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拿起托盘,笑眯眯地走到台下:“这就是明天的故事了。大家若是听得开心,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说着,他走到众修士面前,双手将托盘向前一递:“各位仙长,对某讲的故事可还满意?”
年轻修士们看着伸到面前的托盘,学着旁边的人从袖袋中掏出金元宝,正要放到盘子上,却被当中的那位拦下了。
有人不解,却还是收手:“思齐师兄,怎么了?”
看着先喜后嗔的说书人,长大了的思齐只是拿出些碎银子,放到托盘上:“不是不愿给你,但黄金过于贵重,给了你反而引来灾祸。”
说书人哪里肯放过难得的机会,谄媚地奉承思齐:“仙长说的是,只是我命硬,这黄金我承受得起。”
思齐只是摇头,起身便要离开。
众师弟见状,纷纷起身。
说书人见到手的横财飞了,瞬间变脸,朝着思齐后背吐出口浓痰:“什么假惺惺的臭道士,一个个只晓得钻研飞升秘法,不管世人疾苦。”
这口浓痰才吐出口,一股诡异的风从旁吹来,竟把浓痰吹到说书人的脸上。
说书人“哎呦”一声,伸手往脸上连抹几把,气急败坏地环视四周:“是谁在捣鬼!我告诉你,这里可有好几位修士在,装神弄鬼可瞒不过他们!”
思齐等人也发现异状,停下脚步,警惕地查看四周状况。
正在这时,一群提着刀的官兵从外面冲了进来,蛮横地推开思齐等人,快步朝说书人扑去。
说书人意识到不妙,抓起托盘上的打赏,天女散花般向上方一扔,自己则趁着众人抢夺钱财的时机,抓起行囊,直接从后门跑了。
官兵们被攘攘人群所阻,眼睁睁看着说书人逃跑,再要去追,已经来不及了。
众人哄抢完,才意识到犯了错,个个缩着脖子,悄悄后退,只求别怪罪到自己头上。
为首的武将杀气腾腾,视线最终落在思齐众人身上:“你们,跟我走一趟。”
有玉墟门弟子不服:“凭什么?”
“就凭这是齐国地界,管你们劳什子修士,都跟我回去,否则我让永安学府的仙长来教训你们!”
思齐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永安学府,原本性格温和的他冷淡地说:“那就请永安学府的人来教训我们吧。”
“你们!”武将大怒,却也晓得自己不好得罪这群修士,又搬出齐国国君,“齐国与各修真门派约法三章,在齐国地界,我们可以方便修士行事,但修士也要服从我们的管理。各位修士,你们难道不服长辈的决定么?”
思齐皱起眉头:“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就随你走一趟,只是要晚些时间再去齐国国都了。”
武将听出些不对劲,问他:“你去皇都做什么?”
思齐却不答话:“将军,请带路。”
武将被他堵了话头,举起刀晃了晃,最终还是没敢动手。
“走!”
官兵一走,躲着的酒楼小二才敢出来,收拾残局。
掌柜一拍大腿:“糟了,有人逃单!”
一时间酒楼重新乱作一团。
也就没人注意到,二楼靠楼梯的位置上,原本坐着个身着灰袍的人。此人放下酒钱,悄无声息地翻窗离开,一路随着思齐等人。
“误会,误会,这一切都是误会。”搞清楚思齐身份,知府搓着手,不住赔笑,“各位仙长既然是受陛下邀请而来,大可以早早来找我,让我来安排各位入皇都的事宜。你们看,这下不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打自家人嘛。”
武将在旁,憋了满肚子的气,却又不好发作。
思齐冷冷拒绝:“我们有天马代步,不劳你费心。”
如今永安学府势头不比当年,知府有意讨好其他宗派修士,连忙摆手说道:“仙长久不在尘世,怕是不了解齐国皇都的情况。今日我有幸与各位相见,不如就由我为各位介绍皇都近况。”
“不必了,”思齐说,“泰安公主的情况我等已知晓,如果知府大人没其他事,我们就继续赶路了。”
知府溜须拍马失败,只好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那我给各位仙长准备些本地特色小吃,在路上尝尝。”
思齐干脆起身:“告辞。”
众师弟颇为困惑,不明白向来性格温和的师兄为何如此不近人情,却也都跟着走了。
武将试探性问知府:“大人,要拦么?”
知府瞪了他一眼:“拦个屁!人家是陛下亲请的仙长,泰安公主还等着他们救命呢!”
教训完手下,知府又低骂一声:“这年头的修士,算什么东西,我呸!”
话音未落,有什么东西突然从窗户呼啸着飞来,武将赶紧抽刀去拦,却是慢了一步。
石子擦着知府头顶飞过,扣在墙上,留下深深浅浅数道裂缝。
知府哆哆嗦嗦地抬起手,在官帽中间摸到一个指甲大小的洞。
两人对视一眼,知府吓得惨叫连连:“来人,快来人!有刺客!”
灰袍人得手后,哼着小曲,顺着屋顶离开。
而刚离开府衙的思齐若有所感,转身望去。
“师兄,怎么了?”有师弟问。
看着空荡荡的天际线,思齐摇了摇头:“没什么。”
或许,是自己多疑了吧。
众人驾着天马,快速朝皇都赶去。
同一时间,水路上,灰袍人叼着根草,双手垫在脑后,翘着二郎腿,美滋滋地迎着阳光,欣赏着一望无际的江面,也朝着皇都赶去。
货船主人,同时是去皇都做布匹生意的商人黄进发,清点完货物走了出来:“陈兄弟,你去皇都做什么呀?”
灰袍人,也就是陈知朔,懒洋洋地回答:“听说出门游历的小辈要去皇都,怕他们吃亏,跟着去看看。”
黄进发这段时间对陈知朔的身手敬佩不已,有心拉拢二人的关系,又问:“不知道陈兄弟的小辈姓甚名甚,我在皇都也有些人脉,或许能帮些忙。”
陈知朔起身,足下轻点,便跃到了桅杆上。
他盘腿坐下,说道:“黄老板,我保你一路平安,你借我搭个顺风车,我们俩的账也就两清了。”
黄进发了然,及时打住话题,笑呵呵地说:“进了皇都,要是有机会,咱们也可以聚聚。”
江风吹得灰袍猎猎作响,更衬得陈知朔身如纸片,仿佛一眨眼就要被风吹走了。
兜帽被吹下,露出张过于瘦削的脸。
“黄老板,有机会,还是别靠近我的好。”
他的目光深远,似乎并不是在和黄进发说话。
作者有话说:
久等啦
67、重逢(二)
◎打手◎
码头,黄进发清点完货物,来到船头,监督伙计们把南方最新式花样的布匹云锦搬下船。
有挑夫在码头边蹲着,盯着这边的动静,看看能不能赚些力气钱。
黄进发喊来管事:“去点七个挑夫来搬,手脚快点,必须赶在城门关闭前进皇都。”
说话间,陈知朔也来到船头,与黄进发并肩而立。
他换下灰袍,着玄衣,戴金冠,阳光打在他的脸上,白皙的皮肤几乎呈透明,隐隐能看到皮肤下的血管,瘦削的身材透着股病态的风流。
陈兄弟长得着实好看,可惜太瘦了。
黄进发瞧着,不由想起与陈知朔的初遇。
南方梅雨天,山路泥泞多,水路风浪大,他们一行人被迫停在半路歇脚的镇上,一等就是半个多月。
再出发,离约定交货的时间只剩下八天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才赶了没两天路,大半夜竟然来了贼。
贼子偏爱云锦轻纱,还十分懂行,迷晕了守夜的活计,专挑稀罕昂贵的下手,顺便还把他新入的香粉席卷一空。只一个晚上,黄进发损失大半。
就在他捶胸顿足,以为今年都要白干了时,陈知朔出现了。
他一身灰袍,走进客栈,只要了碗阳春面,坐在角落里,就着二楼黄进发与客栈老板争执进贼的吵闹声,默默吃面。
黄进发索要赔偿不成,想到自己今年为开拓香粉事业,还借了不少钱,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另有一众伙计要养,一时气血攻心,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有人掐人中,有人泼凉水,可黄进发始终昏迷,不见醒来。
就在众人无计可施时,陈知朔终于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擦了擦嘴巴,慢悠悠地走上二楼,拨开人群。
“都让让,这么多人围着,他都要没气了。”
有伙计不服,正要说话,就听一直跟着黄进发的管事问:“这位公子,您看我东家这是怎么了?”
陈知朔翻起黄进发的眼皮,又伸手按在他脖子上,心中默数脉搏间隔。
管事见他手法娴熟,带着希望问:“公子,如何?”
旁人只看他右手掌心轻轻在黄进发额头上一拍,后者双眼猛然睁开,倒吸口气,轻咳两声,清醒过来。
管事连连拍手:“太好了,太好了。”
“缓一缓再起来,这两天多喝热水。”陈知朔收回灵力,交代完,正要走,却被管事拦下。
“这位公子,昨夜客栈遭了贼,我们损失惨重,不知能不能再帮个忙,把贼找出来。”
他见陈知朔懒洋洋的高人模样,一出手就把东家救醒,干脆决定碰碰运气,若是能把货找回来最好,找不回来……那也只能认栽了。
陈知朔没有多做犹豫:“行啊,十两黄金。”
“十两!”这下轮到管家犹豫了。
“行,就十两黄金!”黄进发听清楚二人的对话,揉着脑门,拍板说,“只要能把被盗的云锦轻纱还有香粉全数追回,我就出十两黄金。”
前不久有两家皇商被摘牌,他就指望着这批货打响名头,就算最后没当成皇商,在齐国上流阶级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那时候的收益,是百个十两黄金都比不上的。
他爽快,陈知朔也爽快:“被盗的地方在哪?我去看看。”
在众人怀疑又忐忑的目光中,陈知朔在屋中转了圈,又仔细检查被翻空的箱子,再询问昨晚守夜的伙计,有了判断:“被盗的不是人,是妖。”
“妖怪?这、这该如何是好?”黄进发眼前一黑,险些再晕过去。
若只是普通的盗贼,他们这边人不少,追上了还能拼一拼。
可遇上了妖怪,再多的人也难办呀!
“没事,我去就成。”陈知朔取出追踪粉,扬手一撒,“黄老板,酬金准备好。”
不过三个多时辰的功夫,陈知朔便空着手从山里下来。
黄进发见他两手空空,险些又要晕过去:“货呢?”
“都在呢。”陈知朔取出乾坤袋,把狐妖偷走各色布料一匹接着一匹往外掏,看得黄进发两眼放光,双手微颤。
把最后一罐香粉放到桌上,陈知朔也不急着要钱,拍了拍罐子:“运气好,狐妖只开了这一罐香粉。黄老板看看,少了没。”
黄进发与管事分头各自清点,再一对数,发现布料半匹没少,也没污渍和损伤,香粉也都密封的严严实实,可说是虚惊一场。
黄进发路上不敢多带黄金,取出五两,再加上等额银票,双手奉上:“敢问阁下贵姓。”
陈知朔收了黄金银票:“免贵姓陈。”
他又数了数其中的数额,抽出其中一张小额银票,递给黄进发:“开了罐香粉,这钱还你。”
黄进发遭此变故,有心拉拢他:“这是给陈兄弟的茶水钱,您收好。”
陈知朔反而不愿,把银票塞给黄进发,又把开罐的香粉扔进乾坤袋中:“做生意讲究诚信,黄老板,后会无期。”
黄进发哪里肯轻易放过大腿,赶紧发出邀请:“陈兄弟,我看你本领高强,不知愿不愿意替我办事?”
“当然了,并不是当伙计,”黄进发担心陈知朔误会,继续说,“妖怪今天来,指不定下次还来。我等凡人着实拿它们没办法,还请陈兄弟护我一程,价格好说。”
最后四个字恰好击中陈知朔的软肋。
对付天道可不只是嘴上说说,为了炼制足以承载天魔力量的灵器,陈知朔多年来耗费无数天材地宝,始终不见成效。
这个无底洞,他一个人可填不起。
这么想着,陈知朔也没什么高傲负担:“行,开个价。还有,不要问我的来历。”
两人合作两年有余,黄进发成功拿下皇商的牌子,生意越做越大。
他深知陈知朔这般人才难得,尤其是近年来凡间行走的修士越来越少,故而给他的报酬也越来越多。
可惜,到了两人分别的时候了。
黄进发仍在感叹,陈知朔已经下船,拿出路上买的松子糖,递给茶水摊上帮忙的小孩。
老板娘忙着烧水,见陈知朔气质出尘,不由心生好感,笑着看了他一眼,又催促自家孩子:“还不赶紧跟哥哥说谢谢。”
“谢谢大哥哥。”小孩早就馋了,得了允许,连忙往嘴里塞了颗松子糖,细细抿着。
陈知朔干脆把整包松子糖全送给小孩,坐在长条椅上:“老板娘,有拌面么?”
“有的,有的。”老板娘忙不迭应道,“公子稍等片刻,我这就下面。”
“不要葱,”陈知朔又说,“要是有卤蛋,加一个。”
“好嘞。”老板娘抓起团面条,扔进水里,又麻溜地往碗里倒入酱油,再加小勺猪油。
不过片刻的功夫,老板娘捞起面条,又加了点麻油,熟练地搅拌均匀,最后切了个卤蛋,放在最上面,送到陈知朔面前:“公子,拌面来了。”
陈知朔凑过去,深深吸了口:“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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