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人走近了,陈瑜清木然打招呼:“嗨。”
“嗨个头,”曹端嘴炮打得响,“愣头青不会追女孩吗,还把她弄哭了?”
陈瑜清瞧了眼表哥身后的余珧,没什么反应。“我什么也没干,赖我什么事。”
曹端三两步走近了拿胳肢窝加紧表弟的脑袋,骂他直男,“不喜欢也得迁就,人家是女孩子……”
“就你最守男德!”
余珧站远了,看了会儿表兄弟之间掐架,津津有味的。
过了会儿,见曹端没有放手的想法,陈瑜清怕路人看笑话,求饶道:“我好热。”确实热,这个天在外面光站着就冒汗,更别说像这样直晃晃在太阳底下闹了。
“回家?”余珧问。
陈瑜清想了想,点头。纸糊的窗被柳莹莹挑破,寿星的蛋糕也吃了,没必要留下了。
曹端因为母亲大人的传唤,打车独自回家。一会儿后余珧叫的车来了,两人沉默地坐上车。
司机师傅喜静,乐得乘客不说话,好心情地把人送到小区门口,钱到账后美滋滋地接下一单。
“有心事?”余珧问。
陈瑜清睁眼说瞎话:“没有。”
余珧以为他在为那女孩烦心,随口劝道:“喜欢呢是一个人的事,她喜欢你跟你没关系,没必要放心上。”话已经说出口,余珧却愣住了。没想过这种喜不喜欢的话会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
陈瑜清明白了,仔细想了想,陷入了迷茫。
两人一个别扭,一个迷茫,默契地给双方留足了思考的空间,直到上电梯时遇上准备下电梯的王忆香。
“哟,回来了。”王忆香抱着猫,遮阳帽口罩袖套,浑身遮得瓷实,走近了能闻到淡淡的果香。
陈瑜清猜测她抹了防晒霜,别问他怎么敢猜的,因为出门的时候他抹了同款,一模一样的味道。
“奶奶,要出门?”余珧问。他也闻出来了,一老一小心有灵犀,这都能撞。
王忆香点点头,摸了摸怀里的猫头,担忧道:“飞机不知道怎么了,中午没吃多少,活猫蔫得跟根菜似的,我带它去看看。”
两人这才注意到那毛团子垂着猫尾,见爸爸回来了都不鸟人。
陈瑜清抱过飞机,飞机用粉嫩的鼻子蹭了蹭主人湿热的手掌,微弱地喵了声。
“您上去吧,我们带它去看医生。”余珧将王忆香推上电梯,不由她拒绝,接着说道:“天太热了,您上去煮个饭,今晚我们带着飞机上您家蹭饭去。”
王忆香拗不过,电梯合上前叮嘱他们早去早回。
两人跑回小区门口,抱着猫再次打车。
宠物医院里开着空调,做完登记后飞机被护士带去检查,陈瑜清放不下心,跟着护士走,飞机检查的时候隔着玻璃看。
“别担心。”余珧抱着手臂靠在墙上,他不像陈瑜清贴着玻璃看,但一双眼睛没离开过隔离间里的猫,说不担心是假的。
一套检查下来过去近一个小时,护士抱着猫出来,叫陈瑜清跟着她走。
“护士姐姐,猫没事吧?”陈瑜清问。护士带着口罩,染了发,看不出多少年纪,叫姐姐总归是合适的。
护士爱看帅哥,宠物医院里来往人多,养猫的帅哥偶尔有那么几个,这次一来两个,开心到起飞。她拉了拉翘起的嘴角,庆幸自己带了口罩,说:“没事,免疫力低了,吃点宠物益生菌就可以了。”
陈瑜清松了口气,护士朝他们眨眨眼睛又说:“给猫洗个澡吗,我给你们打折。”
陈瑜清心说不用了,余珧抢在他前面答应,给飞机叫了套完整的宠物美容,跟着护士去前台付钱。
“没那么麻烦,回家可以自己洗。”陈瑜清说。
余珧收了票据往口袋里随便一塞,一副我不差钱我随便花的拽样,“打折,不要白不要。”
得,你付钱你说了算。陈瑜清想了想,专业的宠物医院手法肯定比自己的好,不亏。
“你们什么关系啊?”护士抱着猫走,抱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态度,跟人闲聊。
“兄弟。”“朋友。”两人异口同声。
余珧皱了眉,关系不到位,算不上兄弟说朋友?
陈瑜清默然,什么兄弟,他最烦余珧把他当兄弟。
护士笑了声,“朋友之上,兄弟未满。”
隔间外零星坐着几个人,低头看手机的有,无聊四处望的有,打瞌睡的也有。
走廊里安静极了,以至于陈瑜清觉得自己的呼吸声这么粗。
手机没啥好玩的,余珧按下锁屏键,跟着身边的人一起心烦意乱。
“你到底怎么了?跑老婆都没你这么气的。”
一听跑老婆,陈瑜清气上加气,可不是吗,老婆还没到手幻象就破灭了。
“我就是跑老婆,给气的。”
余珧愣了愣,“你看上那女孩了?”
“怎么可能,”陈瑜清回,“那是柳莹莹。”
余珧噤声,咖啡店窗外看到的女孩跟印象里的柳莹莹不太一样,没认出来。
陈瑜清干脆破罐破摔,坦白道:“我有喜欢的人了,但是那个人没一点自觉。”
“啊。”余珧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不知道该会什么好。
“柳莹莹这么内向的一个女孩,都知道把握机会表白,我是不是太怂了点,”没等余珧回答,陈瑜清自己承认,“是,怂到家了!”
“……冷静。”
“我好想说啊,但是说了,就没了。”陈瑜清的脸埋入手掌,手背上的青筋凸起一个个结口,脸颊周围掐出一圈红痕。
走廊里隐隐有回音,玩手机的起身往厕所走,无聊望四处望的坐远了好正大光明观望,睡觉的砸吧砸吧嘴接着睡。从来没有人跟余珧聊过情感方面的事,哪怕是热恋期的曹端,见了余珧绝不会想到聊感情。
情情爱爱跟余珧不搭边,此人不论男女,不论物种,统统一视同仁。
余珧本人也是这么想的,因此现在冷不防涉及这方面,头一次感受到“这题我不会”的无力感。
良久,余珧试探道:“这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说完就后悔了,都喜欢上了能不重要吗,你今天没带脑子出门?
“直接跟他说,别怂。”余珧没辙,想起以前语文阅读不会就抄原文,什么弯弯绕绕都比不上直球来得有用。
重点是这么做起码会让人犹豫,要是那个人有那么一点喜欢的意思,犹豫犹豫就有机会成了,要是没意思,那就真没了。余珧忽然想通了,没了就没了呗,那说明是真无缘,没必要纠结,真正有缘的还没遇到,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那自己松了一口气是什么意思?
陈瑜清透过手指缝悄悄观察,看着余珧从纠结转为豁然,又不知为何转入死胡同,一对浓眉弯弯绕绕,能绕死几个曹端。
一口气重重吸入又吐出,陈瑜清撸了把汗津津的脸,听他的话打直球:“是你。”
“我喜欢的人,是你。”他重复一遍。
作者有话说:
我靠怎么回事...作话怎么也粘上正文了...
预计八月份完结
第四十九章
◎啊◎
自己想的没错,冷不防被直球打中,不会拒绝也会愣。
陈瑜清重复一遍,余珧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没啥特别的感觉,就是惊讶,惊悚,不敢相信。脑袋当机了,此时要是在面前放一张数学卷子他能考出这辈子最低的分数。
白瞎了你拿竞赛奖牌。
余珧摸摸胸口,麻麻的,还在跳,不像脑子,已经不动了。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人,睡觉的那个大概是梦游到了厕所,隔壁门板哐哐响。
这崽子什么意思,是……真的?
“我没骗你,”余珧听见这崽子说,“你说让我说,我就说了。”
崽子陈瑜清不敢看人,单凭过了五分钟仍没收到回话,他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打成了。
“……你,不接受也行,”陈瑜清抽了抽鼻子,“我已经想好了,你要是不接受我就回去,回曹雪梅那儿,我们家已经没关系了,顶多受两天气,等我上了大学他们就管不了我了。”
“我发现我爸其实挺好的,过年把他私房钱都给我了,”陈瑜清顿了顿,接着说,“小溪和奶奶对我也挺好,再不行我就转学,转到老家上。”
“就是见不到你,我会伤心一阵子。”
“你要是恶心我,我就离得远远的。”
“……你说得没错。”陈瑜清的头重新埋入手掌,肘部撑着大腿,蝴蝶骨透过T恤隐约能看见轮廓。他闷闷地说:“我喜欢你跟你没关系。”
原本陈瑜清有意装可怜,直线发球不等于一杆入洞,何况是吃软不吃硬的余珧,可话说得多了,说着说着自己先掉入了陷阱,双脚陷入泥潭,任他怎么挣扎都爬不上岸。
外面好像要下雨了。
陈瑜清抽抽鼻子,隐约有感觉。
“……别哭。”余珧见过因为考试不好哭的,见过摔了一跤哭的,也见过表白被拒绝哭的,就是没见过这种表白时说着说着就哭的。
余珧横惯了,没有安慰过人,此时弟弟哭了一筹莫展,笨拙地叫他别哭。
“没哭,”鼻涕眼泪糊在一起,陈瑜清不好意思抬头,趁着余珧慌乱时步步逼近,“你说,你怎么回答我?”这样的余珧不多见,机会能抓住一点是一点。
他这话带着浓浓的鼻音,嗓子眼里像塞了棉花,是余珧从没听过的沙哑,乍一听很容易听成撒娇。
虽然这条鱼不是没撒过娇。
余珧定神,勉强转动大脑思考。
这鱼视死如归,不答应我就离开,我哭我痛我过得不开心,我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想你。
很难不让人心疼。
护士来得巧,察觉到走廊上令人窒息的沉默感,手上一时加重了力道,掐得飞机叫着抗议。
两人寻声望去,护士赶忙松了手,结巴道:“呃,你们的猫。”见高个的那个点头接过猫咪,多年的行业经验总算派上了点用处,“不用担心,我们这儿是正规的宠物医院,每一项都符合国家标准,我们医院去年还被评为‘全国十大杰出宠物医院’……”
余珧沉默地听完,颠了颠蓬松了不少的猫团子,表明很满意这儿的服务。待护士走后,余珧一把扯过陈瑜清的手腕,趁他没反应过来时将飞机扔到他的大腿上,拉着人起身,“走,回家。”
这人不容拒绝,陈瑜清堪堪抱住飞机,就被拽着往前走,脸上花花绿绿没来得及擦,出门怕是要被路人笑话。
前面的人握得很紧,紧到陈瑜清不想挣开,肌肤相亲之处留下对方的温度,此刻他无比渴求。
花就花吧,这没准是最后一次在余哥面前出丑了。
陈瑜清咧开嘴角,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舌尖掠过之处是咸咸的眼泪,干脆自暴自弃多舔几回,企图记住此刻的忐忑不安。
仅此一回,能记一辈子。
还没走出空无一人的走廊,余珧忽然停下在身上一通乱摸,终于在口袋里摸出一张手掌长的纸,转身塞到陈瑜清手里,“擦擦。”
那纸皱巴巴的,带着颜色,陈瑜清接过手摸了摸,还很硬。飞机被余珧抱走,陈瑜清得空展开纸张瞧个清楚——好家伙,是张支票,1后面跟着一串0。
陈瑜清险些吹出个鼻涕泡,将这烫手玩意儿原物奉还,震惊道:“还,还给你,我拿衣服擦就行。”说完掀起T恤下摆往脸上猛糊,脸擦红了,脸上脏东西自然没有了,就是衣服皱巴巴的,沾着水渍,不好看。
见人不哭了,余珧转身插着口袋接着走,支票揉吧揉吧团入手心,一并塞进口袋里。
沉默,仿佛旧景重演,蔓延在回家的路上。
飞机被伺候得舒服了,躺在余珧的大腿上打呼噜,似乎有意忽视两位主人间不同寻常的气氛。
窗外的雨来得急,快被晒裂的大地升起刺鼻的腥味,逼得人不得已紧闭门窗。
陈瑜清无措地掐手指,王忆香按响门铃喊两人过去吃饭,期间问起他红肿的眼睛,陈瑜清只说是进了沙子,流了点泪。
晚上两人躺在各自的房间,早上上着各自的学,在熟悉的树下平淡地碰头,又在熟悉的门口擦肩而过。
“你怎么回答我?”
余珧不知道,因此选择沉默。
余珧有弟弟,但疏于交流,不知道亲兄弟之间的感情应该是什么样的滋味。他把陈瑜清当成亲弟弟,便把自己对他的感情理所当然当做了缺失的兄弟情,“喜欢”这个词不能成为两人的关系,至少他们两人间不应当这样。
但他希望醒来时陈瑜清已经准备好每天的早餐,在飞机的猫窝旁边叫猫起来吃饭;他希望入夏时吃到陈瑜清自创的果泥,冬日里接过陈瑜清递来的围巾;他也希望假期能多一点时间和陈瑜清一起去别的地方看看,跨出南城的边,走出南城的界,远离喧嚣是非,无忧无虑地行走在天地之间。
余珧从梦中惊醒,梦里是广阔无垠地黑,眼前一双亮紫色的高跟鞋,一如前两天咖啡店见到的那双一样——是母亲的鞋。
吧嗒、吧嗒。
无论他怎么逃,那双鞋总是如影随形。
逃到天快亮了,他看见陈瑜清抱着猫,沐浴在初晨的金辉中,问他:“怎么了,饿了吗?”
食物的香,猫的叫,屋子里亮堂堂。
鱼儿笑着说:“早安。”
作者有话说:
啊
第五十章
◎了悟◎
手捧晒干的衣服,陈瑜清走入房间,反手轻轻关上门。
闹了几天矛盾衣服就囤了几天,今天早上总算提起劲儿解决洗衣问题。
32/41 首页 上一页 30 31 32 33 34 3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