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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台[民国]——唐不弃

时间:2021-09-15 10:56:16  作者:唐不弃
  刚出来时,因为怕水玖出城被盘查,惹得秦二少那只苍蝇嗡嗡追来,许季珊特地叫几个女佣替水玖将眉目稍微改扮了下。水玖原本也会这些粉墨,略扫了两笔,长眉立刻变成粗短杂乱的浓眉,那狭长上挑的眼尾稍微改了一笔,立刻便显得平庸的很。水玖仍不放心,又将标志性的樱桃唇给改了,所以眼下水玖看起来不过是个容姿中上等的商行掌柜。
  许季珊望着改过眉眼的水玖,倒还有心思想了一瞬,心道,阿公说十分美人三分在眉七分在眼波,果真不错!这唇改了,倒也不甚打紧,只可惜了这人天生的一对儿眉眼盈盈。
  为了保险起见,水玖今儿出门还低低地压了一顶宽檐帽。此时,水玖抬手将宽檐黑帽又往眉间压了压,低低地应了声。“嗯。”
  走到骡车前,刚要掠过许季珊走向后头的骡车,冷不丁胳膊被许季珊一把抓住。
  “坐这辆车,”许季珊低低地笑道,“鄙人与水老板同乘。”
  水玖忍不住恼怒地撩起眼皮,恶狠狠瞪向许季珊。虽说眉目改妆过,但水玖撩起眼来,两道眼神依旧清凌凌的。
  许季珊望着他,忍不住就打了个激灵,嘴里打哈哈。“你怕什么?我又不当真吃了你。”
  许季珊说话时凑得极近,几乎是附耳到水玖鬓边,热辣辣的呼吸便喷洒在水玖颀长冷白的脖颈。
  蹭一下,水玖涨红了脸皮。
  水玖略一迟疑,按理说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他打小儿就在戏班子里长大,见多了人间冷暖、眉高眼低,按着他素来的性子,这声邀约是一定要应下的。但他望着许季珊那张高鼻深目的俊俏脸,不知为什么脑子一抽,嘴角也顺着抽搐了下,冷冷地掸开许季珊的手,淡声回绝。“不敢劳烦许先生,水某还是坐后头那辆骡车吧。”
  许季珊一笑,倒也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勉强他,只是目送水玖坐上后头那辆骡车。
  许季珊两道目光落在水玖后背,热辣辣的。隔着许多人,水玖依然觉得面红耳赤,忍不住握拳抵在唇边轻咳几声,刚坐上车,便刷地一声扯下帘子。
  许季珊压低嗓门低低地笑了声。
  待两人都坐定了,赶车的伙计们也都上了套车,六辆骡车悠哉悠哉地沿着城墙根子出去。到了冀北城墙那儿,果然城门已经快关了,守城的兵士很不耐烦的吆喝一声。“谁家的商队?这个点儿还敢出城!”
  许季珊略一点头,便有个伙计走上去,低着头嘀嘀咕咕的与那士兵说了什么,又扣着掌心不动声色地塞给那士兵一个荷包。那士兵掂量了下,脸色立时多云转晴。
  水玖撩开车帘子,眉头微蹙。
  过不得一刻钟,果然那士兵便挥挥手放行了。六辆骡车便在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中,走出了冀北城。
  *
  出了城后走了段官道,随后便拐入了土坡子路,骡车一晃一晃的,路程十分颠簸。水玖也记不分明辰光,只觉得刚稍微眯着眼睛打了个盹,再一睁开眼,已经星光漫天。
  商行伙计探头进来,小心翼翼地摇着他胳膊,对他道:“水老板,前头东家喊您一起去用饭。”
  “……又用饭?”
  水玖两道长眉微蹙,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内尚且睡意惺忪。
  “可不是!”那伙计赔着点笑,又带着点好奇,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水玖。但他也只敢溜了一眼,就快速垂下眉眼,道:“东家是这么嘱咐的。水老板,要么您还是去一趟?”
  虽然是个问句,但凭谁都能听得出来,那伙计瞧他不起,拿他当个呼来喝去的戏子。
  水玖暗中捏紧双拳,在一星两点的马灯光芒中闭了闭眼。商行伙计这种居高临下的口气当然令他很不舒服,不过他这些年处处伏低做小,也早习惯了这些下人们的眼色。
  几秒后,水玖缓缓地睁开眼,菱角唇微翘,不那么明显地呵了一声。
  “水老板?”伙计提着马灯又来催。
  水玖将手放在车栏,刚要探头起身,忽然之间,前方似乎有呼啸声。啸声很快连成片,大片的人影在月光下嗖嗖地朝他们这个方向奔过来。
  “不好,怕是有贼人来劫!”
  那商行伙计情急之下也顾不得水玖了,惊慌失措地快速跳下车。
  水玖半探出身子,还没来得及喊叫,就立即又被骡子颠了回去。
  水玖后悔出城时不该与许季珊怄气,选择独自坐在商队第二辆骡车上,这辆车是黑花骡子,牙口嫩,显然不及许季珊那头骡子健壮。呼啸声刚起,黑花骡子便受了惊,此刻前蹄高高抬起,昂首长嘶了一声。老车夫扬起鞭子吆喝了声,右手牢牢地来勒笼头,不曾想,黑花骡子吃了惊,竟不安的拉着骡车飞快往前狂奔。
  “停下,快停下!”
  拉车的伙计刚跳下车,扭头见骡子拉着水玖狂奔向西南方向,立时慌了手脚,声嘶力竭地跟在后头追。
  刚才那下颠回车厢砸到了水玖的额角,他捂住额角蹙眉。
  黑花骡子发了狂,就连常年靠赶车拉货吃饭的老车夫都控不住车。老车夫大半个身子被颠到车栏外,喊得嗓子都快沁血般,不断地对他说:“水老板,快!快跳车!”
  话音还没落,那老车夫倒先自己跳了,只留下水玖一个人空荡荡的坐在骡车上,茫然失措。
  几秒后,哐当一声,骡车撞上了一棵大树。那头骡子借机挣脱了束缚,撒开四蹄狂奔而去。水玖从骡车上摔下来,连续打了五六个滚才将将停住,幸好他是曾经练过武功底子的,这一摔,倒不曾让他摔得七荤八素,但是爬起身时愈发觉得额角疼。
  水玖抬手捂住额角,发现那处果然被撞肿了一个大包,似乎还蹭破了层油皮。手指放下来时,殷红的血染红了指尖。
  树林子里渐渐的,天光也暗淡下来,真糟糕。
 
10、10
  ◎“与我一道走吧”◎
  水玖分明晓得要控制节奏,不让自己着慌,但是心口却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他有许多年不曾单独出冀北城,这样狼狈的从骡车上滚下来,更是生平头一遭。
  “啊,前头难道是阿九哥吗?”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迟疑的男子声音。
  水玖顺着声音望过去,见到一个脸上涂了黑锅灰帽檐压的低低的男人正逆光朝他走过来。
  “……你是谁?”水玖比那男人更迟疑。
  那男人立刻听见他的声音,却立刻欣欣然地笑道:“果然是阿九哥。”
  男人说着就迎面扑过来想要给水玖一个熊抱,水玖避开了些,刚想要推开那人,那男人却道,“是我啊,水生。”
  水生,乳名儿唤作阿水,是与水玖自小一个大院里长大的隔壁宁阿婆的儿子。自打参加江南义军后便改了个正正经经的大名,如今唤作宁济民。
  “你怎么会在这儿?”水玖问他。
  “啊,这不是什么,义军已经快打到冀北城外了,但是冀北有护城河,易守难攻,再加上咱们队伍里弹药快绝了。”宁济民嘿嘿地笑,将水玖松开,略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又补充道,“这不,实在是没办法,只好先弄几匹骡子来使使。”
  “你们要骡子作甚?”
  “拉货啊,”宁济民理所当然地道,“咱们的枪支弹药可不得找骡子来拉?”
  水玖抿了抿唇,心道,原来宁济民去的江南义军与强盗也没什么区别。
  宁济民大约也是察觉到这句话不妥,顿了顿,又道,“倒不是刻意想要抢他家的,只是这几匹骡子出城时打的是秦家二少的口号,这秦家二少可不就是道台家的小舅子?劫了他的,也不算什么。”
  水玖默然。
  宁济民却已经大嗨嗨地拍了拍他肩头,笑道:“刚才要不是你开口说话,还真不敢认你。几年没见,你怎么长得……”
  宁济民上下打量他,声音忽然放得很轻。“阿九哥你是不是长得……变丑啦?”
  水玖哑然失笑,也不解释自家这本是眉目经过改造的。他只淡淡地道,“先前你让我探寻秦家二少的底细,却不巧,未曾探着他真实的底细面目,反倒差点将我自家折了进去。实在是愧对所托!”
  宁济民先是啊了一声,随后大剌剌地笑道:“不妨事,原本也不是想刺杀他。”
  江南义军想刺杀的,自然是道台。
  水玖再次沉默。
  “话说回来,你怎地会在这批商队骡车上?”宁济民尴尬的继续挠头。“刚要不是我事先瞧着你影子熟悉,多问了一声,怕是早就子弹打出去了。”
  水玖忍不住长眉微挑,反问道:“既然你们要杀的是李道台,却为何连走骡马行商的人都要杀呢?”
  “嗐,为秦二少办事的可不都是走狗。”
  宁济民说的无谓,水玖却心里咯噔一声,他下意识的想起了在第一辆骡车上尚未来得及逃脱的许季珊。真是见鬼,他与许季珊认得不过两三天,怎地会担忧那人。
  噼里啪啦的落雨声突然溅落在头顶发梢。水玖仰起头,远处天边乌隆隆的似乎有雷鸣。他略一沉吟,对宁济民道:“你既摸到这冀北城郊,想必江南义军已经当真打到这儿了?”
  宁济民愣了愣,迟疑约三四秒钟才答他道:“还不曾打到这儿。我这趟带人过来,主要是为着刺杀道台。”
  刺杀这样忌讳的事情,宁济民竟然也不避讳水玖。
  水玖心里再次沉了沉。这种沉甸甸的压迫感,扼住了他的咽喉。他妆容早已叫暴雨淋透,粉黛颜色顺着冷白色面皮淋漓地落下来,不一会儿就恢复了本来面目。偶然一道闪电经过,在白光下,嗤啦,照亮水玖容颜。
  就连对面的宁济民看了都呆了呆。片刻后,忽然掉开头,哑着嗓子低声道:“也不瞒你,刺杀道台的事情我并无把握,原本也是想先进城找你的。”
  赫赫,水玖大声地喘气。他用力地闭了闭眼,等缓过这口气来,才面色淡淡地道,“那位道台的消息,我压根就没摸到路数,只见到了道台的小舅子秦二少。”
  “便是秦二少也行,”宁济民龇牙笑,仓促地将皮带紧了紧。
  水玖依稀听见克朗克朗的硬物撞击声。
  “那是什么?”
  宁济民压低声音道,“枪。”
  “水老板——”
  “水老板……!”
  树林外依稀传来商行伙计们仓惶的呼喊声。在这许多人声里,还夹杂着许季珊特别好辨认的一口南洋话。
  水玖突然拽住宁济民的胳膊,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且去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儿说话。”
  宁济民却从皮带里掏出枪来,皮套摩擦的声音刺得水玖耳膜生疼。
  “这帮人既然是帮秦二少干事儿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宁济民声音阴狠。“不如一起解决了。”
  “不!”水玖下意识的将手覆盖在宁济民的手背上,大声反驳道:“这些不过是商人,阿水,莫要妄造杀孽!”
  宁济民任由他握着手背,沉默了会儿,忽然道,“你认得领头那人?”
  “也不算认得。”
  这句话刚出口,水玖又怕宁济民当真掏枪。许季珊那家伙虽然轻薄,但好歹是在百乐门从秦二少那头恶狼手中救下了他。水玖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哎,算了,他好歹与我有过救命之恩。还是不要闹起来的好!”
  宁济民握着枪的手一动不动。
  又一道白电闪过,照亮了宁济民阴沉沉的眉眼。“我们这趟来了十几个人,若是解决掉商行伙计,还能拿着他们手上的通行证直接去拉货。”
  水玖心里大惊,这才知道,原来宁济民不光是为了进城刺杀李道台,更打着在城郊外劫持许季珊这伙人的主意。许季珊替秦二少押运桐油的事儿,风声是怎么走漏的,水玖不知道,他眼下也来不及关心。
  “阿水你且听我一句,”水玖急惶惶地道,“放过这批人。”
  宁济民勾唇笑,在黑暗里那声笑格外的刺耳。“凭什么?”
  打斗声与呼喊声越来越近。
  宁济民皱眉,啪地打掉了水玖的手,嗓音微沙。“我有一支勃朗宁,其他弟兄们却没带,这批商人里有会武功的,很是扎手。阿九哥你先去树林外头等我,待我解决了他们……”
  “千万别!”水玖再次仓惶地打断他,拽住宁济民胳膊就要往外走。“有些话,回头我再与你说,你且听我一句,今夜就这样放过他们吧?”
  水玖生怕宁济民不听,又补了一句。“就当看在宁阿婆的面上。”
  宁阿婆是宁济民的母亲,本家姓氏是什么,水玖也不晓得,打小儿院子里的人都按着她夫家的姓唤她宁阿婆。水玖搬出来宁阿婆,宁济民倒是沉默了会儿。
  宁阿婆临终那会儿,宁济民早就去江南参加义军了,并没能伺候。最后在病床前替宁阿婆擦身换衣、入敛送葬的是水玖。这样大的一份人情,宁济民不能不记着。
  “你与他到底什么交情?”宁济民突兀地问道。
  “萍水相逢。”水玖答得极快。“但他确实也于我有救命之恩。”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几秒,也许是几分钟,直到树林外的呼喊声就近在耳边、许季珊咚咚咚的脚步声也快要踏进树林子的时候,宁济民突然将枪放回皮带,拽住水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行吧,就听你这一次。”
  水玖大松了口气。他原本是在戏班子里练过的,虽谈不上武功,但是行动却也比一般人快捷些。宁济民这些年参加江南义军也很有些功夫底子,两个人嗖嗖嗖,在这雷电暴雨的夜里,竟像是两只敏捷的野兔,不一会儿就消失了踪影。
  等许季珊带着几个伙计急匆匆赶来的时候,便任凭他手里头提着偌大的探照灯,也只能见到不断摇晃的树叶。
  许季珊全身淋的透湿,单手握喇叭,大声喊道:“水老板,水老板,你在哪里?”
  *
  “你如果就这样走了,回头可还要与那姓许的交代?”
  待出了树林后,宁济民放开水玖,哑着嗓子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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