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不是不能投资,你看这,我觉得你们组这女演员,叫杨浪儿的这个姑娘。今天到我这酒店这边跟我好好聊聊这戏的事儿。”
“投资马上就到位。”陈总色迷迷的开口。
一片沉默。
杨浪儿站起来开始骂:“去你奶奶个腿你是个什么东西!”
杨浪儿就要抄起手边的包向陈总那边砸。
坐在她旁边的北莫和周扬站起身来拦住了她。北莫拿下了她手里的包。
一人抓住她的一只手臂。
两个人都是满面的隐忍。
"我劝你们好好想想。毕竟呀,杨浪儿啊,我也不是包你的第一个人了。你又不是没有过金主。”
“不过,杨浪儿,你还有时间等下去。”陈总对杨浪儿说。
“剧组的投资可等不了这么久。”陈总又看向老王和制片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几个投资人听到陈总这话,都是一副了然。
沉默的包厢里。
老王开口了:“对不起,陈总。这事儿我不能答应。”
“我是个导演,虽然社会磨灭了我很多东西,但我还有艺德,我实在是做不到出卖我剧里的演员。”
“对不起,陈总。”
老王这么说。站起身来向几个投资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你们提提其他要求吧,我能满足的就我就满足。”老王现在的样子跟他平时在剧组里咆哮着骂消音词汇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那种卑微,那种隐忍。
明明杨浪儿跟他有不少过节,明明只需要牺牲杨浪儿一个人就可以有钱继续拍下去。
可是老王还是说,对不起。
杨浪儿的眼里己经蓄满了泪水,贝齿咬紧了下唇。
剧组的几个人都在老王的躹躬里动容,在惊心动魄的沉默中等待着投资人的回答。
陈总摸了摸秃顶的头:"我只有这一个要求。同意了我就投资,不同意我就不投。
“那谢谢您今天来赶这个场了。”老王突然变得很虚弱,好像背也佝偻了。整个人老了好几岁。
老王礼貌的送走了投资人。
房间里还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烟酒味儿。
老王看着剧组的几个人,难得语调柔和的说:"都散了吧。"
一马当先,老王率先走出了房间门。
杨浪儿冲了出去,一袭白裙像绽放的白合,红色的高跟在大理石地板上敲出“笃笃”的声响。
珠光宝气的大酒店,也有昏暗的角落。
点了烟,老王佝着背,抽了一口。
杨浪儿气喘吁吁地站在他身后,开口问:“为什么这么做?”
没有回头,老王继续抽着烟,烟雾缭绕着升腾,老王说:“那些家伙不过是想用钱,买自己的肉.欲,在他们看来,漂亮的女明星,附加值更高,显得他们的情.欲很值钱,显得他们很有面子,很有地位。”
“成了情.妇的女明星们,从接过钱的那一刻,就变成了他们可以支配,可以发.泄的符号。”
“我是一个父亲,我有个小女儿,我不希望,当我的女儿走向社会,会有人逼迫她出卖她的身体,出卖她的尊严,成为男人眼里的情.欲符号。”
“所以,我想至少,在我能力所及之处,能让这种事情少一点,我的女儿,或许就能面对好一点的未来。”
老王说着,抽完了烟。
又点燃了一根。
接着说:"命运赠送的所有礼物,早己暗中标好了价格。”
“女孩子该早一点知道这一点。”
“所以,杨浪儿,你快点回去吧,好好磨磨演技。”
老王一直没有回头,待在角落里抽完了一整包烟。
他的背后空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
☆、杨浪儿的过去
杨浪儿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
“命运赠送的所有礼物,早己暗中标好了价格吗?”
一直在回忆老王这句话,杨浪儿想了很久很久。
久到想了很多过去的故事。
这个世界上,天生就生在大城市拥有好身世的只是少数人。杨浪儿是生在农村的、拥有平凡家庭的普通人。
一个普通人。
父亲种地,母亲也种地,有一个弟弟。
当那个人前来带走杨浪儿时,父亲说去了大城市要把你弟弟接过去,母亲说有了钱要寄回来。
一开始的杨浪儿,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生丽质的、质朴的农村姑娘,在跟那个人在一起后,被昂贵的化妆品,衣饰所迷惑。
后来,在那个人身边,杨浪儿自然而然地接触了娱乐圈,当杨浪儿看见娱乐圈的纸醉金迷时,她羡艳地说她想要走进去。
那个人同意了,于是,扬浪儿签了公司,并带资进组,从小角色演起,一步步走高。
在这个过程中,那种同周围格格不入的隔阂感逐渐显现。毕竟,有金主的终究还是少数人。
大多数还是挣扎着要凭自己气力向前走的人。哪怕是在娱乐圈这个地方。
除了忠霞传媒的异类们。
忠霞传媒的艺人们,奇异地由老板们的情妇们扮演。杨浪儿在孤独下认识了一个人,一个同样有金主的女演员,陈碧云。
同样是走性感路线的女演员,喜欢她们的粉丝多是男性,他们一边狂热地热爱她们性感妖娆的裸露,一边又在心里深深地嫌恶她们的“低俗色情”。
这是所有性感女星的宿命。
没人能幸免。
就像玛丽莲·梦露。
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同理心,这两个女明星走到了一起。一起嘲笑那些那些私下里放荡台上却连沟都露不起“清纯”女星,一起讥笑那些肆无忌惮对着她们电视剧里的裸露发情的媒体。
她们笑着。笑的很开怀。
闺房里的话题,烟和酒。
很适合她们的亮丽光鲜。
又不适合。
欧式大床房,圆润的角柱,华丽而夸张的纹饰。欧式衣柜,纯洁的白色,实木质地,里头挂着各种高定。梳妆台上搁着香奈儿,香味蒸发在空气中。散落在地的深紫长毛毯,女星轻薄漂亮的丝绸睡衣,威士忌还有二锅头。
喝了不少。
陈碧云好像是醉了,渺远的声音像是从天而降,带着云的飘游不定:“浪儿,我告诉你,我快解脱了,我快跟公司解约了。我快要自由了。我己经有了很多很多的钱了,接下来呀,我会去海南,买个中式院子,晒晒太阳,养只猫,拍拍短视频,不演戏了……”
她那么喜悦。
声音很稳,手却轻轻颤抖。
吞咽着酒。
陈碧云笑了,像芍药花绽放一样美。
杨浪儿也笑了,拿起高脚杯跟她踫杯。
那天两个人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很多未来的展望,养什么品种的猫,在哪个地段买房子,花园里种什么花,说玫瑰跟牡丹不能混种…………
谁也没提背后支配她们的手。
谁也没提。
谁也没提。
过了一阵,杨浪儿在网上看到了陈碧云的床照,□□。
人们在遍布全网的帖子上发布污秽的言论。
不堪入目。污言秽语。
杨浪儿的脸刷的就白了。
杨浪儿疯狂地打陈碧云的电话,打到她自己都崩溃。
杨浪儿疯了一样地跑出正要录制的现场,跑断了鞋跟,抢了一家三口的汽车,从京市北踩油门踩到京市南,速度飚到180码,闯了N个红灯,造成了几起追尾,被一群警察叫着要她停下来。
在警车的轰鸣声中,杨浪儿来到陈碧云的小区。
快要跑到陈碧云的楼下时,警察鱼贯而出,把杨浪儿拷了起来。
天光大亮。
一道倩影飘落。
杨浪儿抬起头。
只听“踫————”很重一声。
杨浪儿的眼睛沾上血腥。
一双澄澈如天空的双眸。
倔强,崩溃,绝望。
泪滴滑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道尖利的女声划过寂静的天空。
惊起了停在树上的白色飞鸟。
…………………………
那个人要结婚了。
他对杨浪儿说结束吧。
杨浪儿爽快地收拾了东西离开,并得到了她该得的分手费。
这些年的陪伴,那个人给了个好价格。
也没亏,杨浪儿想。
拎着行李上了保姆车,进了新房子,人来又人往,收拾这收拾那,收拾完了,己经是深夜了。
杨浪儿从行李里捞出了一个相框,里头,陈碧云跟杨浪儿笑的挺傻。
看着这张照片。
杨浪儿抱紧自己,蜷缩成一团,在寂静的深夜。
放声大哭。
……………………………
本来,进娱乐圈就是为了纸醉金迷的生活。
就想着赚的多,干的少,还有人照顾。
哪里会想着去磨什么演技,杨浪儿跟以前的周扬一样,都是“侍脸派”,仗着脸长得好看,拍啥都好看。
可是青春终究会逝去,后头有大把大把的小年轻等着来替代。
没有立身之本,就很容易被替代,被觊觎,被轻视。就像之前的周扬一样,谁都可以看他的笑话。就像是饭局上的杨浪儿,那个陈总会轻飘飘一句:“你又不是没有过金主。"
杨浪儿走了很久很久。
也想了很久很久。
走回了酒店,敲了敲周扬的门。
没错,就是周扬,这个老是被导演老王表扬的“优等生”。
门开了,周扬看着杨浪儿,非常不客气地开口:“你干哈呢。”
“你平时是怎么拍戏的?”杨浪儿谨慎地问。
“就代入啊,代入我是角色本人,我会昨样儿。”周扬回答。
“?我也是这样想的,为啥我演的就不得劲儿?”杨浪儿莫名其妙。
“可能因为你演的好角色演少了,只有好角色,层次感才很鲜明,就像很多电影的一些人物,我演他们的感情演好了,自然其他单层次角色很好演。”周扬开始给杨浪儿比划。
杨浪儿觉得莫名其妙,明明大家都是在烂片里打滚,凭什么周扬能说他演了电影里的好角色,这傻逼玩意儿怕不是在做梦。
“还有什么操作性强一点儿的方法吗?”杨浪儿并没有死心,继续问。
“多看点小说吧,你可以感知的角色更多更丰富,我有的时候还会模仿里头的人物对话,然后揣摩表情。很有意思。”
“还有就是多看一些表演的书籍。虽然不太懂,但可以去请教那些科班出身的,他们会。”
“哦~~~”杨浪儿一副受教了的表情。
当天就请了周扬吃了好吃的。
周扬:开心jpg.
魏晋风流年轻人群
谢尚:咱们要不兑点钱,给老王投资呗
玉山:可以,我出一千万
裴峰:我能出五十万
谢真石:五百万
谢尚:一百万
转眼间,就汇集了一千六百五十万。
周扬把自己银行卡里所有的钱都给老王投资了。
后来张泽雨知道了,也拿出了一千万的积蓄来投资,说只要是周扬演的剧,投资如果困难,他都可以支援。
再加上一开始品牌卤鸭鸭给老王投资的一千万,老王己经拥有了三千六百五十万的投资了。
虽然对于一部网剧来讲,这不是一个多昂贵的价格,但己经是大家最大的努力了。
几个人兑了钱,取了出来,从保姆车里拿下箱子,成箱的钱摊在老王桌上。
几个黑衣保镖戴着墨镜,肌肉快从西装下崩出来。
俊男靓女,穿的都很时尚,在老王的桌前一排。
气焰那叫一个嚣张。
坐在办公桌前,正捧着泡着信阳毛尖的杯子的老王愣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老王笑了。
笑着笑着他哭了。
老泪纵横。
很丑。
他捂着脸。
哭的很难看。
谁也没有笑。也没有拍照。
老王在导演界混了半辈子,融资失败遇到的也不是一两次了,中年男人面对投资人,低声下气了好久,后来有了名气,终于是投资人来找他了,可他不想拍都市片了。
老王决定拍一部耽美网剧,一部国内第一部耽美剧。
在他开拍的第一天,无数的同行,看客,营销号,媒体,观众唱他的衰,可他没有感觉到一丁点难过。
只有今天,当善意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这个背负着整个《风流》网剧孤独前行的导演,第一次在人前,泪流满面。
老王说:“咱们的剧很好。”
“我不会让你们赔钱的。”说完,老王哈哈哈地大笑。
逼狭的办公室,是导演老王给自己的自留地。陈旧的烟灰缸,里头爬满了黄色污垢。透明的办公室玻璃杯,泡着茶叶。
角角落落里都堆满了剧本。
有旧的,有新的,有改的,有废的。
摄影器材横七竖八的放在沙发上。木色的小茶几上,还摆着一本一看就翻了很多遍的《故事》。
办公桌上,导演老王还摆着自己一家三口的照片,办公桌的抽屉里,还塞着几样剧里的道具。
几个花瓶,一堆干花。
这就是导演老王,拍《风流》时,给自己的现实。
当他走进剧组,他就是导演老王。
让他走出剧组,他就是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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