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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大夫，赵将军的身体……”
赵幽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我的身体才是最大的隐患，萧九阳如果带我回燕国皇宫，我迟早给他惹出祸来。”
古锦被噎了噎，很明显，赵幽一心想走，甚至不惜自我诋毁。
赵幽又道：“何况，我始终是个男人，我不信你们燕国皇室能开明到轻易就能接受一个男的太子妃，还是传说中不祥的亦族人。”
古锦不赞同道：“将军不要以对周国皇室的印象来揣度我们燕国。燕国上下就算再宠太子，但他此次可是倾全国之兵力来周救将军，你以为没有燕王的允许，可能吗？”
赵幽心中微动，重新闭上眼睛。
古锦继续道：“事实上，知道将军怀有身孕之后，连最刻板刻薄、死守成规的二公主，也接受了现实，嘴上没说，却已经动手准备你与太子的婚事，甚至连皇太孙的满月庆典、周岁庆典都张罗好了。”
赵幽不自觉地摸了摸腹部。可是，孩子早就没有了。
“也许……这也是天意。”
古锦从萧九阳那里知道孩子流掉的事，知道一不小心又触及了赵幽心里的痛处，立即补救道：“七七和八公主也很担心你，她们都盼着你和她们的弟弟一起回燕国。”
“七公主的毒……”
“已经解了，人和过去一样活蹦乱跳了。”
见他又沉默下来，古锦道：“无论如何，等太子醒来，你们好好谈谈吧。还有，很多事情因为还没有完全处理好，太子怕节外生枝，不允许我们告诉你，但是我还是要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古锦笃定，只要拖到萧九阳醒来，凭太子那撒娇卖惨的功夫，赵幽绝对走不掉。
很显然，赵幽也不能确定面对萧九阳，他是否还能走得义无反顾，所以才想趁他没醒之前离开。他忽然抓住古锦话里的尾巴，睁眼看向他：“没有完全处理好？处理什么？”
古锦叹气：“赵将军，恕我说句自私一点的话，我希望将军以后，事事把太子放在第一位，除了太子，你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
“而且，”古锦忽然霸道起来，“就算是把你打晕绑起来，我也不会让你走，你安心留在这里，让吴大夫给你治疗。”
43、太子转醒拨云雾
◎醒啦！◎
古锦走后，派了甘云甘露在房外守着，一来他们本就是跟随萧九阳的一明一暗两个亲卫，二来他们与赵幽相熟，他希望赵幽能有所顾忌，不会动手除掉守卫后逃跑。
吴意看了看屋外的两人，起身去把门关上。
赵幽睁眼疑惑地看向他。
吴意继续扎针，一边轻声道：“将军若是想走，我可以帮你。我也可以跟随将军一起走，等将军的毒彻底清除之后再离开。”
“为什么？”赵幽觉得这些事情和吴意毫无关系。
“不为什么。”吴意道，“我是周国人，我可不会事事替他们太子着想。”
赵幽笑了笑，知道古锦刚才过于霸道的话让吴意觉得他被人欺负了。
吴意接着道：“将军，恕我直言，他们燕国人要求将军事事以他们太子为先，这根本是不尊重将军的做法。将军始终是将军，不是出嫁从夫的女子。”
赵幽下意识替古锦辩解：“他本意不是如此。”
吴意见他居然替对方说话，摇了摇头：“世人常说劝和不劝分，但我实在不看好将军去燕国的未来。虽然燕太子现在可能确实很爱你，但谁也不能保证这种爱能持续多久，毕竟他将来会是帝王，会有三宫六院。”
赵幽点点头：“我知道。”亦族先祖也有入宫为妃为后，一度独得恩宠的，却没有一个得了善终。他曾想碰碰运气，相信萧九阳和周朝那些皇帝不一样，但现在看来，这不是运气的问题，是皇室之人与普通人观念不同的问题。而他们亦族人，比普通人还要麻烦一点。
“吴大夫。”赵幽继续闭上眼睛，他想到吴意一直以周人自居，不由得歉疚道，“我是亦族人，一直没什么周人的自觉。你可知道是我杀守卫、开城门引燕军进城的？”
吴意沉默着，手上入针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变化。
“而且我若是不去燕国，周国可能很快就不复存在了。”赵幽道。
吴意沉着地下完最后一针。开口道：“燕也好，周也好，同在中原大地，早几百年也曾是一国。百姓想要的是安居乐业，如果燕朝廷不把周国百姓当异族奴役，相信很快就能被周国人接受。”
外面突然有人来，甘露通报：“将军，白庄主想看看太子。”
“随意。”赵幽道。
白飘飘进来晃了一圈，看了看萧九阳，来到赵幽身边：“听说将军想走？”
“嗯。”
白飘飘见他不怎么想理人，拖了凳子到他旁边坐下：“我徒弟为了你到鬼门关走了一遭，人还没醒，你就要抛下他一个人走？”
赵幽还是不理他，他就不管不顾自话自说：“我早说过，将军再好有什么用，说不要你就不要你，小家伙不信我。如今果真应验。我本打算趁小徒弟没醒，与白鸾一起送翠兰的母亲去找翠兰，现在不用送了，我去把人接回来。”
赵幽眼皮跳了跳，不懂白飘飘在说什么。
“将军应该不知道翠兰吧，她就是当初救了小徒弟的人。虽然是个农家女，但长得漂亮，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关键她为了我徒弟，什么都愿意做，我看就比你好得多。”
赵幽依旧不动。
白飘飘叹气：“枉我徒弟为了你，身边对他有意思的女子一个都不敢留，明明是要当皇帝的人，怎么能吊死在一棵树上呢。如今那树还长了脚，要甩掉他自己跑。”
赵幽心中五味杂陈，死死咬住牙根一言不发。吴意看不下去，对白飘飘道：“所以你们一个两个是想要将军怎么样？砍掉自己的手脚，乖乖地待在你们太子身边？”
“砍手脚？谁会那么变态！但他们既然两情相悦，好歹该相互信任相互理解不离不弃吧！”
“可事实上你们太子已经动手了。”
白飘飘诧异：“误会！肯定有什么误会！我就没见那小子对谁那么一心一意毫不保留过。他要舍得伤害你，就不会几十万大军压境却一动也不敢动，非要自投罗网亲自进城了。”
赵幽心中也混乱极了。但是无论怎么想，不管有什么原因，如果族人二百余条性命与萧九阳有关，他要怎么说服自己继续与他在一起？
难道萧九阳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吗？还是他以为他不会发现？
“你别说了。我等他醒来，自己跟我解释。”赵幽终于道。
白飘飘满意了：“这还差不多。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就判他死刑，不说别人，我白飘飘第一个不答应。你要是敢跑，我以后就像鬼魂一样跟着你。”
赵幽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白飘飘立即道：“翠兰的事你当我没说过，我这就让白鸾把她母亲和伯母送走，你千万别告诉小徒弟我乱说话了。”
萧九阳没有在预计的时间内苏醒，吴蕴说不清原因，赵幽心中忽然就有点慌。他一直不敢靠近萧九阳，他怕离他太近，多看几眼，该走的时候就舍不得了。
吴蕴把完脉，摇了摇头：“伤口愈合情况很好，也没有发热现象，照理说早该醒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本想让吴意来看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吴意不愿意。
“要不先带太子回燕都吧。”齐叔提议。他考虑到回燕国皇宫，太医多，集思广益，而且都是自己人，放心；他也害怕万一萧九阳死在他这里，他不好向燕王交代。
古锦回头看站在十数尺开外的赵幽，赵幽张了张嘴。
“儿砸，你过去和小太子说说话啊，说不定听到你的声音，他就醒了。”站在赵幽身后的李普推了推他。
赵幽走过去，古锦他们赶紧把位置给他让出来。
赵幽看着一动不动的萧九阳。忽然很想听他说话，随便说什么，撒娇或者无理取闹都好。总觉得好像只要他说一句话，所有问题都会解决。心仿佛被揪起来似的，没抓没挠地难受，站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画面李普熟，电视剧常演。他见赵幽不动，挤上去把赵幽按到床边坐下，拉赵幽的手去抓住萧九阳的手：“我教你啊，你就说，你很想他，想到茶饭不思，他再不醒来你就活不下去了。”
赵幽：“……”
“我们先出去，让将军单独和太子说说话。”古锦下令。
“对对对。”李普第一个响应，“我们这么多人围着，儿砸不好意思。”
他们刚要走，赵幽忽然感觉手下的手指动了动。李普眼尖，立马看到了，大喊一声：“醒了！”
所有人回身，看到萧九阳睫毛动了动，悠悠转醒。
“将……”萧九阳嗓子干哑，想说话发现非常吃力。
“你的将军在这里。”李普立即道。
赵幽侧身看向甘露：“帮我倒杯水来。”
甘露愣了愣。这些天赵幽几乎没有主动和他们说过话，害她好多次都想出卖太子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她想也许将军知道了，也不会反对太子的做法，至少局面不会比现在差。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心中莫名其妙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好的将军！”
萧九阳要起来，赵幽过去扶他。接过甘露递过来的水，喂到他嘴边。萧九阳喝了一口，呛了一下，捂住胸口咳嗽起来。赵幽立即把水给甘露端着，轻轻拍着他的背。
古锦见赵幽对萧九阳似乎还是很关心，放下心来，道：“我们去门外等着，你们好好说会儿话，有什么事叫我们。”
萧九阳握着赵幽一根手指，攥得死紧。
“要不要再喝点水？”赵幽问。
怀里的人摇了摇头。沙哑的声音问道：“你知道了吗？”
赵幽觉得他说的和他想问的是同一件事，但还是确认了一下：“什么？”
“你应该知道了。”萧九阳气息不足，说话声音很轻，“其实我来周都之前就有这个计划，我准备找一个好的时机。可是当时我怕来不及，匆匆安排他们去执行，漏洞太多了，你一定会发现的。不过没关系，那场火本来也不是用来骗你的，是骗天下人的。”
赵幽觉得心里一空：“为什么……会来不及？”
“拔箭前，吴蕴说箭的位置十分危险，大概率救不了。我怕万一我就醒不过来了。”
“这和……”
“是没关系，但是这事只有我能做呀。”萧九阳知道赵幽肯定云里雾里不能理解，索性从头说起。
“我们找到怪医金贵了。我问了他关于亦族人的怪病，恰好他专门研究过。他说那是离群索居，族内通婚，血缘太近造成的，治不好，却可以防。”他说着歇了歇，轻轻咳嗽了几下。
赵幽没想到萧九阳居然会把他仅提过一次的亦族人先天怪病放在心上，他越来越无法相信这样的萧九阳会命人放火烧死亦族人。他急切地想知道一件事。
“他们……没死？”
萧九阳握住赵幽的手紧了紧。他有些难过地道：“你是不是已经准备离开我了？如果他们确实死了，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求求你不要闹了。如果我现在去燕都放一把火，烧了皇宫，烧死了你父皇和姐姐们，你还能心安理得、面不改色地和我在一起？”
萧九阳又咳嗽了几声：“我相信你不会那么做。”
“我也想相信你，可是你做了。”赵幽道。
萧九阳摇了摇头：“不一样。我是真的相信你，即使皇宫真的被烧，我亲眼看到你放的火，我也不会想着离开你，我会把你绑起来，逼问你的苦衷，逼问你放火的理由。”
“如果他们真的死了，不管有什么苦衷与理由，都不能被原谅。”
“我就知道。”萧九阳从赵幽怀里起来，“所以我怎么会那么笨，亲手在你我之间划出一条鸿沟。”
刚才就隐约有这个猜测，听他亲口说出，赵幽终于放下心头大石。
本来心中的心疼混杂着另一股强大的情绪，那股情绪卸下之后，剩下的心疼满溢得让赵幽几乎招架不住。他低着头，声音微微颤抖：“萧九阳……你总是这样任性又自作主张地对我好，我不喜欢，我甚至会感到害怕。”
萧九阳怔愣了一瞬。
“万一你这次真的死了呢？万一古锦他们没有留住我，我真的走了呢？你是在亲手推我入地狱啊。”
萧九阳感受到滴落在他攥着赵幽手指的手上的滚烫，一时慌了手脚：“我……你……将军你……”他手忙脚乱地要去帮赵幽擦眼泪，“你别哭，我错了我错了，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赵幽拍开他：“你认错认得快，下次还是敢。你仗着我喜欢你，什么都敢。”
萧九阳揉了揉手，委屈道：“我巴不得你也仗着我喜欢你，什么都敢。”
太子将军约三章
◎回燕。燕国人民太热情。◎
“他们在哪里？”
“不能告诉你。”
赵幽抬头，眼眶发红：“你要怎么做？”
“我会帮你安排好他们，他们以后会和所有普通人一样，过正常的生活。”
“你问过他们自己的意愿？他们当中，很多人根本不可能过和普通人一样正常的生活。”
“我知道，我制定了方案，让他们因人而异，一个一个处理，你别担心。”
赵幽不再说话，沉默了很久，想了很多。他知道萧九阳的做法，应该和他解散赤云军的想法一样，虽然那些老幼病残和身强体壮的赤云军不可同日而语；他知道就算为了他，萧九阳也不会苛待那些亦族人，虽然物质层面的充裕对一个人而言远远不够；他也知道以萧九阳的性格，以后这种他替他做决定的事情不会少，他要么习惯接受，要么选择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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