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回大海!”阿紫抽噎着说,“我要待在这里,我哪也不去。”
“你是人鱼呀,大海才是你的家。”林宿单纯地认为他只是舍不得自己,“如果你想我的话我去海边看你。”
“你不是说挖小池塘养我吗?”阿紫眼睛哭肿了,眼尾处也红了一片,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从心窝子里掏出来的,炽热且扎心,“我想陪着你,见不到你我害怕。”
明明不是生离死别,却痛苦不已。林宿反省着自己,是不是过于计较这些离别了,从而给阿紫造成了恐慌感。
他听着阿紫接下来的话:“我不要金色的尾巴了,我也不回海里。”
阿紫先天性残疾,尾鳍缺了一大块,游行速度也是极为缓慢,挨饿成了家常便饭。他被发现时晕倒在沙滩上,鱼尾已经血肉模糊不成样子,但依稀能辨别出他的鱼尾是绚丽的金色。
经过研究所没日没夜地救治,他保住了性命,由于鱼尾的损伤太严重了,鳞片全部脱落了。卫度熬了几个通宵给他接种了新的生长囊,观察了几天后新的鱼鳞才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只是这些鱼鳞是紫色的。
阿紫一直对自己新鱼尾耿耿于怀,但一想到自己长着金色鱼尾的话就要被叫做阿金,如此土气的名字让他觉得现在的鱼尾还是挺不错的。
“干什么呢!”卫度冷不丁地吭声斥责,“哭哭啼啼的干嘛呢?”
“我可以留下来吗?”阿紫小声嗫嚅。
“不可以,”卫度把手背在身后,老练的眼神看透了他的小心思,“你在这林宿就没法专心工作了。”
“我会努力工作的!”林宿像打了鸡血,声音亢奋,僵直地站在卫度面前,就差给他鞠躬了,“我会为研究室做牛做马。”
“确定?”卫度挑眉,眼角的细纹聚在一起。
林宿:“确定!”
“确定!”阿紫抹了抹眼泪跟着应和。
“你们这些年轻人天天搞什么生离死别,动不动就抱头痛哭,”卫度长吁一口气,“真是搞不懂啊。”
研究所里的大小人鱼都要回到海里,卫度慷慨地给他们举办了送行仪式,并放出豪言,欢迎各大人鱼前来蹭饭。
研究人员被迫在一旁拍手叫好,阿紫拽着林宿的手用力拍了两下。
有些人鱼可能和阿紫一样在海里比较弱势就没选择回去,为了保障他们的健康卫度把换水的频率提高了,这样一来保证了每条人鱼都能在新鲜的海水里畅游无阻。
这可苦了研究人员,他们除了每天研究和总结人鱼的资料后还多了一项搬水的业务。
这些海水是由在海边住着的秦屿友情提供的。
为了是自己免去这一项劳作,研究员们无比认真地开发新产品,终于研究出来了海洋模拟器。它的原理很简单,能在海水中注入氧气并保持海水中各种矿物质的均衡,使其最大程度的还原海洋的初始环境。
余归池荣幸地成为了海洋模拟器的第一批使用人员。
他发自内心地感觉,用了和没用效果都一样,还不是被迫去海边游泳强健体魄。
他捏捏自己小臂紧实的肌肉,觉得现在和秦屿掰手腕能掰过他了。
秦屿这几天格外清闲,十分热衷于看余归池在海浪中扑腾。
余归池爆发了,他悄然潜入水里,一待就是一个多小时,等秦屿准备下海找他时猛然窜出来把他拽进海里。
秦屿喝了一大口又咸又涩的海水,把使坏的余归池揪出来:“反了你了?”
余归池笑嘻嘻的,丝毫没有意识到失态的严重性。
秦屿和他置气的表现无非是在饮食上面克扣他的肉,今晚又是一桌子素菜。
余归池无奈地叹气。
“快吃。”秦屿催他。
今夜地沙滩格外热闹,余归池扒着窗户往完看,彩色的小灯绕成了心形,估计有人在表白或者求婚。
凑热闹这种事他不会缺席,便求着秦屿推着他去看。
秦屿似乎还在生气,对他爱搭不理。
余归池用尾巴尖缠上他的手腕扯来扯去,秦屿不为所动,他又挠他的手心,秦屿趁他不注意捏住了他捣乱的尾巴。
余归池如炸毛的猫,措不及防地“唔”了一声,他不敢乱动,只能用带刺的目光紧盯着若无其事看书的秦屿。
秦屿手心很烫,他的尾鳍都快被热化了。
最终,余归池败下阵来:“我错了。”
他说得干脆利落,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
秦屿把书放下,手指灵活地绕了几圈,把透明的尾鳍缠在自己的中指上,不冷不淡地说:“人鱼可以再生,把你的尾鳍做成戒指,应该很快能长回来。”
余归池听得毛骨悚然,再生不是这么玩的呀。
他终于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滑到秦屿跟前,眼里露出真挚的歉意,并故意捏着嗓子使自己显得更加可怜:“不敢了。”
秦屿冷哼一声,放过他的尾鳍。余归池赶紧把鱼尾抱在怀里,对着尾鳍一顿吹。
秦屿的手心实在是太烫了。
秦屿推着他走到外面时聚集在一起给求婚助兴的人群已经高呼嫁给他了。
因为坐在轮椅上,余归池看不到前面,只能不停的调整角度找到一个比较宽的缝隙,从那里面看。
这时的人群已经在喊亲一个了。
提前布置好的灯光全部亮起来,为浪漫的一吻营造了暧昧的氛围,周围的人群鼓掌叫好,秦屿也加入其中。
只有余归池心底像被掏了一个洞,他感觉自己体内所有的情感都在流逝。
璀璨的灯光对他来说有些刺眼,眼前明晃晃的一片,周围在强光的照射下变得白茫茫的。
他把手罩在眼上,灯光被挡住了几分,他隐约看见一个手捧一大束玫瑰花的人影站在灯光中间。
他的笑容和玫瑰花一样惹眼,低头嗅了嗅玫瑰,说:“我愿意。”
求婚仪式在此终止,人群销声匿迹,灯光的中央已经空无一人。
远处的人家还在亮着灯,稀疏的灯光没有抢占星月的风头。
余归池像惊觉到了什么,猛然回头,前面已经亮起来一盏灯。
又是那盏熟悉的灯光。
第 18 章
◎“你回来了……”◎
灯光忽明忽暗,像一只闪着光的蝴蝶在暗夜里跳动。求婚的情侣依偎着走远,背影被月光浸没,直至消失在黑夜中。
浪漫的气息残存在围观人的心里,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坐在沙滩上,分享着自己的喜悦。
“哇,好浪漫啊。”
余归池听见用人用羡慕的口吻说。
“今天的风有点凉。”秦屿的声音轻飘飘的。
七月不如六月燥热,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也都是雨。
“回去吗?”秦屿倾身到他耳边,低声询问,“还是想在海边玩会儿?”
海风裹挟着秦屿低沉的话音,余归池抬眸望了他一眼又重新低下头。
昏黄的灯光铺在沙滩上,他看着自己的的鱼尾被那盏灯照亮,紧密排列的鱼鳞散发着同一种光泽。
秦屿站在他旁边不去打扰他,坐在沙滩上的人不知不觉走了,求婚用的彩灯也被撤去,沙滩上干净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盏灯像是刻意地发着自己的光芒,让余归池心神不宁。
它在黑夜中招手,诉说着故人未归的悲情。
就这样待了半个小时,余归池乱如浆糊的头脑被海风吹醒了一点。
秦屿一直保持着一种姿势,周身泛着寒气。
他伸手触摸他的胳膊,略硬的肌肉带着凉意,指尖的温热很快散去。
自己的手指蓦地被攥住,余归池措不及防地打了个哆嗦。
他用力挣脱秦屿宽大有力的手掌,可他这点小劲对秦屿来说就像弹棉花一样。
他注视着秦屿,胳膊被吊起,悬在半空中。
秦屿的神情像抓住了一个淘气的小孩,嬉皮笑脸且又狡猾不已。
他问:“好摸吗?”
余归池的脸腾地红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羞耻的问题,假借咳嗽了掩饰尴尬,却让秦屿误会他着风了。
“刚才就不该带你出来,”秦屿的语气略显焦急,“回去感冒了就麻烦了。”
余归池无所畏惧,区区小病,能奈他何。
“人鱼生病了得打针啊,要把你屁I股上的鱼鳞掰开。”余归池冷静地听着他胡诌,秦屿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你的鱼鳞硬度本来就低,很有可能在打针时脱落,脱落了就长不回去了。”
切,糊弄傻子呢?
黑夜盖住了余归池蔑视的视线。
“你别不信,到时候你的屁股秃了别哭。”秦屿继续说。
可以接种生长囊啊,余归池在心里反驳他。
如果接种了生长囊,重新长出的鱼鳞生长周期十分缓慢,起码要一个多月才能长好。
屁股有一小片没有鱼鳞,腹部又有难看的胎记,在水里游来游去。他想了想这种画面,忽然觉得自己回去后要多喝几杯热水了。
秦屿煮了一锅姜汤,逼着余归池喝完后才放心。
余归池喝一口瞅他一眼,见他专注地盯着自己才闷头一口气喝完。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姜汤的缘故,余归池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秦屿却感冒了。
“感觉怎么样?”他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干涸的嗓子喑哑不已,“我去给你买早饭吧,懒得做了。”
周围那有什么早点铺,寻常人家一般不会选择在海景房里居住。
余归池担心他晕在半路上,大话脱口而出:“我做饭!”
他心里有点小小的期待,自己第一次下厨究竟能做出什么东西。
秦屿见他兴冲冲的模样,没打击他,提示道:“你煮粥吧,把米放在锅里加水就行。”
和灶台上的锅对峙了五分钟后,余归池后知后觉地想起了秦屿并没有告诉他要用那种米、放几勺米几勺水和开多大火。
他心虚地轻推着轮椅在秦屿房门前徘徊,犹豫了半天也没下定决心。
他已经夸下海口要做饭,再加上秦屿已经回房等待着他送早餐过去了,那秦屿一定认为自己会做饭,可如果再过去找他,不就把自己不会做饭的事实摆在明面上了吗?
我要脸,余归池告诫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最终他又回到了厨房。
既然不知道放哪种米那就一样来一点,杂粮粥最有营养了。至于水的配比可以去搜,方法总比困难多。
余归池费力地搬锅坐水,翘首以朌。
干等着有点无聊,橱柜上的鸡蛋好巧不巧地撞进了他的视线,他决定给秦屿再煎两个鸡蛋。
病人得吃点好的。
打蛋的过程很顺利,呲溜进了锅了。余归池把火开到了最大,想着把煎蛋外围煎得焦焦脆脆,让秦屿获得口感和口味的双重满足。
事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他煎的蛋糊了,已经冒黑烟了。
他的脸比烟还黑,嫌弃的把煎糊的鸡蛋扔到垃圾桶里,重新烧了一锅水。
煎蛋失败了,那就水煮蛋。
余归池下了决心,他一定要让秦屿吃到自己做的蛋!
折腾了半个小时,锅里的粥已经沸腾溢出来了,余归池着急忙慌地把火关了,却顾此失彼。煮鸡蛋的锅也溢水了。
桌面上一脸狼藉,他现在十分心疼天天给自己做饭的秦屿了。
把鸡蛋弄熟都这么难,秦屿是怎么做到换花样地做饭的。
虽然过程出了很多岔子,结果还是好的。
锅里的粥的颜色难以形容,各种杂粮混在一起,黏糊糊的,余归池看来觉得有点……
好在味道闻起来还是正常的,他把粥盛好,桌面上有个调料瓶写着糖,他便舀了几勺,给寡淡的粥增添风味。
他把鸡蛋剥好,切了几块黄瓜,骚气地摆盘,还用番茄酱画了一个笑脸。
做饭也不是很难,余归池洋洋得意,鱼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他拿托盘小心翼翼地托着自己静心准备的早餐,满怀期待地敲了敲秦屿的房门。
没人应。
余归池用力又敲了几下。
还是没人应。
他心里浮现出不安地感觉,拿稳托盘后推门而入。
秦屿的房间一如既往的简约,床上鼓起了一大块,他正窝在被子里。
余归池把早餐轻放在桌子上,静悄悄地摇着轮椅到床前。
海边的气温比较低,哪怕不用开空调屋里都十分凉爽。秦屿裹着被子,只露出了忧心忡忡的脸庞,凑近一些还能听见他舒缓的呼吸声。
没死,余归池下了结论,稍稍放心。
秦屿这个人平常嘻嘻哈哈的,睡觉却皱着眉头,拧成包的眉宇仿佛怎么捋都舒展不开。
余归池拄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睡觉。
秦屿翻了个身,余归池以为他要醒了,连忙往后退,鬼鬼祟祟地躲在床头柜后面打量着他。
秦屿没有要醒的意思,他只是换了个姿势接着睡。
额前乌黑的碎发盖在他的眼睛处,健硕的胳膊露在外面,余归池小心翼翼地靠近,捏着被子一角,想要给他盖好。
秦屿的整个胳臂从被子里钻出来,一把攥住了余归池的手腕。余归池惊得差点喊出声。
他伸手去掰秦屿的手指,秦屿却使劲把他往自己身边拽,余归池怕惊醒他没敢轻举妄动。
秦屿接下来的动作让他大吃一惊,他把余归池的胳膊锢在怀里,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余归池整个身躯都快扭曲了,他只能进靠在秦屿的床头,让自己的胳膊好受一些。
他的面前是秦屿不安稳的睡颜,以及他乱成一团的呼吸声。
秦屿的胸膛格外温暖,隔着皮肉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心跳。
“你回来了……”他呓语一声,作势又要翻身。
这翻个身可不得了,为了防止自己的胳膊被扭断,余归池心一狠,从他的怀抱里抽了出来,秦屿的动作也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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