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外的凉风把捂出来的暖意瞬间吹散,余归池搓了搓胳膊,抚平泛起的鸡皮疙瘩。
秦屿的眉头微动,急促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他的嘴唇开开合合,只能吐出一些不安的轻哼。
他像极了一个畏惧黑夜却在暗屋里独自入睡的小孩,惶恐不安却又不敢言说。
余归池记起秦屿刚才的呢喃,是他的梦话吗?
秦屿的眼睁开一条缝,朦胧不清中看见了余归池的脸庞,抿唇露出丝丝笑意,又呢喃了一句:“真好啊。”
余归池脑袋发懵,怔在原地。
秦屿是把自己认错了吗?
他的睡颜越来越安稳,拧紧的眉头舒缓了,点点的喜悦爬上他的眉梢,嘴角噙着笑。
此时此景,他有点多余。
余归池的心里骤然生出一股失望,灌满了他的心房。
一旁的粥还冒着热气,甜丝丝的糖蜜萦绕在空气中。
他眼神复杂地望着秦屿,拿起托盘准备离开。
等他醒了在给他热一下,余归池心想。
秦屿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忽然拉住了余归池的衣服后摆,让他猛地停顿。
托盘摇摇晃晃,鸡蛋和粥摔在了地上,还有一小部分洒在了余归池的鱼尾上。
余归池愣在原地,被粥烫了也不觉得疼。用番茄酱画的笑脸被掉落的鸡蛋擦得失去原貌,只能依稀看出那是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就和他现在的心情一样,自嘲而又难堪。
“哐当”的声响让秦屿猛然起身,突然惊醒让他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脑袋一阵眩晕,眼前的东西冒着白光出现重影。
他扶额缓了片刻,掀开被子下床。
他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地面,听到了余归池颤抖不已的声音。
“对不起……”余归池低着头,声音哆哆嗦嗦的。
两人的呼吸交叠在一起,像是骤然相撞且毫不相干的交响乐。
第 19 章
◎“我以后、天天、做饭!”◎
粘腻的粥挂在鱼鳞上,滴在地上。
秦屿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大脑像死机一样。
“你……”他断断续续地说,“没事吧?”
他的嗓子还是哑的,但比早起时好了一些。
余归池淡淡地说:“没事。”
锅里还有粥,鸡蛋掉了可以重新煮,鱼尾被烫伤了很快就会自愈。
能有什么事?
秦屿拿起纸巾蹲到余归池身旁,充满歉意的视线对上他失神的瞳孔,似乎在等待着他的许可。
鱼尾是不能乱碰的,余归池回神接过他的纸巾,小心翼翼地把粥擦干净。
鱼尾被烫得起了一个包,这片鱼鳞的色泽也变暗了。
余归池心疼地吹了吹。
他的鱼尾真是命运多舛。
见他擦完,秦屿起身,由于蹲了一会加上感冒带来的头脑胀痛,他的身形不稳,扶了一把余归池的轮椅才立住身子。
“抱歉,我刚刚没对你做什么吧?”秦屿现在还有点恍惚,他瞅了一眼地上的早餐,“你的早餐……”
他弯腰去捡地上的鸡蛋,余归池见状拦住了他。
“别吃了。”余归池说。
秦屿惋惜不已,言语之间充满了愧疚:“我刚才睡的有点懵……”
他突然间想说很多话,想告诉余归池自己做的梦,想让时光倒流吃上他做的早餐,想让一切都没发生。
他把视线落在鼓起包的鱼尾上,然后转身去柜子里翻来翻去,找到了一管处理烫伤的药膏。
检查了成分不会损伤人鱼后,他把药膏放在余归池手边,温声说:“治疗烫伤的,抹上很快就好了。”
看秦屿的神情,余归池觉得他一下秒就会伏在自己的鱼尾边上,边吹气边说痛痛飞走。
想想都觉得……可怕。
余归池挤了一点,冰凉的膏体与鱼尾触碰到一刹,充满组织液的鼓包如久旱逢甘霖一样,沁人的凉意安抚了丝丝阵痛。
秦屿在一旁收拾地上的粥,他端起盘子,看到了上面的笑脸。
这是余归池为他做的早餐啊。一如多年,他还是幼稚得可爱。
在被推走离开案发现场时,余归池严肃地提醒他要喝药。
秦屿渗出来一身冷汗,虚虚地应下他。
现实和梦差距很大,秦屿瘫软地坐在床边,回味着仅存片刻的美梦,像是在品尝一坛酿造多年的美酒。
他心心念念的人出现在面前,带着笑,上前抱住他,在他耳边说:“阿屿我回来了。”
秦屿试着回应这个拥抱,在抚到他后背的那一刻,他却突然挣脱了。
周围的光如丝线一般朝着他奔跑的身影汇集,渐渐把他淹没。
在秦屿心灰意冷时,他又陡然出现在他身后,从背后把他围住,往起蹦了一些,整个人伏在秦屿的背上。
有力的心跳有了实感,他的唇在秦屿耳垂上点了一下,转瞬即逝的动作却让秦屿红了眼。
他说话的腔调一如既往的调皮:“我真的回来了,想我了没有?”
秦屿说:“想了,很想很想。”
“我也想你了!”他抱紧了秦屿,语气难掩兴奋。
“真好啊。”秦屿看着闪着光的前方,低声呢喃,“真好啊。”
梦境是美好的,现实也不赖,因为有余归池的存在一切都变得有盼头。
药很快见效,脑袋没那么难受了,秦屿走到客厅里,桌子上重新放了一碗粥。
余归池呆呆地看着他的房门出,见他出来慌张地收回视线。
秦屿坐到他旁边,端起粥喝了一大口。
余归池期待的小眼神悄咪咪地打量着他的表情。
秦屿紧绷着脸,尽量维持着自己的风度,等把黏在嗓子眼的粥咽下去后瞬间换了一副面孔,欣喜地夸赞道:“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粥,鱼池真棒。”
他边说边点头,余归池不禁喜上眉梢,甚至有点小害羞。
他第一次下厨就赢得了秦屿的喜爱,那以后要多做点饭。
余归池气势汹汹地说:“我以后、天天、做饭!”
他故意说得结巴,时刻牢记自己的人设。
话都说不通顺却坚持为秦屿做饭并哄他开心的小鱼仆,肯定招人爱。
秦屿的脸有点绷不住,咳嗽了一声,体贴道:“还是我来吧,做饭太累了,油烟也大,在厨房待久了你会变成熏鱼的。”
余归池思前想后,权衡利弊后还是决定把这份大任交给秦屿。
秦屿把一碗粥喝得见底,余归池摇着小尾巴去收拾厨房,锅里的粥还有一点,正好他有点饿了,便盛出来,尝了一口。
哕——
什么玩意儿?!
余归池开始怀疑人生了,说好的好喝呢?
各种杂粮的味道混在一起,每一粒米都有着自己的想法保持着自己的口感和风味,就是不愿意和其他的米配合一下,这锅粥又苦又涩。
也许是没放糖的缘故。余归池硬扯出了一丝希望,重新尝了一口。
很好,又苦又甜,寻常人肯定做不出来。
秦屿走进厨房,见勤劳的小鱼仆正在偷懒,戏弄道:“洗碗时偷懒,扣一天工资,今天没有肉干吃。”
余归池端着碗里的粥默默转身,直勾勾地看着他。
“……”意识到什么的秦屿表情十分不自然,睁眼说瞎话:“我觉得挺好喝的,可能人和鱼之间的味蕾不同吧,我真的觉得挺好喝的,很不错,都是粗粮很健康。”
余归池不言不语,挪到洗水池旁刷碗。
秦屿倚在门框上,“中午带你吃顿好的,想吃山珍还是海味?”
余归池瞥了他一眼,用眼神拒绝了。
一会要下雨,他能跑到哪去?讨好鱼的把戏罢了。
我早就倦了,余归池仿佛一个花甲老人,幽幽地叹了口气。
中午下起了小雨,秦屿看了看天气预报,今天小雨转阴。斟酌片刻后,他带着余归池出门了。
这次出门应该不一般,秦屿特地给他挑了件看起来很正式没有那些花花绿绿图案的衣服,他自己也穿的十分正式。
黑色的西装修饰着他笔挺的身材,笔直的裤管包裹着健硕的大长腿,西装前可以看到他若隐若现的胸肌。
余归池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胳膊,和秦屿的完全没有可比性。
他把车开到了一家很隐秘的会所,他们似乎包场了,这里除了服务员并没有其他人。
他推着余归池缓缓走向目的地,恰巧周觅森出来上厕所。
“来了啊,屿哥。”他招呼了一声,“我尿急先去厕所,他们都到了。”
秦屿贴心地提醒:“别尿裤子。”
周觅森咬牙切齿地走了。
屋里做了三个人和一个人鱼。
能看见同类,余归池有点兴奋,他按捺着自己的好细心,装作和那条人鱼一样的高冷。
可他还是忍不住多看,这条人鱼竟然是粉色的!
淡粉的鱼尾闪着些许碎光,粉色长发披散在胸前,衬得白皙的皮肤浮现出一种冷白的色调,精致的眼眉不与世事,妥妥的清冷美人鱼。
人鱼大多时候对外界保持着警戒心,他很快察觉到了余归池的视线,呲牙恐吓他。
“小灿,老实点。”坐在他旁边的男人开口,被叫做小灿的人鱼立马安静下来。
为了让他们之间的气氛融洽,秦屿把余归池放在了小灿的旁边。
余归池从头到脚都紧绷着,他把双手放在鱼尾上借此掩饰自己丑陋的胎记。
“介绍一下,他叫岑司灿,灿烂的灿。”男人向余归池介绍,“我是岑司懿。”
余归池有些尴尬地点头,秦屿接下来岑司懿的话茬,“你好,我是秦屿。”
他指了指旁边的余归池,“余归池,归来池苑依旧的归池。”
“秦老师,久仰大名。”岑司懿客套地说。
周觅森上厕所回来了,见他们的客气样,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们的伪装:“行了别装了,都是收拾过鱼的兄弟,谁不认识谁呀。”
某鱼有点懵。
既然都认识为什么要打招呼呢?糊弄鱼很有意思吗?
“之前听说过他们,今天才正式碰面。”秦屿凑在他耳边小声解释,“他们都是研究人鱼方面的专家。”
余归池疑惑地眯起眼,莫非这条小人鱼也是专家?
“那条人鱼是家属。”秦屿补充了一句。
那我呢?余归池想,我也是家属?
家什么属,我没有家四海流浪。
他现在住在秦屿家里,只能获得短暂的归属感,神出鬼没的白月光就像一个定时炸I弹,随时都有可能夺走他的鱼尾。
来了这么多天,余归池已经做好了及时行乐的打算,但每当想起这个话题时,内心还是会慌乱不已。
他和秦屿间时常会有小摩擦,摩擦过后余归池都在尽力讨好他,秦屿也没有为难他,反而对他格外的好。
“喝不喝?”秦屿倒了杯饮料给他。
余归池和饮料的同时瞟了一眼岑司灿。
岑司懿到了一杯桃汁给岑司灿,岑司灿看了一眼就把头偏到一边,他无奈地又倒了一杯橙汁,岑司灿这才赏脸接过,慢吞吞地喝着。
好像大部分人鱼都挺高傲的。
余归池喝完了一杯,秦屿立马又递过来一杯。
自己虽然高傲不起来,但是很好养活。
起码这样不会为秦屿带来负担,他也不会觉得自己是个累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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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秦老师,等着喝你喜酒。”◎
“好了我们来谈正事吧。”岑司懿开口说道,“这次请大家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就主要是我要和小灿结婚了,请大家提前喝个喜酒。”
岑司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岑司懿冲他眨了眨眼,他这才卸下防备,低声笑了起来。
岑司懿揽着他的肩,替他把散乱的头发整理好披到身后。
“恭喜。”一旁的秦屿说。
其他人也纷纷道喜。
只有余归池是懵的,他想不通召集研究人鱼的专家聚到这里只是宣布了一场喜讯,这毫无逻辑可言。
哪怕他们都知晓对方的名声,结婚如此重大的事为什么要特地告诉并不相识的同行,更何况结婚对象是条人鱼。
他扫了一眼周围,他们都面露喜色,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余归池想应该是他太疑神疑鬼了。
“屿哥,你也老大不小了啥时候结婚?”一旁的人拿秦屿打趣。
秦屿苦笑:“我和谁结婚啊?”
余归池的手微微攥紧,眼睛怔怔地望着地面,心里无端地惶恐起来。
假如秦屿结婚了,这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地吗?偌大的海洋还能容得下他这个异类吗?
余归池越想越歪,思绪偏离轨道啊,走向歧路。他说不清,道不明,千丝万缕的情感有始无终,崎岖的心脉突然有了空缺之地。
那人还想继续说,被旁边的同伴掐了一下大腿,瞬间止住了话音。
服务生陆续把菜摆到桌子上,其中有几样余归池爱吃的菜,摆到了他面前。
“大家敞开肚子吃,这顿我请。”岑司懿兴奋得有点过头,叫住走到门口的服务生,“上几瓶酒。”
周觅森嘴贱地补充了句:“要最贵的。”
岑司灿发出不满的哼哼声,清冷的眸子充满了咄咄逼人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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