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看的永远只是龙椅上的圣上。”明辞越望向他的目光里平静无澜,藏了一片月光下的海面,“仅此而已。”
看的不是龙椅,是圣上?
纪筝噗嗤一下,苦笑出了声,“你,你怎么可以看的是朕。”
明辞越,故事的主宰,大燕国史上功勋赫赫的燕景帝,怎么可以不看龙椅?!
“你收回去吧。”他不禁伸手推了下身前之人的肩膀,“朕就当从来没听过这话。”
纪筝的腕间瞬时就被人反握了起来,只听那人哑声道,“臣改变主意了,太疼了,还请圣上帮臣一个忙。”
什么忙?
明辞越垂头无言,就着天子的手缓缓下移,摸索伸去自己的腰侧,解开了束紧的腰带,两片衣襟瞬时散落开来,他轻轻一抖,一侧的布料顺着肩头滑落了下去。
单薄的中衣裹着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他牵着天子又去从脖颈撩那层白衫。再除去这一层,剩下的可就全是肌肤了,那并不光滑细嫩,满是深色疤痕的肌肤。
感触到手中细腕的无声的颤抖,挣扎。
明辞越不再强求,缓缓松开,低声道,“臣这副残缺败体,圣上不愿看也就罢……”
纪筝的喉咙轻滚,“朕不是这个意思。”
“圣上……”明辞越咽了口唾沫,低垂着眸,睫羽颤了颤,“臣,好疼。”
那声音仿佛猫爪,搔在他的耳膜之上。他低头怔怔地看着跪在自己腿前那副身躯,明明挺拔如松,蕴藏着锋刃之力,却又屈服于自己,依偎着自己,犹如一头受了伤低低嘶吼的小兽。
杀人不眨眼的西疆战神说他好疼。
明辞越在说,他好疼。
纪筝的手一下就挪不开了,强忍住颤抖,与明辞越肩颈裸露的肌肤贴合在了一起,没有衣料的阻拦,就这样一寸寸抚摸过那些疤痕,那些他为天子镇守边疆,留下的每一缕触目惊心的刻痕。
明辞越带着他的手,引领着他,缓缓挪到自己肩头瘦削,突兀到有些异样的骨骼之上。
纪筝一摸之下皱起了眉头,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细细摁着摸索,他知道了,知道了。
明辞越刚才为了护着自己抗下的那一撞,硬生生将半边胳膊撞了脱臼,可他还忍痛忍了那么久那么久。
明辞越又难耐地皱起了眉,一言不发,任由天子在自己肩头试探,冷汗已经打湿了他的整个后背。
“得叫人来!”纪筝想出门,却被明辞越揪住了袖子,
“不行。”他缓缓摇了摇头,“圣上不行,方才行刺之人大约还在人群之中,不能惊动。”
“臣自会正骨,只是需要圣上助力。”明辞越紧紧握住天子的右手,每个指缝与他紧密相接,十指相扣在一起,包裹在自己的肩头上。
“不行,朕怕,怕你,怕……”怕弄疼你。
纪筝慌极了,手心出了冷汗,眼神四下乱瞄,就是无法直视那片一次次为他而伤的白瓷肌理。
“圣上?”明辞越唤他,自下而上仰视着他,好看的眉眼皱起,嘶哑着嗓音,“看看臣,帮帮臣,臣是心甘情愿的,不怪圣上。”
纪筝静默道:“朕知道……”都怪朕。
明辞越越是这样,他内心积蓄已久的愧疚就越发吞噬着自己。
怎么可以让主角,让将来的大燕天子为自己受这么多苦难!
“臣可以跟圣上说点什么吗,分散下注意力。”
纪筝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道:“随便说吧,朕不在意。”他也缓缓半跪下去,方便支撑着明辞越。
“是吗?”尾音好似含了笑。
他只听怀中那男人气声,轻道:“那臣……真的好想弄疼圣上。”
“啊?”
那一瞬间,他只觉自己手被迫收紧,向上一扳,明辞越整个骨头发出了被挤压纠正的可怕连续咯吱响声,犹如机器齿轮一下下的缓缓磨动,又仿佛一把利刃,一寸寸在纪筝的骨头上刮过去。
疼,他也好疼,心脏跟着骤缩了起来。
明辞越闷哼一声,整张脸煞白无色,好似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再跪不住,犹如一束蒲草,飘飘摇摇落去了纪筝的肩头之上。
纪筝只得连忙接住他,一言不发地替他把衣物拢回肩膀上。他的心口就贴在自己的右胸膛之上,心跳很快很快。
纪筝从未见过这样的皇叔,单薄,无力,孱弱得需要被人紧拥在怀内。
“都是圣上不惜命,害得臣不得不舍命去挡。”明辞越淡漠道,“下次圣上若是再不惜命,那臣这条命也不要了吧。”
纪筝无言,只得紧紧搂紧明辞越以作回应,顺着他的脊背轻抚以示安慰。
明辞越的头无力垂在他的肩侧,每一缕温热的气息都吹开了鬓发,直钻他的耳畔。
“圣上……弄疼了臣。”
作者有话要说: 皇叔:这是臣为圣上受的伤
皇上:嗯嗯呜呜,朕错了
皇叔:这是臣为圣上伤的心
皇上:嗯嗯呜呜,朕不敢了
皇叔:所以……臣要报酬。
皇上:嗯嗯呜呜,朕给。
皇叔:圣上也让臣弄疼一次吧。
皇上:嗯嗯呜呜,朕……嘎???!!
皇帝不在明辞越一手三十个蒙面汉,徒手无麻醉接骨,皇帝一来,皇叔:嘤好疼,要断掉了
看了评论,你们真的很不对劲哦(有C a.R带我一个嘿嘿嘿
抱歉抱歉,刚在酒店写完,昨晚赶飞机白天又赶路,累到忘请假了,看到有人在等,真的很抱歉,以后不更真的会挂请假条(肯定是尽量不断更,欠的找时间补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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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男人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纪筝的左肩和胸膛之上。
明辞越习武之人, 看着劲瘦,实则重量并不轻巧,纪筝被他压得有些难受, 呼吸不顺,但转念一想明辞越如此虚弱都是因为自己自残式攻击, 心头愧疚更甚, 一动不敢动,生怕不小心碰到这人的伤口。
暂时当一回爱才好士的明君吧,他想。
“都伤成这样了, 朕赐你宫中朕御用的金匮壮骨膏吧?”纪筝试探着问。
“不要。”明辞越蔫蔫的。
这回话不甚遵循礼法, 但却又更加坐实了明辞越受伤虚脱, 神志不清。
那股热气又渡去了他的耳廓, 钻来钻去,痒痒的。
这触感,就好似每个梦境里他的耳珠被一片温热包裹。
纪筝身子瞬时又僵硬了几分, 刚想偏过头离这气息远一点,明辞越方才那句“臣这副残缺败体, 圣上不愿看也罢”又浮现他的心头,卑微底下的, 可怜巴巴的。
他猛地咬紧牙关,硬生生又将头一寸一寸拧了回来。
朕自己的皇叔, 还能怎么办呢, 忍着!
明辞越余光撇过去,发觉天子小脸皱成一团,被压得一脸的委屈无奈,与天子视线微微相对的那一下,他即刻收回视线, 在天子的肩窝处把头埋得更深更深,连带着嘴角瞒不住的弧度一同埋进去。
这一埋,修长的后颈一整个暴露在纪筝的眼下。
非礼无视!可这又不是他故意想看的……
纪筝的视线无意识地飘进了后颈的衣襟内,毫无防备地触到了大半个后背,流畅的肌理线条,略显苍白的肤色。
他忽地就明白“残缺败体”是为何意了。
整个背部,可怖的伤疤犹如蜿蜒走蛇一般扭扭曲曲,四处遍布,几乎虬结成诡怪妖异的图样。有不少伤痕直击左肋下,凶险骇人。
纪筝无声地咽了咽唾沫,垂了眸子,放在明辞越背部的手更加小心翼翼。
他的脑海中闪现了一个稍显冒犯的疑惑,可伤成这样都没事,为何一个脱臼……
他装作随意玩笑地问道:“皇叔武艺高强,体力过人,一个脱臼难道不是随手接上,下一秒就能拔刀?”
明辞越:“圣上说的是传奇话本,不是臣。”
纪筝:“……”
“那朕给你传御医?”
“不必。”
“那朕给你加护卫?”
“不必。”
纪筝一咬牙,最后一招:“那别住外面了,搬回宫去吧?”
“嗯……”就当他以为明辞越要同意之时,又只听一句,“不要。”
“不要?”纪筝微微愕然,“为什么不要?朕以为你一直很想回宫伴驾的……”
“臣本就只是护卫,只能保护圣上,眼下身体残缺,已为废人,入宫又能做什么呢……”
明辞越的声音平淡无澜,每一句却顺着纪筝的耳畔直往他心窝子里戳。
纪筝:……
怎么自卑成这个样子了,皇叔这是心理疾病吧……
他才穿过来多久,书里文武双全,惊才绝艳,国士无双的主角就已被他折腾得自我否认,身心俱残……
纪筝猛然想起自己前一世的最后几天,全身无法动弹,心情灰暗,卧在床铺上接受过的心理治疗……他蓦地箍紧了怀中男人温热紧实的身躯。
不会的,皇叔不会那样的。有他在,皇叔不会那样的。
“皇叔不要再说了。”纪筝声音哑哑的,“皇叔即便体力再也恢复不好,不当朕的护卫,也可以当心腹谋士,当无双国士,当监国大臣,当……”摄政王。
“当真?”男人半晌轻吐二字。
“绝无戏言。”
明辞越好似微微吊起些精神,直起上身,拿过地上那柄断掉一半的尖物,“圣上可认得这为何物?”
“箭?枪?”纪筝不确定。
“是飞火,顶端不够锐利,笨拙不便,是因为他并非用于近战,底下携带着火.药球,可以用作远程引燃。”
“火.药,难道原本并非想近战,只想点燃整个屋子,整个王府。”纪筝声音冷了下来,“大燕严禁私人偷藏火.药,有御令牌负责管理火.药的那几个官员也定不会笨到用□□来刺杀朕。”
“这人也得是知道朕的行程,从宫里跟来此处的。”他忽地有些低沉,“幸好每次暗杀都有皇叔在一边……”也每次都将皇叔卷入危险之中。
明辞越无助右肩,低下头瞧了圣上一眼,轻道:“为什么不是每次臣被暗杀,幸好都有圣上在身边?”
纪筝迟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句话,在寒冬腊月硬生生被激出一身冷汗,他忽地就想到了,那人看到自己后,分明迟钝犹豫了一下,像是想撤离。
真正的目标,或许是原本的西漠贵女,璟王王妃。
“此话何意?”
明辞越不作答,只说:“这人臂膀也受了伤,或许就在外面人群中,不能围捕惊动,也不能就此放走,圣上要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纪筝推开屋门走了出去,明辞越双手负在身后,外罩一件厚重大氅,将身形完完全全隐了起来,跟得不远也不近。
外面已有些许宾客侍从听闻屋内的打斗之声,聚集了过来,却又因为璟王和圣上都在屋内,不敢唐突冲撞入屋,眼下都连忙围了过来。
“圣上,殿下……方才屋内?”宣将军出声问。
“没什么。”纪筝过去拍了拍他的左肩膀,“王妃是西漠人性子果然够烈,榻间拼了命的反抗,幸好皇叔将她给制服了……”
宣将军愣了,这个制服不是他想的那种榻间制服吧。
“……制服了?”宣将军犹犹豫豫的,“那圣上方才在里面是在做什么?”
纪筝脸不红心不跳,懒散道:“当然是围观皇叔制服皇婶啊。”
当场就有几个老丞相忍不住了,老脸涨得通红,看小天子的眼神那叫个恨铁不成钢。一个个的背过身去小声咳嗽,心里默念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
又有方才扒窗口的军队粗糙汉子,胆大一点,过来问,“圣上,那王妃长得什么样?臣几个扒窗口看背影又瘦又小,不大像是榻间不听话的啊。”
纪筝一记眼刀剜过去,猛地一拍他肩,脸憋得通红,半晌憋不出一个字。
明辞越在身后轻咳了几声。
纪筝猛地回神,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间往外挤,“王妃长相世间绝艳,身体强壮结实,有力拔山河的气概,并非你所说的瘦小之辈。”
汉子愣了。
圣上这诗书学的,力拔山河……这他娘能是个女的?
“那王妃的确是因为嗓子哑的,羞涩怕生,所以不愿出门见宾客?”那人又试探问。
“嗯朕作证,王妃的确因为羞,羞……”纪筝耳后根红得不像样,眼神也躲闪游离的厉害。
满场静默,都仰视着他,大燕的九五至尊,聆听着圣上把话说完。
却无一人知道,知道圣上便是那个“力拔山河,羞涩怕生”的王妃。除了他身后那人,身后那道默默无言,热烈灼烫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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