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相当不好。
书上描写的孕期综合症和他的症状很相似,说病情严重者还会发癔症。另外介绍了几种治愈方法,修丞按照做了,病情似乎渐渐变好,不知为何又犯起来。
他烦躁地皱起眉,两根细长洁白的手指按住额头,深深喘了口气。
忽听旁边荀盛朗声道:“小意,过来。”
那声音里饱含威严,荀意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急忙从修翎腿上爬下,迈着小碎步走到父亲身边。
这时修母端着一只质地细腻的青白瓷碗走出来,蓦地看到外孙那张战战兢兢的小脸,心中不由火起,问道:“小丞,你是不是训小意了?”
口中问儿子话,目光却落在荀盛身上,意味不要太明显。
荀盛坐直身体,淡淡道:“不关小丞的事,是我说了他两句。”
“小意,你到外婆这边来。”修母面色不善,转头看了一眼神游天外的小儿子,将手里的碗一举,依然没什么好气:“小翎——”
“妈……什么事?”
“……”修母脸色变了数变,像是不甘心,又像是无可奈何,最终张了张嘴,满脸风雨欲来:“给顾隐留的馄饨,还吃不吃?不吃我扔了。”
修翎睁大眼睛,一头雾水:“什么馄饨?”
“你要求留下的……”说了一半明白过来,儿子恐怕是遗传了修父的酒后断片,根本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既然如此——
修母转身就走。
反正她也不想把这碗馄饨便宜顾隐,修翎忘得一干二净,正合她意。
刚走两步,后面一只骨骼分明的大手伸到眼前,稍一用力,便把那碗馄饨稳稳当当接了过去。
顾隐有意缩低身子,与修母平视,脸上展开笑容:“妈,扔了多浪费,我可爱吃馄饨了。这一碗是您给我留的吗?还别说,妈您老人家真是料事如神,刚才我还跟小翎说呢,肚子突然有点饿,要是能吃碗热腾腾的馄饨就好了,说着您就端来了。妈你就是个雪中送炭的活菩萨!”
修母:“……”
修翎:“……”
荀盛手指微蜷,似笑非笑。
顾隐笑盈盈端着馄饨走到小饭厅,捧着碗呼噜噜吃起来,那享受的模样,仿佛在吃什么山珍海味。
修母有些后悔,她想,早知道在汤里放半碗辣椒,辣死他。
可惜老人家不了解顾隐,若是真放了,恐怕顾隐吃得会更香。
不一会荀意也端了个小碗走到饭厅,和顾隐脸对着脸吃馄饨,时不时还用筷子把馄饨戳起来,在顾隐面前晃来晃去,仿佛在说:“外婆最疼的还是我。”
顾隐笑而不语。
晚饭修丞和荀盛都没有吃,修丞困乏不堪,在沙发上坐着坐着便睡着了,荀盛把他抱回房间,一直没有出来。
修翎几次想进去探望,发现房间门在里面锁死,轻轻敲了几下,也没人应答,他怕吵到哥哥,只好讪讪地离开。
但总归心里不安。
过了不多时他又去敲,这次门很快打开,荀盛没什么表情地站在门口,低声道:“小丞正在睡觉,你非要吵醒他吗?”
修翎透过门缝,看到修丞躺在床上,没盖被子,却盖着荀盛的外套,睡颜恬静,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做一个极好的梦。
修翎心弦轻颤。
这么多年,哥哥都郁郁寡欢,就是睡觉的时候时常眉头不展,仿佛总是有无穷无尽的心事。修丞不像自己,有什么说什么,冲动起来就算面对荀盛这样强大的alpha,也毫不犹豫上去挑战。
修丞把什么事都掖在心里,他又是聪明的,脑子记事快,忘事慢,生活中每一件小事,无论好坏,他都可以记很久,即便没发生在他身上,他只是随便瞥了一眼瞧见,也会记忆很长一段时间。
这种聪慧给他带来很多负担。
因为一切难以言说和愤怨不甘的过往,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反而会愈发清晰。
他很少像现在这样,安静地睡着,唇角擒着浅笑,仿佛依然在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
修翎内心深处酸软不已,不敢打扰哥哥,默默地退到楼下。
第94章
荀意偷偷摸摸吃了几大包零食, 捱到饭点已经没有多余的肚子,索性也不吃晚饭,跑到卧室里猫着看电影。
顾隐拿过白瓷小碗,用汤匙盛了一小碗汤, 恭恭敬敬端到修母面前, 笑道:“妈, 我知道你最喜欢喝藕汤,这是我炖的, 您尝尝。”
修翎在一旁帮腔:“妈, 里面的红藕是南盛星特产,您没吃过红藕吧?比白藕糯甜。南盛星这些年闭关锁国,不怎么对外输送物资, 上次顾隐去那里带回了一些物产,都运到帝国了,想让您和爸爸尝尝鲜。”
南盛星气候特殊,盛产口味独特的瓜果时蔬之类, 只是这个国家太封闭,基本上自产自销,就算流入星际市场,也会因为稀有而价格昂贵。
前两天新闻还报道, 南盛星产的蓝番茄,小孩子拳头大的一只,竟然卖出了三千新星币的价格。
眼前这碗藕汤炖的火候很足,藕汤里面炖了骨头,汤汁呈奶白色, 上面飘着几丝油花,这红藕的味道很出挑, 淡淡的植物香气,竟然把骨头特殊的香味盖住了。
修母盯着那碗汤,理智上觉得应该跟顾隐道声谢谢,再不济也应说声辛苦,可张了张嘴,吐不出半个字。
修父察觉夫人的难处,站出来圆场,对顾隐道:“难得你有这份心,辛苦了。”
顾隐摇了摇头,又夹起一块酥肉放进修父的盘子:“爸,这是专门给您做的酥肉,听小翎说您吃得淡,所以少放了些盐,您尝尝还合不合适?”
修父也不推脱,爽快地夹起酥肉放进嘴里,眯着眼睛咀嚼片刻,点头道:“还不错。”
顾隐和修翎同时松了口气。
或许是修父这个举动,饭桌上终于不再尴尬,顾隐殷勤地给两位老人家夹菜,自己却没吃多少,当他又一次把菜夹到修父碗里时,筷子被格住了。
“别光顾我们,你也吃点。”修父开玩笑似的说:“我和……你妈还没老到拿不动筷子。呃……”
脚上被狠狠踩了一下,修母柳眉倒竖,圆睁着眼盯着他,那意思是说,我才不是他妈妈。
顾隐的目光在两位老人脸上游移片刻,缓缓放下筷子,走到二老面前,突然屈膝跪下。
他这一辈子,跪过生身父母,那是感谢他们的生养之恩,跪过姻缘神像,那是乞求神保佑他的婚姻。
普通男儿,膝下尚且有黄金,他坐到这个位置,几乎可说叱咤风云,这一跪,更是重逾千斤。
修父修母僵直在椅子上,连修翎也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半晌修父终于是找回些神智,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起身欲扶顾隐,颤声道:“你你这是做些什么?”
顾隐笔直地跪在地上,不着痕迹躲过修父欲要搀扶的手,仰着头,定定道:“我想求爸爸妈妈敞开心扉,接纳我。”
修父一愣。
“我知道我给二老留下的印象并不好,爸爸和妈可能对我有很多意见,这些只要你们说出来,我都可以去改,努力做一个好儿婿,帮二老分忧,照顾二老的生活。”他的声音慢慢低下去:“你们希望我俩离婚,我也能理解,毕竟我和小翎的开始很糟糕,但是现在我离不开小翎,我也不知道怎样做你们才能接受我,容纳我,真正把我当成这个家的一员看待。”
“不瞒二老说,这些天我一直很焦虑,心里七上八下,我怕这次帝国之行得不到你们的认同,小翎心里会有疙瘩,他夹在我和二老之间,一定很为难。我这辈子,只希望他开开心心的,最不想他难过。今天也是,心急火燎想表现自己,可还是做的不好,惹妈妈不耐烦了。”
顾隐微微垂着头,对修母道:“妈,对不起。”
修母侧过头,手指紧紧揪住修父的衣摆,指尖止不住发抖。
她太过于惊骇,以至于完全回不过神来。
顾隐等了片刻,头垂得更低:“贸然提出这个请求,可能会惊扰二老,但从明天起我有一周的会议,行程排的紧,今天不说,恐怕以后就再也没了机会。”
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真的想和小翎过一辈子,请爸爸妈妈成全。”
说完,静静跪在地上,两只手蜷起,仔细看的话,他额角竟渗出一层细汗。
饭厅里一阵诡异的寂静。笑一笑不知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不小心磕到了角落里的盆栽架,委屈地“嗷呜”一声。
顾宅的饭厅与修家大同小异,可以说顾宅很多地方都有修家的影子,那些新买的家具,都是仿照修家的样子添置的。
顾隐这些温柔的心意,修翎其实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
他还知道顾隐偷偷给他买了一套房子,整个装修全完复制修家,打算在他生日的时候送给他。
他对自己的好,永远带着小心翼翼,带着失而复得般的惶恐。
一时间修翎满腔酸涩,几乎掉下泪来。
最后还是修父先开了口。
“你先起来吧,我们,我们也没说不接纳你。”他用力托住顾隐两只胳膊,把人从地上拽起来,语重心长道:“我和你妈妈不重要,将来的日子是你和小翎两个人过,你们两个,要相互扶持,相互信任,只要你对小翎好,珍重这份好不容易才圆满的感情,我们做家长的就心满意足啦。”
顾隐连连点头:“是,爸爸说的对。”
“小翎——”修父侧过头,对着一边发呆的小儿子:“我刚才那番话,是对顾隐说的,也是对你说的,他有这份真心,你若喜欢的话,就不要辜负他。”
“我知道了,爸爸。”
话音刚落,修母却突然转过头,细瘦的手指指着顾隐,抖着双唇,声音竟说不出的锋利:“顾隐,我问你,你把小翎当什么?”
大概是一向温和柔软的母亲从没用这种语调说过话,修翎心中一跳,喃喃道:“妈……”
修母摇了摇头,目光死死盯着顾隐,又问:“你把小翎当什么?”
顾隐想,多少年,他没接收到如此咄咄逼人的质问了?很多人怕他,见到他甚至连话都说不完整,遑论这样尖锐的质问。
他瞧向修母,那个保养得很好的漂亮女人靠在丈夫身上发抖,似乎问完这句话,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
万籁俱寂,只听到客厅里摆钟发出沉重嘶哑的碎音。
当,当,当。
修翎手足无措地站着,全身绷紧,呼吸仿佛凝住。
“小翎,是我的命。”顾隐冷硬的唇角展开,上扬,湛蓝色的眼睛宛如浩渺天空,星辰跃动。
“我不知道拿什么给他才好,给他什么,都怕他不稀罕,只好把这条命给他,任他驱遣。”
修母却冷笑一声,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了,眼角通红,已然泛起了泪花。
“说得好,说得好。”她颤抖着走到修翎身边,一把将儿子脖子上那块玉石掏出来,愤愤道:“你把他当命根子,不知道拿什么给他才好,却送他一块地摊上十块钱一块的破石头?”
这块玉石修翎当初在直播时提到过,修母是看过直播的,可她那时光想着儿子为何对顾隐的态度有如此大改变,心神恍惚,完全没注意到这一节。
修翎错愕地看着母亲,眼睛越睁越大,愣愣道:“妈,你……你是不是搞错了?”
“什么搞错了?”修母也愣了一下,随后拍拍儿子的手,道:“你不许打岔,你被他迷了心窍,让,让顾隐来说。”
修翎急切地望向顾隐,催促他赶快给母亲解释。
“把玉给我。”顾隐轻声道:“乖,给我一下。”
修翎只好将玉摘下来,捏着上面一条红色的丝带,伸长胳膊递给顾隐。两只手相触,修翎想到了什么,脸上一阵发烫。
第三星那处卧山面水的宅子里,主卧室的帘子会时不时紧紧拉上,遮住一个又一个荒唐却又甜蜜的夜晚。情到浓时,顾隐会让自己坐在他身上,深深浅浅地颠簸,急急缓缓地冲荡。自己往往受不住,又羞于发出声音,便咬住那块玉佩,强自忍耐。
事后他还曾懒洋洋问:“这是你祖传的护身符,命/根子一样的东西,我一不小心咬碎了怎么办?”
顾隐笑着说:“那就把你自己陪给我,当我的命/根子。”
修翎耳朵红得滴血,不理他了。
过了没两天,帘子又拉上,修翎实在难以承受,低声呜咽:“我牙齿好得很,你再弄的话,我可真把护身符——你的命/根子咬碎了!”
Alpha在耳边低笑:“无妨,可以再咬得用力一点。”
修翎一开始还不察,过了一会只觉得体内某样东西发生变化,这才反应过来,又羞又气,差点没把伴侣踢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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