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侍从早已等候多时,听到谢枫示意,捧着各色果子与甘露鱼贯而入。
先大棒,再枣子,狄良等人总算闭嘴,按照地位高低依次坐下,享用玉墟门待客的点心甘露。
不过片刻,大厅外传来几个人争吵的声音,狄良眼珠子一转,放下茶盏:“谢道友,外头的人似乎有要事相商。”
谢枫起身:“各位在此稍等,我去去就来。”
狄良哪里肯放弃看戏的机会,跟着起身:“不妨事,我与你一同前去。”
谢枫却笑出了声:“狄良,你是想叛出永安学府,入我玉墟门么?”
见狄良收住脚步,谢枫便给了个台阶:“看来是我误会了。”
狄良在永安学府好歹是一等教习,从来都是别人奉承他,今日被谢枫拂了两次面子,恨不得立刻给他好看。
虽然坐着,但他耳力极佳,边假意品尝果子,边凝神偷听外头的动静。
来者是陈去病身边的童子思贤,气喘吁吁,被拦在厅外,满脸焦急。
谢枫留了个心眼,把人带到远处,才开口问道:“怎么了?”
思贤话里带着哭腔:“师父死了。”
谢枫大惊失色:“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思贤亲眼目睹陈去病暴毙,本就心绪纷乱,他一路忍住不哭前来报信,如今话头刚起,眼泪已是止不住地往下落:“我听到师父叫喊,就走了进去。结果才进去,就感到里头猛烈的剑气,随后师父便倒在地上。那人发现我进来,立刻逃了,我去扶师父,却发现师父已经殒命。”
谢枫与陈去病不亲近,但他知道自己这位师弟的本事,全天下能有几个人一剑要了陈去病的性命?
他不由背脊发凉,这样的一个高手,藏身在玉墟门中,他们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你看到那人长相了么?”
思贤摇摇头,边抽泣,边低头思考着什么。
谢枫看不惯他吞吞吐吐的模样:“想说就说。”
思贤思考再三,还是说出他的所见所知:“那剑气给我的感觉,像是……陆师兄的。”
“什么!?”谢枫大骇。
思贤忍不住后退两步,又补充说:“只是剑气给我的感觉,我、我没见到那人的相貌。”
谢枫皱紧眉头:“陆离的剑气全天下有谁能仿效?”
换做旁人,他或许还存有疑虑:徒弟怎会无缘无故弑师?
可对方是陆离,谢枫不由怀疑,是不是他的火麒麟兽性爆发,一如当年伏麟山上的惨剧?
正好此时陆离随着思慎来到登云峰,随行的还有陈知朔,听说永安学府来兴师问罪,他不放心,便跟了过来。
谢枫盯着神色如常的陆离,心中对他的厌恶愈发重了:“思慎,让周靖和方瑶琴招待贵客。”
他点名的两人都是他的入门弟子。如今沈放鹤外出,陈去病暴毙,唐无忌又是个不爱露面的人,至于尚杰,只是客卿,无法代表玉墟门,只能先找小辈暂时稳住外人。
至于他自己,则要拿下眼前的孽障,为自己的师弟报仇!
“陆离,”谢枫呵道,“你弑杀师父,还不速速认罪!”
陆离突闻噩耗,脑袋一下子僵住了,听不懂谢枫在说什么。
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向来沉稳的脸上满是惊讶:“师父怎么了?”
谢枫心里已经定了他的罪,只觉得他这般惺惺作态的模样,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他:“还敢装!”
眼看罪从天降,陈知朔当下拦在陆离面前:“谢长老,你说我爹被杀了?”
谢枫也不给他好脸色:“思贤,你把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给他们听。”
陆离与陈知朔等不及思贤开口,双双御剑,两道剑虹在大厅前一闪而过,奔向陈去病所在的踏云峰。
密室敞开着,鲜血已经从里面流了出来,顺着石阶一直延到树丛中。
陈陆二人心高高提起,脸色煞白。
“不会的,不会的。”陈知朔连连摇头。
他与这位便宜老爹相处不多,但能深刻感受到陈去病对他俩的维护与疼爱。当今第一剑修,怎么可能死在自家山头?
他们走了进去,在满室的血腥味中,见到了倒在血泊中的陈去病。
他的胸前有一道从左肩延至右腹的伤口,深可见骨,内脏流了部分出来。
陈知朔乍见老爹惨状,震在当场,迟迟不肯靠近。
“不是的,”他慢慢后退,不愿意接受眼前的事实,“老爹不可能死的。”
陆离悲愤到极致,既不哭天抢地,也不嚎啕大哭,赤红的双目看着陈去病的尸首,双膝一弯,跪倒在血泊中。
他几乎是爬着过去,来到陈去病身边,颤抖着伸出右手,不抱希望地去探鼻息。
“滚远点!”谢枫追到,恰好目睹陆离去碰陈去病,一剑砍下!
陆离的心神被悲痛占满,反应慢了一拍。他下意识想要躲避,可转念一想,若是自己闪开,陈去病的遗体便会暴露在剑气之下,硬是跪在原地,打算用身躯接受谢枫的这一剑。
感应到危险靠近,无需陆离动手,灵剑直接从屋中飞来,后发先至,横在主人与谢枫之间,铮的一声,映出满室银光。
剑气化出一张密不透风的屏障,挡下谢枫的剑气。
谢枫又惊又怒,惊的是陆离修为竟如此深厚,能完全挡住自己的攻击;怒的是他有如此实力,更加坐实是他欺师灭祖!
“谢师叔!”陈知朔喊道,“你疯了!那是师兄,是老爹的徒弟!”
“你才疯了!”谢枫连带着也厌恶陈知朔,“陆离杀了你爹,你却还在维护杀人凶手。”
陈知朔被他疯狂的言行惊得张大嘴巴:“怎么可能?阿离怎么会杀老爹?”
谢枫呸了一声:“好个白眼狼。”
陆离站起身,召回灵剑,看着谢枫,目光毫无躲闪:“我没有。”
谢枫大怒:“还敢狡辩!思贤,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跟着来的思贤走进密室,两手抱在胸前,浑身抖得像个筛子,将自己所见所闻重复了一遍。
“不是我。”陆离收了灵剑,“这些天,我一直与小朔呆在一起,并没有来找师父。”
“陈知朔当然帮你,他说的话,能信?”谢枫不肯罢休,“你欺师灭祖,要先受水、火、雷三罚,再受死。陆离,我劝你乖乖跟我走,别逼我动真格。”
陆离微微抬头,摇头说:“凶手极有可能还躲在玉墟门里,我们应该立刻去找。”
“还敢反抗!”谢枫怒到极点,正想给陆离点颜色,却听到外头传来众多的脚步声。
“谢道友,换我来替你教训教训门中弟子吧。”
狄良领着众多永安学府门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63、诬陷(二)
◎跳崖◎
谢枫眉心皱起条缝:“狄道友,这是玉墟门内峰,外人不得随意走动。”
狄良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陆离的身份大家都清楚,火麒麟之子,是整个修真界都要当心的。他今日杀害的是当今第一剑修,下次遭殃的又会是谁?连陈去病都不是他的对手,我们又怎能防得住?这并不是你玉墟门的家丑,而是整个修真界的危难呐!”
一顶接着一顶的高帽子给谢枫戴上,他站在原地,一时半会想不到好的措辞,面色愈发阴沉。
“开什么玩笑!”陈知朔看不下去了,“只是小童说剑气感觉像是师兄的,就直接定罪了?你们都是修真界的前辈,有头有脸,这么做合适么?”
狄良啧啧摇头:“陆离可是剑修,又有天生的麒麟火,他的剑气谁能模仿?你是陈去病那个养子,对吧?你养父被你道侣杀害,你一时接受不了,胡言乱语,情有可原。”
要是本书土著,或许会被他明里暗里的“不孝”帽子镇住,可陈知朔有那么点“剧透”外挂,继续据理力争:“凶手可能还在玉墟门里,要是……”
他话还没说完,狄良便下令:“动手!”
永安学府众人拔剑冲进密室,将陆离围在中间。
看着这群人肆意踏着师父的鲜血,陆离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向陈去病尸首叩了三个响头:“师父,徒儿一定会找出真凶,为您报仇。”
“还假惺惺呢。”狄良颇为不屑,“动手!”
有弟子为了在他面前表现,立刻挥剑横砍,陆离只是一个眼神,灵剑随心而动,银光闪过,刺穿了此人左肩,带着人飞出密室外,直到重重摔在地上。
灵剑一击得手,转回主人身后,威压镇在每人心头。
“谁敢!”陆离抬起头,额头上的血水顺着两边流到下巴上,衬得他愈发慑人。
他环视一圈,缓缓道:“谁伤我师父仙体,就别怪我手重。”
剩余弟子不敢触其锋芒,即便教习狄良就在旁看着,也纷纷收剑回鞘
狄良讥笑:“还敢恐吓人,陆离,不愧是火麒麟的后代。”
“火麒麟又怎么了?”陆离早就厌烦了这些人的说辞,“除了我的出身,你们还能说点其他的么?”
狄良语塞,良久才冷着脸说:“你既是火麒麟之子,那便是罪过。”
“哦?”陆离抱起陈去病的尸首,将其好生安置在密室中的榻上,又转过身来,问狄良,“不知道我的出身,与永安学府在齐国横行霸道,纵容学府弟子修炼邪术,残害无辜凡人相比,哪个才是罪过?”
狄良狡辩:“陈珂的罪行我等已知晓,这次来玉墟门,也是找你讨个说法。你一剑杀了施华,又放跑鬼修,说不定就是你策划了一切。”
“你这脑子,猪都不稀罕。”
陆离才向前踏出一步,众多弟子如临大敌,握紧剑柄,却没有一个敢先拔剑。
狄良站在圈外,警告他:“陆离,我劝你早些束手就擒,免得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陆离恍若未闻,继续往前走。
永安学府众弟子苦不堪言,一方面他们不敢在密室里直接与陆离动手,另一方面又要在后退中维持着残存的七星剑阵,生怕一步走错,彻底丢了永安学府的脸面。
众人被迫一路后退,直到退出密室。
陆离转头,看着心急火燎的陈知朔,与低头不语的思贤,嘱咐他们:“我还有事,师父的仙体交给你们了。”
思贤百感交集,咬着牙,哭着应下:“是,陆师兄。”
陈知朔瞬间明白陆离的意思:“阿离,你不是杀害老爹的凶手,我与你共进退。”
“还真是头白眼狼!”狄良骂了一句,拔出长剑,飞身朝着陆离当头劈下!
陆离只一抬眸,灵剑直袭狄良,将其剑锋砍成两半。
狄良受此大辱,脸上青白辉映,从先前受伤弟子手中抢过佩剑,又跃至七星剑阵当中:“结阵!”
其余人应声拔剑,刺耳的铁器摩擦声响彻密室前。
陆离临危不乱,在原地绕了一圈,眼神扫过结阵七人,心中有了大概。
狄良又喊:“变阵!”
七人脚踩天罡步法,快速变换位置,无数残影将陆离团团围住。
“装腔作势。”陆离眼神锁定狄良,同时灵剑升起,在空中变幻出数道光剑,剑尖向外,直指结阵众人。
“破!”他一声令下,光剑如天女散花般从高空落下,场中残影顿时消失,七人皆重伤倒地。
光剑消失,陆离走到狄良身边,一脚踩在他肩膀上:“永安学府的人,没资格在玉墟门舞剑弄刀。”
狄良脸色煞白:“陆离,你别嘚瑟,待我回去禀报校长,有你好看!”
陆离完全不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你回得去么?”
“陆离!”谢枫听不下去了,“你还想杀人?”
陆离依旧踩着狄良,看向谢枫:“我没有杀师父。”
“有人证在,你不要再狡辩了。”谢枫大步走到陆离面前,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同我去后山受罚。”
陆离斜过身,谢枫的手依旧死死按着。
两人僵持不下,陈知朔大喊一声:“思贤,出来!”
思贤慌忙跑出密室,向陈知朔行礼:“陈师兄,我在。”
陈知朔问他:“你说感到那股剑气与师兄的很像,却没有见到对方的相貌,是不是?”
思贤想起当时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是。”
陈知朔又问他:“佩剑呢?你可看清对方的佩剑?”
“没有。”思贤强忍着恐惧,努力回忆着,“那个人背对着我,我只能看见师父倒在他身前,似乎在努力说着什么。”
陈知朔连忙追问:“说了什么?”
思贤回想片刻,摇头道:“听不清,师父的声音太轻了。”
谢枫此时已经彻底没了耐心,他冷声警告陈知朔:“我劝你还是歇了为陆离脱罪的心思,他的剑气,全天下没有人可以模仿。”
“不,有人可以。”陈知朔对上谢枫,毫不畏惧,“天道就可以!”
“天道?”谢枫更加不信,“天道是世界运行的准则,它为何要构陷陆离?”
陈知朔无法将事情全盘托出,只能提起他与陆离在鬼镇的见闻,又反问谢枫:“阿离从未去过春雷镇与牛家村,结果这两个地方分别被剑气和麒麟火破坏。谢师叔,你说没有人可以,但天道呢?”
“若是天道,自有它的道理。”谢枫身为玉墟门执法长老,行事准则就是依法,在他看来,天道就是这个世上最大的法则,如果这是天道的选择,他就会替它完成剩下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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