都是。”
秋辰将脸埋在他的胸前,痛苦地哽咽道:“我好想我爹我娘,我好想他们。我还想念星彩镇,长舒,我想你,我想回到过去,我想回到那个时候。还有宛谦,”秋辰说到这儿,声音猛烈地颤抖起来,闭着眼难过道:“她怎么会……她怎么能……她可是,她可是我们的小师妹啊……”
秋辰越发用力地搂紧了姚雪的腰,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了姚雪的身上。姚雪有些吃力地仰着,一下一下地轻抚着秋辰的头发,几乎被对方推/翻在榻上。
又过了许久,秋辰的心绪似乎终于平复了一些,他微微直起身,有些闷闷地道:“有许多时候,我总是觉得自己在追寻着一个永远也无法触及的幻影,到了最后,我连它究竟是什么样子,也都会全然忘却。所以,我把国师府布置成了原先你家的模样。我……我就是怕有一天,有一天,我会变成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样子,我会,我会……”他说到这儿,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我会连你也不记得了。“
姚雪听到这儿,终于忍无可忍,他猛得坐起身来,长臂一伸,环着腰让对方跨坐在自己身上,盯着人的眼睛道:“秋子吟,我再认真地和你说一次,你给我听好了。以前在学堂里的那段日子,也是我这一生最珍贵,最难以忘怀的回忆。我永远都会记得我们初遇的那一天,你之后的每一个样子,我也都不会忘记。虽然之后发生了许多许多事,一切也早已经物是人非,可是,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那个秋子吟。以前的是你,现在的也是你,秋辰,你永远都是你自己。我心悦的,也只是你。”
“而且,”姚雪盯着秋辰的眼睛认真道:“就算你真的将我全然忘却了,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你记起来。”
姚雪的一番话说得热烈又直白,秋辰愣愣地注视了他半晌,眼眶又变得通红。他猛得抬起手,环住姚雪的脖颈便吻了上去。
两人一触即燃,吻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时间整个屋里都回荡着暧昧的声响。
过了许久,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勉强分开来。窗外的雨不知在何时已经停了,屋里静悄悄的,在此刻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姚雪顾及秋辰的身体,压着你中的火,将人抱在怀中吻了又吻,吻过对方纤长的睫羽,高挺的鼻梁,最后一下一下地啄吻着对方的嘴唇。
两人耳鬓厮磨了半天,眼看就要一发不可收拾,姚雪凭借着最后一丝自制力,按住了秋辰伸向他的腰带的手,警告道:“别闹。你身子还没好,需要休息。”
可是秋辰的一双眼睛在昏暗的烛火之下亮得可怕,他突然朝姚雪微微一笑,然后起身下了榻,在思乐带出来的那堆东西里翻找起来。
不多时,他便拿出一个小匣子,又回到榻上来。姚雪很轻易便认出,这正是先前秋辰总是放在榻边的那个宝贝小匣子。
秋辰将匣子打开,姚雪这次总算看清了,那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两条发带。
其中有一条是姚雪先前给秋辰的玄黑色发带,而另一条,则是一条已经有些泛黄的白色发带。姚雪望着那条白色发带,只觉得没来由地熟悉。
秋辰将发带取出来,在手心上慢慢地展开来。姚雪借助微弱的烛火看清,那条发带的末尾,模模糊糊地有个“吟”字。
他这才恍然间记起来,当年白椋给了他和秋辰一人一条发带,发带的末尾都绣了他们二人的字,姚雪的这条如今系在头上,而秋辰的那条,正是现在他手中的白色发带。
秋辰抿着嘴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将那条发带拿起来,拨过自己的一头墨发,将发尾聚拢,又把那条发带很仔细地束了上去。
他抬起一双桃花眼,在烛火下似笑非笑地望向姚雪,轻轻唤了一声:“长舒。”
这是姚雪与秋辰阔别七年以来,第一次重新看见对方将头发束起来。
秋辰此时身上只穿着白色的里衣,神采虽不及当年那般明朗无拘,却透着缱绻的情意和妩媚,让人一时间移不开眼。他就好像是跨过数年的光阴,最后终于又与他心中所挂念的那个人重逢了。
姚雪看见秋辰这副模样,登时便觉得被勾了三魂七魄去,他再也忍耐不住,直接抓着对方的手腕,将人按在了榻上。
秋辰终于得偿所愿,他刚想开口,姚雪已经吻了上来。姚雪先前顾及秋辰的身体,待人十分温柔,可是眼下却对着他的唇又啃又咬,肆意掠/夺着他的气息。
秋辰被吻得上气不接下气,满眼都是泪光,却感到很是满足。他攀着姚雪的背,盯着人的眼睛,轻轻地道:“先前在青池的时候,那是我的第一回 ……”他说到这儿,微微红了脸:“我先前没和别人做过这种事。”
姚雪闻言一滞,难以置信地望向秋辰,半晌没说出话来。
秋辰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别过脸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上次,我是不是第一回 ,你不应该最清楚么。”
姚雪听到这儿,忍不住笑了一声:“上次我也是第一回 ,我如何能看得出。”他说到这儿,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覆在秋辰的耳边,用气音道:“上一次,我只觉得你……”他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却又咬字清晰,秋辰听了,登时脸便红透了,他只觉得全身一阵酥麻,血液都随之躁动起来。
他有些不耐地环住姚雪的脖颈,将人朝自己的方向拉过来,直到两人贴得严丝合/缝,才满意地望进对方的眼里。
秋辰望着姚雪盯着自己的深邃眉眼,感到一阵口干舌燥,他舔了舔嘴唇,用一双漂亮眼睛有些无辜地望向姚雪眼里,轻声道:“我的身子早已无碍了。长舒,我想要你,你好好疼疼我。”
姚雪被他这样一闹,饶是再有定力,也在顷刻之间土崩瓦解,当即连呼吸都重了几分。他深深地望了秋辰一眼,最后按着人的肩膀俯下身去。
……
夜里的雨下了几回,房里的动静也一直都没有停过。秋辰起先用他那双漂亮眼睛望着姚雪,游刃有余道:“长舒,这次对我好点。”
后来,雨又下起来,秋辰应和着雨声一边流眼泪,一边道:“你好好疼疼我。”
再后来,所有的话都变成了,长舒,我心悦你。秋辰将这句话翻来覆去地说了好多遍,起先是盯着对方的眼睛说,后来就变成了一边呜咽一边说,最后他环着姚雪的脖颈,在人的唇齿间低声呢喃。
姚雪望着对方半是妖冶半是坦诚的模样,心中一片浩大喧嚣。他觉得这一夜过得很短暂,又觉得无比漫长,但是更多的是从心底升腾而起的满足与心安。
他吻了吻秋辰汗湿的额间,轻轻道:“秋子吟,其实,自我们初见的那一日起,你便已经给我种下了情蛊。”他握着秋辰的手,在人的指尖吻了又吻,柔声道:“这蛊,一经种下,便再也解不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们,猜猜我们长舒说了些啥
第60章 朝暮
仙陵的气候不冷不热, 很是宜人,秋辰又好生将养了半个月,身子渐渐地好转了许多。
思乐和秦洛见秋辰醒来, 自然是高兴得很,他们二人每日忙里忙外, 包揽了院中所有的事务, 做得倒也有条不紊。
姚雪一开始还乐得清闲, 后来秋辰这边不需要他照料了, 他便被赶去做体力活。每日秋辰一起来,总能看见姚雪不是在修理东西, 就是在劈柴。
思乐也曾经试图教过姚雪做饭,可是姚雪虽然挺聪明一个人, 在厨艺这方面实在是不开窍, 他是习武出身, 手上没轻没重,砧板给他剁烂了好几次,最后终于被秦洛和思乐二人赶出了厨房。
说起思乐和秦洛,两人都不是消停的主, 先前他们都没怎么碰到过年纪相仿的伙伴, 现在遇见了对方, 每日过得可谓是多姿多彩。
思乐的性格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他除了对待秋辰毕恭毕敬,见了谁嘴巴都毒得很。秦洛大不了他几岁, 脾气又好,因此思乐每日里总喜欢对着秦洛在那儿胡说八道。
秦洛虽然好相处,嘴皮子却也是一等一的好,思乐骂他的每句话, 他总能接得上,有时候还能将人堵得哑口无言。两人的关系算不上好,可是每日处在一块儿实在是乐在其中,让旁人插不上话。
日子平平淡淡地向前,四个人还算是和平,姚雪和秋辰住在后院,思乐、秦洛在前院一人一间。夜间的后院总是传来些不得体的声音,有时候白日里也时常闹腾,思乐和秦洛二人一开始还有些窘迫,后来两人也就习以为常,还时常偷偷溜进城里喝酒。
秋辰和姚雪又去仙陵的城中逛了几次集市,最后带回来几棵桃树的小树苗。他们挑了个好天气,将小树苗种在了庭院里。
那几棵小树苗长得很慢,姚雪每日一早便要去量一量它们有没有长高,不论刮风下雨,都拿着水壶坚持给它们浇水。
这一日,秋辰来到廊下,看见姚雪正一脸认真地给那几棵小树施肥。他抱着手臂,倚靠在廊下的柱子上看了一会儿,望见姚雪这副关切的模样,忍不住出言调笑道:“长舒,你知道么?你现在这样子,像极了那种放心不下孩子的老父亲。”
姚雪没应他,又很是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树上的叶片,这才轻轻地把水壶放下来,起身走到秋辰身边。
他来到柱子旁,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秋辰被他挤得只得往后退了一步,紧紧地贴在柱子上。
姚雪抬起一只手撑在柱子上,与对方脚尖抵着脚尖,几乎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秋辰被姚雪禁锢在柱子和对方的怀抱之间,感受到对方身上还有清晨的微风带来的些许凉意,只是俏皮地眨眨眼,一双灵动的眼睛里满是笑意:“怎么了?我说得不对?”
近来秋辰的身体已经大好,人也活泼了许多,说话做事都颇有当年的风采。他的一颦一笑,在很多时候都能牵动姚雪的心绪,叫人恨不得捉住他好好收拾一顿。
姚雪没应秋辰,只是用一双漆黑的眸子注视着对方。他微微低下头,朝人越靠越近。
两人几乎鼻尖抵着鼻尖,连吐息都能依稀闻见,秋辰渐渐地有些耐不住了,他抬起手轻轻地把姚雪往外推,垂着眼睫小声道:“□□,你不许胡闹。快点起来,一会儿思乐进来了……”
秋辰话音未落,姚雪已经低下头,在他的唇上重重地亲了一口。他心中悸动,正想张开口来,姚雪却已经从他的唇上离开了。
秋辰抬起他那双漂亮眼睛,有些不满地望向姚雪,结果姚雪却突然重重地捏了一把他的腰,直弄得他小声惊呼了一声,登时便被对方抱了个满怀。
姚雪看着秋辰这副样子,感到实在好笑,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覆在秋辰的耳畔,声音里满是笑意:“若我是爹,那你是什么?嗯?”他的手很不老实,秋辰正有些气恼地想要将他的手拨开,骤然听到这句话,当即愣在原处,不多时,耳朵便红了。
43/70 首页 上一页 41 42 43 44 45 4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